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 作者:过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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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精神来。他只是模模糊糊中注意到两旁的火把,不知多少次烧干了,又被人换了新的来点上。

    初时,纳兰迟诺虽然说要放人,但后来不知怎的又突然反悔,派人在狱中折磨了宁紫玉好些天才总算罢休。

    穿过他双肩的铁链很沉,几天的时间,随着宁紫玉双肩处的伤势愈合好转,这铁链竟与他的血肉生生长在了一起,只是轻微一拽,那对他来说,都是钻心蚀骨般的疼痛。

    其实,要说纳兰迟诺为何话到嘴边又突然反悔,宁紫玉多少是有些明白的,他是有意逼郁紫带兵包围纳兰王府,做给天下人看。

    在世人的眼里,纳兰迟诺只不过是被自己削了军权的安分王爷,不惹事,不生非,待人处事温柔和善,进退有度,温文而婉,在民间百姓的心中是极有人望的。

    宁紫玉初时不解其意,然而在这个世道之上,唯有饿狼才看得出猛虎的意图,他知道纳兰迟诺是有心机盘算的,他知道这人如今如此安静,并不是出于无奈放弃了他的权力梦,而是在休养生息,静待时机,以求有朝一日,再放手一搏,从而扳倒他宁紫玉。

    而宁紫玉的这些想法,也在经暗卫打探后,得以证实。

    那日,暗卫回报,说他在暗处监视纳兰迟诺的时候,正好撞见纳兰迟诺的门客们,曾怒气冲冲地来质问纳兰迟诺的情景。

    那些门客们似乎为他所不服,明里暗里责怪纳兰迟诺为何在被宁紫玉收了兵权之后便消沉至此,再不踏进映碧庙堂一步,任府院内长了一大堆的杂草,也漠然视之。

    纳兰迟诺一向对人说假话,而那日他不知怎的,竟冲着宁紫玉所派去的暗卫的藏身方向,挑衅一笑,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才悠悠说道:“各位糊涂,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行高于人,而众必非之。宁紫玉现在正忌惮于本王,本王若现在表示不服,有所反抗,岂不是正中宁紫玉下怀,正方便他找到借口,除掉本王?”

    “可如今,本王若乖乖臣服,不生一事,宁紫玉便无法再借机除掉本王,此刻,他若当真将本王除之而后快,就难堵天下悠悠众口。众位先生,终是没悟明白一个道理……”

    宁紫玉记得,那暗卫曾跟他回忆说,说纳兰迟诺在说这句话时微微一笑,笑容自信而又意味深长:“飓风过岗,万木蛰伏,不摧不折,悠悠可期。”

    “各位急什么?何必急?用不着本王亲自动手,本王就有的是办法,让他宁紫玉……自掘坟墓!”

    那暗卫回报这话的时候,对宁紫玉支支吾吾,根本就不敢讲,待宁紫玉发话说,不管他讲什么都恕他无罪之后,那暗卫才将这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道来。

    纳兰迟诺是在向他挑衅,宁紫玉知道。但是碍于邵夕身中逆血毒的原因,就算是再大的挑衅,宁紫玉都无法动他一根毫毛,只有忍着。

    世人眼中的纳兰迟诺和他真正的模样天差地别,这一点,唯有宁紫玉详知。

    世人不会知道,此时此刻,宁紫玉正身陷牢狱,被纳兰迟诺以各种酷刑非人对待,世人不会知道郁紫带兵包围纳兰王府,不过是以此想逼纳兰迟诺放人,并无任何加害之意。

    而世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在眼里的,却是郁紫不分青红皂白,无缘无故地就带兵包围了那一直避不见客,深居简出的纳兰王爷的王府。

    郁紫丞相何许人也,映碧庙堂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能命令他的,想来,也只是当今圣上——宁紫玉一人而已。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经此一事,宁紫玉明白,世人怕早已认为他宁紫玉是个心量狭隘之徒,纵然是收了纳兰迟诺的兵权,也依然当他是心腹大患,不除不快。

    郁紫带兵包围三天三夜。三天三夜,足够民间将这件事穿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更甚至者,有些民众还私聚在茶馆里,为纳兰迟诺偷偷地鸣不平,小声议论着当今圣上如何如何,如此暴帝,不如一朝推翻了,拥戴纳兰王爷来做皇帝,才更顺应民心时势。

    而在三天三夜之内,但凡是有以上言论者,则都被官府逮捕,以散播谣言,蛊惑民众之罪依律论刑。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毕竟也不短,在这三日之内,各地官府依律论刑者不下数百人,而在这数百人被依法论处之后,各地的怨声载道声更大更激烈了。

    然而其中更多的人,则学会了将这种声音掩藏在内心之中,只待哪一日有人振臂高呼,便会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

    所有这些,宁紫玉都想到了。

    他心思周详细致,如此简单道理,如何会寻思不通?纳兰迟诺如此行径,摆明了就是要利用自己在民间的影响力,要天下的人都对他宁紫玉不满,待他日后振臂一呼,便能一呼百诺,应者云集,相应风从。

    三日之后,待纳兰迟诺终于觉得时日已够,宁紫玉才得以出狱,看见了头顶上的第一缕阳光。

    长时间地呆在黑暗中,初时,让他的眼睛不能适应。推开狱门,跨出第一步的时候,宁紫玉还是忍不住抬手挡了挡。这天上刺眼的阳光,让他的眼睛一时刺痛,过了很久,都难以缓过劲来。

    肩胛处的铁链,约莫半日之前,已被纳兰迟诺取下。

    重新生长出的肌理已和那被取下的铁链粘连在了一起,可想而知,取下的时候,宁紫玉遭受了多么大的罪。待到两根铁链全部取下的时候,宁紫玉人已倒在血泊中,几乎变得人事不知。

    又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宁紫玉才终于醒来。他醒来的时候,身上已被换了干净的袍子,和自己临来的时候穿得那件一模一样。而肩胛处的伤口,似乎也被人草草地包扎过,好似上过一些伤药,已止了血,使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狼狈。

    后来,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狱卒上前来打开牢门,将宁紫玉放了出来。

    这些天,在这个黑漆漆的监牢之内,他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经历了一场剧变。

    虽然他在多年之前,就知晓叶邵夕对待自己是何种心意,然而直至今天,他才明白那个人对待自己的情,竟是这般真挚,真挚到了犹如托付了自己的生命之重。

    纵使是他宁紫玉这般做任何事都我行我素之人,也被叶邵夕的过往所深深震撼了。

    他的心里,由震撼到惊喜,由惊喜再转为心疼,最后再由心疼而转为浓浓的失落。失落之后,他的目光里,又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就像忽然之间找到什么目标什么似的,眼神凛然,不可撼动。

    肩胛处的伤口很疼,但他的心口处更疼。不知为何,前些时候那生生贯穿自己肩胛的铁链,倒像是洞穿错了地方,不是他的琵琶骨,而是宁紫玉的胸口,是心上。

    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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