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浙州,和江州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天下城府多相似,一言以蔽之:很多的房子,很多的灯火。

    时辰尚早,夜市正盛,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境况虽然比起白天有所式微,但总体而言还是比较热闹。尤其是小吃摊子,烧烤,粉面,馄饨非常之多,每一个街口处都摆了两三家出来,招呼过路的人吃喝。

    此时陈剑臣就走在浙州的中街之上,旁边婴宁手提一盏灯笼,稍稍走前一些,举着灯笼照路。

    “婴宁,你饿了没?”

    “呃,有点。”

    陈剑臣呵呵一笑:“那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烤鸡翅膀!”

    婴宁脱口而出。她的爱好正和娇娜很相似,莫非俱为狐狸精出身的缘故?

    陈剑臣道:“那就去那边那家吧。”率先举步,走了过去。

    街角的一家夜宵规模甚大,看来是一家子全部上阵来做生意,一个中年妇人在擀面,男主人则负责下面;另外还有一名青年在边上做烧烤,看起来应该是他们的儿子。

    摊子生意不错,等了一会陈剑臣两人才等到一张空桌子,坐上去叫了四只烤鸡翅,又叫了两碗云吞。

    两人便面对面慢慢吃起来。

    在江州,陈剑臣甚少出来吃夜宵,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坐在书房中挑灯夜读,或者练字的。而负责他夜宵的,是阿宝。每到差不多时候,她便会端着夜宵进来给陈剑臣吃,或者是一盅汤,或者是一碗粉面,或者直接就是一碗用晚饭剩下的米饭炒出来的蛋炒饭……阿宝是个贴心的好女孩子……“公子,你在想什么?”

    对于陈剑臣的瞬间走神,婴宁捕捉得很准确。

    陈剑臣道:“想起了一个人。”

    婴宁嘻嘻一笑,却很理解的没有多问什么,倒免了陈剑臣一些尴尬。

    “婴宁,快吃吧,我们也差不多时候要回开泰书院了。”

    今天诗词比试,陈剑臣再度折冠,获得最好的一个甲等上品成绩,独一无二;可以说是真正的大出风头,令无数人侧目。皆因事前从没有人会想到有这么一匹黑马横闯而出,一点征兆都没有,简直可以说是横空出世,让很多人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大大考验了诸人的心理准备情况。

    获得了好成绩,顾学政春风满面,午饭晚饭都是他请,请陈剑臣主仆,以及萧寒枫大吃了两顿。晚饭后,对于陈剑臣提出逛街的要求也很痛快的准了。

    出来逛街,并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纯属于婴宁的主意。因为她想和陈剑臣一起提着灯笼逛街。

    如此而已。

    对于婴宁这样的要求,陈剑臣自无意见,带着小狐狸精多在市井间走走也不是坏事,顺便,看还能不能打探到些关于聂小倩的下落来。

    按照之前打探到的官方消息,聂志远被解押上京的时间会在才子竞赛后面,所以在时间上是能够安排出来的。如今聂小倩踪迹不明,很可能出了浙州城府,那么跟着聂志远的囚车走,肯定就会找到聂小倩。

    关于具体的计划方案,陈剑臣也有了草拟,只要找着聂小倩,即可见机行事了,有婴宁在身边辅助,解决事情的方式就大大丰富,也更加容易了。

    婴宁津津有味地啃着一个鸡翅膀,浑然不顾形象。不过她现在作小厮书童打扮,在形象上也没有太多讲究:“公子,晚点再回去吧,我还想再走一会呢。”

    陈剑臣一耸肩:“那随你吧。”

    开泰书院虽然到了时辰就会关门,但在婴宁面前,一切凡间的门和墙都失去了屏障的作用。

    晚点回去也无妨,反正现在的开泰书院肯定吵闹得沸沸扬扬的,自己就没必要再去搀和进去了。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此子有大才。”

    开泰书院后院,小楼内,横渠先生面前正摆放着陈剑臣白天在塔顶上所写的这幅诗。而在他身边,一排溜坐着喝茶的,都是这次负责考核的夫子们。他们,本就是横渠先生的至交好友,这次受邀而来做评委。

    黄老夫子抚着胡须道:“此诗虽然修饰简朴,但胜在言简意赅,并有深意,警句凛然。由此可知该子心胸广阔,他曰必非池中物?”

    这时候柳夫子疑问:“黄兄,你说那陈剑臣三步成诗,如此速度,只怕有些骇人听闻了。莫非他早有预料,猜测中你所要出的诗题,而早就做好了的?”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不要说这么一个规则松散的比赛,就连严格的科举,每年乡试估题估中的情况也大有可能会存在。

    横渠先生一摆手:“那都是旁枝末节,陈剑臣能写出这一首诗,本身就属于了不得的事情。呵呵,老夫本想胡乱应付一番,不料竟涌现如此后生来,端是后生可畏。等此间事了后,老夫必须要和他见上一见。”

    黄老夫子忽问:“横渠兄,你果真去意已决?”

    横渠先生摇头苦笑:“官家让步自有限度,我再不走,只怕会牵连九族,以及尔等身家了。”

    他这句话说得严重,诸人无不色变,从此话中隐约能得到许多不同寻常的信息来,事态发展,实在远超想象。

    横渠先生再度看着陈剑臣所写的诗句,喃喃道:“不畏浮云遮望眼,无奈浮云已满天。也许老夫真得老了,再没有那般不畏的锐气。换得年轻三十岁,哪怕金銮殿上也会闯一闯,争一争,只是如今没法子了。不如挂冠而去,坐看风云还好些。其他的事情,只能靠年轻人去做了。”

    言语之中,意兴萧索,沉郁伤感之情显露无疑。

    在场诸人都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彼此知根知底,却都是第一次见到其如此颓然消沉,心中俱一惊:莫非时势真已无可挽回了吗?又或者说,风云变幻,瞬间翻云覆雨,真是看不透呀……伴君如伴虎,圣心最难测也。

    ……“好了,我吃完了。”

    婴宁拍拍手,掏出一方手帕来仔细擦干净小嘴边上沾染到的油啧,模样娇俏而可爱,穿着男装,更增另外的风情意味。

    陈剑臣掏钱结了帐,两人正走出来,忽然前面哗然大作,紧接着兵器相碰声、惊呼声、惨叫声混成一团,俨然出了大乱子。

    怎么回事?

    浙州城府,平时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有衙役官兵巡逻,维护治安,等闲闹不出什么事情来。那么眼下为何会出现兵器交锋的声响来,难不成城中来了什么汪洋大盗?

    陈剑臣一皱眉,事有反常,必有古怪,他就想带着婴宁上去看个究竟。

    噼里啪啦!

    他们还没有往前走多远,前面已有一群被恶斗吓得六神无主的百姓仓皇逃了下来,简直慌不择路,只想着能逃多远走多远。

    “我等奉命缉拿贼人乱党,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前面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似曾相识,陈剑臣走近些看,正见到黑衫卫游击将军江钰手持刀剑,挥舞纷飞,将一名对手逼得步步后退。

    那对手陈剑臣也看着眼熟,顿然想起,其不就是今天早上在驮马塔下吃早餐时所遭遇到的那个“高手”嘛。

    当高手遇上了将军,明显不敌,身上已多处见红,有淋漓的鲜血溅出来,把衣衫都染红了。

    江钰手中刀剑挥舞,章法严谨,毫无破绽,攻势虽猛,但并没有下杀手,嘴里喝道:“你是哪里来的贼子,竟敢趁夜潜入府衙,鬼鬼祟祟要作何勾当,速速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本将军辣手无情了。”

    喊话很例牌老套,看来他想生擒对方,拷问来历。

    那“高手”手执一柄奇门兵器,类似于锏,黑黝黝的一长条儿,颇是沉重,对于江钰的喊话丝毫不理睬,只找机会突围。每一次尝试,边上协助的衙役必有人受伤到底。

    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对方伤到己方的人,江钰面皮大感挂不住,怒气横生,攻势顿时一紧,嗤,其中精妙一剑从肋下传穿出,正中“高手”右胸,刺入寸余,血花飞溅。

    高手往后便倒,在地上滚了两滚,将一个路边的摊儿滚倒。但他十分顽强,竟然没有就此丧失战斗力,将手中兵器往地上一杵,身子很敏捷地一耸,像个猿猴般弹跳而起,往街道黑暗处狂奔。

    “还想走?”

    江钰冷哼一声,如果这般情景之下还让对方走掉,那他黑衫卫游击将军的面子可就不用挂在脸上了。

    “婴宁,救下那个人。”

    在街道的另一边,静静立在街边屋檐下的陈剑臣忽然小声说道。

    “嗯……公子自己小心。”

    婴宁有些疑问,但没有问出来,而是嘱咐一句后,在第一时间使出术法,于没有第三者注意的情况下,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却是使出了隐身术,往“高手”逃跑的方向疾奔而去了。

    有婴宁出手,相信能顺利救人下来,至于自己留在此处,反而不便。于是陈剑臣掉头往回走,撤回到先前吃夜宵的地方,却见到那一家子闻说有打斗,有官差缉捕贼子,生怕会被祸及池鱼,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摊子,要趁早回家了。

    那男主人见到陈剑臣站着不动,赶紧好心劝道:“这位书生,你还是快走吧,小心看热闹看出了祸端。”

    对于他的好意,陈剑臣报之一笑,但身子仍是站得直直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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