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鲁交界处的山都不高,特别是靠近平原地区,有个百八十米就算不错。李庆翰低伏着身子闷头向前冲,他们已跑到距敌防线不足五十米处,小跑变成了狂奔。排属火力组跟连属火力班没有过多停下射击,虽然现下火炮支援为防误伤没开炮,但对方阵地仍是只闻枪声不见人影。

    “手榴弹。”李庆翰耳尖,枪炮声中愣是听见处于攻击最前沿的一排长的喊声,随即数十颗手榴弹砸向定武军阵地。两侧五连七连攻击方向也是不甘落后,直将那条不甚牢固的防线炸起阵阵泥土,间或夹杂敌方士兵尸体残肢。

    “手榴弹。”这次李庆翰是听不到了,他耳朵里还响彻着爆炸声。又是一轮弹雨,尚未散尽的硝烟中隐隐出现向后逃跑身影,不过他们想不到,刚才的弹雨会再一次光顾头顶。

    进攻中早已上好刺刀的步枪在主人手中狠狠扎向敌人防线,瞬间撕烂了本就不牢靠的阵地,简单的工事中无数定武军士兵跪地投降,更有那不堪者双手抱头趴在地上,枪支被胡乱扔到一旁,泥土里还散落着成箱的手榴弹。

    “不许停,继续攻击直到穿透敌人防线为止。”李庆翰看着有些停顿的己方士兵大声喊道:“俘虏自会有后方收容,跟老子继续冲。”他的连处于进攻中央,任务本就是一直突击直到打通防线。

    “冲。”一排长醒醒神,听到连长声音也大声呼喊道,他是去年从山东讲武堂毕业的军校生,看到漫山遍野逃跑的定武军士兵有些经验不足略微停顿片刻。

    李庆翰很快跑到他身边,作为连长他不用编入三人小组,只做居中指挥便成,“快点儿,敌人没了防线也要冲,争取跑他们头里把人都截住。”

    定武军在前面跑,李庆翰领人后面追,可惜张辫帅的人吃惯了一天两餐,远不是一天三餐还经常见荤腥的鲁军士兵对手,渐渐除了几个身体强壮者还在前面跑,大部分人都已跪地喊着爷爷投降。

    待跑出一段距离,李庆翰实在没了力气,看周围士兵也都个个哈巴狗样,纯凭一股气支撑,便打出信号停止追击,随即收拢部队就地构筑防线,阻挡另两连没能截住的敌军—那两个连需要稳住侧翼耽误片刻,速度没六连快。

    已跑远的定武军人在迫击炮攻击下留了几具尸体,余者转眼没了身影,李庆翰不为己甚,又逼迫部分敌军投降后转身跟着五连朝左翼方向开进—那边部分敌军由于防线稍微靠前还没跑过来,右翼则交给七连跟远处官道上显现身形的骑兵营。

    一场不算激烈的战斗落下帷幕,李庆翰又忙起收拢掉队士兵安置受伤同袍的事情。战斗过程虽乏善可陈,但进攻中伤亡在所难免,一番清点他有些庆幸,自己连士兵还算老天保佑,仅有数人阵亡,伤者不少,但大多是追击过程不慎伤到自个的倒霉孩子,稍事包扎便又是一条好汉。

    留给他们的整顿时间不长,随着后续部队赶到,大部队收拾起行装朝着平原开进。

    ……

    “我x他王子安全家。”张文生气急之下抓起桌上茶杯砸到地上,浑不管此乃前前朝官窑产物,想想又觉不妥,犹自不放心的问着自个幕僚:“你可的确见到王子安本人了?”

    “大人,事关重大,下官但不可能有丝毫隐瞒。”幕僚一脸苦瓜相,“他不但不同意退兵,对大人言及可通电反对复辟也不表赞同,一定要您交出徐州镇守使位子。”

    “全军投降归其节制也不可以?”张文生脸色阴沉的可怕:“老子有哪点对不起他王子安,轩帅复辟管我屁事儿,怎么就一门心思朝着徐州来。”

    昨日张勋复辟通电全国,顿时激起一片反对声,但率先起兵反对者非王子安莫属,其人一封讨逆电文紧随复辟电文之后,端得让围观群众大呼过瘾,纷纷赞道此乃真英雄,只是两篇电文时间太巧合有些让人疑惑。

    讨逆电文一出,张文生就知道事儿要糟,讨逆么,肯定要打仗,他王子安的地盘跟京城不搭界,应该不会北上,那就只能讨轩帅老家,谁让这两家离得近呢。果不其然,不到中午鲁军越界攻击的消息便传了过来,张文生长年往山东跑,自是清楚两家军队之不同,但凭自个手下不足万把兵马是对抗不了滴。

    这人倒也光棍,立刻派人北上,明言若鲁军退兵他会通电反对复辟,手下兵马也可归其节制,没成想被王子安一口拒绝,还把派去的联络人员赶了回来。

    其实真实历史上张文生也的确通电反对张勋复辟,不过要晚几天,那会儿不止段祺瑞已组建讨逆军,就连之前支持复辟的倪嗣冲等人也要起兵讨逆,他再看不清形势就枉为徐州镇守使了。而且他跟张勋的关系人尽皆知,张辫帅捣鼓复辟也不是一天两天,作为亲信变脸如此快让人不齿。

    幕僚刚想接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下到了屋里,转头望去,却是一浑身是血的军官:“大人,不好了,鲁军已突破我军防线,正迅速向铜山县赶来。”

    张文生腾得下站起身,厉声喝道:“我不是派了马队去增援么,怎么败得这么快?”

    “晚了,晚了。”那人嚎啕大哭:“马队半路遇到溃散逃兵才得知防线已被击垮,紧接鲁军的马队就到了,他们的小炮打的到处都是,还人人拿着机枪,弟兄们伤亡惨重,卑职也是拼了命才逃回来的。”

    “放你娘的屁,你能骑马抗马克沁…”张文生还没骂完就想起一事,某次会操鲁军请自个去观操,对方士兵曾拿过一种连发短枪,当时还想买点,可对方死咬着不卖,后来双方一直和平相处,他也就慢慢将这事儿忘掉,“他们有多少人,现在到哪儿了?”

    由于定武军探哨在跟鲁军的交锋中败下阵来,张文生到现在也不清楚王子安具体派了多少人,不过从东海一带发来的求援电文看对方肯定少不了,否则没可能两路进攻。

    “几千人,四周全是他们的人,大人,这仗没法打了,咱跑吧。”那军官已是痛哭流涕了。

    “来人,把他叉出去。”张文生厌恶的摆摆手,卫兵很快将其弄出。这人已被打怕,说的话压根不能信,几千个骑兵,就为了自个派出去的一个营头马队?这不扯淡么。

    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张文生抬抬头,看样又不是好事儿,果不其然,来人进屋迅速递给他一张电文:“大人,川省督军蔡锷通电讨伐大帅,支持鲁军所为。”

    ……

    “定武军经张勋几年间大肆扩充,兵员两万七千余,此次进京带走步马炮各部十个营头五千多人,余者掌握在徐州镇守使张文生参谋长恽禹九等人手中,遍布徐州海东怀远(蚌埠)一带,仓促间可集结兵马有限。”暂编一军参谋长童瑞成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道:“今日在茶城阻挡我军之步队三营马队一营为张文生手上为数不多的机动兵力,被我军一役全歼,只余铜山县内守城兵马,其他各县守备力量暂无余力对其进行支援。”

    “海东方向当面之敌不战而溃放弃多处要地,我左路军正寻求敌军主力逼迫其与我交战…”

    “铜山县防守兵力多少?”王璞听完参谋长的唠叨问道。

    “步队六营马队两营炮队一营,近四千余人,但其中有为数不少之军官早已被我收买分化。”参谋长很合格,张口就来。

    “告诉王子敬跟穆恩堂,我要明天落日之前进到铜山县城建立指挥部,可允许航空团对城内进行轰炸,但要注意甄别目标。”

    童瑞成有些咂舌:“一白昼是不是短点?定武军若打定主意死守不见得好打,何况城内还有青壮民丁。”

    “没多余时间让他们在这儿墨迹,要往南面看。”王璞一锤定音。

    ……

    李庆翰望着分到自己连的神枪手有些羡慕,看人这身披挂,当兵这些年愣是没见过,那枪有望远镜,真想拿过来好好看看。不过此人性格有些孤僻,来连里半天没说几句话,而且军衔挂的上尉,跟自己一样—他却是不知道,此人可是绝对老兵,宣统二年就跟着王子安混,死活不愿当官,让他退役也不干,最后给了个无实权的上尉,也算这些年没白混。

    这群穿戴很高端的人物李庆翰以前听说过,还有专有名称唤作狙击手或猎兵,众人以前没怎么听过这名,还是觉得神枪手亲切。

    今晚要攻城,团里临时将其调派到这儿,因着白天他们是主攻连现下没分到好任务,分的人也就一个,听说一营一连直接分到三人。

    等待的时间让人觉得很是漫长,期间旁边小兵子问他为啥叫总攻而不是夜袭,李庆翰很是傲慢的摆脸没回答,这特么从城墙到护城河外边全是火堆,夜袭个屁啊。

    白天的行军与进攻耗费了大量体力,李庆翰低伏着身子跑向另一边,他要去看看,有没有哪个兔崽子敢在这当茬睡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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