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派兵进入浙省,又让北出外蒙的军队绕路南下新疆,此战过后咱们打生打死只落个把持中央的名分,还得与张胡子分权,凭嘛答应他的要求,否则别说日后了,现在都没人能制他。”保定曹锟的府邸里,一众刚刚取得战争胜利的军头齐集一堂,除了召开胜利大会,还对王子安本人在期间的趁火打劫表示出极大愤慨。

    也是,兄弟们不容易取得中央政权,成为徐世昌的半个太上皇,可这民国残缺的也太厉害了点吧,看看北边,除了绥远尚在只服从中央政权的马福祥手中,余者尽数被王子安拿下,要再让他夺得新疆,东出可威胁甘肃陕西,南下更能直抵京师。

    再看看沿海一带,东北是张作霖的地盘,而从天津开始,山东江苏,加上已有军队进入的浙省,依托其存在的闽省,全中国大半海岸线尽入其手,再去掉南方陆荣廷的广东,民国政府所能掌握出海口仅剩直隶省夹在天津与奉天的那一小段,可就连这一段,也被张作霖的驻兵弄的支离破碎,日后军资进口随时有被其人掐断的风险。

    “三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曹锐咋呼道,扭头看向吴佩孚:“子玉,大帅最听你话了,你还是赶紧劝劝他吧,如此下去,还不如把北京城交给王靖中呢。”

    “好了,少说两句,就你能。”曹锟训斥着四弟:“这些话还用的着你说?我自有分寸。子玉,让你调查鲁军军力的事情怎么样了,打得过么?”曹三爷卖布起家,受兵丁欺辱激愤下加入军队,立志混出个人样,凭着憨厚性格,倒也慢慢爬到高位,如今更是击败皖系,与张作霖平分中央大权,虽有贪婪好色的毛病,可脑袋瓜也是好使的很,自然知道再给王子安拿下新疆与浙江的坏处。

    “很不妙。”吴佩孚冷眼旁观一众直系将领对王子安的口诛笔伐,现在被曹锟点名才回道:“单说纯粹的步兵师就有二十多个,其中有八到十个所谓甲种师,余者皆为乙种师;甲种师两旅四团制,步兵班按照老北洋规矩十四人,虽去掉了骑兵团,只在侦察部队中保留骑兵编制,但因为内里夹杂甚多火力支援部队,人数不降反升,按情报看,一个师几近一万六千余人。”

    “乙种师编制不变,但步兵班似乎改成了十人,炮团也仅有一个混编炮营…”

    “你的第三师不也有好几万人么,再者说,加上鄂赣山陕咱也能拉出几十个师的部队…”曹瑛打断他的话,可惜别人看他是曹三爷的七弟不好意思开口,吴子玉可不管这套,他早就对这位沾哥哥光才能当上师长的纨绔看不顺眼了:“不说山西阎百川陕西陈树藩肯不肯听咱们话,前述鲁军只是他们步兵的一部分,另有包括混成旅陆战旅警察总队等一票乱七八糟的部队。”

    “还别说鲁军之前曾经露过面的坦克数百架飞机组成的航空队拥有全民国最大舰艇的海军,但就其人手上的毒气弹就够让咱们投鼠忌器了。你们也都知道,他当年就敢出兵参与欧战,得到的战争红利到现在还没拉完,听说里面飞机大炮坦克军舰应有尽有,光枪械就让他弄回十几万杆。”

    “依着其人这些年在山东捣鼓出的所谓民兵体系,强制每个村的青壮年参加,闲时拉出来训练,只要他想扩兵,短时间就能再弄出十几个师,还都是能配上大炮的,可看看咱们,现在还有几个师能配上炮团?别说炮团了,能有个炮营就一边乐去吧。”

    “这还只比武器装备,他的军队战力如何想来你们也清楚,一个卫队团顶住两万人进攻,最后还能集结兵力反攻,七爷,您的二十六师能不能做到?”吴佩孚不管他人如何想法,反正情报是这样说的。

    曹瑛给他反问一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这是嘛意思,嫌兄弟手下的兵不够给力?直皖战争不是光靠你吴子玉打的,刚想反驳就听曹锟说道:“那你的意思呢?答应他们要求,将浙江与新疆交与其手?”

    “当然不行。”吴佩孚肯定的道:“他当年凭着山东一省敢扩兵到十几万人,还能保着财政不垮,要真让他再多拿几个,日后咱们谁也比不了。”

    “这不行那不行,那到底该咋办?”王承斌作为曹吴一方第二能打的将领问道,他旁边张福来萧耀南王用中董政国阎相文孙岳等一干大将也都希冀的看着他。

    “直接拒绝掉就可,其人现在有求于政府,还要靠着张北铁路运辎重发往外蒙,只要咱不给他断了,就不会有刀兵相向的可能,再说了,外面可还有张胡子窥视,他不会这么的不明智。”吴佩孚分析道:“但让他把吃下的肉再给吐出来也是不可能,那就一直拿这事儿攻击他,也好安他个擅起刀兵的罪名。”

    “至于日后,咱跟他肯定会有大战爆发,要不这民国拿来也没用,因此,一者各位回去务必练好军队,可不能拖沓,定要在他尚未完全消化浙江之前跟其开战;二来多跟洋人走走关系,我方现下只有汉厂跟巩厂提供军械,压根无法满足各部使用,只能外购,别看有军火禁运的条约,可尚有意大利等国未签署,他们也是列强,一定记住,多买些防毒面具。”

    “第三。”吴佩孚加重语气道:“近期内必须跟张胡子搞好关系,咱没有两方开战的本事,也要靠他对鲁军形成压力,其人对王靖中一点儿力没出还想着拿好处也是多有不满。”

    “我可听说这两方现在打得火热呢,他们会不会联手对付咱?”别看吴子玉长篇大论,丝毫没顾忌曹锟才是老大的事实,可曹三爷却没有丁点怨言,仍和颜悦色的问道,比对他家亲兄弟可是强多了。

    “不会,王子安的做法我看不懂,可张雨亭眼皮子没这么浅,把咱们灭了他自己跟王子安抗?累死他。”吴佩孚不屑的说道,看样见识过东北军之后对他们的战斗力不太信任。

    “唉,咱们拿掐断张北铁路来要挟他,让其放弃新疆跟浙省有没可能?”张福来出着主意。

    “那现在两方就得不死不休。”吴秀才否决掉:“其人若因此不管不顾的提兵北上,加上蒙边一带的几个师南下,两面夹击咱可扛不住,到时可就全局糜烂了,归根结底,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现在尚未做好与其开战的准备,不确定性太强。”

    “他比皖系强太多,若真要开战,先期就得联络粤军北上牵扯他在浙省的部队,再有陈光远看住皖南王占元兵逼皖北才行。”

    “可他跟蔡锷的关系似乎不错,会不会对鄂省造成压力?那人这段时间也不知窝在川省干嘛,老长时间没见他发通电了。”曹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担心蔡松坡呢。

    “这次打探消息还真让我发现了些许端倪。”吴佩孚脸色有些怪异的说道:“蔡松坡的病情恶化了,听说王子安本人对此都束手无策。”

    “这倒是个好消息。”曹锐有些高兴的叫道,旁边众人则一脸不忍,消息是好,可你见其他人对此露出一点兴奋的意思没?这种事儿只能在心里偷着乐。

    “那行,都依着你。”曹锟对吴佩孚的话可说是言听计从,执行起来一点不带打折扣的:“老四老七,你俩可听清楚了,回去把兵练好,要让我知道哪个敷衍其事,官帽就别想着再戴了。”那俩人认为单靠吴子玉打仗很容易助涨他的嚣张气焰,日后也是不好节制,双方关系不太好,曹老三怕他俩虚应才有此告诫。

    如何应对皖系之后荣登直系最大敌人的鲁军问题告一段落,接下来,一众人又商量战后的功劳封赏,随即探讨怎样跟张作霖打好关系,是不是在哪些地方需要退让,但又得保证自己的利益不能因此受损过重—不想外面传来一声报告,抬头望去,有副官拿着电文进来说道:“大帅,奉天张雨帅发报,要求我军归还在南苑机场抢到的两具探照灯。”

    众人错愕,这是什么情况,紧接曹锟大怒道:“他还真当土匪上瘾了,就两具探照灯值当再发电报讨回?”—直奉双方正快马加鞭的抢收皖系战败后留下的辎重粮草,为此经常抢到一块儿,大打出手的事情时有发生。

    ……

    “齐照岩不同意改任海关署长?”王子安拿起电报看一眼,随即嗤笑道:“无所谓,让他继续干吧,肯定不放心他那群手下,以为咱要对他们动手呢。”话虽如此,日后这位别想着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离了张屠户还有李屠户呢,虽说别的地方可能掌权时间不久不能给自己提供大量合格官员,可山东历年教育现下正是处于人才井喷的时刻,大不了越级提拔。

    马登赢站立在一旁,手里拿着叠公文,听他说完又给递上一份。这种事儿本来是由秘书打理的,可王子安嫌两者功用有些冲突,在短暂设立之后便将其裁撤,只在副官室多加了几个人。

    打眼望去,是冯伟军回复关于外蒙移民问题,从去年开始的大规模置换移民,共派到外蒙十四万人,移出七万人,这是个长久活计,不可能一蹴而就,不过冯伟军在电文中大倒苦水,这段时间北上的流民明显减少,之前出来逃荒的人群很多都回返家乡,继续耕种自己祖辈留下的土地去了。

    “他这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学得是越来越溜,三天两头的哭诉,他不烦我都烦了。”王子安嫌弃的点评一句,随即吩咐道:“一会儿给罗省长送个条子,让他从山东苏北组织一批人北上,这俩地方都是人多地少的典型,农村中的无地农民还有很多,留在家乡也是滋生事端,不若替国家守边。”

    “冯委员长还有一份请求增加两个师援兵的电文。”

    “两个师?”王子安闭上眼睛想下,如今抽调了部分兵力去往新疆,外蒙两个师一个混成旅加上骑兵,控制的地盘太大,白俄多有流窜,蒙边两特区需要防备张作霖跟直系,剩余兵力根本没法调动,是有些兵力不足了。不过拿下浙江自己虽又多了三个师的人,可一个被取消番号,另两个不经整训压根没法用,老兵油子太多,只能再行扩编了。

    只是现今花钱的地方太多,手里闲钱没多少,但想到要真因为兵力不足造成前功尽弃,那能哭死自个,还是咬咬牙说道:“热河的民兵建设也有好几年了吧,回电,让他先从民兵中遴选合适兵员,亟待参谋署调派军官到达后扩编两个师,但连以上军官原则上不得使用蒙边人士。”

    “这是浙省马督军提请的在境内行土改之事电文。”马登赢将先前的话拿笔记下又说道。齐耀珊在先前虽说比较配合,可到底不如自己人用起来放心,何况他本人乃前清进士,对土改存有抗拒之心,王子安一事不烦二主,也便让马舒啸兼着,反正他的师长职务卸任,正好能者多劳。就算不懂也没关系,皖苏一带的土改基本完成,空出大批专业人士,拉过去接着捣鼓吧。

    “…徐世昌拒绝签发命令?得了太上皇的令,有底气了。”再接过一份总统府的回电,王子安随意的说道,浑然没将此事看在眼里:“只要咱的兵进去了,谁还敢撵出来不成。”自打发现不是那块儿料,他便一直没往中央安插人手或收买政客,实力到了,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一番查看,今天的电文处理算是完事儿,紧接其人端正身子,对着站了老长时间的马登赢说道:“回去拟个文件,给政务委员会送过去,责成他们近期掀起反贪风暴,期间注意宣传,让群众也多参与进来,日后这个得常态化,进行定期清理,一来纯洁自身,二来充实国库,三者算是给百姓的出气筒,也是杀贪官以谢天下,咱的辖区内控制太严格,得找点儿渠道让民众发泄下。”

    ……

    电文处理完毕,王子安随着马登赢走出办公室,来到巡阅使署的会客厅,内里,一位胡子拉碴身材削瘦的的文弱青年正在等候,其人还在四处打量厅内布置,见他进来赶忙站起身,手臂抬起置于胸前,掌心朝下,极为标准的行了个黑衫军的礼节:“大帅。”

    “坐。”王子安说完自个先一屁股蹲下:“怎么样?这大半年的牢狱生活感觉如何,有没有思考下我为何会在救你出来之后又给投入大牢?”此人赫然是给其留下深刻印象的肖文广,只是长时间的失去自由身让他显得萎靡不堪,早不复先前的斗志昂扬了。

    说起来还是王子安救他出来太晚的缘故,硬是让人在京城监牢里呆到年后。此事盖因他出的风头太多,无数次游行都有其人身影,当时徐世昌政府再对游行人群退让也不可能任其乱来,抓到后严加看守,甚至都在段祺瑞那里挂上了号,而自己又不能光明正大要人,防止被人看出他捣乱的实质。

    直到直皖战起,谁也顾不上这位激进教师,有外情的人赶忙贿赂几个调查他罪行的办案人员,随即趁着一片混乱才将人弄出,可惜回来后同样也是投入大牢,失望之下还以为王子安也要审判他呢。

    “谢过大帅挂念。”肖文广嗓音有些低沉:“卑职这段时间考虑的很清楚,做事过于激进不考虑后果,造成十几个学生为此身亡。”

    王子安看了他片刻,随即笑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装傻,但不听上令私自调动黑衫军,不说犯了我的大忌,任谁都不可能答应。不过我王子安不是卸磨杀驴的那种人,你怎么也是为了鲁军的利益着想,打算再坑北洋一把,我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现在给你两条路。”他竖起两根手指。

    “一,连同那几个开枪的黑衫军成员,你们继续在监狱呆着,直到老死,二,所有人北上外蒙,去往那里屯边,近期内不得重返山东,也算另类软禁,你选哪个?”其人能借势一飞冲天,自是眼光极好,王子安可不想把他留在山东,日后再出点幺蛾子咋办。

    而且把他发到那边,除了堵住京城黑衫军成员的嘴,告诉他们此人没死,还能给打算效仿其人的一些激进者警告,真由着他们胡闹腾,二二六兵变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在中国。

    “第二个,也多谢大帅不杀之恩。”肖文广本是死灰的眼睛流露出希望,能活着谁愿意去死,他之前可是听说要对其执行枪决的。

    “别光谢我,走之前看看欧署长,你可是他的得意门生。”欧志华当初三番五次的要求自己对他网开一面,也是出了大力:“行了,回去吧。”

    肖文广站起身,又重重的行了个礼,随即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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