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都是暖的 作者:何暖暖

    第 80 章

    他们三兄弟中,苏弗无疑是良心最多的那一个,所以也最柔软。

    这件事如果由苏弗解决,结局也许不会这么激烈,不到万不得已,苏弗不会轻易杀人。这也许是苏弗与阿微最大的不同处。

    可我觉得苏弗对阿微的发作不纯然因为公主的死,还有一些别的。也许是阿微又未经苏弗的同意自做决定?

    在我的怀抱中,苏弗那么战场争杀出来的将军,恢复了孩童依赖,他的歉疚与温存,让我所有的心都软化沉浸。我相信我是他此生的心灵所依。他对我的完全的信赖与依从,使我对情感有了更深的感动。

    世间的女子,我自然不是最好,是他,让我变得在他心目中最好。

    苏弗很是消沉了一阵子,我想他是为了失去兄弟而懊悔。过两日,苏娘搬走了,搬回了苏园,她与阿微搬到了一起。毕竟我这里一大堆人,阿微那里孤零零一个。阿凡此前一直与苏弗征战,战争结束后没有回京城领封赏,直接追八师姐去鄱阳了。估计阿凡是怕当今的皇上,索性逃之夭夭。

    苏弗被贬了官职,罚了俸禄,大约与西域公主的死有关。京城开始流传祁家大公子有个悍妇,将奉旨来成亲的美丽的烈马一般性子的西域公主都给暗害死了。而且我还有帝姬的身份,坊间八卦自然少不了的。不过这样也好,估计再也没有人敢打苏弗的主意了。

    老夫人夫人再见我都疏远了很多,但表面客气还是有的。

    祁府里风平浪静,只小宝宝问:“三叔呢,苏奶奶呢?”清脆的声音让我心痛。我告诉宝宝三叔与苏奶奶有事回家了。宝宝说:“那我们去他们家看看?”

    苏弗的胆量

    我带着宝宝去苏园。六夫人为此特意叫我过去谈一次话,可是我坚决说,宝宝是重情的孩子,若让宝宝倏忽离开三叔和苏奶奶,宝宝的情感会受挫折,对孩子成长不好。

    总之我有我的奇谈妙论和坚定主张,六夫人说服不了我,又不好发作婆婆的威严,只有说了一些“让我自己掂量”的话让我离开。

    我掂量的结果是帮助阿微改善生活条件。新皇帝登基后不久潘相国就被流放岭南,半路病亡,潘母也病故了,潘相国的妻子是太后妹妹,新皇的姨母,府邸还在,但苏娘是不好回去了,而且重要的是潘体不再流行,凡潘体字的牌匾都被砸了,阿微的字卖不出去,惠惠酒楼生意又向来不好,阿微和苏娘的生活就成问题,阿微又坚决不要苏弗的钱,于是我给阿微提建议,改变酒楼风格。先是餐桌发生了改变,有了转桌、餐巾、瓶花。我又画出许多样式奇特的餐具,交给阿微定做,再规范了小二们服装,进行礼仪训练,制定精细的卫生管理办法和奖惩管理办法,然后改变酒楼格局、装修,我对阿微说,要打造一个五星级酒店。我还告诉阿微许多菜式,苏菜、粤菜、川菜、浙菜、鲁菜、徽菜、湘菜……都是我吃过的,但我不会做,不过只要我说得出来,就难不倒阿微,他准能做出让我称叹的美味来。于是酒楼的经营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宾客盈门,价位也惊人的上涨着,渐渐成为京城高官和贵族公子们的聚集地和政坛信息集散地——阿微对我这个师父是又佩服又赞叹。

    春节过后,苏弗也开始忙起来,经常不回家,说皇上有事问询或者陪皇帝下棋,不但午饭不回来吃,有时天黑快落宫门才回来。那时象棋方始流传到宫中,皇帝很感兴趣,不知怎么瞄准了苏弗作陪,没多久,苏弗的官职升了,封为云麾大将军,从三品。

    我不知道怎样提醒苏弗这个皇帝是好男风的,不过苏弗那么聪明的人,估计是皇上对苏弗没有绮念,否则苏弗早发觉了。苏弗对我说的是,皇帝非常重视他的治国理论,与他言谈甚恰,相识恨晚。

    这天我去苏园时,阿微单独叫住我:“二嫂,你提醒一下二哥,小心一点皇帝。我在惠惠酒楼,听了不少关于皇帝的事情。这皇帝不是好人。两年前礼部尚书之子年十六,才华出众,姿如冰雪,高洁绝澈,被皇帝戏弄,碰柱而亡,皇帝一怒之下,贬了礼部尚书去滇南,半路上又赐死。然后看中了新科探花,探花郎不敢拒绝,留宿深宫一月,抬出来的是一具尸身,说得了癔症死了。再然后,皇帝又瞄上侍中之子,那孩子运气好,得宠了一年多,一家子仗势欺人,被仇人报复,夜路打残废了,皇帝便不喜了。然后,便是二哥。二哥的命运会怎样,是酒楼里现在最热门的话题。”阿微恼道:“祁翾每天与那些人混,什么不知道?也不提醒二哥!”

    我知道,祁翾现在被家人逼婚逼得发疯,几乎整日与京城公子们在一起喝酒谈笑,鲜少回家,回家也是一身酒气,免得他娘啰嗦。他爱他的表妹,可他的表妹是谋逆罪臣之后,以婢女的名义买来在祁府悄悄养大的。以他的身份,家中人是无论如何不同意娶为妻的,纳为妾祁翾又不愿,他宁可做出轻浮浪子的样子逃避婚事,宁可一世的精神恋爱下去,郎不娶,妾不嫁,也不让深爱的表妹成为妾室受委屈。他自己一脑门官司,顾不上苏弗,或许也是不知怎样与苏弗说起。阿凡曾红着脸对我说,太子的事不要告诉阿弗,可见阿凡觉得丢人,也就不会告诉阿微,所以阿微在惠惠酒楼才知道皇帝的癖好。

    我在回途中想明白,以祁翾的为人,未必不提醒苏弗,苏弗是他哥哥啊,怕是怕苏弗根本没听。皇帝,长的像阿微!这才是真正原因。

    苏弗心里对阿微是非常歉疚的,可是他不会主动去找阿微。

    我叹气,晚间将阿微的话原封不动对苏弗说了。苏弗沉吟好久,说:“我是觉得阿微身世与皇族有关,好,我知道了。”他很干脆,第二天称病不上朝了。

    他们上朝必定经过惠惠酒楼,苏弗这是明白做给阿微看,让阿微放心。

    结果下午皇帝就来祁府探病,唬的苏弗忙运功憋出一头汗,躺在床上装发烧。

    皇帝带了一队御医来,苏弗稍微运功,脉象就乱了,于是御医们各说各的结论,争论不休,总之苏弗是得了怪病,危在旦夕。皇帝逼着御医会诊出药方,御医们彼此方子相差太远,皇帝大怒,差点要了几个御医的脑袋,苏弗撑着虚弱的病体不断恳切求情,才保住了御医们性命,带转回来继续诊断。一时祁府人慌马乱,皇帝再盯着御医熬药,亲自看着喂给苏弗喝,苏弗是咬牙喝药,还得感恩戴德,一直折腾到天黑,再不走就关宫门了,皇帝才离开。

    我进来守在苏弗身边,为他擦拭额头的汗。他的鬓发都被汗水濡湿了。可恶的皇帝,这半天折腾的,苏弗没病都得折腾出病来。苏弗的神情倒还好,望着我只是笑,那碗汤药也不知会不会对他的健康造成影响。

    祁家这么大阵势,祁翾也早从狐朋狗友那里跑回来候着。将皇帝送走,祁翾进我们屋子,他的面上不但是火,简直要生烟,见屋内无外人,对苏弗冲口道:“我说过你不要玩火,这会儿玩大发了吧?”

    苏弗面色微窘,顾左右而言他:“我听说,皇帝为晋王子时,其母袁氏生的本是双胞,一岁时双胞胎中的哥哥死掉,凶手疑是郑王妃,郑王妃因此被幽禁失势,后来晋王登基,袁氏被立为皇后。我觉得都太巧合了。我这些天看皇帝,与阿微太像了,而且他的小手指与阿微是一样的,天生就短一截。你说过,皇族里一半的人有这个特征。所以阿微应该就是双胞胎中的兄长,当今皇上的哥哥,你说是不是?”

    祁翾气结:“你真是病得不轻,你可以回我家当大哥,阿微能回皇宫当皇帝哥哥吗?我求求你,为了祁家一家老小安宁,先别研究阿微身世,先琢磨琢磨你的病吧!”甩袖暴走了。

    苏弗向我歉然笑,他怕吓着我。我家苏弗什么胆量啊,他为了研究皇帝长相,都敢招惹皇帝,我还怕后果吗?我早被他锻炼出来了。微笑告诉他:我没事的,看着皇家仪仗队挺好玩的,宝宝也喜欢皇罗伞,问我能不能给他做一个。

    苏弗当下脸都绿了,直问我,儿子的话没别人听到吧?

    阿微的时代

    第二天下午皇帝又来了,就差将太医院搬祁家来了。苏弗索性装晕,不醒人事了,皇帝在那里跺脚骂御医,“杀杀杀,一个不留!”一连串的杀杀杀把苏弗吓醒了,幽幽回转,请皇帝为他积德。皇帝赌咒发誓,苏弗若不能好了,外面的御医全陪葬。鸡飞狗跳到天黑,皇帝才走了。

    苏弗长出一口气,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终于有苏弗也摆不平的事了。我安慰他,没事的,刀山火海我陪你。苏弗握住我的手,好半天对我说了一句:明天一早你请阿微来吧,你去请,就说我请他。

    他需要智囊团了?

    还是他借此唤回阿微?

    阿微来了。他二人相见平静的很,好像过往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阿微安静站那里,没有微笑,也没有叫“二哥”。

    苏弗对阿微说:“我决定不顾御医们的命装死了,你研究研究善后的事。”

    阿微道:“真这么像我么?我下午瞧瞧再说。你就辛苦再病一天。其实哪里用装死,你若是鼠疫麻风他敢再来吗?你若病得形销骨立他还对你有兴趣吗?”

    阿微一言点醒梦中人的我,苏弗只一笑,留阿微在房中用餐,我亲自捧餐盒送餐,怕外人发现苏弗没病,欺君之罪啊。

    我以为他们会商量苏弗装病的事,哪知苏弗说的全是小时候的事,什么玩泥人打雪仗吹笛子,阿微静静地听,结论却是句不相干的话:“若不是你,我早已死千次。”可他仍是不肯唤“二哥”,苏弗偏又不肯道歉。我饶有兴趣地在一边看苏弗绕圈子,看阿微执拗的僵持,其实他们兄弟的情义早与生命相连,用刀斩都斩不断。我一点也不为苏弗担心,阿微便是冰雕铁铸的,被苏弗拉着这么谈上几天怕是也只得消融软化了。

    阿微要看皇帝容貌,苏弗说,“你化妆成丫鬟,站阿期旁边就可以了。”

    下午,皇帝又准时到了,我心里有些忐忑,因为阿微在身边,万一暴露——我也不知是什么罪什么后果。苏弗和阿微的胆子,都比天大。

    苏弗的病好似好一些了,皇帝很高兴,让我们都下去,他喂苏弗粥喝。我临去时瞧苏弗的眼睛有锋芒闪过,我想苏弗一定是对皇帝的这个命令无比恼火还不能发作。

    可怜的家伙,他那么清傲的人,谁敢轻浮他啊,也就是皇帝了。

    屋门关上了,祁翾将御医们请去他院子里休息,然后回来站在我和阿微身边,在台阶上候着。祁翾恨得翻白眼,就差骂人了,向周围一众小厮丫鬟仆妇猛挥手:“都给我滚远远的!”

    院子里安静了,祁翾眼睛看天都要哭了,他是真难过,还为苏弗担心。我倒不怎么担心,皇帝怎样,苏弗就会吃亏吗?他那么高的武功,——

    便听室内沉闷的一声,都是学武人,我们一惊,祁翾近前听了一下门缝,试探问:“皇上?”

    里面没有声音,祁翾怕苏弗出事啊,皱眉再唤:“皇上?祁翾在此,可需臣入内侍奉?” 他的声音有些紧张。

    里边是苏弗的声音:“嗯,进来吧,让旁人都远远的!”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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