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纵然到了晌午,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一片,颇有暴风雨欲来之势。</p>

    七圣殿内,一袭烟裳的女子正双腿盘坐在床榻上闭目调息,突然,屋内有轻盈的脚步声徐徐响起,她霍然睁眼,便见一袭鹅黄裳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p>

    “四贤使!”女子寻到她盈盈一拜。</p>

    潋滟蹙了蹙眉,寒声道:“何事?”</p>

    女子走上前,在她耳畔轻轻低语了几句,潋滟原本平静的脸慢慢浮起一丝冷凝之色,最后,既是渗透人心的寒意。</p>

    “你说的可是真的?”她转头望着面前的女子,眼底有一闪而逝的凌厉。</p>

    黄裳女子凝声道:“奴婢绝对不敢有半句谎话!这些天,尊上时不时的头晕,相信错不了!”</p>

    潋滟轻抿了唇,霍然起身,往夜归殿的方向疾行而去。</p>

    奈奈进入房间之时,长歌已经梳洗完毕。</p>

    奈奈见长歌一如往常坐在窗旁,望着窗外的景色怔怔失神。她边整理房间,边喋喋不休地道:“姑娘,过几日是魔族百年一度的百花圣诞了呢!你听说过没有啊?我才刚入了这魔族还从未见到过呢!听闻在百花圣诞的那一天,魔界会挑选出来最美的女子当选花魁,由尊上亲自将魔族之花碧芳交予她,然后在渡河那里绕上几圈洗礼赐福,到时候,指不定多热闹呢!”</p>

    长歌轻轻应了一声:“是吗?”</p>

    “当然啦!”奈奈一脸向往地停在下了手中动作,似想到了什么,她又极度自豪道:“不过我看着魔族中的女子都没有姑娘美,若是姑娘那天去当选花魁,定能艳压群芳,成为这魔族的花魁呢!”</p>

    奈奈正说在兴头上,突然止住了声,殿内有妙龄女子走进,她微微行了礼:“无涯姑娘!”</p>

    长歌眼波轻动,她收回视线,转首,便见无涯朝她走了过来。今日无涯穿了一袭素衣的白,轻纱拂边,面如桃瓣,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温婉可人之感。</p>

    无涯亲昵地拉起长歌的双手,温柔地笑道:“看你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我也该放心了!”</p>

    “这些日子还要多亏了你!”长歌唇角荡漾出一丝微笑,朝旁吩咐道:“奈奈,你去备些茶水点心过来!”</p>

    “不用了!”无涯柔声制止,她沉浸了一瞬,才开口道,“今日,我是来向你辞行的!”</p>

    长歌静静地凝视着她:“辞行?”</p>

    “不错!”无涯颔首,微微笑了笑,她松开握住长歌的手,自顾走到了窗旁,遥遥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声音飘渺道:“我待在这里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况且,姥姥最大的心愿我也已经完成,此生也没有多大的遗憾了!”</p>

    “是啊!”长歌走到无涯的身旁,神色微微恍惚,轻声低喃道:“这里始终不如在自己的家舒坦!”</p>

    无涯听出了长歌语中有些落寞,她扭头望向长歌,担忧地唤了一声:“长歌……”</p>

    “我没事!”只是稍稍一瞬,长歌又恢复如初,她望着她,轻声道:“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也不在勉强你,一路顺风!”</p>

    无涯伸手友好地抱住了长歌,有些不舍道:“保重!”</p>

    “保重!”长歌微微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人依依惜别了一番,无涯这才转身离去。</p>

    一切终究按照着命定的轨道慢慢前行,长歌目送无涯离去,身体便有些困乏了,她正欲去床榻上小躺一会,余光中一团白色的雪球窜了进来。</p>

    “喵!”灵隐火急火燎地奔跑了进来,急匆匆地唤了一声,然后,在屋内左右张望了一眼,似乎在寻找很是重要的东西。</p>

    长歌自是知道它这般是为何,她目光幽邃地望着它:“你来晚了,她已经走了!”</p>

    “喵!”灵隐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软绵绵地趴在了地下,低垂着头一直在啜泣着,就好像被整个世界给遗弃了一般。</p>

    长歌从来没有见到灵隐这般伤心过。</p>

    她身体轻轻顿了一下,却未曾出言安慰,只是瞥开了视线,声音淡漠道:“东华它有消息了!”</p>

    灵隐止住了哭声,抬首望她。沉浸了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它站起,走到长歌的身旁,拉着她的裤管,焦虑地叫了一声,那语气分明在问东华现在在哪里。</p>

    灵隐与东华相处的时间比她长,感情自然要深厚一些,长歌心中突然涌起难以洋溢的苦涩之感。</p>

    她尽量放缓了声音:“东华他正在蕴和那里。”门外长廊处的身影猛地僵硬住了。</p>

    灵隐沉浸在长歌给他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蕴和?是啊!它怎么就没有想到东华会在那里呢?枉它自认为自己聪明绝顶,失误!当真是失误啊!</p>

    灵隐听到了东华的消息,阴霾被开心取代,很快就将心底那丝悲伤抛到了九霄云外,双眼也笑出了月牙弯。</p>

    长歌轻声道:“你也有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了吧?”</p>

    灵隐点了点头,它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到现在,它都已经有五百多年了没有见到过东华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是胖了还是瘦了,它想,他应该瘦了吧!都没有它整日整夜地待在他身边,他能不瘦吗?说到底,他还真不让人省心,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动不动的玩消失,让它流浪了这么多年!</p>

    长歌微微一笑:“去吧!去蕴和哪里找东华!”</p>

    灵隐也正有此意,它转身就往外走,似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回首望向长歌,幽幽地叫了一声:你不陪我一起去?</p>

    长歌柔声道:“我还要要事要办,暂时去不了。等我解决之后,我便会去蕴和那里找你们,见到了他,你替我跟他说一声,我很想他!”</p>

    灵隐心中太想见到东华了,也没有思虑长歌说话的话是真是假,它点了点头,这才欢天喜地往屋外的方向走去。</p>

    彼时,一袭烟衣挺拔的男人正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那团雪白的猫从屋内窜了出来,他瞬间隐下了身形,待灵隐走远之后,才渐渐地浮现出身来。</p>

    长歌的话依旧在他脑海中回放,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寡淡的苍白,他低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尽了所有的情绪,等到许久之后,这才抬步走了进去。</p>

    见李桢进来,长歌脸色浮起了一贯的微笑,她按照往常那般端出了早已经做好的面递到李桢的面前。</p>

    李桢心照不宣地伸手接过,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两个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动作亲昵,仿佛相处了多年般熟络自然。</p>

    “这次味道感觉如何?”长歌见他从拿起碗之后就未曾放下碗筷,一时好奇问出了声。</p>

    李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眼梢望着她,唇瓣轻勾:“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p>

    长歌眉头几不可觉地蹙了蹙:“你以前还说过假话?”说着,长歌一把将他手中的面给端了过来。</p>

    李桢怔了一怔,未曾想长歌就这般轻而易举地将这个话题抛到了他的身上,以前,他调侃她之时,她通常都会选择不答话的。</p>

    他暗自懊恼了一声,不曾想,这次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p>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若是我说了谎,又怎么能逃得过你的法眼!”话说完,他视线落在长歌手中端着的那碗面上,又弱弱地添了一句:“可以吃了吗?再晚一些,面就糊了!”</p>

    长歌唇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伸手递给他,在李桢伸手接过的瞬间。</p>

    “尊上,不能吃!”女子慌忙急促的声音遽然响起,李桢轻转首,便见殿外潋滟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抢先一步拿过了长歌手中的碗。</p>

    李桢眉头几不可觉地蹙了蹙,冷沉了声音:“潋滟,你这是做什么?”</p>

    潋滟目光如炬地瞪着长歌,一字一句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尊上,这碗面有毒!”</p>

    潋滟以为她话一出口,长歌那张镇定自若的脸定然会闪过慌乱,可惜的是并没有!她脸色平静,平静的仿佛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就是这副于之无关的模样,潋滟更为愤怒了!</p>

    “不可能!”奈奈率先出了声,她走到李桢的跟前,噗通地跪落在地,急急忙忙解释道:“尊上,这碗面是奴婢亲眼看着姑娘为了您做了一个时辰才做出来的,绝对不可能下毒!请尊上明鉴!”</p>

    潋滟目光转冷,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底杀意一闪而逝:“按你的意思是我说谎了?”</p>

    奈奈望着她连忙摇了摇头,她摆手道:“奴婢没那个意思,只是姑娘若想谋害尊上,那是万万不可能,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p>

    “误会?”潋滟怒极反笑,“是不是误会一试便知!”她走到长歌的身旁,将面摆到她的面前,唇角勾勒出一道极冷的弧度,“凤长歌,你敢喝下去吗?”</p>

    “够了!”李桢俊脸铁青地冷斥了一声,“来人,把四贤使扶回房间!”</p>

    潋滟退后一步,双膝跪地,将双手捧着的碗举于头顶,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纵然今日尊上要了潋滟的性命潋滟也不得不说!”</p>

    潋滟倾直身体,伸出一只手直指长歌:“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个女人,还不到整整半个月,在经历丧母丧子之痛后还能面不改色的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不披丧、不带孝,甚至不惜驱赶自己的生生父亲,穿着一身喜庆夺目的红衣服,难道尊上就不觉得可疑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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