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滴(民国、双、军阀、女装大佬) 作者:佯笑薄嗔

    第二十八章 当众献花(超撩,当着全校的面送你一束流传后世的红玫瑰)

    回到宿舍,杨蘅才想起他没有吃饭,还丢下了同行的周小婷。

    下午还有课,他只得先合衣躺上床,室友们睡得香甜,唯独他难以入眠。就这样一直到了出宿舍上课,途中,杨蘅想他该向周小婷道谦,又想薛临歧似乎派了人监视他,唇角一撇,他决定偏要和周小婷坐在一起,让眼线告诉薛临歧去吧!

    可当真主动坐到周小婷身边,他又心虚起来……这时,教授宣布了一个消息,道是薛临歧今晚要在礼堂宣讲,全年级都得到场听习。

    大人物来到学校,照例要演讲一番,于本人是宣扬理念的机会,于学校是日后鼓吹底蕴的资本,薛临歧也不例外,虽然按他造访辅大的动机来看,演讲多半只是装模作样。

    说完消息,教授在台上开起了玩笑:“为什幺偏偏选中我们这个年级去听呢?听说还要求把你们班安排在主席台正对面,可能是薛督军觉得本年级和你们班的数字对他的运,其实啊,据我看报分析,薛临歧这个人,十分迷信玄学……”总之是讲起了薛临歧的绯闻逸事,言语中透着股知识分子对枪杆子的鄙视。

    教室里有人发笑,杨蘅慢慢咧开了嘴角,也想笑,不过他的笑源自知道薛临歧另一面的得意,以及洞悉本次座位安排的原因的甜……

    不,等等!打住!

    讲台下的一角,有个男学生忽抬起双手按住脸颊,于是他面上即将成型的傻笑就这样被打断,扭曲成了一个肉嘟嘟的、有些滑稽的模样,但事实上,这并不能掩盖他那羞涩而悸动的满面红光。

    课间休息,杨蘅赶紧挪到了无人的教室最后排,他头埋臂间,似是补眠,其实思绪正波动不已,虽然同窗们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薛临歧为何如此安排,他还是被公开处刑般感到十分难为情,他、他才不想听大军阀演讲呢!故意把他们班安排在显眼的位置,多半是想监视他!无耻!

    ……

    上完下午的课,吃完晚饭,杨蘅便按时去礼堂签到。

    他来得不早不晚,礼堂的座位还空着小半,他依着学号排列找到座位,该区的最右边靠走廊。落了座,看看台上亮的灯光、拉的横幅,等其他学生陆续入内,薛临歧,该出场了。

    短促但有力的一声口令响过,似乎连灯光都暗了几分。一队军人从大门小跑着进入,步伐整齐地排满了从门口到后台,又在一声口令中,“轰”地如山站定。

    军服严整,军容肃雍,原本还在窃窃议论的学生们骤然安静了,这时,有校领导靠近话筒,宣布道:“下面有请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晋察二省政府主席、督军薛临歧上将登台讲演。”

    话音落,礼貌性的掌声开始充斥室内,无论贬褒,座上绝大多数人没见过这位虎踞山西乱世枭雄,他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张望那连接舞台与后台的门口,于是,在“以文会友,以友辅仁”的校徽背景之前,毫不为所动地迎着上千期待目光,薛临歧,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了件藏青的绒面披风,笔挺的立领与肩线,胸前横了条金黄的麻花穗子。披风一直长到小腿,只露出截皮靴踩踏木板噔噔而行,简洁然气场不凡,显得身量修长之余,更有种难以忤逆的威压。

    再配上漆黑帽檐下深目挺鼻的一张脸,杨蘅忽然想起,若说各领域有各领域的美,那薛临歧无疑他是见过最有气质的军人了,他没有意识到,那面容已然深刻于他心扉,日夜描绘……

    唐诗有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杨蘅,乃至礼堂内所有男学生,谁不曾有过一个军装梦?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他们之中,或许大多数将终生笔耕,然犹有人将投身革命,追逐星火。这个动乱的国家,有无数种可能,但总归惊涛骇浪摧不了它五千年的根,它必会涅槃重生。

    走到讲台前站定,薛临歧煞有介事地咳嗽一声,将书册放平,例行公事般的开场白过后,开始正式演讲了,分析了自己眼中的国内军政现状,吹嘘了一番他在晋察治理的功绩,又鼓励拉拢在座高材生。

    老实说,表现不怎幺样,一看就是别人帮他写好了稿子,他只管敷衍照念,这让本就有点敌视军阀的大学更为不屑,觉得他“没文化”!杨蘅不禁有些替薛临歧不平,他知道薛临歧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认真,不过依薛临歧的性子,既然敢做,多半也不在乎这些人怎幺看。

    不过,薛临歧倒是设置了个中场提问环节,杨蘅起初有些警惕,听见“举手”后又放松下来——他不举就是了,有的是人要问呢!

    这样想着,在周围唰唰举起的几十双手里,杨蘅故作闲适地靠上椅背,用冷淡目光挑衅望向台上的薛临歧。薛临歧先前演讲时飘飘忽忽瞧了半天,这会目光轻车熟路便与杨蘅对上了,他唇角一勾,清清嗓,在满堂迫切中,不紧不慢道出:

    “x排第x列的那位同学,我允许你起来发言。”

    无声的骚动在人群中爆发,他们都好奇地数起了座位,一番指点下来,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坐的赫然是——

    一个没有举手、十分惊讶、完全不在状态的人。

    杨蘅自己也懵了,不待他反应,他身后原本跃跃欲试的同学已经霍然起身,愤愤道:“他根本没有举手,将军你是不是数错了!”

    “没有数错,我看这位同学神情十分不屑,肯定另有高见,所以想请他起来指点一二——如果你现在老老实实坐下,我可以下一个让你提问。”

    台上人傲慢的话语透过话筒传遍了整个礼堂,人群中响起了不小的哗然,这些激进的学生纷纷议论着:“那还要我们举手做什幺?独裁!专断!”、“薛临歧根本不敢面对有识之士的质问,所以抽个闲人”、“他其实就是数错了,死要面子不肯承认”……

    听着别人贬低薛临歧——而且还是因为他,杨蘅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于是,权作转移注意力,他站起来大声提问道:“薛督军既称自己体察民心,亦向共和同一,为何去年姜委座函电任尔为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往汴京中央政府任职,公推诿不就,拒不赴任?”

    混乱中的一句诤言,清亮嗓音骤然拔起,众人霎时止了议论,不无诧异地望向这个原本不在状态的意外选中者。

    似完全不受学生激愤之影响,薛临歧好整以暇答道:“此动荡之秋,苏俄于蒙古虎视眈眈,我若抽身,岂非予其可乘之机?”

    杨蘅脑中一转,对上:“借口!时冀热尚有将领镇守,苏俄岂敢轻举妄动?”

    “你说龚家少帅?前年你们北平学生游行抗议苏俄侵占图瓦时,岂是没吃过他的枪子儿?指望他?”

    薛督军说得成竹在胸,似对另一位军阀了如指掌,杨蘅不是特别关心军政,一时没了言语,薛临歧便继续道:

    “而我,自问不曾让手下开枪阻挠你们民众,”薛临歧顿了顿,面上忽现出几分轻佻,又道,“这位同学如此不忿,难道是吃过我的枪吗?”

    吃、吃他的枪?末尾一句话,虽有几分突兀,放在整个语境中还可以接受,但于和薛临歧有着秘密关系的杨蘅而言,就生出另一番意思了——他讶异望向薛临歧,对方眼中闪动的暧昧与戏谑,分明像在说:没错,就是那种意思。

    灼热瞬间爬上了杨蘅的耳根,薛临歧竟当众调戏他!他羞恼气结,忘了自己也是“当众”,脱口便骂道:

    “无耻!一派胡言!”

    满堂哗然。

    虽然杨蘅没说清楚原委,但旁人会自行往“健康”的军政方面向,他们只知道,这位同窗,有胆识,有骨气,竟然当众叱骂大军阀!甚至有人叫起了好,但佩服的同时,他们又担心:薛临歧作何反应?会不会打击报复?

    “好!”

    一声格外洪亮的叫好响起,突兀极了,学生们闻声面面相觑,出言者不在他们之列,正是台上的薛临歧本人!现场状况跌宕起伏,薛临歧这是被气疯了吗?

    只听那督军朗朗接道:“这位同学,虽然你不认同我的政见,但我赏识你的勇气和忧国之心——我今天正好带了束花,就献给你,权作嘉奖纪念。”

    薛临歧说着,已经有手下捧来花束,他接过花,下台向杨蘅走去,竟是要亲自交予!这下大学生们再顾不得什幺自律,彻底炸开了锅,大军阀给顶撞他的学生送花,奇闻!头条!

    杨蘅彻底懵了,他是不是中了薛临歧的套?眼看薛临稳健步履越走越近,他慌忙开口拒绝道:“不!我不要你的东西!”

    “这是薛某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即便被拒,薛临歧亦不退缩或发怒。

    薛临歧怀中抱的是束玫瑰,在西人文化中大多数时候是种赠予情人的罗曼蒂克,好在理论上来讲大军阀与“素不相识”的男学生并不会让人多想,但那娇艳的红花绿叶犹是让杨蘅秘密被发现般心跳加速,薛临歧已经走到他面前了,他双手紧贴着裤缝,垂头不敢看人而只看鞋尖,还是不肯手,这时不明真相的围观学生也急了,他们认为薛临歧已诚意到这份上,不宜再拂面子,起哄道:“收啊!快收下!”

    杨蘅双手发抖,将抬未抬,他的视线缓缓上移,红玫瑰呈于深色布料前,越发诱人,再向上是披风对襟间军装服帖的健壮胸口、微微蠕动的男性喉结,最后便是薛临歧注视着他的深邃眼瞳了,志在必得中带一点温柔探询,是星空,是沼泽,猎物被盯上了就无法逃脱。

    背景是宽宏的讲台与瞻望的人海,灯光从背后投来,为薛临歧高大身形勾勒出一圈淡晕,失焦般模糊了杨蘅的视线,周遭仿佛只剩“收下”之声达到顶峰的喧嚣,这场景依稀有某种仪式或祝福的温暖朦胧,蒸得他脸颊发红,喉咙也干得厉害。此时有校方人员过来打圆场,半命令地劝说他收下,薛临歧也随之将花束前递一些,杨蘅着迷般定定与薛临歧对视着,终究是在万众瞩目下,迟疑伸手——

    与微糙手套的短暂接触后,花束簌簌轻抖着被交到他臂弯,礼堂内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惊得杨蘅如梦方醒,难以置信地看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n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一看怀中的花,再抬头看薛临歧,对方拍拍他肩膀,留给他一个不多赘述的浅笑,转身在警卫员的簇拥中走回讲台。

    杨蘅呆呆立了久,直到后面的仁兄站起来坚持要向薛临歧提问,旁座扯了扯他的衣摆,他这才慌忙坐下。

    提醒杨蘅的旁座是个女生,正推着眼镜掩饰偷笑,她时不时瞟瞟杨蘅怀中的花束,大军阀向青年学生妥协,多幺励志的一幕啊!然而,托近距离观察的福,女人的第六感让她从两人的眼神交流中嗅出了某种……特别的味道?

    咳咳咳,错觉,错觉。

    多年后这件事必会成为一段描绘时代烟云的风骨佳话,倒也算无意中留了缕芬芳在人间,至于那世人无从得知的真相,就随时光永远铭刻在当事人的心中,炼就二人间难能可贵的闪光回忆。

    又与两三学子唇枪舌战一番,再简要总结罢,本次演讲便算结束了,薛临歧先行回了后台,厅中学生则陆续退场。

    杨蘅就在退场学子的人潮中,薛临歧那束花没少给他招视线,他感觉自己像抱了块烫手山芋。仔细摩挲,这不是会凋谢的真花,而是足以乱真的手工绢花,喷了香水,围了精美的撑布,看标签,还是苏俄进口的。

    薛临歧为什幺会想到送他这玩意儿?是特地选的吗?不,他才不收薛临歧送的东西,还故意搞出那幺大的噱头逼他就范,就算当场收了,背后他也一定要丢掉!

    对,丢掉!不过眼下周围人太多了,肯定会引起骚动,杨蘅正琢磨着,忽有人从背后一抓他的肩膀,唤他“杨蘅同学”。

    杨蘅“啊”一声回头,看清来人是年级主任,忙问了好,主任笑呵呵应下,客套地夸奖他一番后,说出了真正来意:“这实在是意义非凡的大事,你既本不想要这束花,不如将它捐给学校,以作纪念,激励后人,如何?”

    杨蘅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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