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别撩我的剑[修真] 作者:壑舟须臾

    ,只是亲疏有别。

    这样也很好……至少这样他不用再犹豫。

    在场众人中,没有一个人能比林子由和他更亲密,那么,他自然可以为了林子由,对这些人做出一些也许不那么好的事。

    沈恪盯着林子沛的眼睛,冷冷道:“你说,凭什么?”

    林子沛被吓得噤声,愣了许久才摇了摇头。他虽然娇生惯养,但也继承了林家人趋利避害的直觉。如果他再说错了什么,这个人真的会杀了他也说不定!

    沈恪这两个“凭什么”是在为林子由抱不平,在场的林家人或许没听懂,或许听懂了,也会装作不懂。既然林家主事已经做出了向剑池让步的决定,那么在情势没有急剧恶化之前,他们需要的也只有顺从。一方的筹码是名闻天下的剑修宗门的无止境的追杀,另一方的筹码……目前是被破宅的屈辱,以及三房一个小辈的性命,他们还承受得起。

    从某种角度上看,沈恪还是高估了林家人。就连林子沛的亲生父亲林谕出言回护他,考虑更多的也是分家时小孩能给他带来的利益。在被沈恪犀利如剑的目光扫过之后,他便不再出声。比起那份绝不算少的家产,还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林子沛说到底只是个小孩,表面上不管有多嚣张跋扈,在被旁人欺负又发现自己无力反抗的时候,还是会习惯向长辈求救。他红着一双眼,蠕动着嘴唇,小声向偏厅中的亲人求救。戴着貂裘帽的是他的父亲,虽然不常和他们娘俩呆在一块,但在他病重的时候也会关切地赶回来,在他的床头一守就是一夜。穿着月蓝色长袍的是他的二伯,逢年过年送来的小玩意儿,都轻巧讨喜,很合他的胃口。坐在中间的是他的大伯,他偷着练剑被娘亲发现锁在了静室,就是大伯把他放了出来,说林家子弟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又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他也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关心和照顾,并非是出于亲情,但在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指望着他们的和蔼面容不完全是作假的了。

    他怕激怒了那个面色阴冷的青年,所以把声音放得很轻,但确信坐的不远的几位长辈肯定是听到了的。

    然而没有一个人为他求情。

    林谕放下茶杯,林子沛感激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却发现他不过是伸手扶了扶并没有歪掉的貂皮帽,很快又缩回手,去捧那杯像是永远也喝不完的茶。

    林子沛在绝望之中想起了林子由是谁。

    因为这相差无几的场景。

    不过上一次他只是站在远处窥探,而此时他却成了其中最无助的那一个人。

    听到那个洗衣妇的死讯时,他正坐在高椅上发呆。母亲的一个使女急匆匆跑进来,大约是看他年纪小,也没有顾忌,大声将消息说了出来。母亲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但在林子沛眼中,似乎她眼角那颗红痣更艳了些,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突然想起,那个洗衣妇,似乎是某个人的母亲。他不喜欢那个总用阴沉目光注视着他的少年,却又觉得离开了对方这宅子就更死气沉沉。伯伯婶婶们送来的稀奇玩意儿堆了一个暗仓,也远远没有对方来的有趣。

    他喜欢变着法儿折腾对方,知道对方喜欢练剑,就偏偏不许。拿着把比自己个头还高的剑,说是让对方作陪,其实是想看看对方想要而不得,欲怒又不敢的表情。

    在他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年纪,仿佛对于林家人的阴刻手段就无师自通。

    女人死了,想来某个人的表情会好玩儿,也许比自己命令仆从折断了对方磨了数月的剑时,还要好玩儿。林子沛残酷地想着,然后让使女取来自己的小罩衫,披上后冒雪冲了出去。

    他近乎欢快地踩着雪,穿过庭院,在祠堂之外看到了他寻觅的身影。

    少年人还没长开的身子本就单薄,更何况在这样是个人都把自己紧紧裹起来的天气,他只穿了件初秋的薄衫。

    少年跪在祠堂之外,膝盖深深陷在了雪地里,也不知是跪了多久。

    祠堂中坐着他的父亲,大伯二伯也都在,还有些看着眼熟却叫不出辈分的血亲。那些人在祠堂之中自顾自地交谈、饮茶,似乎根本看不到门外跪着的少年。

    少年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好像是个堆起的雪人。

    林子沛踮着脚从旁靠近,小心逼着不愿意让长辈发现,不过他多心了,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往外看上一眼。

    他轻喊一声,推了把少年。

    少年的上身一扑,摔在了雪地里。他的膝盖还是牢牢扎在原地,也许已经被冻住了,想动也动不了。

    林子沛看他的模样滑稽,拍手笑道:“大雪人。”

    少年挣扎着重新跪好,看了眼只有他半个身子那么高的小孩。他们有着同一个父亲,但人生的际遇却相差那么大。他拼了命想要争取的东西,对方出生便抓在了手里,家族的重视、亲人的关怀、美好的未来……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还有个娘,虽然怯懦,却会在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将他抱在怀里默默流泪,而不是随意喊来个使女。

    但是娘也死了。

    他的嫉妒、愤恨、怒火也都没有了去处。

    所以他看向拍手笑闹的小孩时,眼神中只有绝望。

    林子沛想,就想自己现在的眼神一样。

    他以为自己和那个私生子是不一样的,他是林家嫡系血脉,他的娘亲是八抬大轿进的林家大门,那个人遭受的漠视、侮辱、伤害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原来只是时机不到。

    只要在足够的利益驱使,或者威胁之下,林家人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抛弃的。多年前大伯因为不想闹得太难看,也为了在仆人中得一个仁厚的名声,终于同意了让他的生母下葬,但那是在少年在雪地中跪了一夜之后。如果现在要大伯他们为自己求情,又需要跪上多久呢?他能跪那么久吗?眼前的青年又会让他跪那么久吗?

    林子沛想,自己好像懂了,为什么当年那个人安葬了他生母之后,会拖着一双快要残废的腿,在雪停之前就离开了林家。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不想在这个宅子里多呆一刻了。

    林家人的心都是铁做的,他根本不能指望他们。

    林子沛把心一横,低头冲青年的剑上撞去。对方不得不放开了他的手腕,收剑急喝道:“你做什么!”

    “你不是要我死么?”林子沛笑道,“那我就死好了。”

    一低头一抬头之间,十二三岁的少年仿佛就迅速地成熟起来,变得和沈恪印象中的某个身影飞快重合。

    他第一次见到林子由时,对方的脸上也是挂着这样的笑容。好像在嘲讽自己,又好像在嘲讽一切。

    沈恪握剑的手在颤抖,他起初只想废掉这个少年,后来却是真的动了杀意。凭什么林子由要遭受那么多不该遭受的恶意,而林子沛却可以天真无忧地长成个世家纨绔?

    但他似乎想错了。就算是林子沛……在林家这样的地方长大,也不可能是真的天真无忧的。

    ☆、第48章 四顾

    沈恪好像看见了年幼的林子由,同样用漫不经心和尖酸刻薄把自己层层保护起来,留给旁人的只有怀疑和戒备。

    林子由将为数不多的善意都留给了沈恪。也许是他们当初相遇的时机太巧,也许初入江湖的他在林子由眼中根本不是需要防备的对象,也许是不管多么绝望的人都还需要有一个寄托……沈恪对此非常庆幸,也非常感激。

    林子沛仰头道:“你杀还是不杀?不杀我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拼命做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态,但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是泄露了几分心中的紧张。

    沈恪的杀意淡了几分,他举起剑,道:“你……”你走吧。

    他还没说出剩下的两个字,从被点破剑池少主身份后便一言未发的萧道鸾,终于上前将墨剑从他的手里抽出,垂眼道:“差不多了。”

    破了林家老宅的大门,威胁了林家人,甚至快废了林家嫡系子弟……他还想要做什么呢?难道今日真的要大开杀戒不成?就算他想要杀几个林家人,萧道鸾会帮着他吗?

    沈恪摇了摇头,不会的,萧道鸾在这个时候开口,便是要他适可而止。连对林子沛动手都要阻止,那就更不会帮着他杀死这偏厅中其余的林家人了。萧道鸾若是不出手,单凭他自己,根本敌不过林家的死士。而且只要萧道鸾不出手,林家人便能看出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并非多么亲密无间,那么他先前的威胁还有几分效力,就不好说了。

    所以真的到这里结束了吗?

    林子由为了他不惜放弃在宗门的大好前程,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他能为林子由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吗?

    他好希望自己能挥一挥手,就让林家人都吓得跪倒俯首,连声求饶,承诺往后日日把林母的牌位供着,焚香忏悔。

    如果林家不是富甲关中的世家,如果他是个即将飞升能看轻世间一切人一切事的大乘期修士……

    沈恪四望茫然。

    林家人的嘴脸依旧,等他离开了偏厅之后,又能改变什么呢?在他们心中,林子由依旧是个下贱的私生子,就算交了一两个看起来有点势力的朋友,也不值得他们看重几分。他们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道歉,也不会感到愧疚,至多有点遗憾,也与所谓道义无关。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力。

    他终于确认,无论是在那个人情大过天的东南小镇,还是在天下的任何一个地方,无论是他做一个米铺小老板,还是当一个腰间别剑的修士,都改变不了什么。

    他过不上随心所欲的生活,就连想要做到快意恩仇都已经那么艰难了。

    萧道鸾有些担心地看着沈恪,沈恪脸上的茫然好像是拨不开的迷雾,一点一点将整个人都侵蚀干净。他忽然有些后悔,也许在沈恪要替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不该拒绝的。在这座宅子里,沈恪无论做什么事似乎都不快乐。当时他就应该带着他离开,回客栈也好,随意找个地方坐下也罢。然后沈恪就会和从前一样,关心地问他伤得重不重,小心地替他清理伤口。

    萧道鸾用力握住了沈恪的手。

    没有痊愈的伤口还在渗血,掌心冰凉滑腻的触感让沈恪回过神来。鲜血一滴滴从两人交握的掌心滑落,沈恪想要松开手,避免掌心摩擦时碰到伤口,但受伤的人却没有这个觉悟。

    “你走吧。”沈恪对少年说,“别练剑了。”

    再向往鲜衣怒马的人生,能真的做到逍遥的有几个呢?出身在林家,当个官儿也好,做个小本生意也好,那样不比修剑来得自在?

    “好,不练剑。”林子沛嘴上应下,但眸子里闪烁的幽暗光芒,说明他根本没有放下这个念头。

    少年跑出偏厅前忽然折返,凑在沈恪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语气欢快,但听的人心中却不寒而栗。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少年,却发现对方蹦跳着离开了,手中的剑在空中划开一个又一个的圈儿,仿佛真的为逃脱一劫而开怀。

    但是少年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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