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惠庆没想到王子安几可到胆大包天的地步,现在还用着欧美各国提供的贷款,他却又兴起了欠账不还的心思,一时间有些诺诺说不出话来,人是列强,不是国家都没能统一的民国政府,到时不说直接派兵攻打,但就经济封锁也能让己方喝一壶。

    王子安没考虑他的心中所想,只继续说道:“你们外交部是不是自己建了个培养后续人才的机构?”

    “…对,有个储才馆,钧座的意思…”颜惠庆打了个顿,他没想到此人会有这么一问。

    “你把教师资源都抽出来,再找些你认为水平不错的学生,加上我提供的部分人,成立个国际关系学校吧。”他有些疲惫的说道,虽然公路经过整修,平整度比先前强不少,但指望土路很平缓也是不可能,弄得汽车很是颠簸:“把人才培养常态化,现在这个情况,很容易造成人才断流,就算成外交部直属的院校,你推荐个人当学校校长。”

    不论哪所学校,王子安都会在其中安插部分自己的人手,不止为掺沙子防止一家独大等等,还有跟人抢夺学生的思量,而且民国的外交部,所习惯于弱势中保存国家利益,长此以往会让他们形成一种万事皆可由外交解决的观念,可事实上,该使用军事手段就得毫不犹豫的跟人干架,鲁系培养的人才虽然在长袖善舞方面及不上老一辈外交家,但多有一种他们所不具备的霸气。

    “谢过钧座,属下也经常思量,之前政体并不能保证储才馆可安枕无忧的培养人才,现在却是松了一口气。”教育是为大事,利国利民的,颜惠庆自当应承不已。

    ……

    途中颜惠庆下车换乘自己的车子,带人去往他处公干,王子安也趁机休息片刻,之后却又上来另一人,正是满世界拉人到外蒙屯垦的肖文广。

    “钧座。”车里空间狭小,已不能再行军礼,他便端正身子叫道。

    “不用拘束,随便点儿,这不是在军营。”王子安和颜悦色的说道:“在外蒙呆的还习惯么,那里比不得中原大地繁华,所有事情都处于初建状态。”这人被他数次打压,却如那倔强的小草,任凭风吹雨打,全都化作成长的助力。

    “谢钧座关心,艰苦是有些,但看着当地建设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却又欣喜的很。”肖文广说道:“就还是人少了点,在当地跑几天,除了草原就是牛羊,那份孤寂感让人有些难受。”

    “当地环境恶劣,又不为耕种出身的我国人所喜,这也在情理之中,对此政府只能大力发动民众,让他们移民屯边,但此举需要时间,非一朝一夕可能完成,唐努乌梁海现在有多少人了?”

    因为在反抗恩琴男爵入侵中的出色表现,此人已做到乌梁海游击军的主官,可接触到机密信息—他在敌人腹心之地搅起腥风血雨,又带兵驰援正规军并帮着稳固防线,战斗中身先士卒不惜命,给随军记者宣扬至大江南北,端的是名声大噪,比先前学生运动的领头人含金量高得多,也在青年知识分子中带起了一股北上实边的风潮,再行压制就得失人心了,不得不破格提拔,是为数不多非军校出身取得此成就者。

    不过说是没有成系统的军事理论学习,但肖文广本就聪明好学,又留学过国外开拓了视野,一年之内自学完成鲁军内部练兵操典及一众兵书,纯理论来讲,他甚至好过大部分军校出身者,就差个文凭或奖章的事儿。

    “大概有十三万人。”肖文广说完解释道:“恩琴入侵让咱们前期移民损失不少,又吓阻不少流民搬离此地,也就是今年在蒙僵事务委员会的大力支持下才给送来几批人,要不人口数甚至还少。”

    “那俄国人跟蒙古人呢?当地民族冲突严不严重?”

    “俄国人还有不到六千,多数被咱们换成了对苏俄持仇恨态度的入境白俄,至于以前那批早在帝俄时代入境者,随着恩琴身亡大幅度消减。”消减的原因很多,撤入俄国战争中死亡事后遭到报复等等,但总也不是什么光彩手段,所以他说的很是含糊:

    “至于蒙古人,除了给咱们迁往内蒙部分,剩下的基本没有民族概念,都是小部族,以前虽是王公贵族的属民,但路途遥远,相互间联系不深,还有极少数原蒙古高层向往民国者,他们也是咱们分化瓦解当地人的重要组成部分,上述合计约有四万人,而由于我方在当地屯有重兵,又施行全民皆兵的政策,对方并不敢有任何不满。”

    “还是得加快移民速度,争取能够满足大军北上时可提供部分助力的要求,最起码也得帮着减轻后勤压力。”王子安看着车窗外面大片光秃秃的山头说道:“另外稍微注意下耕作手段,防止草原大面积退化,可必须以满足当地人最低生活所需为标准。对了,政府现在有不少刚从惩戒营出来的劳工,多年劳役生涯对他们的身体健康有所损伤,但个个意志顽强,又在矿上学了一身的爆破本事,对这些人的安排政府很是头疼,你那儿要不要?”

    虽然此人是军事主官,按理不该接触这些移民事项,但此次乌梁海的官员出动一半南下拉人,为多忽悠几个北上者他们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已经不分军政。

    “要,全都要。”肖文广闻之大喜:“我们那儿之前就接收过几批惩戒营的服刑人员,是有点毛病,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倒也能把得住关,且大多胆大妄为之辈,用来守边正合适不过。”

    “但也要提防他们的反噬。”王子安提点着,转头又问道:“你的游击军现在有多少人?”

    “经过了两次扩充,前几天我又从整训处拉了伙子水平够高的降兵,加起来有两千来人,就是游击气息浓厚的很,若要拉上战阵还得需要时间训练,里面甚至有两个女子骑兵支队。”

    “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为了阵地战准备的。”他从包里掏出本小册子递给肖文广:“你们的作用还在于作为民兵基干力量在中俄之间有可能的战争中进行游击作战,这本书是我找当初的赣省民军编写,系统介绍了他们在战斗中的优点与不足之处,回去多印些发下去,让大家伙都看看,但要注意,千万不能拿此当做圣经宝典,两地情况大有不同,而且你们有可能会越过边境线,深入到敌军心脏作战,那儿可没有群众基础。”

    “谢钧座…”肖文广的手有些颤栗,激动地无以复加—不是得了司令的赏识,却是为其所讲有可能北上的话语,这才叫雄心壮志,敢在尚未统一全国的情况下思虑日后跟苏俄开战事宜。

    “你现在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心境也平复个差不多,又领着上千人的队伍,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不择手段,否则日后成就当会止步于此…”絮絮叨叨中,车子翻过一道又一道的山梁,远处,一个巨大的工地上,无数民工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建设。

    ……

    “你们对工业园区是怎么规划的?”王子安问向欧志华,此时这位署长已经荣升总长,在不久的将来,他还会改称部长。本地建设的诸多厂矿企业事关国家工业发展,所以他近期长往此地跑,为交通不方便,也是他催促比利时人最为积极,而肖文广来此地正是要拜见自己老师,更为答谢他在诸多方面给予的支持,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了。

    “有一家综合性的兵工厂,分成十几个厂区,下属火炸药厂弹药厂被服厂枪械厂重炮厂并一众配套厂家;再沿着规划中的铁路线往前走,是飞机制造厂重机厂拖拉机厂无线电厂等等,算是咱们正经开工建设的第一个三线工业区,专为日后可能发生的大战做准备。”

    “志向不错,但想要一口气建完我可没这么些钱。”王子安指了指颇具雏形的厂区:“就这些厂房,得需要多少钱才能填满所需的机器设备,还有各种防御设施,单论厂区规模,小口径不算,最少两个中口径以上高炮团的守卫力量才行,否则就是给别人送菜,别说咱有能力同时开工两家拖拉机厂?”

    “兵工厂设备老宋打算自产一部分,再从沿海各厂拆分一部分,如此需要外购的不是太多,再说这些都他管的,我只附带帮忙建设厂区,你应该去责问他,反正钱用不着我出。”欧志华极端不负责任的说道:“拖拉机厂不是同时开工,要等洛阳厂建设完毕再进设备,这会儿就盖个房子,至于本地防务,哥啊,这些真不归我管,我也不清楚。”

    “平时多注意下,这都需要联动的。”王子安不悦的说道,不过他也清楚,小欧此举只不想让人知道他有捞过界的行为,转而问道:“刘鹏锦呢,我记得他不是也在这边儿么?”

    “秦岭深山里挖洞呢,本地要塞武备不是太过急迫,给唐教授抓了壮丁。”老唐需要把他在蒙山的基地进行总搬迁,正四处要人在陕省挖洞。

    “一会儿给他打电报,让他别窝山沟里了,去到蒙边一带指导永备工事的建造,那边儿缺人的很,又正面日俄两大列强威胁,可得早作准备。”

    “行。”欧志华答应道,回头吩咐几句,有人快步离开,半响后又有人过来,看到现场两人敬礼小声说道:“钧座总长,刚才保卫处打来电话,本地民兵在工业区外围抓住了一个间谍。”

    “哪国的?”

    “日本,那人在进行测绘时被发现,但他拒绝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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