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张献忠是最早了解宣大军厉害的人物之一,早在崇祯五年时,那会张献忠还在高迎祥手底下混。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年他跟在高迎祥屁股后头一路上攻城掠地好生的露了一把脸,后来不知怎么着自信心爆满的他拍着胸脯跟高迎祥讨了攻打应州城的差使。开始的时候应州城差点就被他攻下来了,可没曾想半道上杀出了个程咬金,岳阳带着他的五百团练杀了出来,一通激战之下竟然把他的一万多流寇大军打得屁滚尿流,张献忠要不是跑得快估计就得交待在那里了,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的高迎祥逃回去后还被好生被李自成、罗汝才以及老回回等人取笑了一通,现在一听到宣大军这个名字一时间新仇旧恨全都涌上了心头。

    “那些宣大军有多少人?”张献忠冷冷的问。

    头目恭敬的说道:“启禀八大王,那些宣大军撑死了也就千把人,只是他们的火器实在是太过犀利,刘头领带着人攻打了一天都没能打下来,而且刘头领也不敢逼迫过甚,否则那些泥腿子一旦闹起来他也怕不好收场。”

    “狗屁……什么不好收场!”张献忠跳了起来指着这名头目喝骂道:“我看刘文忠这小子就是怕死,你马上再给刘文秀调拨一万人马过去,再告诉他,今天要是不-£能把那批粮草给我抢过来就别怪我执行军法!”

    “是!”

    小头目走后,张献忠又想了一会感到还是有些不放心。作为一名职业造反专家,张献忠的直觉无疑是很敏锐的,上个月眼看着他就要把成都攻下来的时候孙传庭却突然传出了孙传庭入川的消息。听闻到这个消息后张献忠就知道自己想要拿下成都成就大业的想法落空了,于是他过段的从成都撤兵,把十多万大军分别撤到了宜宾、庐州、重庆府等一带准备跟朝廷打消耗战,因为他很清楚,以四川目前的出境根本就供不起数万大军的供给。只要没有了粮草朝廷的大军必然会不战自溃。

    不得不说张献忠打了那么多年仗,基本的眼光和判断力还是有的。经过多年战乱,原本富饶的巴蜀之地此时已经变得贫瘠起来,加之如今的从宜宾、内江、南充、巴中这些比较富裕的地方已然尽数归张献忠所有,目前尚在朝廷控制中的雅安、成都一带却是地形险峻甚为贫瘠,根本就不能为数万朝廷大军提供足够的粮草。而朝廷想要从四川境外调集粮草进来困难实在太大,是以张献忠只要耐心的拖到朝廷大军粮饷断绝他就可以从容的把孙传庭、洪承畴两人收拾掉了。

    但世上的事情总是很出人意料,正当张献忠美滋滋的坐等朝廷大军因为断粮而不战自溃的时候,探子却传来了消息,一支船队已经竟然大摇大摆的从闽江穿过了他控制的防区大摇大摆的朝成都前进。目前已经快到乐山。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直接把张献忠轰得头昏眼花,大惊失色之下的他赶紧命令张文秀带领一万多人快马加半抄近道赶到了船队前面,乐山附近一处地势狭小的江面上设下障碍拦住船队,逼迫船队靠岸然后再想办法夺了这批粮草,如此孙传庭和洪承畴的命运就再也无法逆转了。

    “不行,只有张文秀一个人在那里我不放心,还得找个人帮他才行。”张献忠自语了两句后喊来了卫兵吩咐了几句,很快一个身穿青色长衫面色阴冷的中年人匆匆走了进来对张献忠拱手道:“八大王,敢问您有何吩咐。”

    来的人名叫汪兆麟。是为数不多的主动投靠张献忠的读书人之一,投靠张献忠后深得他的器重。

    “子明你来了!”看到来人后张献忠赶紧上前一步对来人说道:“前两日我让刘文秀去劫持朝廷运往成都粮草的之事你想必也知道了吧。”

    “知道!”王兆麟点点头,随即好奇的问道:“以刘将军的实力对付那些运粮船应该是手到擒来才是,莫非出了什么变故了吗?”

    “何止是变故啊。简直是碰到铁板了。”张献忠苦笑一声后将事情的原委一一说了出来。

    王兆麟听后深吸了口气浓眉紧锁,“竟然是宣大军,没想到连他也插手四川的战事了。学生久闻若论战力宣大军绝对可以位居全大明之冠,如今一听果然名不虚传。区区千把人竟然能抵挡刘将军万余大军一天之久。看来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张献忠的脸上尽是烦躁之色,“我已然得到消息,李自成、活曹操他们前些日子已经被朝廷给歼灭。如今义军中还有点气候的也就数我们这支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学生自然知道。”王兆麟神情凝重道:“这也意味着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今往后朝廷会全力对付我们这支硕果仅存的义军。”

    “你知道就好!”张献忠郑重的说道:“所以这批粮草绝不能让它顺利的运到成都,孙传庭和洪承畴现在还那么老实就是因为粮草不足,若是让这批粮草运抵成都城,你是知道后果的!”

    王兆麟长吸了口气后点点头:“学生知道,那八大王此番想让学生做什么?”

    张献忠一副你明白就好的神情,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交给了他:“你现在手持我这块令牌调集两千老营兄弟赶赴刘文秀处,你要做的事就是好好督促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将那支船队拿下来,即便是不能缴获那些粮食也要将其毁掉,绝不能让它们进入成都,你明白了吗?”

    王兆麟神情凝重的点点头,他知道张献忠是对刘文秀不大放心,让自己去其实干的就是督战队的活,自己的任务只有一个,一旦出现伤亡过大队伍出现溃散的情况,自己带领的两千老营人马就派上用场了。

    其实无论是张献忠还是孙传庭、洪承畴他们都没料到,这场原本只是一场粮草争夺战竟然打得如此的戏剧性。

    当王兆麟率领两千老营人马赶到乐山时,发现眼前的局势已经出乎了他的掌控之中。因为明军的援军竟然一反平日里能拖就拖的习惯,数千名骑兵竟然能在一夜之间便从成都赶到乐山,现在正对刘文秀的人马发起了冲锋,战场上喊杀声和枪声响成了一片。而刘文秀手中的人马除了一千老营人马都是骑兵外其他的都是步卒,连人手一把兵器都不能满足,自然不能抵挡数千骑兵的反复冲击,很快他们就开始溃不成军起来。

    看到这样的情形后,王兆麟也没来得及多想,立刻就将手中的两千老营人马投入了战场,经过一番反复厮杀这才稳住了局势。

    直到这时王兆麟才找到了浑身浴血的刘文秀问道。“刘将军,你没事吧,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到王兆麟,刘文秀这才长吁了口气,“王先生,你总算是来了,你要是不来我估摸着就要撑不住了。”

    看着退到后面进行休整的明军,王兆麟皱起了眉头道:“不是说就要拿下那些船了吗,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谁说不是呢。”刘文秀苦笑了一声:“原本八大王派来的援军到来后我就把所有人都撒了出去。眼看着就要把那些船队拿下了,可他们的援兵却突然赶到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先生你及时赶到恐怕我今天就得栽在这了。”

    王兆麟焦急的一跺脚:“这可怎么办,八大王可是说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批粮草到成都的,现在却弄成这个样子,咱们回去后怎么跟八大王交待啊!”

    “怎么办?只能实话说了,八大王要杀要剐随他了。”刘文秀苦着一张脸。如今的局势是明摆着的,对方在多了三四千骑兵后实力大增,自己想要吃掉那批粮草已经变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是再请八大王派出援兵了。可江边的地势太过狭窄若是再多的兵力就该摆不下了。

    正当刘文秀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过来禀报:“刘头领不好啦,官兵正在拆除我们设在江面上的障碍呢。”

    刘文秀两人一瞧,可不是嘛,在距离他们数百米的地方数百名官兵正在努力推开他们横在江面上的那些破船和障碍,一旦障碍被搬掉,那些运粮船就可以畅通无阻的通过了。

    看到这里,王兆麟就知道自己这趟算是白来了,他长叹了口气问刘文秀:“刘将军,看来这下我们是完不成八大王的嘱托了,我们一起去向八大王领罪吧。”

    看着不远处明军一面戒备一面从容的拆除障碍,刘文秀一脸的不甘,“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眼看着就要得手了,就差一点啊!”

    “这或许就是命吧!”王兆麟神情同样十分的苦涩,“你应该知道,自打李闯王他们在中原折翼之后,我就感觉到朝廷对我们的围剿会越来越严厉的,这次回去之后我们还得劝劝八大王,一切都要小心才是。”

    刘文秀听了之后默不作声,他不是笨人,自然明白如今的形式已经非常严峻了,以前还有李自成、罗汝才、老回回等人在中原帮自己分担火力,可现在这些人都相继被朝廷歼灭,朝廷那些人是绝不会放过自己这支仅存的义军的。而原本不能动弹不出来的朝廷大军在得到了从充足的粮草后肯定不会继续窝在成都发霉,接下来恐怕要有硬仗要打了。想到这里,刘文秀就觉得胸口格外的郁闷。

    事情果然如同刘文秀和王兆麟所料,孙传庭和洪承畴在得到了这一百多船的粮食之后全军士气大震,两人趁机指挥大军朝宜宾、自贡一带杀了过来,很快战火便又在四川大地上燃烧起来……

    四川大地上的战火是不关岳阳什么事的,此时的岳阳正看着朝廷发来的公文沉思不已。这是一道兵部发来的公文,这道公文上命令岳阳下个月中旬派出一支不少于一万人的大军进驻福建,并将郑家的武装力量进行缴械,如遇到抵抗可以格杀勿论。而公文的落款署名却是如今的兵部尚书卢象升。

    看着这道公文,岳阳长冷笑了一声,看这架势朝廷这是怕宣大军太闲着啊。

    这时,几声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

    书房的门被打开了,王月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她走到岳阳旁边将一个冒着热气的瓷碗放在他旁边轻声道:“相公,这是新煮好的银耳莲子羹,您尝尝吧。”

    “嗯,放在那里,我马上喝!”

    岳阳一边说一边随手将公文放在书桌上,王月将头一探便看到岳阳放在桌上的公文,她一眼扫过后一字一句的念到:“限你部于下月十五之前赶制福建,将郑芝龙所部缴械,逾期不至者必将严惩不贷……这个混账公文是谁发给您的?”念到这里时王月已是一阵恼怒。

    岳阳端起瓷碗用羮勺轻轻搅了碗里的银耳搅漫不经心的说道:“还能有谁,卢建斗呗!”

    “卢象升……卢督臣?”王月惊叫了一声:“您不是说过卢督臣以往不是最赏识你吗?”

    “此一时彼一时嘛。”岳阳淡淡的笑了笑:“以前卢建斗是宣大总督我是他下属。我能为他打胜仗他赏识我是应该的,可现在他是兵部尚书,而我是坐拥两省之地的封疆大吏兼一朝国侯,现在他见了我还得先向我施礼。而且我还掌控着十多万宣大精锐,作为一个传统的文臣他能用以往的目光来看待我吗?”

    这种变化早在岳阳的意料之中,对于同一样事物或是同一个人,人们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位置会得出截然不同的态度,这个态度有时候甚至是相反的。以前大明内忧外患,大明急需岳阳这种能打仗的武将。而卢象升又是他的上司对他自然要笼络有加,可如今卢象升身为兵部尚书,对他的态度发生改变也是自然的。

    对于朝廷那些人的意思岳阳心里跟明镜似地,随着满清以及李自成等流寇的覆灭。大明无论是外部环境还是内部环境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习惯了将一切都抓在手里的文官们自然不能容忍十多万精锐的武装力量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一旦看到有什么东西不再他们的掌握之中,他们的第一个反映就是将这个东西消耗甚至摧毁掉。岳阳可以肯定。自己如果老老实实的听兵部的差遣完成这趟差使,接下来肯定还有一大串事情等着自己,比如往宣大军里掺沙子、拉拢自己麾下军官等等手段使出来。这种事情可是文官的拿手好戏。

    看着自家的男人一口一口的喝着银耳莲子羹依旧是一言不发,王月有些担心的看着岳阳轻声问道:“相公,您打算遵照朝廷的意思去福建对付郑芝龙么?”

    岳阳放下瓷碗,拿起一条手帕擦了擦嘴慢条斯理的说:“郑芝龙自然是要歼灭的,这种有奶就是娘,甚至勾结夷人残杀同胞的人是必然要受到惩罚的。但是怎么打,什么时候打却得由咱们说了算,这年头太听话的人是会吃亏的。原本我以为送一批粮草到四川会让朝中的那些人消停一会,可没想到第二波动作又来了。”

    王月点点头:“相公说得对,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咱们若是太听话了恐怕没有人会把咱放在眼里,对这种人咱们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否则他们下一步就会骑在咱们的脖子上撒尿。”

    “啪”的一声轻响在书房响了起来,王月摸着自己的臀部娇嗔的白了岳阳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岳阳笑骂道:“不许说粗话,你才来大员几天啊,就学坏了!”

    “哦!”王月委屈的点点头:“人家只是在街上听到那些百姓说了几次,就不自觉的学会了,妾身真不是诚心的,下次不敢了。”

    岳阳佯怒道:“哼……别以为相公不敢打你,如果还有下次我就打烂的你的屁股!”

    “好了,你也别摆出这副样子装可怜了,坐下来替相公我给兵部写一封回函,你就这么写……”

    数日后,一封来自大员的回函也被送进了京城,很快被送到了内阁,引起了内阁一片惊呼声。

    “无法无天……实在是无法无天!”内阁响起了一个愤怒的声音:“此时必须启奏陛下,必须对忠勇侯进行严惩!”

    紫禁城的文渊阁内坐着周廷儒、薛国观、范复粹、陈演等几位阁老,而刚才发出愤怒声音的中年人名叫陈演。

    只是虽然文渊阁里坐着十多位朝廷大员,可发出咆哮声音的只有陈演这位新晋的阁老陈演,其他的人都只是冷眼观望而已。

    陈演喊了一会,却发现并没有人附和自己的观点,他不禁有些失望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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