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元宝的酒坊送来了五百桶上好的高昌葡萄酒,使雅士居酒铺顿时变得热闹起来,李泉带着伙计忙碌地搬运货物,李臻和酒志责无旁贷地加入了搬运队伍之中。

    这时,一名头戴平巾,身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酒铺前,正负手打量酒铺的招牌。

    正好酒志从里面出来,他觉得这男子十分眼熟,便上前问道:“这位先生,好像我们见过?”

    男子微微一笑,“我们当然见过,那把匕首酒老弟用得习惯吗?”

    “原来你是……”

    酒志惊得跳了起来,转身一阵风似的奔进酒铺,大喊道:“老李,我们的救星来了!”

    这名中年男子正是高延福,他些天他参与筹备皇帝寿辰庆典,忙得脚不沾地,今天才抽了一个空来见见李臻。

    这时,李臻快步从酒铺出来,一眼看见了高延福,他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上前躬身行礼,“晚辈参见高府君!”

    “你果然来洛阳了!”高府君笑着点了点头。

    “府君快请酒铺里坐!”

    李臻连忙将高延福请进酒铺,李泉这两天对兄弟层出不穷的客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此时急着卸酒,也没有时间去招呼兄弟的客人,她人手实在不足,便一把拉住了酒志,“小胖,你就别去了,赶快帮大姐卸酒!”

    酒志无奈,只得继续扛着酒桶送去酒窖,李臻请高延福到后堂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我听高小弟说,府君现在很忙。”

    “参与筹建圣上的寿辰庆典,比平常是要忙碌一点。”

    高延福打量一下酒铺,又问道:“这是你的铺子吗?”

    “这是我大姊的铺子,她也是刚刚才盘下来。”

    “我说嘛!你前天才到洛阳,怎么会开了铺子。”

    两人寒暄两句,高延福有事要赶回去,便沉吟一下说:“我听力士说起了你的事情,昨天我正好遇到魏王,便和他谈了谈这件事。”

    李臻心中很紧张,这件事关系到他前途命运,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高延福身上了。

    高延福瞥了他一眼,笑道:“也不用这么紧张,事情虽然不能一下解决,但至少也不会再恶化了。”

    “他怎么说?”李臻问道。

    “魏王已答应在官府销案,不过武顺之死,他还是需要一个说法。”

    李臻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在官府销案,他的清白终于保住了,这才重中之重。

    若他在官府有了犯罪记录,那么武举前途之类,都统统泡汤,朝廷绝不会启用一个有犯罪记录之人。

    “他想要个什么说法?”李臻又问道。

    “我听力士说,是不明身份之人杀了武顺,你并没有动手,是这样吧?”

    “正是如此!”

    “魏王的意思,如果人不是你杀的,那你要找出真凶,把证据给他,这件事就算过了,否则,他只能认为武顺是你杀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臻默默点头,也就是说,这件事不在官府层面上追究,而是在私下解决,可让他去哪里找杀武顺的真凶?

    李臻又想到了狄燕,难道还要找到那个神秘人吗?

    高延福又笑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武承嗣虽然不肯松口,但他毕竟要给我一个面子,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来吧!”

    “多谢高府君为晚辈解决这个大麻烦!”

    李臻心中感激,高延福帮他在官府销案,这就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他不能奢求太多。

    这时,高延福起身道:“我还得赶回宫中,以后再来看你,有什么困难就去我府上找力士,他会尽力帮助你。”

    “多谢府君关心!”

    李臻把高延福送出了酒铺,这时一辆马车驶过来,高延福上了马车,对李臻笑了笑,马车启动,迅速驶离了酒铺。

    这时,酒志奔上前,急问道:“怎么样?”

    “武承嗣答应撤案了!”

    酒志激动得连声大叫,在原地跳舞打转,这样一来,他的父母就不会受到这件案子的牵连了。

    李臻却暗暗苦笑一声,虽然官府撤案,可若找不到真凶,武承嗣还是不会放过他们啊!

    ……

    皇城太初宫,大唐皇帝武则天正坐在贞观殿内用晚膳。

    历经了无数风雨的武则天已经到了古稀之年,但她养颜有术,虽然满头华发,但她肌肤俨如少女般细嫩,眼角没有一丝皱纹,面颊丰腴而不失秀美。

    武则天身着赤黄色九章龙袍,头戴金丝芙蓉冠,她一边用膳,一边专心听取旁边女舍人上官婉儿的汇报。

    上官婉儿今年约三十岁,长得秀丽娇美,性格温婉聪慧,她是宫中内官,掌握武则天的制诰之权,权势极大,被百官称为内舍人,又被称为巾帼宰相。

    “梁王上表,愿率四夷首领请以铜铁铸天枢,立于端门外,以歌颂陛下的功德,议事堂相国们皆已通过,苏相国和李相国请陛下及早安排。”

    武则天轻轻喝了一口色泽浓艳的葡萄酒,放下玉盏问道:“狄仁杰怎么说?”

    “他说恐怕京中铜料不足!”

    武则天笑了起来,“他是怕劳民伤财吧!”

    停一下,武则天又问道:“那你怎么看?”

    上官婉儿屈身行一礼,“陛下,天堂尚未建好,又建天枢,婉儿只怕皇宫人员混杂,不利于安全,婉儿建议先建成天堂,再修建天枢。”

    武则天想了想说:“此事先不急定论,待朕三思后再定。”

    “婉儿遵旨!”

    这时,武则天的贴身侍女韦团儿上前行礼道:“陛下,狄相国的寿礼献到,是欧阳询手书佛经。”

    韦团儿是武则天贴身婢女,年纪约二十五六岁,聪明美貌,极为伶俐,尤其深谙武则天的生活习惯,深得武则天宠爱,并给了她极大的权力,她甚至可以在武则天谈国事之时进来奏事。

    武则天点点头笑道:“狄仁杰有心了,上个月朕对他说,想看一看欧阳询真迹,没想到他就放在心上,不错,给朕呈上来。”

    片刻,一名宦官抱着一只玉匣缓缓上前,玉匣内正是欧阳询手书的金刚经,被狄仁杰当做寿礼,献给武则天。

    武则天的正式寿辰是二月十七,但自从去年过了七十寿辰后,她深感自己年过古稀,便下诏每年的九月十七也为自己寿辰,定为弥勒转世之日。

    还有不到一个月便是她的寿辰了,百官都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庆贺圣上新的寿辰。

    武则天极为喜爱欧阳询的楷书,她刚要伸手去取卷轴,旁边上官婉儿笑道:“既是佛礼,陛下为何不让高僧诵念后再看?”

    一句话提醒了武则天,她迷信佛法,任何佛家之物,必须要经高僧念诵后,才会转送到她手中,她刚才一心想着欧阳询真迹,却忘了这是金刚经。

    武则天点点头,对韦团儿笑道:“幸亏婉儿提醒了我,正好云宣大师在明堂做佛事,团儿可送去给他为我念诵。”

    “奴婢遵旨!”

    韦团儿转身便走,可在转身的一瞬间,她如针一般锐利的目光狠狠盯了上官婉儿一眼,上官婉儿也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韦团儿带着宦官走了,武则天喝了一口酒,又道:“你继续说吧!”

    “是!”

    上官婉儿又展开一份奏表道:“刑部尚书豆卢钦望上表提议,九品以上官员每人捐两个月俸禄为陛下贺寿……”

    “这个不妥!”

    武则天打断了她的话,“低品官员本来俸禄低微,养家比较困难,再献两个月俸禄,这样会更使他们家境贫困,恐怕背后怨恨于朕,这个提议驳回,不予采纳!”

    “婉儿遵旨!”

    正说着,只见一名宦官跌跌撞撞奔来,大喊道:“陛下,出事了!”

    武则天脸一沉,斥道:“慌张什么,好好说,出了什么事?”

    “陛下!”

    宦官战战兢兢道:“明堂云宣大师出事了,性命……垂危!”

    武则天一惊,云宣是白马寺得道高僧,在皇宫出事,这可不是小事,她立刻令道:“摆驾,去明堂!”

    数十名健壮宦官抬着人辇匆匆来到了明堂,明堂是一座二十余丈高的圆塔建筑,塔顶为涂金九龙捧凤,气势恢宏,由武则天的内宠薛怀义全权负责修建。

    但武则天意犹未尽,又令薛怀义在明堂北修建五十丈高的天堂,并在天堂内又用夹纻塑造了弥勒大像,仅指甲盖便可容纳数十人,耗资巨万,铸成后国库为之倾尽,眼看天堂还有半年就要完工。

    这几天,白马寺高僧云宣带着几十名弟子正为天堂内的弥勒大像做佛事,没想到祸从天降。

    云宣刚准备为武则天念诵金刚经,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使他惨叫一声,瞬间毙命,身体渐渐变成了金黄色,很快便僵硬如石。

    吓得他所有的弟子和周围的宦官都远远躲开,不敢靠近他,这时,有侍卫高喊一声,“圣神皇帝陛下驾到!”

    四周人纷纷跪下,武则天从辇上缓缓走下,她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高僧云宣,只见他浑身金黄,仰头倒地,看样子已经死了,她心中暗暗吃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韦团儿哭着上前禀报:“奴婢奉陛下之令,拿金刚经给云宣大事念诵,不料他念诵了不到两句便倒下了,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武则天大怒,喝令道:“把佛经呈给朕看!”

    一名宦官上前,战战兢兢拾起佛经,将它卷好放进玉匣,抱着快步向这边走来。

    但他刚走了没两步,便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怀中玉匣砰然落地,佛经滚落出来,宦官举起双手,痛苦万分,片刻,他浑身也变成了金黄色,倒地毙命。

    四周侍卫一片哗然,无数双眼睛恐惧地盯着地上的佛经,所有人都明白了,佛经上涂有剧毒,沾之即毙命。

    上官婉儿上前启奏道:“陛下,佛经是狄仁杰所献,他有最大的刺君嫌疑!”

    武则天脸色阴沉之极,眼中闪烁着怒火,半晌,她才冷冷地哼了一声。

    【注:则天皇后是武则天的封号,她名为武瞾,但为了方便读者,本书就直接用武则天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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