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赔礼

    如果宋环的儿子与温青的长女订亲了,还有他们大房什么事。虽然他们护短,可这等好亲事是宋大\奶奶发现的,她辛苦了一场,可不想白白便宜了三房。

    “要是那长舌妇的话传到三奶奶耳里,指定还以为是我不愿与温家结亲,她还不得上赶着跑去给她儿子订亲。”

    虽说温远远的亲娘是徐氏,但温远远是梁氏带大的,长大后,温远远认的也是梁氏为母,且温远远是嫡长女,将来出阁,那嫁妆就算不如温彩的八百抬,这一百抬是有了,光这一点,就可以让三房富足起来。

    这样的儿媳,谁也不会嫌多,况且温青是个实在人,宋大\奶奶又接触过梁氏,说话行事都很体,这样的母亲教出来的女儿怎会差辂?

    丫头禀道:“奶奶,周太太来了。”

    周太太进了花厅,忙行了个半礼:“我与宋大\奶奶赔个不是,我真不知道何太太是这种人。唉,瞧着她怪不易,人托人的求到我们周家,求我领她走这一趟,是我误信她的话。颅”

    周太太原是与宋夫人同辈的人,两人还待字闺中就相识,因着这缘故,周、宋两家还算交好。

    宋大\奶奶哪敢怪她,万一回头周太太与宋夫人说了什么,反而是她失礼,忙回礼道:“周伯母,我不是气你,是气何太太。”又欠身与周太太赔了不是,道:“何太太的话也太让人生气了,若我们没与温候爷夫妇接触许就被骗了,但我们夫妻也是了解温候爷夫妻的,被她说得如此不堪,怎不让人气愤。”

    周太太轻声问道:“你们大房哪位小姐与温候爷的儿子议亲?”

    “正问名、讷吉,在议亲。”

    讷吉,讷谏吉言。

    何太太说了那番话,换作是谁都要生气。

    下令逐客还算是对她们客气的,若在山野人家,可以拿着扫帚直接赶人。

    周太太道:“镇远候府是京城新贵,温候爷家大业大,书香门第,祖上留下的良田店铺不少。这又是嫡子嫡孙,嫁入他家,一辈子荣华富贵,将来小姐一过门就是诰命夫人,是千里挑一的良缘。”

    五军都督各家最看重嫡长子,就算现在温青没给温鹏远请封世子,那是因为近来军务繁忙,过了这一阵,等温青回过神来也定是会给孩子请封的。

    宋大\奶奶被周太太这么一夸,越发觉得与镇远候府结亲是对的。

    她忆起前晚温青来过府里后,夜里大爷宋珀对她道:“今儿我试探温玉堂一番,提了何瞻为争一个粉头害死我表弟的事,温玉堂承诺不会插手此事。既如此,我和三弟就准备照母亲的意思做了,我估摸着何家不会就范,定会夺门子来说情,你心里有个数,这可是人命官司,不是钱能打发的,母亲定要替表弟讨回公道。”

    何太太气恼了一阵,回过神来,才忆起此行的目的,为了救她的儿子,她只能拉下脸面求情,与宋大\奶奶身边的下人使了银子,“托妈妈再帮我通禀一回,我这嘴该骂,这……这也是听了外头人的议论胡说八道。”

    那婆子原不想通禀,可得了人的好,便壮着胆子通禀了一回。

    一边的贴身婆子道:“这何太太怎又回来了?”

    宋大\奶奶故作深思,“周伯母,你可知道她去而返的缘故?”

    周太太想说不知,可一早何太太就说明白了:只求她当个和事佬,帮忙说好话,又许诺了事成之后要奉上孝敬银子,钱财动人心,即便周太太是皇亲国戚也避免不了。大皇子失势,周大人被当朝杖责伤重而亡,周家早已经不如以前,就连周家早前的矿山生意更是被太子与顾家抢夺了去。

    宋大\奶奶轻声道:“前些日子,一个叫何瞻的在怡红院与齐家表弟争一个粉头,失手把人推下楼活活摔死,我二舅母为这事哭得死去活来,求了我婆母出面,要替齐表弟讨回公道。我二舅母原就是个苦命人,二舅去得早,就留她们母子三人度日,这体弱多病的齐表弟说没就没了,还没娶亲呢……便是我婆母因着这事也病了一场……”

    周太太对宋夫人娘家的事颇是了解,齐二太太年轻守寡,与一对孪生儿子过活,长子打小体弱多病,次子还算健康,今年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因为自小宠爱,两个儿子都爱寻花问柳。

    周太太问道:“只听她说,她儿子是无意之过,这被打死的是……”

    “是我二舅家的长子,亲事都订了,就订在五月初十,偏生这人就没了,你说这如何不叫家里人痛不欲生。”宋大\奶奶抹了一把泪,满是悲伤地道:“二舅母拿定了主意,定要害死齐表弟的人一命抵一命。”

    “这人都死了,况且何公子也不是有意的?”

    “话虽是如此,可我二舅母不肯罢休,我婆母近来正伤心,也不会过问这事。想要缓和怕是不易,反正这话我开不了口。我夫君与表弟感情深厚,听说这事后很是生气,是他把何公子告到官衙,也是他带着京城官衙的人去何家拿的人。周伯母既然来了,就

    tang劳你去劝劝我婆母,近来婆母都瘦了。”

    周太太听了,告辞出来就去了宋夫人院子里。

    宋夫人半躺在暖榻上,听说周太太要来,特意抹了点粉儿,扮出一副病恹恹模样。

    宋大\奶奶执意不见何太太。

    她身边的婆子见到外头的何太太时,就轻叹一声:“你还是回去吧,大\奶奶不会见你。”

    何太太又塞了银子。

    那婆子见四下无人,低声道:“想了这件命案,你得预备这个数。”她指头一比划,何太太轻呼一声:“一万两银子!”

    “何太太可真敢想,我们家表公子的命就只值一万两,这齐家也是官宦世家。表公子可是舅太太的命根子。”

    何太太支吾着问道:“十万两?”

    “你且先回去预备银子,带了这么多再来求见大\奶奶,记住了,我是宋大\奶奶身边马婆子,下次来时,你直接来找我,不需再让周太太陪你,你有打点周太太的银子,给了我老婆子,我还能帮你在大\奶奶、大爷身边说话呢。”

    何太太连连点头。

    十万两,张口就是十万两……

    可是齐家死了儿子。

    那个孽障,怎么就遇上这么大的人命案子。

    何太太心事重重地回家,一路上想的都是怎样凑银子,不凑,她儿子就得死;凑了,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弄去,何家的家业还算不小,只能先凑了。何老爷儿子是多,可她嫡亲的儿子就那么一个,亲生的女儿倒是还有三个,将来养老送踪还得看儿子的。

    *

    雍王府,栖霞院花房。繁花似锦,红的、白的、黄的……百媚千娇别样红,婀娜窈窕,碧叶深深点缀,花枝卓约,衣染馨香。该在春日绽放的、夏日盛开的、秋天才开的,都在这时节开放了。

    慕容恒对温彩侍弄花木的本事很是意外,除了冬天腊梅,能开的都开了,要是腊梅在这个时节开放,他还真是意外,不,或者说他已经不意外了。他自认温彩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温彩的嫁妆中那些“花木”还是着实让他震惊了一回。

    他搂紧了怀里的人儿,像是抱着一个聚宝盆,她还有什么本事是他不知道的呢?

    慕容恒道:“你二叔在工部农局干得不错,苞米都种下去了,照你的法子种的。”

    温子林干劲十足,为了及时把苞米种下去,更是提前到工部农局赴任,带着农局官员在田间地头忙碌,甚至还学会了营养团种植法,人把人教不会的百姓。

    慕容恒为了哄温彩高兴,捡了温家的喜事说。

    四月末时吏部给温红下达了任职文书,上任河南相州知县之职。温红今科成绩并不算拔尖,能得到这个实缺很让温子林夫妇高兴了一场。温绯的任职令下了,与他一起同时入翰林院为庶吉士的,一共有六人,首当其冲的是今科状元郎梁秋阳,这一批庶吉士中,年纪最大的二十二岁,最小的便是温绯只得十六岁。

    大燕立朝以来,但凡担任当朝重臣的文官,亦或是丞相、尚书,他们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八成以上的人早年都曾是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虽是做学问的地方,却是最磨砺人才之处。

    温彩打了哈欠,捂嘴儿道:“四哥去河南任知县……是不是你帮忙说话了?”

    温红的成绩并二榜名列前茅者,更不是民间素有贤名、才名的大才子。虽在二榜,却排在一百多位,的确不是他能得到的好实缺。

    慕容恒并不否认,轻声道:“温红二十多岁,去相州也好磨练一番。”

    “二十多岁就担任知县,需要经历多大的诱惑……”

    在现代,这可是县长之位。二十几岁的县长,怎么看都像空降而至,温红是因为慕容恒帮忙才得到这个实缺的。

    慕容恒道:“这县的知县可不好当,连续五任知县都被县丞给架空了。”

    “呃……”温彩扬头望着慕容恒,“你这是什么时候,你把一个架空的知县缺给四哥,还不如让他去做县丞呢。”

    慕容恒勾唇一笑,“不是说了,让他去磨练么。丁县丞原是当地人,是当地的大族,你四哥若是求稳,就会忍耐;他若是求政绩,就会拿丁县丞开刀狠狠整顿一翻。无论是进是退,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磨练。”

    磨练成功,进,温红将来会有重用;退,温红就是一个守成之官,虽干不了什么大事,但却会是个守规守矩之人。这又何尝不是慕容恒对温红的考验。

    “越是复杂的环境便越发磨练一个人,你四哥去了此地,他想贪污受贿都不能,哈哈……”

    温彩歪着头,看着他笑得怪异,咬牙问道:“你又在盘算什么?阿绯怎么进了翰林院?”

    “温绯年纪太小,入仕太快对他而言并非好事,但若有你二叔亲自指点,又在翰林院磨练上几年,方堪大用。正因为他年纪轻,学起东西来又比寻常人快,我与他交谈过,他的脑子够灵活,且心思

    活,他还是留在京城的好。”

    温彩扬了扬头。

    慕容恒讨好似地道:“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就算他们帮衬不到你,也不能让他们拖了你后腿,看在我如此用心的份上,今晚让我吃饱,可好?”

    温彩用手凿了一下他的脑门,笑得甜美,“晚上再说。”

    近来对那事没兴趣啊,刚成亲那些天,两个为此忙乎不知疲倦,分开了半月,怎的就提不起兴致了?

    温彩哈欠连连,“说些有趣的事,我好久没出门,都不知道外头的趣事。”

    慕容恒道:“你七哥成亲,你不回去吃喜酒?”

    “我让麻嬷嬷备贺礼,到时候送去就成,我才不想去咧。”

    她与温玄又无感情,只是担了兄妹之名,而且温玄说话行事极其刻薄自私,温彩着实不喜他。

    “那你十五哥成亲,你去不?”

    “不去,吃酒的人多吵得慌,你代我去,我近来只想睡觉,春天都过了,我还困得紧。你快说趣事,再不说我可睡着了。”

    怎么如此嗜睡呢?

    麻嬷嬷站在花房外头,这才多长时间,温彩就打了十几个哈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昨晚一夜未睡呢。她拉了双双过来,低声问道:“王妃的癸水上次什么时候来的?”

    双双似恍然大悟,“嬷嬷,王妃出阁前,你给她抓的那药不会有害处吧?”

    “那可是宫里太医院的秘方,早前宫里的嫔妃吃的不少,不会有事。”

    双双沉吟着,前世的温彩嫁给慕容恒后,可是快一年才怀上的,这一次提前了成亲,不会这么快就怀上了吧?

    麻嬷嬷催促着:“你快说话,王妃四月什么时候来的?”

    “上次来,还是王妃出阁前……”

    “臭丫头,这么大的事,你怎不告诉我,我看王妃近来嗜睡八成是害喜。”麻嬷嬷嘴上虽骂,心里乐开了花。

    这就怀上了啊,怀上了好。

    若真是怀上了,雍王府就要添丁进口了,宫里的秦荣妃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如何欢喜呢。

    麻嬷嬷细细地算着日子,一遍又一遍地算,温彩出阁前预算的癸信之期正好在吉日那几天,为此,麻嬷嬷为避免他们遗憾,特意抓了提前癸信的药给温彩吃,吃了两天就来了癸信,可这之后快两个月也没见癸水来。

    八成是怀上了!她服侍温彩几年,温彩的癸信是什么时候,虽偶尔也不准时,可那也是温彩初癸、次癸之间相隔的时间长些,后来的癸期相差不离预计的两天。

    麻嬷嬷探出个头,往花房里一看,笑微微地道:“禀王爷,王妃回府还没请太医来诊平安脉。”

    温彩摆了摆手:“不请!”

    麻嬷嬷微怔,“王妃……”

    她在镇远候府时,有两回梁氏请了太医入府,温彩也不让诊脉,现在又不让诊,这可是违例的。嫁入皇家的媳妇,每十天半月都要接受太医们诊平安脉,只亲王府、郡王府内位分低贱的侍妾才不需要接受太医看诊,除非是得亲王、郡王宠爱的侍妾。

    温彩呢喃道:“不请太医,但可以请郎中。”

    她又打了一个哈欠,不顾麻嬷嬷那怪异的表情,任由慕容恒搂着她,“双双,你去请郎中。”

    “是。”

    她才不让太医请脉,温彩有了前世的记忆,心下也猜想过了这么久天癸没来,估摸着自己是怀了,只是这回似乎怀上得突然了些,宫里头的皇后还虎视眈眈,正等着她一怀上就把顾、池两家的小姐塞给慕容恒为侧妃。

    她的男人谁也别想碰。

    可是,一想到自己要应对皇后,就连秦荣妃都帮不上她,她倍感无助。

    皇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要嫁入雍王府需得雍王妃首肯。

    若她不愿意,是不是她们就不进来了?

    这摆明了要把她架在火上灸烤,龙潭虎穴她不会畏惧,来一个她赶一个,来一双她赶一对,要是非送入雍王府,行,她自有好法子应对。

    “阿恒,说些有趣的事。”她像个讨吃的孩子,巴巴儿望向他。

    他心头一软,“就说一桩。听说有个叫何瞻的,在怡红院为争一个粉头,将一个叫齐乾的推下楼活活摔死。”

    这种事京城自来不缺,但因为争粉头丢命,着实有些丢人,顶多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然后被人议论一阵,笑话一阵就过了。

    “齐乾是东军宋都督夫人娘家的侄儿,何瞻是温家大房中太太娘家的侄儿……”

    温彩“啊”了一声,一些信息像喷泉一般奔涌而出。

    在镇远候府时,她便听梁氏提过几回,说宋珀要与温青结儿女亲家,因着这缘故,温彩还出主意,让梁氏派汪三毛去打听宋家的事,连带着把宋老太太、宋夫人、宋大\奶奶娘家都给挖了一遍。

    温彩隐隐听梁氏说过,宋夫人娘家有三个兄弟,齐大老

    爷父子在京为官,齐二老爷早逝留下齐二太太母子三人过活,她还听说这齐二太太生的是一对孪生子,这对兄弟是齐二老爷的遗腹子。齐三老爷在安徽为官,一家上下全在任上,只有过年过节会往京城捎些东西回来。故而,齐二太太母子三人一直是由齐大老爷在照看。

    当时,她听到齐乾、齐坤是孪生子,她还问汪三毛:“他们俩长得像不?”汪三毛道:“像,听说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清瘦,一样的高矮,除了齐二太太,旁人还真分不出来。”

    慕容恒继续道:“宋珀告到了官衙,关在京城府衙的何瞻有苦头吃了,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温彩听到这儿,“阿恒,你觉得这齐乾当真死了么?”

    “怎会有此一问?”

    她伸出手来,在他手上画着圈圈,“前些日子,宋珀说要与我哥结儿女亲家,嫂嫂为了慎重,特意让下人去调查宋家。我听说,宋二太太生的是一对孪生子,兄弟俩生得一般模样,难分谁是谁。前些日子,宋珀抓了温墨、温玄两兄弟去新兵营,我把这件事前后连贯起来,怎的觉得这事古怪得很呢?”

    前世的记忆……

    她闭上眼睛也没搜索到关于齐乾、何瞻的事,只是依稀记得,何氏娘家后来落魄了,而何氏又受制于宋氏,偷偷替娘家置了几百亩良田维生,因为这事,温墨、温玄与何氏大闹一场,使得何氏与他们兄弟的关系转恶,直到她死,母子关系也没缓和。

    何家是如何落魄的,温彩不知原因,只隐约记得是因一段人命官司,那时候何氏不愿意在他们面前提娘家的事,她自然不问,而且她脑中的记忆许多还是双双转给她的。

    宋珀因何抓的温墨、温玄,是为了保护宋氏,宋家人自来最是护短,尤其是宋老太太和宋都督,护短不讲道理。宋都督是个孝子,对宋老太太的话惟命是从,奉若纶音。

    慕容恒轻抚温彩的脸颊,像摸着最好的丝绸,又似在欣赏最美的画卷,突然,他眸光一闪,“本王明白了,哈哈……原来宋家打的是这主意。”

    “什么主意?”

    慕容恒正色道:“宋家认为,何家的东西是何氏给的,而何氏的钱财是温大老爷的,那温大老爷的钱财该是小太太宋氏的。宋老太太偏宠自己儿女,于是宋老太太就出了个算计何家的主意,而且本王还可以断定,谋得何家家财之后,定是宋氏与宋家各得一半。以本王对宋都督的了解,这打死的人该是与宋家有点关系的下人,而非齐家公子。难不成……”

    他停了下来,“宋家好深的谋划,居然用一个死人就讹得何家团团转。哈哈……”

    末了,他又笑。

    宋家早前是五皇子慕容悰的人,若是让太子或顾家的人在这件事横插一手,这场戏一定很热闹。

    宋家几代世袭东军都督一职,宋老太爷在世时更是先帝最器重的臣子。而宋家为了保住此官职,更是在每届新兵大比武中拼命拿第一,多少届的第一了,也让宋家在京城的声名大振。

    他说话时很小声,笑声却大得似要振破苍穹。

    第287章设局

    温彩坐起身:“死人?你是说齐乾早就死了?”

    “按照宋家的行事风格,只会让宋家的忠仆下人送死。”怎会让宋夫人娘家侄儿送死,这实在有违宋家的行事风格,除非这齐乾早就死了,他们再做一遍手脚。“所以本王猜测:与何瞻争执的人其实是齐坤,当众人看到何瞻把齐坤推下去时,便把死人换在了地上,伪造成被摔死的假相。”

    宋家好深的谋略,打蛇打七寸,想到了拿何家唯一的嫡长子下手,便是何老爷不想救人,何太太就这么一个儿子,且有不救之理,定会倾家荡产也要去救。

    宋夫人如此行事,定是许诺了齐二太太母子什么好处,齐二太太孤儿寡母日子又寄人篱下,自然希望能过好日子,若是能在何家家财分一杯羹,哪怕是一万两银子,也足够齐二太太母子往后衣食无忧的过下去,而慕容恒猜测,以宋夫人的性子,肯定不止一万两银子的许诺那么简单。

    齐家二房的两位公子不学无术,别说官宦人家看不上,便是京城小家碧玉也不愿嫁,故而慕容恒猜测这里面还有更大的诱惑,才能让齐二太太献出儿子的尸体帮宋家作局。

    “顺娘,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回来告诉你。”

    慕容恒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太子妃姐妹算计他,太子是知道的;皇后又咄咄逼人,连秦荣妃都不逼他纳妾之事,皇后却要来多事插一手;既然他与太子再不能做“亲近的兄弟”,他牛刀小试,让太子与顾家这次摔一个小跟头。

    就算不能他们头破血流,让顾家上一次当也是可以的。

    只是这事,他还得细细的谋划一番,要不动声色,更不能让太子和顾家查到是他在背后捣了鬼。

    慕容恒就想看大皇子与太子的再次交锋,田家倒了、周家元气大伤,可顺郡王

    妃可是宋家的小姐,这场戏越来越好看了。

    宋珀催着温青要结儿女亲家,这绝非宋珀一人的意思,而是整个宋家的意思,将来若太子登基,宋家便有人在太子面前说好话;若他日顺郡王能翻身,顺郡王是宋家的女婿自然少不得要提携一把。

    宋家这步棋下得极妙,进退两可,且能保全整个家族。

    皇后、太子,你们给我慕容恒添堵,若我慕容恒再不反击,且不真成了好欺负的。

    *

    京城旺国街,著名的六福酒楼。

    顾浩跃下了马背,抬着下颌,问迎来的随从道:“客人都到了。”

    “大爷,都到了!这几位都是今科高中的进士。”

    “嗯!”顾浩近来很忙,忙着收服今科高中的进士,能被他看入眼的不多,但一旦看中了,他就会出面,代太子收服此人。

    他听说顺郡王现在也很忙,亲自出面收服了不少进士、同进士。

    看来顺郡王是被他们逼急了,连同进士都看得入眼。

    “哟,是九妈妈啊,是出来买胭脂水粉的?”

    说话的是一个摆小摊的中年妇人,衣着一身蓝底白花的粗葛布,但却洗得很干净,头上戴着同样的蓝底白花头巾,正坐在一个小摊前招呼客人。

    那叫九妈妈的胖女人道:“怡红楼被官府封了,唉,你说这都是倒的什么大霉,姑娘们一个个都不许迈出半步。”

    顾浩正要往酒楼里去,听那叫作九妈妈的妇人骂道:“宋家真不是个东西,说好的事也要返悔,我们帮了他们那么大一个忙,还不让我们怡红楼开门,再不开门做生意我们怡红楼上下就要喝西北风了。”

    顾浩顿时停下了脚步,清楚地听到“宋家”、“帮忙”等字眼,何瞻、齐乾因争一个粉头闹出命案的事,近来成为京城的奇闻,更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宋家可是顺郡王妃的娘家,早前他也曾与宋家示好,想让宋家送出嫡女给太子为姬妾,可宋家竟然说“家里的两个嫡女都已出阁,再无适龄嫡女。”

    我呸!宋都督只得两个嫡女,可他还有其他兄弟。

    宋家分明就是不给太子、不给顾家面子。

    摆小摊的妇人忙道:“九妈妈,你们……帮宋家大忙……”

    九妈妈一怔,忙打哈哈,“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宋家位高权重,我们哪忙上他什么忙,是他们帮我们忙……”她神色慌张,提着个篮子落荒而逃。

    顾浩再也移不动步子,这妇人分明就有问题,她一定知道什么,如果这次能狠狠地让宋家跌一个跟头,他也会觉得解恨,只要是顺郡王一派的势力,他们顾家都乐得去打击、清除。

    “顾平。”

    “大爷,小的在。”

    “你带几个人,把那叫九妈妈的妇人给我抓来,记住了,要带回顾家别苑,小心做事,别被人发现。”

    “是!”

    顾浩上六福酒楼与投入顾家门下的进士吃了一顿饭,宾主尽欢,他许诺帮他们谋到实缺。

    黄昏后,顾浩方骑马前往别苑。

    九妈妈被蒙着眼睛,嘴里堵着布团,发出“呜呜”的声响,想看却看不见。

    顾浩冷声道:“本大爷问你几句话,你答好了,本大爷重重有赏。要是答不好,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九妈妈颤栗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应声“是”。

    “数日前夜里,怡红院发生了一桩命案,一个叫何瞻与一个叫齐乾的人为因为粉头发生争执,齐乾从楼上摔下丢了性命。你把这件事,前前后后的经过细细地说一遍。”

    九妈妈脑海里忆起那个神秘的算命先生,一身青袍,手里拿着算命卜卦幡,今晨她一出门,便对她道“你今儿有灾,但若好了也能发一笔横财。”

    九妈妈原想赶那算命先生离开,可转而一想,问道:“你是算命的,那你说说,我是做什么的?”她故意弹了弹身上的上好绸缎衣裳,这不知道的会以为她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婆子,甚至还有些没见识的以为她是某家的姨娘,只是她这浑身的脂粉气怎么也掩不住。

    那算命先生意味深长一笑,压低嗓门:“你是做皮肉生意的。”

    九妈妈一惊,她今儿出门可是换了身庄重的衣裳,此处离怡红院还有一条街,可这算命先生竟能一眼识破。

    算命先生道:“你自幼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偏这亲戚待你不善,竟将你卖予人牙子。观面相,早年嫁过人,还生过儿子,不想那富贵人家却留子去母,将你转卖异乡,幸你所遇之人还算良善,收你做了义女。你便女承母业,操起这皮肉生意的行当。虽是如此,你却是个心软之人……”

    九妈妈瞪大眼睛,她的这些秘辛,便是同行的姐妹知晓的不同,大多都以为她九妈妈其实是前任怡红院老鸨的亲生女儿,可她不是,她只是前任老鸨的义女,就连她现在的名字也是义母所取。她结巴着声音:“我……我今儿有灾?

    ”

    算命先生凝重地道:“想要化灾为财,你就得听我的。”顿了一下,“老夫看你虽堕/落风尘,却还是良善之人,今儿便指定你一二。我张半仙算命,替人破灾,只收二文钱,一文不少,一文不多,只二文。”

    才二文钱,看来这人莫不是某家名观出来结善缘的道士。

    九妈妈连忙掏了二文钱奉上。

    算命先生道:“你今儿巳时二刻,前往六福酒楼,你会看到一个偷吃鸡蛋的孩子被母亲打骂,还会看到两个买簪花的姑娘与店家还价,只给三文钱就要买一对……你再一路往南,会在一处酒楼前看到你熟识在人在摆货摊,还有一个穿着蓝袍的富家公子骑着枣红马而至,你便与那熟人搭话……”

    九妈妈生怕获灾,照着算命先生的话出来,刚出来就险险被一个半大孩子给撞到,后头是一个提着扫帚追骂的妇人:“你这个混账东西、王八羔子,老娘好不容易凑了三十个鸡蛋,要明儿去西市变换银子,你一口气偷吃五个鸡蛋,你没吃过鸡蛋吗?一次吃五个,看不撑死你这混账东西……”

    真神啊!

    九妈妈连连咂舌,看来那算命先生真是世外神仙,连这事都给算到了。

    她越发信服,带着兴奋,甚至有些期盼接下来的事。

    “掌柜的,三文钱一对簪花可好?你看我们俩就剩下这么多钱了,而且这些簪花就剩下两对,就卖给我们好吧。”

    掌柜的摇着头,“二位姑娘,这簪花我们进货都得五文钱一对,保本价,五文钱一对就卖给你们。”

    “卖给我们吧,我们身上就剩六文钱……”

    那两个姑娘看着像似乡下姑娘,打扮干练,许是入京赶集会的,手上还提着篮子。

    神,太神了!这算命先生一定是神仙。

    九妈妈心里想着就走到了六福酒楼,一抬眼就看到那摆小摊的货主正是自己相熟的妇人,楼里的姑娘有不少就是从她手里买胭脂水粉,她正迟疑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却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穿蓝袍骑着枣红马……

    和算命先生说的一模一样。

    九妈妈便过去与摆摊的熟人搭话,又照着算命先生教她的说了。

    算命先生说如此,她就可以破灾,且还能发笔横财。

    只是,她被人抓起来,蒙了眼睛、塞了布条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但是面前的人说,话回好了有重赏。

    九妈妈如实将自己知道的事细细地说了:“那天,天刚落黑,我们怡红院就和往常一样打开大门做生意。奇怪的是,有位爷儿竟带着个美貌姑娘进来,贱妇以为是卖姑娘的,一问之下,才说那美貌姑娘是来唱曲的……”

    哪有逛青楼还自己带姑娘,这分明就是有诈,而更离奇的是,那女子进来就故意勾搭何瞻,这才引得齐乾与何瞻发生了争执。

    照九妈妈所言,堕楼惨死的齐乾就是那位带着美貌女子进怡红院的人。

    太奇怪了!

    奇怪得让人觉得不正常。

    顾浩并没有解开九妈妈的眼睛,而是厉声问道:“那叫芸仙的姑娘,是齐乾带来的?”

    “这种事从未发生过,直到现在贱妇都想不明白。明明不是我们院里的姑娘,却因为她闹出命案,我们怡红院更是被官府莫名其妙地给封了,事后,还把人留在了我们楼里,这不,两天前,芸仙姑娘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怎么也找不着。

    小的听说,这芸仙姑娘确实是唱曲的,是西市天桥下头的人,早前就被齐乾相中了,一直求而不得。她失踪后,我着了人去西市寻人,芸仙姑娘和她父亲都失踪了,问了好些人都不知道她的下落。

    人是齐家公子交给我们的,他虽是死了,可我们这怡红院却摊上了无妄之灾,这都叫什么事儿?昨天晚上,贱妇差点没吓死,还以为齐乾公子活了,定睛一瞧却是齐坤公子,他要我们交出芸仙姑娘,限期三日,交不出人,就要把我们抓起来……”

    顾浩道:“齐乾与齐坤长得像?”

    “哎哟,简直一模一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听人说他们是孪生兄弟。这不,昨儿见到这小的,我吓了一跳,还以为遇见了鬼。还是我们院里一位姑娘提醒,说‘这是齐乾公子的孪生弟弟齐坤’小的这才回过神来。除了他们的亲娘,旁人就分不出来。”

    顾浩凭着感觉: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自带姑娘诳青/楼……

    太不合常理!

    九妈妈说,齐乾带着芸仙进去后,何瞻便一眼瞧见了,好似早就预想到了何瞻的反应,两个人便争执起来,何瞻打了齐乾一巴掌,拉扯之中,齐乾却故意往窗户处去,何瞻只是轻轻一攘,他就跌下了窗户,摔在石板路面上,当场毙命,甚至挣都没挣扎过……

    顾浩道:“你回答得不错,来人,赏!”

    九妈妈睁眼时,就看到地上丢出几枚银灿灿的大元宝。

    横财!

    算命先生可真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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