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妃宫略 作者:苏若鸢

    恭喜皇上,德妃有孕

    慕容世家有富可敌国之财,有颠覆天之权,族中人才辈出,数百年来是与楚氏皇族走得最近的名门望族。

    每一代楚皇的统治,身边总少不了慕容家的身影。

    若皇权得慕容家的辅佐,必定兴旺不止,长久不衰洽。

    可若不得,当朝的楚皇就会直接面临丧失统治地位的危机。

    自楚萧离登基以来,慕容渊的态度始终明确如一钤。

    他乃前太子太傅,拥戴真正的储君继位义不容辞。

    对楚萧离这等半路杀出来的,在他眼中心底始终将其当作狼子野心!

    即便后来楚云阳以公主身份出现在群臣面前,身证实了她女子的身份,嫁慕容徵,这却并未让慕容渊有归顺之意。

    身为慕容家的族长,他让新君忌惮,让朝中与他意见相左的大臣敢怒不敢言。

    关氏一党与他亦敌亦友,时而联合,时而争斗,哪怕关家有一位太后坐镇后宫,每每那结果,总能让慕容渊稳操胜券,反将一军。

    虽然楚萧离有慕容徵相助,可慕容徵纵为百官之首,想要真正取代他的父亲,非三两日可轻易做到。

    这次慕容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表明心迹,实在令人错愕不及。

    鞠躬尽瘁,肝脑涂地,死而无憾!!

    撼天动地的字句声声响彻大殿中,是连楚萧离都略显惊讶,端坐在龙椅上,露出又玩味,又揣度,更甚戏谑的神色。

    是太傅大人又在耍花样,布迷阵?

    还是……真的做了决定?

    楚萧离不动声色的向慕容徵看去,想必宰相大人对自己父亲态度的转变多少了然些。

    果真,站在左列之首的慕容徵,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

    悠悠闲闲的怀抱双臂,一手还状似不经意的伸出来捂着嘴,仿佛他随时会咳出来,以此作为遮掩,其实,他是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来!

    只因这些个人的表情太有趣,胆战心惊有之、不明所以有之、默然拭汗却耳清目明,随时准备着另择阵营的更有之。

    而对于他来说,有父亲出马,他就不用急着出头表现。

    反正料理完了乱臣贼子,他另有机会。

    这会儿,宰相大人可不想阻拦前太子太傅一个人的大戏!

    见他姿态轻松,翘首以待,楚萧离略作沉吟,想来应当是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讨太傅大人高兴的事罢。

    轻笑了声,他身姿前倾,兴致勃勃的问,“太傅大人果真忠君爱国,那么依你所见,若有人在朕离京期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当如何处置?”

    “很简单。”慕容渊连头都未抬,掷地有声,“按大楚律法丨论处!”

    “按律法丨论处……”楚萧离斟酌着,慢吞吞的收回身形,舒服的倚靠在龙椅上,修长的手指支起尊贵的头颅。

    再而,凤眸不偏不倚的向着殿中最显眼的那一人看去——

    被他淡薄的目光完全笼罩住的那刹,楚墨颤抖得整个人几乎要瘫软倒地。

    原本今日该是他龙袍加身,登基为皇的大好日子!

    可是转眼间,楚萧离突然还朝,稳稳当当的坐在光芒万丈的皇权龙座上,无论气度还是威严,总能威慑他脚的若干臣子。

    是谁说他君心不稳,不得百官拥戴?

    是谁说他已死在安都广河中,连尸首都不见?

    在楚墨的看来,虽然与楚萧离多年未蒙面,疏离得连长相都早已成为模糊的轮廓,根本不会有兄弟之情。

    他想着,既然楚萧离能够坐上皇位,名不正言不顺,这皇帝也给他当了快四年,那么,自己也是楚家的子孙,为何不可?

    他以为听从来自京城肱骨之臣的谏言,挥军北上,就能美梦成真。

    孰料,那些都是献媚的谗言!

    就在此时,终于有机会将这个弑杀父兄,夺得皇位的兄弟看清楚……才发现已然失去了那个勇气。

    面对高高在上的楚萧离,仿若他天生就该坐在那张象征皇权的宝座上,俯览苍生,指点天。

    再寻望四,偌大的深殿中,所有人都只对高阶上的男子顺从着,臣服着。

    楚墨形单影只,孤立无援。

    是谁将他置于如此境地?

    思绪至深,忽闻一空旷至极的声音,用着他从未听过的语调唤,“十一皇弟。”

    十一皇弟?

    楚墨抬首,目光与楚萧离正对上。

    他笑意无边,卓绝的俊庞上洋溢着帝王风华,口中却是诧异,“为何你不在封地上?朕记得……仿佛不曾召你回京的。”

    说时,他竟还假意回想了一番。

    没有人为楚墨开脱,连昨日入京前那些将小城门打开,亲自迎接他的朝臣统是鸦雀无声,宛若忽然失语,成了哑巴。

    看清了局势,略将衣袍整理,他向前一步,道,“臣弟,是被邀请来的。”

    “哦?”挑眉,楚萧离似乎来了兴致,“朕相当好奇,哪位能人异士能邀将朕的皇弟从封地邀请至此,不惜忤逆皇命,以身犯险。”

    话虽轻巧,连语调听起来都只有愉悦的音色。

    可不知为何,随着每个音调从他口中轻巧吐出,自大殿高处向外扩散开,与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寒彻。

    杀意尽藏其中。

    楚墨像是在怕极之后,再无可惧。

    最差不过一死,既然逃不过,他有何顾忌?

    抬起头颅狂肆大笑,盖过楚萧离若有似无的胁迫,他将关濯和慕容渊看了看,道,“是关国丈与太傅大人!如此盛情,皇兄你道,臣弟此行如何好拒绝?”

    此话一出,朝臣们的目光全汇聚在两个人身上——关濯与慕容渊。

    前一刻太傅大人还在信誓旦旦的将矛头指向楚墨,这一时,他竟是自身难保?

    侧目去,慕容渊脸容平静无澜,连眸光都若静止了的湖泊,狂风暴雨,根本无法在他那处卷起涛浪。

    他直言道,“不知十一殿可有证据?”

    显然,楚墨没有。

    慕容渊与关濯的势力大到他无法想象,二人自年初时候就派密探前往蜀南之地与他暗中有了接洽,每一次都不曾留蛛丝马迹。

    那时他还天真的以为楚萧离的暴政逼得关家与慕容家不得不反,没想到这是个连环局!

    慕容渊与关濯时时关顾局势,做出应对。

    他是被扣死的人,只能任由摆布宰割。

    纵使无凭无据,楚墨还是要说出来!

    成王败寇的道理他深谙于心,哪怕是借此嘲笑眼前这些虚伪之人也好!

    岂料慕容渊还道,“素来满朝皆知,老夫与关国丈一直不和。”

    话语在此忽然一转,他寻到关濯所站之处,将其望了一眼,“虽如此,毕竟同朝为官数十载,不至于老眼昏花,一起做出这等混事!”

    他斥道,“殿远在蜀南封地,不闻京中紧要,不闻边城危机,老夫衷心为国,为何要在皇上微服时,连同关国丈一起邀你入京?就算那些无稽传言成真,还有孖兴殿继承大统,还有两宫太后坐镇,十一殿,容老夫斗胆问一句,就当作是老夫与关国丈与你相邀,你入京的目的为何?!”

    还需要他说出来吗?

    皇子不得召见,擅离封地,如何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踏出蜀南地界的那刹,楚墨就做了必死的决心,只他如何都没料到,没有金戈铁马,没有战火纷,他连争都未争就落入他人的圈套。

    皇位上的楚萧离更无需多言,几个瞬息间,将局势勘破探透。

    太傅大人真是得一手好棋,险些就坑了他。

    这会儿子,还缩在左列百官中的关国丈心里也不好过。

    雪宫祭祀时,遭无泪宫搅局,红翎、云晞公主,还有慕容紫被齐齐掳走,楚萧离借受伤拒见任何人,就在那时,慕容渊与他一同起了疑心,都怀疑无泪宫与他们的新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故而由此暂时联手,稳住大局。

    也就是在那时,他二人私有了交集,做了几手准备。

    倘若楚萧离执意要将大权收揽,削弱关氏一党和慕容世家,他们只好另觅新君——蜀南封地上的楚墨则是不二人选。

    自然,这是一种结果。

    两只老狐狸联手,并不等于会对彼此挖心掏肺。

    该斗的,该争的,绝不会退让半分。

    就是在如是境况,慕容渊诓得关濯把楚墨骗了来,而后忽然调转矛头,将其当作大礼赠给楚萧离。

    楚墨是最后一个与楚萧离同辈的皇子,蜀南乃富庶之地,兵马粮草,无一不让当权者介怀于心。

    好啊,好!

    这关濯连回头的余地都没有,除了附和,难道还能继续支持不成气候的楚墨不成?

    也……不能选择了。

    高估了慕容渊,以为他绝对不会归顺楚萧离,只要自己拿捏着这一点,就能掌控大局,哪知反被利用,帮他演了一场忠君爱国的好戏!

    怀着这重复杂不甘的心思,关濯行了出来,站定在慕容渊身侧,道,“吾皇容禀,如太傅大人所言,老臣二人虽然素来不合,但事关江山社稷,臣等必不会做出这大逆不道之事,十一殿,口说无凭。”

    “大逆不道?口说无凭?”

    楚墨冷笑,满身悲戚。

    蓦地,他抬手直指高阶上的楚萧离,质问众人,“试问,他是父皇亲自立的储君?他的皇位来得可谓名正言顺?你们还不是照样臣服他,膜拜他,凭什么我就不行?!”

    他的母妃身份低贱,难道在仁寿殿颐养天年的萧忆芝就很高贵?

    说白了,那个女人的身份更加可疑,她是被北狄萧家派来楚国的细作!

    楚萧离算什么?

    “这些年我将蜀南治理得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相反京城却混乱至极!朝前君臣心不齐,后宫有两位太后借选秀大肆干预朝政,这样的皇帝你们也信服?!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他都来到了这里,站在了朝政大殿之上。

    多少年……

    楚国的列位先皇在此地指点江山,创造一个又一个的盛世。

    他也是楚家的子孙,他的身上也流淌着皇族的血液。

    为何他不可以?!!

    震痛肺腑的宣泄过后,宣政殿一片深寂。

    楚墨双目通红,脸色发青,面容里只剩挣扎过后无力的狰狞。

    他输了,比楚星涵还要惨。

    至少楚星涵为自己全力一战,而他却输在众人诡测的心思算计里。

    “殿。”慕容渊未动,低首的姿势,平静的对他轻声,“殿输的是时机,时不与你,而天需要一位楚皇。”

    楚皇……

    他永远都没机会做了。

    楚墨凄然失笑,在着殿中摇摇欲坠的踉跄了几步,无所依附,更不知何去何从。

    终归一败涂地。

    由始至终楚萧离都没有多言,他只是坐在属于他的那张象征着权利的龙椅上,看着脚发生的一切。

    这场布局与他无关,他却是获益最大的人,说来,万岁爷真是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息?

    对楚墨这个弟弟,其实曾经在蜀南有过一面之缘,萍水相逢,他心了然。

    对方未将自己识出,只笑说觉得面善有缘,好似在哪里见过。

    怎可能只凭相貌就识出呢?

    他们这些兄弟,除了储君之外,自小被迫分离,前往不同的封地。

    在那处,照样有狼子野心,有心怀不轨的大臣。

    楚墨运气比他好太多,蜀南,也比西漠好太多!

    那时楚萧离便在想,假若天在他手中,楚墨安于蜀南的生活,他定成全他一世无忧。

    可惜,人心贪婪。

    慕容渊的意图他知晓,是后患,总要消除顾虑。

    楚墨的怨,怨得理所当然,又太过懦弱。

    假如连关濯和慕容渊这一关都过不了,如何稳坐天,成为真正的一国之君?

    到底是太单纯了。

    默然在心头兀自感慨,收回了思绪,楚萧离淡语问,“十一皇弟,你可知罪?”

    楚墨最后望他,灰暗的眸色里失去所有的光彩,“成者王,败者寇,臣弟任凭处置。”

    ……

    对楚墨,楚萧离算是手留情,将他幽禁在京城的一处离宫就算了此一桩意图谋反的大事。

    是源于血缘亲情一时不忍,还是他认为不得必要,杀了反而会落得残暴的坏名声……

    关于此,怕是有好一阵子都要想不明白。

    也或许是他老了?

    这平白无故的念头刚钻出来,他忙是打消去。

    而立之年尚未满至,竟就开始叹老?

    怎能妄自菲薄!

    待到禁卫军将楚墨和一干蠢极了明目张胆支持他的臣子们悉数押,威严的宣政殿恢复一时宁静。

    关濯和慕容渊各归其位,没人再说话了。

    一派臣服。

    从今往后这天,真真正正为楚萧离所有,而他脚的朝臣,再无质疑之声。

    片刻,依旧鸦雀。

    宋桓将龙椅上的男子望了望,只看到他意兴阑珊的脸容,猜测,万岁爷想朝了。

    刚是打算扯着嗓子来那么一声,冷不防慕容徵突然高声——

    “启禀吾皇,臣有事要奏!!”

    这声音何其洪亮,将着楚萧离都震得微惊。

    更在宰相大人的意料中,把群臣的神思都聚集到自个儿身上。

    很好。

    他从容的踱到殿中,拱手,怀着异常喜悦的心情,用夸张的语调向楚萧离道喜。

    此一言着实把殿中的众人都弄糊涂了,楚萧离不言,端的同样茫然之色,宋大学士便问,“宰相大人,这喜从何来?”

    就怕没人问!

    慕容徵转首对宋学士一笑,朗朗道,“大学士不知内情并不奇怪,况且此事算做本相自作主张,还请皇上体谅臣激动之心情,委实……按捺不住!”

    瞧他一脸兴奋矫情的样儿,若非这朝里有许多老臣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还真不会把他与不苟言笑的慕容渊联想在一起。

    性格相差大成了这样,居然是亲父子。

    连慕容翊都不可思议,为何三弟不能正经些!

    得他提醒,楚萧离算是想起那么件事来,遂,勉强启唇,“免罪,你且说来。”

    “是这样的——”慕容徵不慢不紧,将在此所有人的胃口吊足,才道,“皇上可记得臣与公主大婚那日所发生的事?”

    楚萧离闻言就笑了起来,漫不经心道,“爱卿与皇姐的大婚盛况空前,朕怎会忘记?”

    “是了。”慕容徵确定过后,放心点头,接道,“既是这般,皇上就该记得当夜留宿相府,与德妃娘娘共度良宵……”

    说到这里,慕容渊最先变色。

    他回京多日才晓得德妃宁玉华身怀有孕,那龙种正是在三子与公主成婚当日所得。

    这些天京城中人被漫天传言弄得人心惶惶,虽说有宰相暂代朝政要事,可慕容徵去了哪里,慕容渊一清二楚。

    宁玉华有孕一事他还未来得及处理,只在安都时,亲眼见楚萧离为了女儿不顾一切,于是才定决心,全盘赌在女儿身上。

    此时三子来这一套,目的为何,他隐约有些意识。

    这个逆子!

    楚萧离看似正听得兴致勃勃,慕容徵却把话卡住,不继续说了。

    “然后呢?”他和颜悦色的追问。

    慕容徵像是自他眼角眉梢得了旁人看不懂的暗示,张口便胡天海地的将那天自己成婚的好日子夸了一番,引经论点,最后——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德妃娘娘身怀龙种足月有余,今晨北狄特使来报,其兄十三皇子宁玉书得皇恩蒙兆,众望所归,于三日前登基大统,而德妃在此时有孕,有益两国长久邦交,实乃我大楚之福啊!”

    恭喜皇上,德妃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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