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安不信这个邪,他还偏就说了句“打完这仗回来娶你”的话,这么多大风浪都过去了,还能栽到小阴沟里?当然,志得意满的情绪要不得,一切小心为上,防止真做了这句话的祭品。

    半个来小时后火车又咣当咣当的停在韩庄车站,这是津浦线在山东境内的最后一个站点,继续往南就到了江苏徐州府。津浦线由于黄河铁路大桥还没修完尚不能全线通车,被分成了两截,一段从天津到济南,另一段从济南到浦口,历史上等到今年的十一月份才能全线通车。

    攻下徐州城的淮泗讨虏军是陈干奉黄兴孙中山之命与淮军柏烈武所部共同组成,他们虽然号称上万,但日后陈干只改编了一个旅的部队,王子安对于各路大军张口就来的几万人马已经有所免疫,而且他也干过这种事情,自不会陌生。

    “跟陈干的人联络上了?”王子安问向郑其岳,郑其岳来这边儿已经有几天,四处找人牵线搭桥的联络呢,王子安下车后直接把他叫了过来。

    说起来王子安是真不想跟陈干的人干仗,虽说不怕但总没好处不是,这徐州城就算被自己拿下日后也得交还给袁世凯,身上还得背个骂名。虽然他是山东地界的革命首义,但首义成功后大家也就看不到他的人影,存在感比起在南京革命政府混了老长时间的陈干自是不如,而且陈干此人1905年就开始闹革命,跟革命党的人都混了个脸熟,人脉很广,一个不巧就得让同情革命的报纸喷个半身不遂。

    因此陈干若不继续派兵北上,他打算就此言和,故而先期派出郑其岳南下联络淮泗讨虏军,要知道全国境内大规模战事已逐渐平息,随着宣统退位南北双方议和差不多完成,行共和要和平的口号也愈演愈烈。

    “联系上了。”郑其岳低眉顺眼的说道:“已经跟陈干搭上话,他们原则上同意不再北上。”

    王子安点了点头:“那就好,能不打还是不打,咱的部队还没编练完成呢。”

    “他们还派了人北上,要来拜见大人。”

    “哦,在哪?”

    “韩庄车站,属下已派人将其安顿好,共有四人。”

    “那去见见吧。”王子安说完便在郑其岳带领下信步朝着车站走去,现在还没到不可随便面见别人的地步,自是想见谁就见谁。

    车站站长室内的洋人站长正在跟来客交谈,看双方言谈甚欢的样似是相交很久,郑其岳推门进去,屋里几人都起身迎接,看他身后跟来一身穿北洋巡防营统领服装的军人,全都望着郑其岳等他介绍。王子安先前为过把瘾曾穿过北洋统制官的军装,后来觉着没意思,袁世凯也不大可能给自己一个师的编制,故而换回以前装束。

    “各位,这位就是暂领兖沂曹济道各路兵马的王子安王大人,大人,这几位是陈干陈统领的特使。”郑其岳上前一步介绍道。

    屋里点着炉子,烧的热烘烘,几个特使还没答话就见那洋人率先走了过来,用着不伦不类的汉语说道:“王大人泥豪,我是韩庄车站的站长史密斯,以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你好。”王子安点点头算是见过,那洋鬼子也是明白人,见状问候几句推门出去,留下几人在屋里交谈。

    依着郑其岳介绍,陈干的几名特使以一位唤作张作滔的人为首,双方先是客气几句便直接步入正题,“我等此来是想见见王大人的面,顺便告知陈统领的意思,以现有江苏山东为界,只要贵方不继续南下,我军也断不可能北上。”

    “好,痛快。”王子安大笑一声:“那我也答应各位,只要你们不起兵,我自然乐见其成。”他说的是对方把徐州城占下的事情。

    双方继续交谈一段时间,来的几人想见识下从一介响马到山东革命首义的传奇人生,而王子安也想跟正牌的南面来人谈下好交流交流信息。郑其岳的情报队被分成了两部分,林长庚带人脱离出去专司对内情报,他则全力主持对外工作,另外军队内部的反特和监控也被宪兵队接手,这样一来职责分的很清,效率上大有提高,只是南京太远,郑其岳的手未能伸到那边,故而各种情报只能依靠公众信息来解读。

    待片刻屋里几个客人起身想要外出,就见外面有人没敲门腾腾跑进来,拿出封电文交到王子安手上。

    王子安拿好一看勃然色变,对几个尚在观望的特使说道:“看来你们陈统领的威望不太足,手底下的人不听使唤,看看吧。”说完将电文扔到张作滔身边转身走出站长室,郑其岳则随后跟上。

    张作滔仔细看了下电文“现有淮泗讨虏军一部六七百人经徐州府丰县越界进攻济宁州鱼台县,正与我巡防营激战”,愣半晌将电文扔给几人破口大骂道:“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还有没有军纪了。”

    那几人把电文看完,有人接话道:“现在先给陈统领打电报吧,让他赶紧把人弄回去,您再去稳住王子安,让他先别急,这要刀兵一起麻烦可就大了。”

    “对对,先别急。”有人附和道。

    张作滔心里不禁大骂,你是不急,我可是领队,这不明显置我于死地么,可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抬腿向外走去,不想刚开门就碰到先前出去的郑其岳。其人也不多说,只给了张作滔一句“各位还请在此驻留片刻,日后说一套做一套的办法还是不要用了”便离开,他也有些气恼,这不让他在大人面前抬不起头么。

    张作滔还想争取下,不成想过来七八个士兵,领头的敬了个礼语气不善的道:“请吧各位,给你们准备好住的地方了。”说完带人上去,驾着几人便朝一栋小屋子走去。

    “唉,唉,听我说,听我说,我要见王大人,我要见王大人……”

    ……

    王子安收到的电报有两份,一份是淮泗讨虏军的人进攻鱼台县,另一份则是济南城里的探子发来电报,称张勋在徐州尚有大批军饷和家财未及北运,估计都已陷落于革命党手中。消息来源于张勋自己的大嘴巴,他到济南城后忍不住将此事告知张广建,随之众人也便得到消息,只是他们知道后最多也就笑话下张勋,压根没有其他想法。

    张勋为人忠厚,待人实诚,但刮地皮的事儿也没少干,这些朝廷大员个顶个的身家丰厚,依着内线消息他遗落在徐州城有二百多万元,比兖沂曹济道之前一年的税款都要多,因此王子安临时改了决定,趁此机会南下攻打徐州,看能不能拣个洋落。

    虽说他王大人不想打,但对方已然攻打了鱼台,那性质可就不是擦枪走火能解释得了。鱼台县有一个连的巡防营士兵,平日训练等方面都跟得上,虽然打得比较苦可在城内巡警和青壮支援下倒也撑得住,王子安也已下令让程良抽出一个连的骑兵前去支援,并率其余部分即刻南下,伺机寻找对方军队与之作战,他本人则率两个团携重装备走陆路进攻徐州。

    陈干淮泗讨虏军崛起的时间很短,只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把千余人马扩充到号称万人的地步足可以想象对方的技战术水平,因此对于能不能成功他是没有任何疑问,而且此战师出有名,谁也说不出自己的不是来。

    因为战事缘故韩庄到徐州的火车停发,不过纵使不停发他也不敢继续乘坐火车,这不是找着给人送人头么。

    韩庄到徐州府府衙所在地铜山有三十几公里远,一路沿着津浦线走,从中午到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王子安的人距离铜山县城还有十几公里,也就不继续前行命令士兵安营扎寨,准备明天再行出发。

    路上淮泗讨虏军的探马不时出现在大军周围,他们攻下徐州的时间不长,各地未曾完全掌握,对王子安领军到来的消息知道的稍慢些,估计他们现在正开会讨论这事儿该怎么办呢。对于这些打不着又撵不走的探马王子安是无比痛恨,想想回去定要宋承斌早点把迫击炮弄出来,否则手里的家伙什都不太管用,马克沁打不准,火炮的炮弹又太精贵,他还没在当下的中国听说有拿火炮崩探马的神人。其实这年头迫击炮早就研发成功,只是都还比较原始,他也不想浪费宝贵的钱财去购买,反正结构简单让宋承斌捣鼓也能弄出来。

    午夜的时候淮泗讨虏军发动了一场夜袭,百十个敢死队员手持大刀缠着分辨敌友的白布静悄悄的向着营盘摸来—可惜王子安清楚知道革命党为减弱同敌方优势经常使用夜袭,故而早就有所准备,一个营的士兵等着对方的自投罗网,在暗哨发出信号后一拥而上,直接将其堵在了铁丝网的另一边。

    一道用钳子就可以轻易撕开的铁丝网成了对方的伤心之地,在付出大半伤亡的代价后不得不狼狈后撤,王子安怕夜里遇到对方接应部队的埋伏不好打也没派人追出,只是嘱咐值班军官严加防范便回帐篷睡大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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