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习习,晨光万里。

    早晨和煦的光芒打在沧海上,泛出柔顺的色泽,一层一层扑卷,流至远方。

    这是一条安静的海洋,从来都是远离人间热土,不染一丝尘霜,历来人烟罕至,少有人问津,除却那一天那一战。

    如今距离那一战已经过去一个月。

    沧海大战遗留下的所有痕迹已然消失,唯有这条存在长达千年的海洋不知疲倦的奔流,由南向动,滚滚而去。

    大风撩起浪花,如同孩子般跳跃于海面,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人间似乎已经将沧海遗忘。

    比之外表平静的波澜,沧海的下方才是暗流滚动。

    一望无际的黑暗,深不见底,更有无数暗礁,珊瑚,以及不知名的鱼类。

    沧海下更像一处浓缩版的人间界,每日都在上演血戮厮杀,也许前一刻还在欢腾的小鱼,下一刻就会被吞食,永远消失。

    捕食或者被捕食,日日上演。

    沧海下不乏强大的鱼类,横行无忌,称王称霸,但无论它们强大的何等地步,有一处地方永远不敢涉足。

    那是沧海真正的底部,距离海面长达万丈,是最为黑暗和危险地方,而在那里有一座浩大的建筑物落在黑色泥沙上。

    那是一座都城,平静的落座于海洋底部,像是生长于黑暗中,不曾分割。

    无数暗流从它的两边划过,却从来没有海水进入都城。

    对于没有更多思考能力的鱼类而言,它们本能的感觉到这座城池的诡异之处,从来只是远远的观望,不敢过于靠近。

    “咳咳。”

    突然间,都城中传出一阵咳嗽,不大但是很清脆,那些观望的鱼类立马消散,逃向四方。

    出声的人自然是宁无痕。

    “这到底怎么回事?”

    偌大的都城,宁无痕站在空无一人的主道中央,独自发呆。

    当日进城时,有成千上万道光芒撕裂他的胸腔,剧烈刺痛下宁无痕昏迷过去。

    他本身就身负重伤,再经历冲击,很快就昏厥。

    只是没想到这一醒来已经是一月之后,而且周边的情况明显发生了变化。

    “十万军甲不见了。”

    宁无痕自语一声,踩着步伐朝前走去。

    那一日十万军甲恭迎他进城,如今查看周边场景,竟然空无一人,看似繁华的街道冷冷清清,唯有他一人。

    “哗哗哗!”

    有流动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宁无痕抬眼张望,顿时瞠目结舌。

    城墙之上本应是朗朗乾坤,此刻却换成一片流动的海洋,从他的头顶流过,更奇异的是竟然没有一丝海水灌进都城。

    这里更像一个透明而且封闭的世界,不受外界任何因素的干扰。

    “这是沧海下方。”宁无痕通过身侧的景象,以及昏迷前的模糊记忆,终于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竟然被枉死之城拖进了沧海之下。

    “既然都进来了,那就好好的看看。”

    宁无痕摇摇头,没有细想,提起龙印战旗沿着石道走向远方。

    石道两边建筑楼层繁多,一直延续到视线的极尽处,期间更有探出头的酒家招牌缓缓摇曳。

    黑暗,死寂,幽冷。

    这是宁无痕的第一感觉,仿佛来到轮回之地,所见到的一切都是虚妄。

    “咯咯咯!”

    突然间,一声孩童才拥有的稚嫩笑声传入他的耳中,却见道路前方几位约莫七八岁的孩童捧着一面风筝相互打闹。

    “唰!”

    其中一位男童忽然转眼凝视着宁无痕,露出灿烂的笑容。

    “来啊,大哥哥,我们一起玩。”

    宁无痕身子微微一震,本能的跨前一步,旋即眉眼开阖,发现街道中央再度空无一人。

    “幻听。”宁无痕摇摇头,让自己镇静下来,而后长吸一口气,逐步向前靠近。

    枉死之城曾经经历一场大难,八部魔将掀起的战役便是从这里开始,一夜屠城,戮杀百万居民,血流成河。

    虽已过去万载尘光,当年惨死的百万子民早就化为岁月下的一抹流沙,但这里毕竟记载了那些死去子民生活的一切痕迹。

    宁无痕不敢掉以轻心,缓慢靠前,希望能发现什么。

    好在龙印战旗被他掌控在手中,可以随时应对发生的意外。

    而下宁无痕被困在沧海下方,只能前进,找寻出口离开,不然迟早要老死在此地。

    再说宁无痕进城之时本能的感觉到有东西在召唤于他,宁无痕需要搞清楚这座城池与他是不是有着不可切割的关联。

    “杀!”

    “杀!”

    “杀!”

    也不知过去多久,远方传来军队厮杀的喊声,整齐划一,士气冲霄。

    宁无痕稍稍快速靠近,终于舒了一口气,因为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演武场,有过万军甲操练,嘶喊声本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原来你们在这里,我倒说十万灵兵怎么会消失的一点踪迹都没有。”宁无痕呢喃自语道。

    但宁无痕还是有点意外,灵兵一般情况下应该陷入沉睡状态,为何他看到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便在这时,一位将首朝着他走来。

    宁无痕微微一笑,原本以为这人会跟他打招呼,却惊讶看到此人直接穿过他的身体,离开了。

    宁无痕低头看着毫无受损的身体,再回头看那位离开的将首,一脸骇然。

    “难道都是虚妄的?”宁无痕非常惊骇,随即快步靠近,站在演武场中央,发现无数刀枪棍棒穿过他的身体,全心操练,不受半点影响。

    “怎么会如此真实,几乎以假乱真了。”

    宁无痕长叹一口气,终于发现一整座城墙唯有他一个活人,其余的全是虚妄的幻象,是万载前这些人生活时留下的痕迹。

    “嗡嗡嗡!”

    龙印战旗突然自他的手中脱离,离开此地,朝着远方飞遁,宁无痕没有迟疑,快速跟了过去。

    “哗哗哗!”

    远方一百丈,一座黑色的石台浮现在半空中,中央一口井凿穿下方,延伸到底部,连接两端有蒙蒙黑气旋绕,看不真切。

    龙印战旗悬浮在更上方的地方,撒下光芒掩盖中黑色气体。

    井口上方不断有黑色气雾喷涌出,将这一块笼罩。

    “这,这是什么东西?”

    宁无痕疑惑,刚刚跨前一步,身体预警,一股杀气喷涌而出,非常骇人。

    “嘶嘶!”

    宁无痕抬手打下一片金光,将所有的杀气溃散,站在原地,没有继续前进。

    忖思间,宁无痕发现周侧有一块墓碑,镇压在黑色井口的正前方,色泽暗淡,显然已经存在了很多年。

    “唰!”

    宁无痕伸手抚摸于墓碑上,便惊觉一股强劲的气息冲击向他,而后突然变得柔和,失去所有的攻击性。

    “到底怎么回事?”宁无痕疑惑的摸摸鼻子,仔细查看,靠近时发现墓碑上刻有四个大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竟然是手指篆刻而来。

    “梵天牢笼!”

    宁无痕顺着字迹读出四字,“这竟然是一座牢笼!”

    他的视线落在黑井上,一脸震惊,怎么也想不到枉死之城的中央会建设一座牢笼。

    “吼!”

    猛然间,一声厉啸自井中发出,撕心裂肺,震人耳膜。

    “呼!”

    宁无痕倒退数十步,不敢过于靠近,生怕遇到不好的事情。

    沉默许久,井中传来一句阴森森的话语,“又是你们,死去万载岁月还不滚去投胎,难道帝皇就这么值得让你们死忠?”

    “还是你们想看着本魔将被羁押万年,直至被镇压成一堆血水?”

    “我告诉你们,魔君会回来救我们的。”

    宁无痕仔细的听着,脑海中窜出几个词组,“帝皇,魔君,魔将。”

    猛然间,宁无痕惊呼出口,“你是魔将,太古魔军的八位将领之一。”

    “这里面果然镇压着一位大魔。”宁无痕倒吸一口凉气,让自己强行震惊,旋即再退数步,冷漠的观望着井口。

    “咦?”井口传来一声惊讶,沉默半响才出口道,“你不是灵兵,你是活人。”

    “好充沛的生命气息,竟然有活人进城了。”井口出声,“好熟悉的气息啊,快一万年没有感受到如此充沛的生命之气了。”

    “说,你是怎么进城的?”井中魔将喝问道。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宁无痕平静后,沉稳回道。

    “放肆,本魔将在此,你敢如此对我说话?本将杀了你。”魔将呵斥道。

    “呼呼!”

    倏然间,一股幽凉的风吹过宁无痕的耳稍,他浑身一震,神识立马空洞,失去意识。

    蒙蒙中一道金色人影露出笑容走进他的身体,而后眉心长出红色纹路,开出第三只眼,射出一道红光,洞穿虚空。

    “柳仁棠,万载不见,你还是如此张狂。”

    宁无痕张口间,音色大变,连带动作都发生变化,竟然刹那被人附体,成为另外一人。

    “你”

    “你竟然是帝皇!”

    唤作柳仁棠的魔将惊骇一句,声色大变,黑色井口亦是颤抖起来。

    “你还认识本皇,看来这万年镇压对你作用不大。”

    帝皇第三只眼闪烁发光,隐隐有皇者之气倾泻,令枉死之城一片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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