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衙大门,塞北干硬的寒风迎面吹来。让人浑身一冷,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的长衫。

    不知不觉,一整夜过去。此时,已是清晨十分,太阳还没有升起。东方天空浮现出了一抹鱼肚白,那浅蓝色的天空,启明星高挂,闪烁不定。

    保定府的清晨,不像江宁那样,那么安静。干爽的寒风中,带着属于北方人的豪气和热辣。

    街道两旁,那些个酒肆饭馆也开了门,穿着厚厚棉衣的店小二,打开门版,拍打着上面的尘土。然后挺直腰杆,扯开嗓子,对着那街上的行人吼上一句:“开馆喽!”

    声音落下,那冻得哆哆嗦嗦的行人们,哈哈大笑一声,随着店小二走进酒馆中。

    北方人好爽,喜欢喝酒,大大咧咧的声音中,带着烧刀子浓烈的酒香和火辣。说出的话,也如烈火一般,暖人身心。

    那些在文人墨客眼里被视为的银词秽语,粗此蓝调。在这北方的风沙中,倒显得格外的亲切。

    酒馆中,酒香四溢,热辣之极。而在外面,寒风凛冽。

    二人在酒馆中吃了些饭,填充了肚子,便走了出来。

    走在这街道上,尤其经过那些看上去灰土气十足的记院门口。经常能够看到,大老爷们被泼辣的妇人连踢带踹的从温柔乡拉出来,衣冠不整的样子,有的甚至光着屁股,哇哇大叫。

    “北方民风彪悍,但也豪爽之极!”见阿贵像个呆头鹅一样,走在路上,听到那些粗言秽语的打闹玩笑话,愕然不已。吕恒笑了笑,为他解释道:“粗话连篇,但也见真姓情!”

    “嗯嗯,”阿贵一边点头,一边看着记院门口,那夫妻干仗的壮烈景观嘿嘿傻笑着。跟随着公子,沿着寒风袭来的路上,向前而去。

    二人先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在经过一家皮货点的时候,阿贵也买了一些亮丽的皮货,说是等回去的时候,送给杜十娘和妹妹。

    看到阿贵那喜不自禁的样子,吕恒想了想,也依然掏钱。北方盛产皮货,只要你肯花钱,什么样的东西都能买到。

    二人买了一些突厥产的毛地毯,还有很多狐皮后,便交给了随行的士兵,让他带回了府中。

    等到那士兵离开后,吕恒才带着阿贵走进了街对面的酒楼当中。

    见了店,人声鼎沸,吵杂之极。

    食客们端着大海碗咣咣的捧着,酒水飞溅,酒香四溢。店小二端着菜肴,穿行游走与各个桌子中间,大声唱喏着。

    “客官想吃点什么?”

    店小二态度十分热情,一路跟着,笑呵呵的询问道。

    吕恒扫了一眼四周,见客厅中人满为患,皱眉道:“有雅间吗?”

    “实在不好意思,马上就是重阳佳节了。所以,往来的客商人也多,。雅间早已订满,客官您看,要不在这里跟人拼个桌子?”店小二一脸歉意的,鞠躬道歉。

    从这两位客人的衣着就能看得出来,这俩人非富即贵。那大汉,虎目寒光,走路沉稳,端的是有好武艺在身。再看看这年纪轻轻的书生,气质不凡。肯定是有王公大臣的背景,一般富家公子肯定没有这种气质。

    早已练就了一双识人好眼的店小二,态度自然恭敬起来。说完话后,见这好看的公子皱眉。他心里想了想,拱手道:“那小人帮您问问掌柜的!”

    吕恒微微点头,拱手谢道:“多谢小二哥了!”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锭,交到了店小二的手里。

    “您说哪里的话!”小二受宠若惊,连忙道谢。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银子,见那银子纯度极高,银光璀璨。心中惊讶,这可是上好的银子啊。

    仔细看了一眼这年轻的书生,见他气质不凡,笑起来不怒而威的样子。店小二眼里顿时一亮,拱手道:“客官请稍后,我这就去禀报我家掌柜!”

    店小二离去没多久,就再次走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的耄耋老者,这老者,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书生后,顿时一惊,揉了揉眼睛,发现人没错后,眼里顿时一亮。连忙上前,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吕……大人,小人……!”老者心里惊骇不已,此时,不知该如何行礼。一时间别叫之极。两年前,欧阳府的碰面,至今还历历在目。当时,那书生一脸沉稳的笑容,就让这老汉觉得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如今,时隔两年。他已是当朝帝师,大周权臣。

    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文叔,叫我永正就可以了!”吕恒见这老者惊慌失措的样子,微微笑了笑,上前一步,笑着对他说道。

    此人,乃是之前江宁欧阳家的管家,唤作达文西,如今是欧阳家在河北生意的负责人。

    两年不见,文叔老了很多。原本胖乎乎的身躯也消瘦了许多,那满脸的皱纹,仿佛是这北地的风沙所划,苍老干枯。

    看来,这两年欧阳家的情况不太好啊!

    “不敢,小人不敢啊!”见书生一如既往的和善,达文西却不敢直呼其名。毕竟,对方现在已是朝廷重臣,自己只能仰望。手握权柄。地位不凡,自己跟人家比起来,这个一省掌柜的身份,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吞了口唾沫,达文西讪笑着道:“文叔小人实在是当不起,大人叫我达文西便可!”

    吕恒笑了笑,也不再勉强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二楼,笑着问道:“欧阳家主在里面?”

    看到吕恒笑着瞅了一眼二楼,达文西心里惊了一下。

    他怕吕恒误以为欧阳家主摆谱而生气,心里惴惴不安之下,连忙解释道:“家主,身体不方便!所以,便小人替家主下来迎接大人!”

    抬起头,偷偷的看一眼吕恒的神色,发现书生并无生气的迹象,脸上的笑容依然和善。达文西这才心中松了一口气。侧翼一步,让开路后,达文西恭敬的对吕恒道:“大人请!”

    “请!”

    吕恒点点头,朝着二楼的楼梯而去。

    身旁,达文西亦步亦趋的跟着,跟吕恒介绍这两年来欧阳家在山西各方面的事情。

    “这两年,晋王在山西境内增加了很多税种,导致各大商户怨声载道。商户们几番请愿,无果之下,便想着进京告御状!结果,由于事情败露。被晋王所知。”说道这里的时候,达文西脸上满是无奈苦涩的笑容,叹了一口气后,苦笑着说道:“晋王殿下派兵抓捕了很多商家,诬陷他们心存反意。呵、我们欧阳家也在其中!”

    “后来呢?”吕恒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开口问道。

    “后来,晋王放出风声说,用钱可以赎罪。只是,这数额,实在是大了些!”达文西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但是,事情事关各大商户家主姓命,所以,我们被逼无奈之下,只好出钱赎人、。”

    “后来,大人您派阿贵兄弟来到山西,我们这才知道晋王原来是要造反,那赎金就是他用来造反的军饷!可惜,为时已晚了!”

    “那,那你算过没有,晋王此次拿到了多少钱?”吕恒想了想后,盯着达文西,开口问道。

    “至少有一千万两白银!”达文西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忧色的吕恒,沉声说道。

    嘶,一千万两?

    竟然有一千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后,吕恒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据他所知,大周一年国库的收入,也不过百万两左右。晋王一同敲诈,竟然的来了一千万两白银。

    而且,如果吕恒所料不差的话。晋王必然会以资助叛军为罪名,胁迫这些商户,将这些战战兢兢的商户绑上自己的战车。人力物力,支持自己。如果照此下去,这仗可就难打了。

    不说各大商户的财力物力,就说各大商户的软实力都是非常惊人的存在。

    各大商户经营范围极广,在山西境内眼线颇多,即便是深山潜入,也难免走漏消息。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那后果不堪设想。

    正思索着,一行人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处房门外。

    达文西上前推开门,恭敬的里面的欧阳家主道:“老爷,吕大人来看您了!”

    站在门口的吕恒,在看到房间里,那躺在靠窗的床榻上的欧阳家主的时候,眼里不禁一酸,心中凛然。

    满头灰白头发,形容消瘦之极的欧阳家主,此时,身着一身紫色丝绸长衫,坐在一个木头做成的轮椅上。

    窗外,清风吹来。

    欧阳家主长衫被风吹得微微抖动,在那长衫下面,是一两条空空的裤腿。

    此时,形容瘦弱的欧阳家主,此时正激动万分的看着吕恒。

    “小人,欧阳克见过太傅大人!”欧阳家主挣扎着,想要从轮椅上下来,给吕恒行礼。只是无奈身子不便,年老体衰的他,差点摔倒在地。

    吕恒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了他,急切的说道:“欧阳家主切莫多礼!”

    看了一眼当年英姿勃发,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的欧阳家主,心中不免自责,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道:“吕某对不起你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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