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阵青色的烟雾升起,三十多枚六磅重的铁丸挣脱了引力的束缚飞到了半空,随后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往下坠落,裹挟着巨大的动能重重的砸到了一名正拼命往前冲的步甲举着的重盾上。

    这面用坚硬的桦木打造的重盾在足有拳头大的弹丸面前犹如纸糊似地瞬间变成了一堆碎片,随后弹丸便毫不留情的击中了重盾后面的步甲,将他整个人都打成了两截。最后,余势未消的弹丸落在了地上一路蹦跳着又砸中了紧跟在步甲身后的三个人这才停止的跳动静静的躺在了地上,在它的后面则是一路的血迹和尸体。

    保泰是正蓝旗人,深受阿巴泰的信赖,此次进攻应州军,阿巴泰依旧让他带领步卒对应州军发起正面攻击。此时的他正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指挥着步甲和马甲朝着前方进攻。

    “都给我跑快点,明狗的火炮发射打得很快,留在这里只能是找死,不想死的人赶紧给爷快跑,只要跑到他们面前咱们就赢定啦!”

    今年三十多岁的保泰战斗经验十分丰富,已经和明军大仗小仗打了不下数十次的他十分清楚火器的弱点。以他和明军的历次作战经验来看,只要能够欺近明军阵前,这场仗他们就赢定了,再说这次阿巴泰还派了两个甲喇章京各率领一千多骑兵对明军的侧翼发起佯攻,其实说是佯攻,但明军侧翼要真的不堪一击,这种佯攻立刻就会变成强攻。这些年来,凭借着这样的战术,满人几乎是无往不利,而且清军还特意留下一条后路出来,许多明军就是在这样的三面夹击之下撑不了多久就全军崩溃,最后转身逃走。最后被清军追上被逐一歼灭。

    “装弹!”

    “开炮!”

    “轰轰轰……”

    看着步步紧逼的清军,赵永新依旧高举着长刀,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在他的旁边,炮手们或是摇着曲杆调整炮口,或是忙着清洗炮膛装填火药弹丸,整个炮兵阵地上一片忙碌。

    “大人,鞑子从两翼朝我们逼过来了!”一名骑兵指着远处的腾起的尘烟大声说道。

    “哼……就怕他们不来!”吴成枫冷笑一声,随后高声喝道:“兄弟们,鞑子过来了。按照老规矩,平排上前撒家伙!”

    “是!”

    很快,两翼的骑兵立刻策马上前,没边一千五百名骑兵拍着一字长蛇阵跑到了前方三百步的地方后停了下来,随着军官们的一声令下,骑兵从马鞍上拿起了一个口袋,然后拨马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撒东西,很快在他们的身后便铺满了一层层闪着寒光的铁蒺藜。

    当清兵骑兵绕到明军方阵的旁边时。吴成枫已经带人撒完了铁蒺藜,看着遍地那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察尔奇和常阿岱两名甲喇章京气得破口大骂,他们也算是打惯了仗的老人了。还从未看到过这么无耻的军队,竟然随便就在战场上撒铁蒺藜,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些东西撒起来容易收起来难吗?你能不能和我们好好的打一仗,你这样让我们回去怎么交差啊?

    就这样。两位信心满满甲喇章京看着遍地的铁蒺藜速手无策,最后常阿岱一发狠带着骑兵们绕到了应州军方阵的后面,想要捅这支军队的菊花。但是今天常阿岱注定要失望了。当这些骑兵刚绕过那些铁蒺藜时,枪声响了,早就防着他们的两个火铳方阵毫不客气的对准了他们扣动了扳机。

    在一排排枪声中,无数的弹丸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扑向了目标,柔软的铅弹带着强大的动能击中了目标,清兵大都是轻骑,身上只穿着棉甲,面对高速射来的铅弹时悲剧了。

    数十名骑着战马冲在前面的骑兵刚绕过铁蒺藜,朝着应州军的方阵后方冲来,就听到“啪啪啪”一阵犹如炒豆般的响声响起,一名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胸口便冒出了一个血洞,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掀下了马,重重的摔在地上,身体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眼看是不活了。在他的旁边,跟着他最先冲进来的骑兵也纷纷被击落下马,一时间战场上到处都是战马悲鸣或和中弹清兵的惨叫声。

    “继续,冲过去,杀死那些下贱的尼堪!”常阿岱挥舞着长刀,眼中冒着一股火焰不停的叫喊着,在他看来,不过两百多步的距离,战马只要几十个呼吸就能冲过去。

    可事实却让他失望了,明军的火铳仿佛打不完似地,一阵接一阵的枪声响起,一排排急促非本地呃战马悲鸣着倒在血泊中。由于方阵的两旁被洒满了铁蒺藜,清兵很自然的绕过这些讨厌的障碍物从后面冲过来,但是这样一来一去的绕圈子不断降低的速度,而且也反复成为了火铳手们的靶子。

    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在上千名火铳手的打击下,便有四五百名清兵倒在了血泊里,如此巨大的伤亡使得清兵们开始畏惧了,不少人纷纷放缓了速度,甚至有不少人下意识的策马往旁边跑去,想要逃离这个死亡区域。

    “快上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只要冲上去就能杀死那些下贱的尼堪!”

    此时的常阿岱已经陷入了一众狂热的情绪当中,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到明军的面前,杀死这些指挥躲在后面放枪的明军。

    “够了!不要再冲了!快撤吧!”

    一个声音在常阿岱响了起来,常阿岱转头一看原来是察尔奇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一看到察尔奇,常阿岱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急切的说道:“察尔奇,你马上带人和我一起冲锋,只要你和我一起合力,就一定能冲入他们的大阵中,到时候我们就赢定了,我要把这些懦弱的明狗全部杀光!”

    “杀个屁!”察尔奇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常阿岱的话,他使劲将他的身子一凝,往他往后面一看。发现后面扬起了一阵冲天的尘土。

    察尔奇指着后面大声吼道:“你看到没有,明军的援兵来了,再不走咱们就都走不了了!”

    看到这里,常阿岱的连一下就刷的白了,从扬起的尘土和已经刚传入耳中的憾人心弦的马蹄声来看,后面过来的骑兵少说也得有六七千。而他们现在却是两面受敌,且人数远少于对方,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思路一条了。

    “好……咱们撤!”常阿岱从牙缝里喊出了一句,这才憋着一股化不开的闷气指挥部队往后撤。

    但此时他们想撤退却没有那么容易了,撒完了铁蒺藜后依旧在一旁看热闹的吴成枫哪里会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看到清兵掉头要跑,他立刻挥舞着马刀指挥麾下的骑兵进行了追击,一时间一名名黑盔黑甲的骑兵挥舞着马刀朝着清兵撤退的方向追了过去。

    由于被应州军的方阵所阻拦,常阿岱和察尔奇陷入苦战的事情阿巴泰并不知道,此时的他正举着一根单筒的千里镜观看着保泰指挥步卒冲击应州军方阵的正面。只是他一边看,眉头却不时皱起来,就在刚才,保泰指挥的大军已经冲到了距离明军两百多步的距离时,对方的火炮就换上了霰弹。当数十枚火炮齐发时,数百枚足有拇指大小的铁丸犹如天女散花一般从空中洒落,将清军打得是叫苦连天。

    看到那些倒在地上哀嚎的清军士卒,阿巴泰的脸部一阵扭曲。低声骂了一声:“混蛋!”

    时间又过了一会,前面的炮声突然停了下来,战场上顿时变得一片寂静。阿巴泰也是一愣,将千里镜对准了明军火炮阵地。他立刻发现前方明军的火炮已经停止了发射,不少明军正收拾好东西,拖着火炮往后撤。

    看到这里。阿巴泰一阵大喜,他猛的扭头对一旁的戈什哈喝道:“你马上过去告诉保泰,那些明狗害怕了,你马上让他加快速度,让弓箭手迅速冲到明军阵前,用手中的弓弩将那些明狗全部杀死!”

    “嗻!”

    其实不用阿巴泰吩咐,当炮声停止后,阵前的清军也自动调整了队形。原本躲在后面的弓箭手也跑到了前面,密密层层的弓手后面,又是一层接一层如林的长枪,还有各人队列中密密麻麻的蓝色镶红旗号。

    “前进!”

    随着清兵的速度加快,双方越来越近,整齐的踏步声中,对方的盔甲兵器,飘舞的红缨大氅,甚至各方战士脸上那种扭曲狰狞的神情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已经升任防守官的冯晓明,盯着前面的清兵,大声喝道:“检查弹药!”

    虽然早已在自己的火铳里装填好了火药和铅弹,但此时在军官们此起彼落的喝令声中,密密麻麻的应州军火铳手们,还是打开火药仓,再一次仔细检查自己火铳的装弹情况。

    “举枪!”

    “哗啦……”

    一片黑压压的火铳被举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前方。

    “第一排预备,准备射击!”

    火铳兵们纷纷将前方的敌人套入了自己的瞄准环内。

    由于没有了火炮的威胁,对面的清兵在行军中也列成了密集队形,三四百名盾牌手在前,近两千弓手分成了四排走在后面,这些弓箭手可是镶蓝旗内非常善于射箭的步甲兵。弓箭手的后面则是两千名手持长枪的重甲步兵,这些重甲步兵全部都身披重甲手持长枪,他们或是一百人一排,或是二百人一排,排成了密密麻麻好多层,每人手持长枪大戟,一个个杀气腾腾,就瞪着前面的弓手射开明军的口子后,他们便可以结阵冲杀。数十年来,他们就是用这样的方法一次次将明军打得落花流水。

    冯晓明静静的看着前方一步步逼来的清军,眼中露出一丝既紧张又兴奋的神情。其实按米尼式火铳的威力,在两百多步的距离上已经可以击穿清军的绝大部分铠甲,但是面对清军的重盾却显得有些不足了,是以冯晓明才决定将他们放到一百步的距离时再开火。

    此时虽然炮声已经停止,战场上呈现出一众诡异般的寂静,但是交战双方的心却更悬了起来,无论是明军统帅卢象升还是清军统帅阿济格,都开始紧张起来。

    对于卢象升来说。若是岳阳能顶住清军此次攻击,并能给对方造成重大杀伤,那么他就要重新对岳阳进行定位了,这样一个手中有钱有粮又握有重兵,且还能在野战中和清军打得不相上下的人对大明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而对于阿济格来说,要是阿巴泰能顺利击溃眼前的应州军自然是皆大欢喜,战后的功劳上也少不了自己这个主帅的一份,但是如果阿巴泰攻不下来那就是他的无能了,自己在战后也可以将战况“如实”禀报给皇太极,给他一个教训。

    此时。清军已经来到明军阵前一百多步的距离,可对面的明军还没有射击,这也让清军既疑惑又高兴。疑惑的是以往的明军由于鸟铳质量不行,容易炸膛,加之火铳兵训练程度低下,心理素质更是差劲。往往在距离一百多甚至两百步就胡乱开火,这样的距离甚至射出的铅弹甚至连清兵的脚面都打不到,想不到今天他们竟然这么沉得住气。而高兴的是既然这些明军不开火,那么再过一会等到进入七十步左右的距离时就由不得他们。届时己方的弓箭手就会用手中的强弓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虽然清国上层有意隐瞒消息,大多数下层的军官和士卒并不知道应州军以往的战绩。但还是有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明国有这么一支军队很是厉害,不过这又如何,没有哪只明军能在正面交战中挡得住大清国勇士的强弓劲弩。

    很快。清军便进入了一百步的射程,站在方阵中央的岳阳嘴里轻轻的吐出了一句话:“屠杀开始了。”

    岳阳的话音刚落,位于战阵前指挥的冯晓明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嘴里的尖哨也响了起来。尖锐而凄厉的哨声飘荡在了天空。

    在军阵前,一名千总、十名百总以及什长、伍长都纷纷大喝出声,“开火!”

    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响起。前排火铳手齐射,应州军长达五六百米的战线上,腾出了一道长而浓密的硝烟地带。

    位于第一排的清军重盾手们只感到手中的重盾被人用重锤敲击给了重重一击,手持重盾的虎口传来一阵剧痛,不少重盾同时中了好些颗铅弹,在铅弹的打击下,许多重盾顿时破裂开来。即便有的重盾没有破裂,但那些重盾手也往往遭到巨大的冲击力后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重盾整个人仰天便倒。

    位于最前方的重盾手纷纷倒地或是失去重盾,清军整个队伍便暴露在明军面前。

    第一排火铳手射击完毕后迅速退到了后面,第二排迅速上前。随着一声声射击的命令,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

    失去了盾牌保护的那些排列得密密麻麻的清兵弓手们身上棉甲顿时出现了一道道血雾,瞬间就倒下一大片。很多人中弹后,表情似乎还楞了一下,随后当身上的剧痛传来,这些人这才滚倒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如一阵狂风过境般,对面的清兵弓手一阵大乱,不少前排未中弹的弓箭手有人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有的人则是一阵吓得目瞪口呆,还有的弓箭手赶紧拉弓射箭,试图用强弓来压制对方,但是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当箭镞飞到明军阵前时早就变成强弩之末,这些弓弩只能无奈的落在明军火铳手的跟前,斜斜的插在地面。

    清军的惨状并没有唤来明军火铳手们有一丝一毫的心软,第二排射击完毕后,第三排火铳手们坚定的走了上来,将手中的火铳瞄准了对方。

    “开火!”

    “砰砰砰……”

    五百支火铳同时发出了怒吼,在阵阵火铳声中,一排排的弓箭手们如同被猎人射中的猎物般纷纷倒在血泊里,经过连续三轮的打击,位于最前方的清军的弓箭手们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侥幸活下来的聊聊不多的弓箭手也几乎被吓得失去了前进的勇气,即便是最笨的人也知道,仅仅是身着棉甲的他们即便是冲上去也只能是给对方当靶子的份。

    正当前面的清军选入混乱的时候,后面传来了凄凉的号角声,清军们听明白了,那是让弓箭手们撤退的命令,已经被吓破胆的弓箭手们几乎是在号角声响起的一瞬间便转身向后跑,有的人甚至连手中的弓箭都仍在了地上。

    “呜呜呜……”

    又是一声号角响起,弓箭手们撤退后,立刻就露出了后面那些长枪兵们的身影,这些身披重甲的长枪兵们在听到了号角声后,立刻将长枪斜斜向上,密密麻麻的长枪大戟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一**身披重甲的清军长枪兵,呐喊着挺枪朝着明军阵前冲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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