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童 作者:绿油油

    第42节

    莫欢啊莫欢,我苏梓童何其有幸能遇见你。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心中终于下定决心。

    整个战船甲板下一层,是原来摆放炮口的地方,然后再往下,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分割成几个大的通铺,是船上士兵休息的地方。接着再继续往下走,是两层用来放置杂物、食品和弹药的十来个大大小小的船舱。

    趁着夜深人静,我来到下面这其中一间船舱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推门而进,进去后把门再锁上,然后把钥匙从小窗子里远远地扔到外边漆黑一片的走廊,接着又从怀里掏出另一把钥匙,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的小门旁边,打开,推门再进。

    这次还没来得及把钥匙从锁孔里拔出来,身体已经被一双手紧紧制住,然后一个身影从身边掠过,飘到那小窗前,往外一看,低骂了一声,“d,这兔崽子真的把钥匙扔外边了!”

    屋里一人沉声问道,“喧晔,看能不能把钥匙勾回来?”

    齐喧晔细细打量着窗口之外,还是叹了口气走回来,对着屋里的那个恭恭敬敬地说。“禀王爷,这小子把钥匙扔得太远,根本够不着,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王朗,给本王搜身。”

    他的话一说完,那制住我的手就上上下下细细搜了一遍,翻出一块手帕,几张银票,几个令牌,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禀王爷,看来他没带备用的钥匙。”王朗沉声说道。

    幸好没有点我哑x,ue,我咳了两声,成功引起屋里这三人犀利得象要喷出火来的目光齐齐s,he来,轻笑着说,“勤王殿下,子涵冒昧请勤王几位到此,实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勤王姬重年,趁着岛上的渔民还有有全部撤离,和手下两个亲信易容成岛民的样子,混进最后的那批上船的岛民中。

    可惜,我预计他有可能这么做,暗中早就记下最后一批上船的那十来个岛民的名字,然后在分配的时候,把那十来个人调配到这艘船上。最后当然是在莫欢和石潜的伏击中,把这三人生擒下来,关进这底层放物品的船舱。

    面对勤王,我也懒得解释自己是苏梓童了,想必对方的暗探早就探知我的底细,也就以子涵称呼自己。除了表明自己是云天华乐侯的身份,还有另一重作用,这就是我接下来准备要做的事情。

    两败俱伤并不是我苏梓童的处事风格,我最喜欢的是双赢局面,让他们势力均衡是最好的办法,既保持稳定又能互相牵制,而我,当然从中谋取自己的需要。自由,是要付出昂贵的代价的,也需要实力去维护。

    “不知道颜子涵颜侯爷有什么指教?”黑暗中,勤王冷哼一声,低沉的声音里压着抒发不了的怒气,一摆手,那王朗就放开我,只是依然站在我背后,暗中却是堵住我退出的去路。

    我松了松刚才被捏疼的手臂,淡笑着说,“王爷,不知道你和这两位手下偷偷潜入子涵的船上,准备去哪?”我故意忽略掉到对面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如利刃般的锐利,接着说,“是准备逃亡在外?还是从此隐姓埋名逍遥快活?”

    我顿了一下,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或者,勤王准备隐匿起来,继续筹集资金,联合各派势力,等待再一次推翻昭明王的机会?”

    “闭嘴!你这是来耻笑本王的吗?”勤王忍无可忍,扑过来拽住我的衣襟,怒吼着,“这场仗本王输得心服口服,我认!可颜子涵你用得着来这里故意羞辱本王吗?”

    “王爷,你误会子涵了。”我笑着象安慰小孩子一样拍拍他的手,说,“激怒王爷对子涵有什么好处?今晚子涵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单纯为了要用这事羞辱王爷。子涵只是提醒王爷,刚才所说的都是下策,其实还有一条上上之策!”

    见他眼睛里带着怀疑,手上却慢慢放松力道,我停住笑,正色地看着勤王一眼,说,“王爷,想知道何为上上之策吗?”

    “王爷,这人一向狡猾如狸,怕又有什么y谋诡计!”旁边的齐喧晔恶狠狠瞪我一眼,cha话说。

    “哈哈,以王爷目前的状况,还有什么好处能让子涵占便宜的?”我笑了一笑,一点也没把喧晔的话放心里,说,“子涵只有几个条件,只要王爷答应了,那子涵就把计策说出来。”

    “哼!”勤王不吭声,深思地看着我。

    我不动声色的继续说下去,“子涵的条件嘛,其实很简单。一是要王爷以后欠子涵一个人情,子涵危机关头,请王爷到时候施予援手。二是希望王爷以前该做什么以后也接着做什么,千万别让昭明王有太多空余的时间。三嘛……”

    我看见他们更加疑惑的神情,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请王爷以东盛国的名义,发封公涵给云天国,说明子涵在这次救驾中立了大功,让昭明王挽留在东盛住了一段日子,假以时日必将返回云天。”

    “什么?”勤王皱着双眉看着我,良久才说,“颜侯爷,是不是本王听错了?第一个条件好办,第二个以现在本王的状况,比较难以办到,而第三个条件……”他顿了一下,显然是在想用什么词来形容,好一会才说,“根本是用来嘲讽本王的……你究竟是何用意,还是明说吧!”

    我保持脸上的笑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转了个话题说,“子涵要先请教王爷一个问题,王爷是因为何故弄到今日这般田地?”

    “你放肆……”齐喧晔忍不住上前怒骂。“喧晔,退下!”勤王一摆手,王朗几步上前把我挡在后面,然后冷冷地对着我说,“颜侯爷请继续说。”

    不错,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我暗中赞赏着,轻笑着说,“想必是王爷收到密报,知道慕天府幽禁了昭明王的消息,调动杭州附近海域的官兵,从杭州出发分兵两路,一前一后先把叛变的那几船人马灭掉,然后直接去攻击漓岛……”

    说到后面我顿住,见勤王点了点头,笑着慢悠悠的说,“调兵,平叛,炮轰漓岛,这种种行为,王爷也只是为了救驾而已……”说到这里,只见勤王几人眼前一亮,我暗笑着说,“固然,没有把事情搞清楚就冒然进攻,可救驾事大,牺牲再多也是情由可原。”

    “对啊!王爷,就算昭明王明知道真相,不过也没有任何证据说明王爷有其它意图!”齐喧晔终于笑了出来。

    “……”勤王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如果说王权之下,如果有丝毫的疑点,昭明王也能不让王爷为自己辩驳,就先……”我笑眯眯地看他一眼,继续说,“不过子涵相信以王爷的睿智,只要不是被昭明王抓住把柄的话,应该有办法过了这一关。”

    “子涵,你又为了什么要帮本王呢?就为了那几个条件?”勤王迷着双眼,冷冷地说。他开始称呼我子涵,看来已经没有之前的对抗意识了。

    我迎着对方探究的目光,缓缓把衣带松开,把衣领翻过一边,裸露出颈窝偏右面,没有说话。

    勤王早就几步上前,借着小窗外s,he来很微弱的光,细看着我皮肤上一颗如红豆一般的痕迹,一扬眉惊讶地说,“同心盅?谁下的盅?”见我不语,皱着眉说,“难道是怀姜?怎么可能?”

    他细细打量着我,眉头越加紧锁。

    我把衣服穿好,淡淡笑着说,“我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只是离开漓岛后,这几天每晚疼得睡不着,而且越来越长时间,子涵觉得可疑……”

    勤王深思着,说,“子涵,你可知道同心盅是什么?”也不等我回答,就缓缓解释说,“这是姬家一向的传统,每个姬家的小孩子从小就自己养着心盅,到了婚配的年龄如果有心爱的人,就把子盅种入爱人的身体里。”

    “因为同心盅只有一只,所以种盅是很慎重的事情,这爱人就是认定以后的伴侣,也就是夫妻。”他顿了一下,若有深意地看我一眼,说,“看这盅应该是这几天才种上去的,这里也只有姬家的怀姜和怀意两兄弟……如果是怀意还好办,如果是怀姜,那你就是他认定的东盛的皇后!”

    我皱着眉,压抑着心中无名的恼怒,无奈的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掉?”

    “难道子涵不喜欢他们?”勤王看着我疑惑道。

    “怎么可能?子涵本身就有爱人!”我有些微怒。

    勤王摇了摇头,带着怜悯的语气说,“除了给你种盅的人,没人可以解掉。这盅多数是两情相悦的时候种的,现在你……而且如果解盅的话,那人身上的母盅就会死去,不但会大病一场,而且每月都有一天都会受到母盅死后残留下的余毒的折磨。看来他真得很爱子涵啊!”

    “……”我冷哼一声,没有接话。爱我?别以为一个爱字就能解释对我下盅这个事实。

    “唉。”他视线在我身上转了一圈,叹了口气说,“看来这几天你发病,是因为给你种盅的人催动了母盅……子涵,我看你还是回去岛上,不然的话,这疼痛的时间会越来越长,到最后你肯定是不会受得了的。”

    我打了个冷颤,沉思一会,摇了摇头笑了起来,“不去了,既然他种了盅,那就肯定会来找子涵。这里是烟台附近海域,子涵就在这附近上岸等他。”我恢复正常,笑眯眯地对着勤王说,“至于王爷,看来等昭明王到来之前,王爷还有很多事情要先做准备,那子涵就不打扰了。”

    “嗯,子涵自己保重。如果可以的话,那就接受他吧。”勤王若有深意地笑着,见我露出不愉的神色,也就没有说下去,左右看了一下,问道,“子涵的人什么时候来开门?”

    “呵,我自己有钥匙怎么要等别人来开呢?”我把cha在锁孔里的钥匙拔出来,扬了一下,走到第一扇门前用钥匙打开,回头笑着说,“请。”

    呵,越是重要的东西放在越明显的地方,越是不引人注意。我一进来他们就应该听到,把钥匙扔出去肯定也听到,然后又听到我开锁进来,怎么会想象到,原来这两扇门可以用同一条钥匙打开的呢?

    齐喧晔忍不住问道,“颜……颜侯爷,你这么独自一个人来,不怕我们要对你不利吗?”

    我把门打开,走到走廊里,回过头笑着说,“你知道为什么把你们关进来的时候,把你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搜走?”我顿了一下,从怀里那些零碎的东西里挑出两块小石头,一碰,闪出两下火花,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身上一寒,不由得回看那漆黑的屋里,“那屋里全是……”

    那屋里全是炸弹,呵。

    我躺在烟台这小城里最大的一间客栈的上房里,渐渐陷入昏迷。

    这两天我的疼痛越加利害,再也隐瞒不了,就对莫欢把事情一一说明。

    他也只能恨得咬牙切齿,却是无能为力,只好让请来的大夫开了睡眠的药物,让我在这几个时辰里昏迷过去。而我们住在这里,估计很快就有探子快报给昭明王或者绎王,接下来我们就等候他们出现就可以了。

    至于勤王,一上岸都就留下句,“本王会信守承诺的。”然后带着两个亲信走了。

    楼道里隐约传来急步而来的声音,然后几人闯了进来,其中一人冲到床前柔声道,“苏三,可找到你了……”

    然后我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接着听到好象莫欢怒斥的声音,还有其它人的声音。没有反抗,是因为全身都好象失去了知觉,昏昏沉沉的,我勉强裂开嘴,轻笑着。

    一时间占了上风又如何,说赢了一件事情,打胜了一场战斗,看破了对方的破绽,种种,其实也是一种牵绊,同时也是一种诱惑,从潜意识里想表现自己不同凡响的诱惑。如果现在还是不能看破,执着于某事,那也只能一直陷入迷惑中一再沉沦。

    我没有能力做一个普通人,那就开心点做我自己吧。

    先别说对方所用的手段是否卑鄙是否无聊,用这方法毕竟也严重影响到自己,以姬怀姜两兄弟的个性来说,很难想象到这两人中有人肯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还有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只为了让我别离开……

    既然现在对方占了上风,我也无意在继续逃避,更加不想变成两败俱伤的结局!

    无论遭遇到什么,喜怒哀乐等等,有时候退后一步,让对方暂时占上风,等候机会才是相对比较好的办法,而不是象我之前一样,一味的逃避,追逐和被追逐。

    我开始没有之前对要自己接受对方的那种抗拒,也没有想到一定要接受,只是,想看看顺其自然会是怎么样?而看来,接下来会有一段有趣的日子……

    -卷三·完-

    梓童 卷四:东溯城·情释 第61章 看不清前路的水幕

    章节字数:8473 更新时间:071110 13:07

    越至中午,雨势越加地滂泼,淅淅洌洌的根本看不清雨丝,只见得满天白茫茫迷惘如烟的一片水幕,恍然如梦。

    至从漓岛之后,来这溯州城已经一个多月了。这边离漓州不远,也在苍澜江边,刚好碰着了六、七月的雨季到来,来了一个月,下了大半个月的雨,而看着没停过的雨势,应该还会继续下下去。

    因为勤王这次明显的攻击,虽然后来勤王利用几个有势力的大臣帮他上折施加影响,姬怀姜对勤王调兵到漓岛之事是无可奈何,可他知道再不对付那蠢蠢欲动的几大势力,东盛好不容易平静的国势又要再起纷争。

    我和姬怀姜私下达成协议,他放过我和莫欢的条件,是让我这几个月来到着东盛的皇城做他的情人,利用我作为烟雾对付朝中新起的动荡,而莫欢,就给他派去整治苍澜江中下游东盛地域里的帮派,目的是控制水路上的运输。

    这大概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功夫,然后时效一过,我和莫欢就能获得自由。至于我要求他解的同心盅,他看了一眼,当时的神情奇异,只是承诺说我离开之前肯定会帮我解开的云云。

    姬怀姜这人,虽然有些强势和横行,不过我觉得他为人很是光明磊落,很注重自己的诺言。现在得到他的承诺,我也就不再计较之前下盅的事情,倒是充满期待要看看这几个月里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既然做不了平凡的人,那就尽力守护自己心中所剩下那一点纯静的地方。我不敢说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自信,还是对前途看得比别人更加的随意,在此时此种景况之中,我也只是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或对或错,无须对任何人剖白解释。

    我静静倚靠在窗前,看着屋外的倾盆大雨发愣着。

    虽然心里是想通了,可还是有一丝莫名的悲哀,势不如人,也只能随遇而安。世事难料,权和势交织下,人就好象站在这一大片嘈杂纷扬看不清前路的水幕一般,就算自己想站得远远的,也无法不沾shi身上的衣服……

    静坐了良久,觉察到有些饿了,我想了一会还是换上蓑衣带着斗笠,叫来庚鸣和玄鹰。他们一愣,还是马上去准备。

    这庚鸣是李祚听说我来东盛皇城后派来保护我的几个侍卫之一,而姬怀姜派来保护我安全的锦卫据说是最利害的鹰组,玄鹰则是鹰组的头目。

    正要出门就被老早站在门口的希儿拦住,“公子,皇……姬公子一早派人下了帖子,说是下了朝要来这里。这时候公子出去了怕是……”

    “他说要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没说要等他。”我笑着一边逗着他,一边揪了一下希儿的长发。二十岁的大男孩,还是单纯地让人怜惜。

    “公子!”希儿一扁嘴,有点没好气地瞪我一眼,说,“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每次姬公子找不到人都是希儿被责骂。”其实希儿哪用担心姬怀姜找不到我,我还带着他派来身边既是保护又是监视的玄鹰呢。

    “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这么怕奉辰骂你?”我装着叹了一口气,笑着说,“希儿,真不知道你是我府里的人,还是他的人?”话里有调笑的味道,希儿脸一红,吱唔着没作声。

    见他如此,我自然也就没继续作弄他,笑着说,“奉辰要来了你就和他说,我去醉杏楼了。”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带着庚鸣和玄鹰出门了。

    这醉杏楼,是我来这里后买下的一家小小客栈,离姬怀姜送我居住的小别院很近。我把下面二层改造成酒馆,最上面二层的房间保留下来。我可不想莫欢、战飞或者李祚那边信使来的时候,要住在姬怀姜那座分明是给情人住的小别院里。

    因为布局清新淡雅别有情趣,售卖各种的好酒,加上几道美味的小菜,这里反而成了附近几个书院的书生附庸风雅喜欢逗留的地方。而楼主,也就是我,趁机广交好友,畅谈大事小事,倒也让颜子涵这名字在溯州城一个月里出了名。

    听说这几天有人到醉杏楼打听我,倒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个人物。

    颜子涵,身为目前昭明王名义上的情人之一,如果是朝中几大势力要拉拢的也都是暗中或明里派帖相邀,如果是慕名而来的才子名人都是直接去醉杏楼留下名片。而这人,即没留下姓名,也没表明来意,真是有点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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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势越来越大,到我披着蓑衣冒着雨走到醉杏楼门口的时候,身上已经蒙着一团的水气,粘糊糊地混身不自在,脱下的蓑衣带着的水珠,很快就在门口的地上漫起一圈小小的水潭。

    店小二马上迎了上来,见我后面的庚鸣和玄鹰摘下斗笠露出熟悉的脸庞,一愣之下立刻明白是我来了,正要把我引到一角上楼,我冲他做了个手势,低声说,“一会给我在二楼找个清静点的位置,要临街的。”然后让店小二退下先去准备。而掌柜这时候早就闻讯迎出来。

    楼下的人不多,只有临河那边的几张桌子坐着人,声音虽低,不过还是有一桌正看着窗外雨景的人转头看来。那人相貌平常,见我进来店里后还是带着斗笠和黑纱遮掩着,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奇异探究的神采。

    懒得多事,我也没理对方目光中的挑拨,垂下头,慢慢跟着掌柜上楼,背后感觉到对方锐利的目光一直穿透而过。

    等上到四楼自己的房间,换好干爽的衣服和鞋子,回到二楼的时候,掌柜等人早就在临街的阁楼位置用竹帘围起来一角,送上几道小菜和我最喜欢喝的桂花酒。玄鹰安排好鹰组守护的位置,然后和庚鸣坐了下来,和我一道吃饭。

    刚没吃上几口,这麻烦就送上门了。

    两人上了楼,其中带头那白衣人四周看了一下,还是笑着慢悠悠地晃过来,也不等同意挑开竹帘走进来,行了个礼,说,“在下上官云溪,旁边这位是云溪的好友岫衣,是否能请颜公子喝上一杯?”他指了旁边怯生生站着的一个绿衣人说。

    呵,这人挺有趣的,他怎么知道我是颜子涵?

    说话这个就是刚才进来的时候盯着我的那个长相普通的男子,而旁边绿衣这个,看起来才十四、五岁,ji,ng致美丽的脸孔,天真清澈的大眼睛,衣服打扮很素雅,却依然美艳。可我在宛竹院见多了,虽然这岫衣更美也更纯,不过细看就能看出身上透露出一种风尘的味道。

    我没让他们坐下,只是淡淡地说道,“上官公子,子涵不喜欢和不知道真面目的人打交道。”

    他一愣笑了起来,径自坐下来,随手把脸上的面具摘下,笑意盈盈地说,“这样子总可以了吧?不过……”他意有所指地往我的斗笠黑纱撇了一眼,说,“公平起见,云溪也没见到颜公子的真面目,倒是想见上一见。”

    面前这张脸孔倒长得很是俊秀,丰神如玉,脸廓线条清晰明快,薄薄的嘴唇,眉目间英气散漫其中,这时候嘻笑间有种优雅的风姿,显然不惯于久居人下。

    “岫衣是吗?请坐。”我柔声让那个小男孩坐了下来,然后对着上官云溪说,“那是上官公子自己摘下的面具,又不是子涵要求摘下的,不知道公子有什么理由要子涵公平起见?”我轻笑着说完,夹起盘子上的一块红烧狮子头,细细咀嚼着。

    上官云溪被我调笑倒也没放心上,反而充满趣味地看着我,好一会才说,“你真是奇怪,和别人一边说话还一边若无其事地吃饭,是不当别人一回事还是想借机奚落人?”

    一愣,细看他脸上没有讽刺的表情,我才确定这人肯定是没有其它意思。

    “你不想知道云溪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吗?如果你想知道云溪一定会说的……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们是谁?难道不怕我们是来害你的?……其实云溪一伸手就能见到了,不过见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云溪堂堂堂正正,怎么能和不会武功的人动手……”上官云溪自顾自叽叽咕咕着。

    真是够多话的,怎么吃个饭都遇到这么一个人?

    “……颜公子,恩,我能叫你子涵吗?你就叫我云溪行了……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摘下斗笠让云溪见见?你要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足足五天……盖着斗笠吃饭你算第一个了,能看到菜吗?……哎,其实我和岫衣也没有吃饭啊……”

    “停!”我终于忍不住说话了,瞪着面前在偷笑着的人,终于还是笑了出来,顺手把斗笠摘下来递给庚鸣放好,又在两人口瞪目呆中吩咐小二再准备上两双碗筷和酒杯,加了几个小菜,然后继续接着吃饭。

    好感这种东西,是很轻易就产生的。

    这个上官云溪话虽然又多又烦,不过都没有恶意。看他英气十足,举止大方,一看就知道是出身世家,却没有通常世家子弟的傲慢和拘谨,反而有种洒托。他唠叨了一大堆,其实是故意引我笑出来,在如今人情冷漠的世间,还保持这一份童心,实在难得。

    吃饱喝足,沏上一壶热气腾腾的龙井,我和云溪、岫衣坐在阁楼临街的围栏,边喝着热茶边聊天观雨。

    屋外的雨下得慢起来,没有了之前滂泼的嚣张,反而细细地带着江南的秀气,一条一条银链似的,随风而起的雨雾飘进阁楼里,也清清凉凉落在头上脸上。放眼望去,雨中尽是乌檐雪壁,重重迭迭,好象一副泼墨似的江南水烟。

    上官云溪见过我的相貌后一呆便立刻回复正常,这让我心里对他的评价高了些,而聊开后更加觉得他很是无拘无束,热情洋溢,刚好和我的个性相反。

    岫衣则老是偷偷看来,好奇中带着一丝奇怪的神色。

    我暗中猜想着这身份个性相差悬殊的两人是怎么结交为好友的,就在此时,外边传来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细雨中远远看去,两匹一白一黑的俊马踏着给雨水冲刷地发亮的青石砖飞驰而近,幸好雨刚过路上没有多少行人,他们马术看起来实在不错,一路冲来倒没遇上什么阻碍。

    前面一匹全身雪白的俊马,马上的人披着玄色带帽的披风,冲到醉杏楼前一把拽住马缰,动作潇洒地跃下马来,随手脱下被细雨淋shi的披风,甩给迎来的店小二,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坐在楼上的我,一愣,然后一扬眉,嘴角牵起,展颜笑了起来。

    是姬怀姜来了。

    苏三……他冲着我做了个嘴形,那眉目间的雨珠尤在,更显得斜飞的凤目黑白分明,出奇的魅惑,我突然觉得心跳得很厉害。这人,美得太邪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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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边人影一闪,一人大鹏展翅般飞跃而下,几步到了怀姜的面前站定了,却是上官云溪。“云溪!”“怀姜!”两人对视一会,突然都大笑起来,互相捶了一拳,拥抱一起。

    我感觉到身边的岫衣也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咦,看来都认识,那云溪和岫衣来寻我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那黑马上的辛言也到了,三人一起上了楼,掀开竹帘,走进来。

    怀姜一进来,视线往依然坐着的我和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岫衣转了一圈,带着惯常揶揄的语气,笑着说,“岫衣也来了?云溪,看来你多事的个性还是没有改变。”这话说得平淡,可我却没漏过他看到岫衣时候迷起眼睛里闪过的一丝狠辣。

    “谁让你这段时间冷落了岫衣,如果不是我带他来这里,他怎么能见到你?”云溪大刺刺的坐下,冲着岫衣做了个眼色,笑着说,“别说他了,我来了这几天不是一样都没见到你?怀姜啊,有了新人忘记旧人,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这几天不知道是谁躲着我?要不是玄鹰传信告之你在醉杏楼,我看云溪你是准备再玩几天才露面。”怀姜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桌子,看也不看岫衣,只是冷冷地说道。

    “谁让云溪还没进到东盛,就听说你新收了个绝色佳人,想你这么小气肯定是不会让云溪认识的,云溪又怎么能忍住不来看看?一早听说云天才子颜子涵的大名,今个得以一见真是云溪的运气啊!啧啧,怀姜你可是真艳福不浅……”云溪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看着我。

    “呵呵,云溪过誉了,子涵只有这副皮囊还过得去,怎么能和怀姜所比?”我轻笑着,悠悠地看见怀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来,慢条斯理地说,“子涵能遇到怀姜这样的大美人,子涵才算是‘艳福不浅’的那个。”

    “哈哈,说得好!他这人自认风流倜傥,还到处拈花惹草,惹得一身的情债。嘿,云溪真想知道,最后有没有什么人能收服这匹花心的野马?”云溪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我,说道,“怀姜的情人虽多,云溪还是看好子涵最有机会哟!”

    “……”我还没想到该如何回答,旁边的怀姜轻哼一声,惹得那云溪又大笑起来。

    听他们口气,原来这岫衣是姬怀姜的情人啊。不过,这个云溪又是什么人呢?语气之间很是熟捻,表面上笑着,实际上却带着和怀姜一样的揶揄,还有他看着怀姜的眼神,除了好友般的亲切,还带着一丝奇异的……爱恋?

    岫衣早在一边乖巧地烫好杯子,重新沏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龙井,亲手递到怀姜的面前,怯生生地低低说着,“皇……怀姜,之前岫衣乱发脾气是岫衣的不对。这段时间岫衣已经知道错了,别再不理岫衣好不好?”

    他垂着头瞧着地面,眼睫微微颤动着显然十分地害怕,声音可怜兮兮的却带着期盼。

    怀姜迷着眼睛,看我们一眼,才转头看着岫衣,说,“看在云溪的面子上,就饶过你一次。”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莫名的威严。

    岫衣大喜,想靠近去又不敢,只能在旁边寻了个位置坐下,却被怀姜一拉扯进怀里,顿时间脸红耳赤,双手拽着他的衣襟,埋首躲在怀里。

    云溪看来早就习惯了两人的亲密,依然笑语连珠,讲起武林和自己游历的趣事,半盏茶的功夫,就引得怀姜那冰冷的脸色化开,连岫衣也在一旁睁大眼睛兴致勃勃地听着。

    呵呵,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我以怀姜情人的身份坐在这里,看着他和另一个情人卿卿我我,再旁边坐着一个不知道是好友还是情人在推波助澜,舌瓣莲花,真是有趣地很。

    偶尔捕捉到怀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细细观测着我的反应,然后一闪而过。心中淡笑,真不知道我这个情人在他眼里,是称职还是不称职呢?

    换了两通茶,我见庚鸣悄悄回来,冲着我做了个眼色,心中明白,就悠悠站起来,清声说道,“子涵刚好有事,暂时离开一会。”转身对着玄鹰说,“让人再上几个点心,还有之前我让老黄做的那个蛋皮酥和甘草仁腼拿来,让大家尝尝。”

    “呵呵,快去快回。要是回来晚了,东西都让我们给吃完了可别怪云溪。”云溪笑嘻嘻的。

    怀姜抬起头来盯着我一会,冷冷地应了声,一手搂住岫衣,一手里把玩着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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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到四楼,早有一人等着,见我进来立刻迎上来施礼,“小人林豪,见过颜侯爷。”

    “呵,早说了不必如此了,每次来了还是这样。吃东西了吗?要不要我让人去准备一下?”我边笑着说,边示意庚鸣站在门口守着。林豪是莫家在东盛的暗探,曾在漓岛出了力,现在这段时间跟着莫欢去了锦州办事,而每次都是莫欢派他亲自前来送信。

    “谢谢颜侯爷,这是莫三少爷给颜侯爷的信。”他还是恭恭敬敬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来。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然后就着屋里的灯火把信烧掉,再吹熄灯火,沉思了一会,问道,“伊康还是先去好好休息吧。什么时候要走了就说一声,我写封信让你带回去。”伊康是林豪的表字。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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