跟王振正面交锋,对孟岩而言,这还是第一次。

    这个老阉货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骗过了故去的张老太后,也骗过三杨。

    等到这四个人死的死,走的走,他才露出真面目,这个时候,朝中能够跟他抗衡的人已经不多了。

    王振何尝不是对孟岩生气了一丝警惕,他原以为都是郭怒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现在看起来,这个孟岩并不是郭怒手中的提线的木偶,这极有可能是一头还未露出獠牙的小狼。

    看来太后的直觉是对的,这个孟岩确实是个大麻烦,表面上一副没有心机的模样,其实行事掌法有张有弛,拿捏分寸更是恰到好处,尤其是他还如此的年轻!

    如果放任他成长下去,必定会成为心腹大患。

    但是,现在想要除掉孟岩,已经不那么容易了,他跟皇帝的关系牵扯的越来越深,背后还有一个郭老虎,如今又跟太医院牵扯上了,他就像是一棵树,慢慢的扎根下来,看不见的根须正在地下四处钻营。

    一旦根深叶茂,想要再将其拔掉,就得花更大的力气了。

    “孟老弟,今天多亏你,不然又王振这个阉人得逞了!”

    “温兄说哪里话,事情皆因我而起,我岂能仍由别人来欺负温兄?”从午门出来,孟岩与温良栋一路相随。

    “圣上同意咱们两家合作,但是依我看。王振恐怕不会轻易罢休的,建造这样达的工程,势必要牵涉到工部,而工部上下都是王振的人,这些年王振利用修建朝廷各种工程,捞了不少钱。”

    “可不可以绕过工部,我们自己来做这个工程呢?”孟岩眉头一皱。

    “恐怕不行,如果是民间百姓行为,只要建造合乎朝廷的定制,倒也没有问题。可咱们两家合作建造这个医院。属于哪一级的衙门,这还都不清楚,怎么造,如何造。什么样的规制。营造图纸。施工方案等等,就算这一切都咱们自己定,到了工部那边。人家只要找到你一个不和规矩的地方,就会被打回来!”温良栋道。

    “这些官员吃的是朝廷俸禄,干的却是违法乱纪的事情,简直可恶!”

    “老弟,这就是世道,像认真做事,太难了!”

    “我就不信了,这些官就真的不怕死,别忘了,我们是锦衣卫,可不是别的什么阿猫阿狗的衙门,真惹急了,哼!”孟岩冷哼一声。

    “老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热血之士,老哥哥我也豁出去了,陪你干一场?”温良栋一咬牙道。

    “温兄,我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有家有口的,这冲锋陷阵的事情我来,你就在后面帮我把我大局好了!”孟岩道。

    “孟老弟,这可不是弄着玩的?”

    “我还年轻,没玩够呢!”孟岩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南衙。

    “你呀,就是年轻气盛,建医院的事情非同小可,虽然我是赞成的,但是现在就在圣上面前说了出来,太早了。”郭怒语重心长的道。

    “叔,我知道的,但这件事关系千万锦衣卫的福祉,我实在忍不住。”

    “你有这份心,很难得。”郭怒也知道,孟岩并非完全因为私心,锦衣卫风光背后,那也是伤痕累累,其实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就像是一个步入中年的男人,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可是身体内部已经有了病变,有的地方更是生疮流脓!

    如果不想办法解决,未来问题会越来越严重。

    郭怒不清楚自己会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干几年,大明朝中枢以上的官儿,那是鲜有在一个位置上干长的。

    甚至因为某件事下狱,再官复原职的事情太常见了,朝廷上估计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官儿都坐过牢!(这个还真是的,我查过,正统年间的尚书侍郎们都坐过牢,什么三杨于谦之类的都有坐牢的记载,有的很短暂就出狱了,官复原职,有的坐个两三年放出来,再做官的都很平常)

    “你昨晚抓的那个金满堂,知道他是什么出身吗?”郭怒问道。

    “不清楚!”

    “他祖上是靖难功臣,朝廷对于这一类的功臣后人是优渥有嘉的,幸亏你没有直接抓人,否则,今天一早,我就要被人弹劾了!”郭怒道。

    “靖难功臣之后犯罪了,莫非就能免责?”孟岩不满道。

    “免责当然不能,如果抓不到实质的证据,动这样的人必须慎重,明白吗?”郭怒道。

    “我们是锦衣卫,何须惧怕这些?”

    “当然不需惧怕,但我们做事也要讲究策略,要考虑整件事的影响,可不能莽撞蛮干!”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会调查清楚之后,再抓人。”孟岩点了点头。

    忌讳这种事情,只能口口相传,没有人会告诉你的,牛大力也是刚升上来的,他估计也不知道这些。

    “建造医院的事情,你具体负责,跟工部协调的事情,我来就是了。”郭怒道,这件事说实在的,关系千万锦衣卫的福祉,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说什么也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扔给孟岩,然后还分走一大笔功劳。

    虽说那是自己女婿的,可人也这么脸皮厚吧?

    何况有些事情,孟岩这个小小的司库百户在那些文官的眼里还真是瞧不上。

    “我知道了。”

    “太医院的事情你也不要操心,温良栋也不是你想象的软弱。”郭怒道。

    温良栋背后还有胡濙这尊大靠山,胡濙不但是当朝一品,而且他的医术那也是相当高明,不逊色太医院的诸多太医。那是人所共知的。

    温良栋跟胡濙还是师生关系,这一点朝中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而作为大明朝最大的特务头子,郭怒是清楚的。

    胡濙在历经五朝不倒,其背后的能量可想而知,王振先后把三杨都搞下去了,对于胡濙,他是敬而远之,只等着老家伙自己干不动了,回家颐养天年。

    胡濙不争权。不恋权。做事谨慎小心,数十年来,毫发无损,堪称不倒翁。

    “叔。我忍受不够用。可不可以再给我增派一些?”孟岩道。

    “人手不够。从锦衣卫这边增加人员是不行了,我也不能擅自改变锦衣卫的机构人员配置规矩,以免被人说闲话。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份,倒是可以收三五名随从在身边听用!”郭怒道。

    “好吧,我知道了!”

    从南衙出来,孟岩就开始琢磨这个长随的事情,林天行算是自己的长随,蔡晋不算,他现在算是有公职的人,在匠作司仓库当文书,虽然是大材小用了些。

    这么说,自己可以再收两三个人。

    这长随就是心腹,不容易收的,必须信任的人才行,一时间,他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还是慢慢找好了。

    “大人回来了!”

    “查到些什么?”孟岩回到松鹤楼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了,饥肠辘辘,正吃饭呢,唐笑和林天行从外面进来了。

    “金满堂的身份可不一般,他的祖父金淮是追随大行皇帝靖难的功臣之一,不过可惜的是,死在了战场上,不然金满堂不一定就是小小的工部郎中了,他父亲是金淮的次子,弃武从文,金淮死得早,做过一任县令,他还有一个堂兄,叫金满柱,燕山左卫指挥佥事……”唐笑一一的叙述道。

    “金家虽然是匠户,但是一直担任武职,金淮因为体弱多病,才转而习文,金满堂倒是争气,考取了举人,并中了进士,官运亨通,此人出手阔绰,交友甚广,在京城的圈子里颇有些名声!”

    “一个工部郎中,年俸禄不到两百石,养活一家人都尚且困难,他哪有那么多的钱来结交朋友?”

    “金满堂名下有多加店铺,还有当铺以及米铺,每个月都有上百两白银的收入。”

    “不够,不够,一年也就一千二百两银子而已!”

    “大人,还有就是下面官员每年的孝敬了,这个就难说了,多的是有一年有个百十来两,少的时候四五十两。”

    “还不够,远远不够,像金满堂这样一个花钱法,一年要是没有三五千两进账,他是没这个阔气的,你们不是没看到他的那个院子,一个普通的五品京官能置办的起吗?”孟岩问道,“住在他周围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

    “大人,我们能查到的就是这些了,如果金满堂还有其他收入,那就不是我们能够接触到了!”唐笑为难道。

    “这么短的时间,你们能查到这些就很不错了,金满堂这个人你们继续盯着,但也不要盯得太紧,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再发现点儿线索!”孟岩仔细思考了一下道。

    “诺!”

    “天行,你不必留在我身边了,这几天我住在松鹤楼,你回家去住。”孟岩突然吩咐林天行道。

    “公子爷,我……”

    “有什么问题么?”

    “公子爷,孤男寡女的,我怕惹人闲话。”林天行涨红了脸道。

    “嗯,这倒是我欠考虑了,你是男的,有时候做事不方便,这样吧,把你妹妹林怡姑娘叫过来。”

    “公子爷,您是不是想让我监视那个魅姬姑娘?”林天行问道。

    “聪明,我总觉得,那个卯失剌把魅姬送给我,没那么简单,也许我们现在要找的人都是烟幕,而这个魅姬才是真正的幕后主脑!”孟岩说道。

    “公子爷,魅姬一个柔弱女子,她怎么会?”

    “别小看女人,闻掌柜不也是女人,她怎么样,不也把松鹤楼经营的风生水起,天行,记住了,越是弱质女流,越是不可小视!”孟岩告诫道。

    “诺,公子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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