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一众响马撵到村外场院,怕自家孩儿惹恼了这堆凶神恶煞般的山大王,都死死捂住他们嘴巴,间或几个想哭的婴儿也被各自父母紧紧抱在怀里,一时间,绝望疑惑麻木的目光朝着站在临时立起来的土台子上的响马和李家人望去。

    王子安撇撇嘴,心说咱也一表人才,咋就能把这群村民吓成这样,随手摸起一铁皮喇叭,清了清嗓子叫道:“各位父老乡亲不用害怕,咱王家寨虽是响马,但也是义匪。都听过梁山泊一百单八将吧,俺们跟他们是一样的,除暴安良劫富济贫,那是我王家寨的职责;当今官府无道,逼得俺等落草为寇,可也不会残害尔等,大家但请放心。”底下众人茫然无语,看向他的目光像是看到一傻子,王子安心道这只是铺垫,后面有大杀器,不信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著不信服:“栓子,把东西拿上来。”

    “是。”王子栓紧跑几步抗了一麻袋东西扔到地上:“都在这儿了。”

    王子安伸手从里面摸索了一把,掏出一叠纸张:“看到没,这么多,一整麻袋,都是各位欠李家的高利贷,还有放租的条子,地契。”他把手中的纸条晃了一下,“也是你们世世代代受苦的凭条,李家人作恶的证据。栓子,都给我点喽。”

    底下众人一片哗然,顾不得害怕挤上前去查看,一时间纷纷攘攘好不热闹,有老者喊道:“大王请稍等,能否让俺等看个明白。”

    王子安看了眼说话之人,对他喊大王之事没在意,“当然可以,请老丈上来代为查看。”

    老者颤巍巍走上来,后面有人拉了一把没拽住,拿起纸来仔细看去,却是正儿八经的欠条,“的确是真的,是李老二家欠的帐。”

    王子安伸手取了过来,不能细看,细看麻袋底下全是草纸,就一四五百口人的小破庄,哪来这么多证据,“栓子,点火。”王子栓也不矫情,将一旁准备好的火把菜油扔向破口的麻袋,不一会儿便燃起了熊熊火光,照在王子安脸上顿显一片狰狞:“现在,各位欠李家的债一笔勾销,租的李家地,也都是你们的了。”

    土台后面绑着的李聚财等人脸上一片死黑,闹也闹过,哭也哭了,求也不管用,爱咋地咋地吧,台下众人却是一阵欢呼,王子安事先准备好的托也在底下喊道:“多谢王寨主活命之恩。还请一起将那李聚财等人杀掉,否则遗祸无穷。”

    “杀不杀,那都是你们说了算。”王子安见众人情绪已被吊起,准备再加一把火:“有受了冤屈的,尽可以上台来诉说一番,由各位决定他们的死活。”

    村民们相互看着,谁都不想当出头鸟,混在人群中的王启年见状跳了出来,刚才在下面起哄的就有他:“俺先。”说罢大步走向前来,将李聚财提溜到土台,“啪啪”两巴掌先打上,“狗贼,你设计逼死俺爹娘,夺俺家产,想不到会有今天吧。”哈哈大笑一声后猛的扑上去撕咬起来,李聚财口被塞住,无法言语,呜咽两声尽情挨着,底下翠兰见状也跑过来拿石块砸向他那败家儿子,满脸都是泪流:“呜呜,你个杀才,让你逼俺,让你逼俺。”

    人群慢慢涌动,有那踌躇不前之人此刻也受激跑上来,或拳打,或脚踢,把个王子安一众人等硬是挤到台下,若不是事先吩咐保护好其余人,怕是李家今儿就得灭门,只是李聚财与他的直系家人在人群中慢慢没了声息。王子安见效果不错,抽身跑到看热闹的自家兄弟阵前,找到那报信人和他姐姐:“怎么样,给你报仇了,你跟你姐也可安心回家了。”

    “家?早没了。”报信人嘴角一咧,露出渗人的笑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郑其岳,谢过恩人大恩,恳请大当家的收留,只要给俺姐一口饭吃,小的但凭吩咐,做牛做马来报。”

    “奥?”王子安瞧了一眼被李聚财送给葛三炮暖床的小妾:“你俩可想好,上了山可有诸多不便,你要愿意,我给你们钱远走高飞,找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小妇人李郑氏谢过大王,俺听弟弟的。”李郑氏低眉顺眼道。

    “那好吧。贵儿叔,贵儿叔。”闹哄哄听不清楚,王子安扯开喉咙喊道。

    “唉,在这儿呢,这儿呢。”王长贵丢下热闹赶紧跑过来。

    “你找人等着,一会儿估计不少人要上山,派人通知山里准备好。”

    “好的。”王长贵嗖的一声不见了人影,估计又回去看戏了。

    人群渐渐平息下来,场中李聚财等人早已没了声息,燥热的村民也回过神来,迷茫后悔害怕,诸多表情不一而足,有那妇人扯着自家男人嚎啕大哭:“叫你逞能,叫你上,这下好,打死人了吧,你可让俺娘仨怎么活幺。”那男人见众人目光聚集到自家身上,觉着面子过不去,伸手拨拉开妇人的手:“你个娘们懂个屁,那李家人欺负了俺一辈子,还不兴俺报仇了。”随后抱拳对众人道:“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让老少爷们们笑话了,别跟她一般见识。一人做事一人当,俺杨家二郎打死不让各位承担。”

    “说啥话呢杨二。”王启年此时趾高气昂,一心将村民拉上贼船,再说打死仇人心中倍儿感舒坦:“这是咱们一起干的,可不能让你一人给担着,再说你一人也担不起,这可是七条人命,大家说对吧?”

    “对,这是俺们一起干的。”有那嘴快没让自家娘们捂住嘴的喊道。

    “对,一起干的。”有人挑头就有人跟着,乡里乡亲的都沾亲带故,一会儿就汇成一道鼎沸的呐喊声:“一起干的。”

    激情去得快来得更快,王子安趁机宣布以后村里只需缴纳给王家寨三成收获,皇粮也在此中,他是打定主意要抗税抗捐,此时鲁中南地区匪患成灾,官府一时半刻注意不到自己,待自己事成一切休言,不成后世史书也得给带过一笔:“宣统元年,蒙阴义士王子安率众反抗无道官府与地主劣绅,抗捐抗租,充分体现农民阶级反抗三座大山的大无畏革命精神。”随后收拾战利品,发给李家奴仆路费让其回家,村民们有那一同上山当响马的准备带到山上训练,不愿去的就地组织民众自卫队,着两人再此训练,配上几杆破枪,也是聊胜于无。一时间村里人声鼎沸,待王子安将抄掉李家剩余的粮食物品分发下去更是引起一片欢呼,皆言王寨主乃千年一见的好土匪,好响马。

    ……

    王子柱骑马颠簸一路,咯的屁股生疼,路不太好走,他又不舍得浪费马力,待一个多时辰才跑到徐二疤平时多呆的徐王庄,看到徐王庄出现在视野里,王子柱希律律一声停下马来,手搭凉棚远远望去,众响马也都赶紧停下,看向王寨主的本家。

    “虎子,你对这片儿熟,一会儿进去打探一下,其他人村外埋伏好。”王子柱对着王世虎吩咐道。

    “好的。”王世虎本是猎人,平时打猎经常捞过界,到过徐王庄多次,认得不少人,由他出面最合适:“不过可得接应好。”

    “废话恁多,忘不了你,快去。”王子柱朝着虎子的马踹了一脚,战马吃痛下撒腿跑开,气的王世虎飞奔中破口大骂:“你大爷。”

    “俺大爷是你爹。”

    王子柱等人随着跟进到庄外小树林里等着,人皆不下马,就等有事儿好干活。不一会儿便见王世虎骑马窜来,喘着粗气道:“打听好了,都在庄里癞子家聚赌呢。”

    “人多不多。”

    “怕引起怀疑,没敢打听,估计多不了,俺没听到多大声音。”

    “这人名声也不怎么样,估计老百姓不会管,一会儿直接烧房子,准备家伙。”王子柱打算一鼓而下:“到时听俺号令。”

    一阵闷雷滚滚的声音传来,徐二疤半躺着的身子忽的坐起,耳朵直愣愣听着,吓了旁边马仔一跳,刚想说话就觉不对:“马蹄声?葛三爷的队伍?可他应该事先有传话的。”

    “不可能是王家寨吧,他们都缩山里老长时间没出来了。”旁边有人接话。

    “草,不对劲,抄家伙。”徐二疤大吼道,也不能怪他没提防,实在是王家寨众人这多天没来找他报仇放松了警惕,而且放在外面的搬顶子也不是啥讲究人,这会儿不知跑哪个寡妇家床上了。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尚未冲出门去,便听外面有人喊道:“王家寨响马寻仇,刀枪无眼,闲杂人等紧闭门窗。”同时有子弹啾啾的钻进屋里,赶紧吩咐屋里众人:“拿东西顶住门,别让他们进来。”一圈土匪乱糟糟行动起来,忙着将杂物堵到门边,然后退到窗户旁,小心拿枪顶开窗户扇叶朝外射击,也不管子弹打到哪去。正担心间一土匪大叫着喊道:“他们不会放火烧吧。”

    合该他乌鸦嘴,王子柱一行人已将火把扔向屋顶,并把房屋四处点燃,待火光冲天,指挥众人分别扔出挠钩抓向房舍外面木头支架,打马向外奔去,齐齐纳了一声喊“开”,也亏得周围空旷,那茅舍应声而倒,砸的尘土飞扬,火星四溅,王子柱也不细看,端起枪来就打,四下里枪声连成一片。

    屋里众人已被烟气熏得难受,虽说茅草顶掉下来也砸不死人,但当不得茫然之际遭此大灾,顷刻间没得几人站立,有那未死之人在地上连连打滚扑灭衣服上火苗,只得徐二疤拖了一具尸体挡在身前,朝着对方开了几枪打掉一人后就被乱枪打死。

    王子柱见有人落马,对着地上滚来滚去的土匪开了几枪赶忙跳马跑过去查看,见是王世虎的弟弟王世雄,枪子打过胸膛形成对穿,血流滚滚已是昏迷,忙扯出白布来包扎—这是王子安要求众人携带的—然后起身看向徐二疤等人尸首处,此时众土匪已被击毙,未死透的也给补了枪,对着村里就是一阵狼嚎:“此地以后就是俺王家寨所辖,等过几天自会有人前来向各位交代。现在赶紧出来救火埋人,出了事可别怪俺等未提醒。”

    王世雄身受重伤,骑不得马,王子柱等人做了副简易担架,上面铺上癞子家的被褥,也不管癞子娘在那哭得一塌糊涂,着王世虎与另三人先行将他送回,其余人在此搜寻徐二疤的残余和家伙什,待搜寻完毕后去取了他的项上人头才骑马走人,只留下一堆傻愣愣的村民在那救火埋人。

    “唉,前脚死了狼,后脚来了虎,这日子可让人咋活啊。”救火的一老汉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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