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妃宫略 作者:苏若鸢

    她的秘密(六月,加更君的第一次出场哟~)

    慕容紫的话说得很慢,亦很清晰。

    她想得深广如斯,考虑的更是连楚萧离都无可否认的长远。

    难以反驳。

    向鬼医要解药,必须是慕容紫去做。

    册封谁成为皇后,都不会是她铋。

    京城里千番变化,风起云涌,她不在,他便可毫无顾虑,放手施展。

    楚萧离坚持,无非她是他毕生不多的所求之一,哪怕明知不合时宜,管不了那么多了,未曾料到,她反倒比自己清醒。

    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抚摸她恬然宁静的侧脸,分别前的眷恋如是,都不晓得回再见会是何时南。

    “不用担心,谁都不能和你比。”

    许是她此时挽留,他会留来陪她,哪里也不去了,相依相偎便是地老天荒。

    那样才是真正的自私,狭隘得心里只存着自己的愉悦,那结果并非他们想要,不若,趁此时好好告别一场,他朝再见,定能一齐比肩,俯览众生,如愿到老。

    踮起脚尖,慕容紫在楚萧离微凉的唇上印一吻,柔声笑语,“不准让别个碰你,不然我会知道的。”

    两个人,一段情,磕磕碰碰的一路至此,周遭的男人和女人已不再是彼此间最大的阻碍。

    早晚,这片天王土,不管去到哪里,都是他们的相守之处。

    ……

    楚萧离一走,慕容紫方才是真正开始怅然若失。

    说她狡猾,时时让他牵挂在心,他这一招回马枪何尝不是使得炉火纯青?

    谁都不逊色,谁也没落着好。

    继续采露水?慕容紫是没那样的心情了。

    坐回昨儿个发呆的溪边,一时半会儿,她得缓缓。

    手里握着张红纸条,那是楚萧离走前交给她的,说,是她的三哥哥赠予丁家的好日子。

    慕容徵的原话是:你二人命大,得丁家村救了性命,管吃管住,建房舍赠衣物,不然凭你们两个?呵……

    再没好听的了,都是琼浆玉液里泡着长大的,哪里有自食其力的本事。

    故而他身为一国宰相,楚氏皇族的大管家,挑个良辰吉日答谢人家是应该的。

    亏得他能找到喜庆的红纸条!

    依着自己的想象,慕容紫把那番场景回味了一遍,再低首看纸条上的好日子——武德四年,十一月初八,卯时二刻,红鸾庇佑,大吉,宜嫁娶。

    纳闷,怎写得这般细致?

    且是这日子……

    眼才九月中,离着十一月初八还早得很,慕容紫蹙眉,暗自怨怪,三哥也真是的,明明是个聪明人,怎的连这点成人之美的事都不会做?

    让她看来,只要自个儿有那心情,哪天不是良辰吉日?

    想得正是投入,冷不防身后无声的窜出个影子,一把抢了她的红纸条,往她身边坐,心口把日子念出口。

    慕容紫微惊,侧眸怪异的盯着怀琰,“你怎么没走?”

    臭小鬼,吓死她了!

    怀琰无动于衷,像是没听到她说什么,只顾打量那纸条,片刻奇道,“这可是难得的好日子,一次要到十九年后了,不是我瞎吹,在这天成亲的人,就算八字反冲没得天定良缘,也能讨到吉祥如意,要是我有心上人,定也要在这天成亲!不过哪个女子能被我娶到,那是她的福气。”

    说到最后全成了自夸,十三岁的年纪就想着要娶妻,谁受得了他的唠叨?

    慕容紫笑话他,“怕是今年你赶不上了,等十九年后吧,到那时想必你也成了像你师傅那样的一代名剑,人更成熟,应该会很招女子喜欢。”

    十九年后他也才三十二,正当而立之年,好得很!

    怀琰先是憧憬,随后贼贼的嘿笑,“那时我就可以欺负小师兄了。”

    慕容紫一诧,嗤笑,“好大的出息!”

    两个人并肩坐在一排,各自乐着,难得亲近。

    把红纸条还回去,怀琰道,“是你家兄长给你的?”

    慕容紫接过,点头。

    眼底放出几许光亮,他赞赏道,“我师傅教过我,可我花了三个月才算出来,他竟只用了一夜,真厉害,不愧是楚国的宰相!”

    对慕容徵的本事,慕容紫自来不吝称赞,不过么……

    又将那日子望了望,她若有所思,“真的是今年最好的日子么?”

    “怎可能有假!”怀琰一拍大腿,加重语气,打包票,“你就是不信我,也该信我师傅和你三哥对不?”

    慕容紫不再就此多问,改说道,“为何你没走?”

    他冲着楚萧离来,没道理人走了,他还稳稳当当的坐在这里。

    这一问,就把他为难得开不了口。

    缩了缩脖子,怀琰斜目把身旁‘狡猾的女人’看了看,又低头自顾搓两手,细声儿的支吾,“是小师兄喊我留来,他说……”

    后面的话慕容紫听不清,凑近,她追问,“喊你留来作甚?”

    “烧饭给你吃……”语调是速又含糊。

    “什么?!”她故意逗趣,“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中气能足点么?”

    “小师兄说你嘴刁得很,我厨艺好,留来给你做饭吃!只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他就不跟我计较我害他掉进河里,险些丧命的事!”

    一鼓作气的震天吼完,怀琰噌的站起,瞪得圆大的黑瞳里泛着羞涩的责怪,气不顺,“你放心,有我在绝对饿不死你!不过我是要做大事的人,断不会一直陪你在此处闲耗虚度,何时启程,你给个准话,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听到没?”

    慕容紫笑得前仰后合,“今晚吃糖醋鱼吧,外加个竹筒饭,怎样?”

    怀琰冷哼了声,算是应了她。

    随后跳石头,抱着剑乘风而去,三两功夫就隐没在水雾里,那袭淡绿色的身影洒脱非常。

    真是个口不对心的翩翩少年……

    他一走,就听见藏身在小溪对面的花影好奇,“宫主可有想好何时回去?”

    昨夜风影和云影得了慕容紫的吩咐便启程前往北狄,按照他二人的脚力,恐怕这会儿都过安都了。

    虽说宫主对他们没有隐瞒是好事,可单是她昨夜讲的那件,随便听听都觉得太玄乎!

    如今的慕容紫不是六年前的慕容紫,那她是谁?

    若非她表情认真,他们定当她闲来无事睡不着,逗他们寻乐子找开心。

    花影想不明白,也没法往深了揣度,是与不是,慕容紫就是无泪宫的宫主。

    比较之,她更关心眼前自个儿弄得明白的事。

    这皇后的位置宫主不坐了,那必然会有另一个女人坐上去,一朝天子还一朝臣呢,回去晚了,后宫成了别个的天,哪怕有夜君向着,宫主得多心堵呐……

    远处某个地方,雪影从容接道,“还未同鬼医要到解药,急着回去做什么?”

    转而,他向慕容紫恳求,“不管宫主做何打算,若要杀鬼医,请让属代劳。”

    无泪宫的七影,除了溟影与楚萧离一样,师承洛宇文,出身算得上简单,剩的六人,每个都有特殊的背景。

    或者如花影那样来头不小,亦或者如雪影,饮恨为生,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向仇家讨回血债。

    他刚说完,就遭了雾影的训斥,道,“宫主心中自有打算,你休要擅作主张!”

    雪影不以为然的呵笑,“我若要擅作主张,还会先请示宫主么?”

    在七人当中,他的行事素来最为诡异难测。

    对此,莫说是雾影,其他六人都与此留着心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他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没有血煞令的约束,他早就随心而为。

    这本是众人都了然在心里头的事,从未搬到台面上来说罢了。

    而今由他自己提起,宫主还指着鬼医成事,雾影几人怕他先有动作,不能不先发制人。

    雾气淡了些,渐渐有了天色,慕容紫坐在石头上,不觉就被湿气沁得衣衫微润。

    她看不见其他人,只能听到从各处传来他们的说话声,每说一句,都会空幽的回荡半响,给不自觉紧迫的气氛平添遐想。

    仿若,有那么点儿要大打出手的先兆。

    正僵着,忽闻花影干咳了一声,像只兔子似的从慕容紫的正对面跳出来,几步跃过小溪,稳稳当当的站到了她的身旁。

    随后,她仰头往身子右侧的高处寻看去,话音朗朗的说道,“话不能这样说,你不老实,我们心里有顾虑,大家入无泪宫多年,虽然各有各的脾气,做不到交心,总也比和外人亲近些,雪影,你觉得我讲的对不对?”

    套近乎?

    雪影毫不客气的点穿她的举动,不屑一顾,“你对不对无需我来评断,只你刻意去到宫主身边是对的,保不齐我忽然就生出不该有的心念,虽说不能杀了宫主,将她掳走折磨,以此要挟,你说,那般时候,你们当如何?”

    他说完,花影再好的口才都没了施展的兴趣。

    多说无益,雾影和月影已从两个方向现身,统是面色沉凝,临危待发。

    慕容紫抬首把他们三个的表情仔细瞧了瞧,忽的轻松笑谈起来,“你们是要作甚?见鬼医而已,算不得大事,我看就……”

    她假意做沉吟状,拍响双手干脆道,“让雪影陪我去。”

    “那怎么行?!”

    “不可!”

    雾影和花影异口同声,连不曾开口的月影都是满面急色。

    “如何不可?”慕容紫的决定得十分愉快,“鬼医是他的仇人,有他在身边,断不会让仇人伤了我去,再者,挟走我这拖后腿的容易得很,只往后的路就难了。”

    伴着手指头,她慢吞吞的数,“要躲无泪宫的追杀,躲慕容家的暗卫,躲大楚万马千军,雪影那么聪明,你们不先动手逼他进死胡同,他不会冲动而为,而单他一人就能让你们如临大敌,看来此行有他足够。”

    起身,随意把身上沾的泥土拍了拍,慕容紫回身,边走边吩咐,“回去准备些吃的,我在村口等你,你们三个不准跟,安心了,最多五日我们便回。”

    ……

    半个时辰后,慕容紫果真在村口等来玉扇倾城的雪影。

    他脸色不佳,身后背着竹筐,筐子里不但吃的喝的俱全,还有遮雨的伞,避寒的薄皮氅,防蚊虫的药……

    再是风流倜傥的脸容,都被那只不协调的竹筐褪了姿色。

    武德三年初,最重要的新一则宫规是:身为无泪宫宫徒,照顾废柴宫主,当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怀琰听说他们要去寻鬼医死活想跟着来,至于结果……自然是打了一架,谁胜谁负,无需多问。

    啧,慕容紫美滋滋的想:真给她这宫主长脸啊!

    心里乐着,嘴上却没好话,抬起巴,她故作轻慢,“竟然让我等这么久,无泪宫里就属你架子最大。”

    雪影瞅着她,情绪颇为复杂,半响忍不住直言,“属也委实没想到,会受制于你这连杀鸡都不敢的……”

    窝囊废么?

    他真骂不出口。

    嫌她窝囊还要听命于她,他岂不更窝囊?

    真是要把脸丢尽了。

    慕容紫不同他置气,笑呵呵的把手摆了两,“走吧,不能受的委屈都受了,往后别个再想让人委屈便不能够,你还不好好谢我。”

    雪影郁结,“楚萧离怎会喜欢你……”

    “我长得漂亮,伶牙俐齿,爱撒泼,好耍赖,他就喜欢我这一口,真真没办法。”

    “……”

    如今的世道早变了,脸皮厚的再哪里都吃混得开。

    ……

    有了慕容紫不遗余力的说笑,之后的路途上,雪影对她明显要随意许多。

    相处的方式许许多种,一旦随意,便也没了太多拘束之处,连‘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都无关紧要。

    雪影同慕容紫说,他喜欢乖巧的女子,要涉世不深,要瞳眸漆黑有神而不失灵气,最好柔弱得连骨头都是软的,说话轻声细语,但若爱了他,就爱到骨髓,对他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像他们宫主这样的,委实无福消受,故而他尤佩服夜君。

    他说,从前他曾遇到过那样的女子,遇上了,此生难忘。

    轻易化解他一身戾气,让他甘愿展露笑颜,为她去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好人?

    或许与雪影注定无缘。

    他淡淡的叙述,面上看不见喜怒起伏,后来心爱的人死了,他无意中遇到蓝翎,得知她的身份,求她教他折磨人而身不死的恶毒法子。

    将仇人一个个的残杀,留他最恨的,没日没夜的让其饱受噬心之痛,只要听到他的脚步声,感受到他的鼻息,都会惊恐万分。

    他享受那时的每个时刻,不能自拔。

    却,也是蓝翎用计引他现身,害他险些丢掉性命,反之最想杀的仇家却被救,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这实情与从前楚萧离说给慕容紫听的有些出入,或许,真实的发生总比道听途说要来得残忍。

    慕容紫沉默的听着,又认为蓝翎做得不太错。

    鬼医也是医,哪怕收取报酬救人,天间大多的大夫都不会拒绝。

    那时的雪影只剩仇恨,当有一天他的仇人咽最后一口气,他还剩什么呢?

    死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解脱,如同那抹残留在心中念念不忘的仇恨,如今早已成为支撑他活去的缘由,等到大仇得报后,她就不信他还能自我了断去。

    苦或痛,累或疼,能活着总是好的。

    之余鬼医蓝翎,慕容紫没亲口对哪个讲过,她对这神情飘忽的女人没来由的抱有好感,这重念想到底还是被心思细腻的雪影看了出来。

    “我劝宫主不要把鬼医想得太好,人心险恶,生来自私是为本性,若你身上有她想贪图,或是值得利用的,她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知道。”慕容紫认真的回答他,“可是现是我对她有所求,实在没办法。”

    不然他要手刃仇人,别人的恩恩怨怨,她岂会多管闲事?

    身后传来雪影复杂的轻笑。

    缄默。

    两个人对彼此有着难以消除的顾虑,因为形势,不得不暂且给与对方信赖,漫漫深山路,勉为其难相伴。

    雪影胜似忠告的话说完,之后再不多言。

    初秋的绵雨并不太冷,慕容紫连伞都不撑,神清气爽的走在前面。

    她记性不错,走过一遍的路多能记个大概,若走错了也没关系,身后有人给她纠正。

    七影中,溟影没有血煞令的牵制,慕容紫管他不住。

    雾影稳重,有他在,不用担心大局不稳,人心不安。

    花影是慕容紫的开心果,月影话不多,却知冷暖,善人意。

    风影和云影兄弟两,插科打诨张口就来,耍起嘴皮子功夫不亚于楚萧离,可一旦让他们放风布阵,那是丁点儿错漏都不会出。

    真要把人分成‘善’与‘恶’,他们归于前者,独独雪影是后者。

    说来也怪,偏就是他,慕容紫无法心安理得的将其当成手人使唤,更不想多有隐瞒。

    默了足够长的时间,她忽然止步,转身正对雪影,脸色凝肃,端端酝酿许久的模样。

    雪影疑惑,“宫主何事?”

    “见了鬼医,得了洛怀歆的解药,你暂且按捺一时,怎样?”商量的语气。

    “不怎样。”他脸色沉,不善道,“我为何要等?”

    “我想请她褪除血煞令。”慕容紫对他坦言,再问,“值不值得你等?”

    雪影先是一怔,几个瞬息后仰头大笑,“疯了?还是活腻味了?”

    没有血煞令的控制,四百多宫徒还有多少会受心甘情愿她摆布?

    她无所动摇,玩笑猜测,“莫非你要第一个杀我?”

    引来雪影讽刺的反问,“杀你?我疯了?”

    “那不就是。”慕容紫摊开两手,挂在脸上的笑有些玩世,“那么多人命系在我身上,我也不好过,解了血煞令,他们若愿意继续跟着我,好吃好喝不辜负便是,不愿意,我不强求。”

    雪影狐疑,拿不准她动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慕容紫继续大而化之道,“所以,你别妨碍我,人可以给你杀,但我要她先解血煞令。”

    “你又怎知她能解?”

    “除她之外,再没第二人了,也许商霭会,可惜我不信他,反正不多时就见到鬼医,随便问问又不掉肉,此事于你有赚无亏。”

    “你笃定我不会拒绝?”

    细想来,她说的话倒像是拖延之计。

    为何?谁知道呢,这女人连楚萧离都唬得住,只要想到这一点,雪影再是厌烦都无法掉以轻心。

    慕容紫不再回答,和他打太极,“不若和我赌一把?我输了,把命给你,你输了,解了血煞令也要为我所用。”

    他刁难,“假如鬼医解不了怎算?”

    她坚持,“不会解不了,难道你不敢信一次?”

    被逼到死路,想不屑都不行。

    “好!”一锤定音,活了这些年,破天荒被激到如此地步。

    慕容紫面露满意的神色,“我赢定了。”

    撂话,她人似凯旋,回身继续赶路,心情甚好。

    雪影站定未动,看着她无比自若的背影,抿合的唇溢出不甘。

    辗转思绪,他冷不防说道,“蓝翎从西域来,早年与名剑洛家走得极近,后而洛夫人第一胎小产,洛宇文怀疑她与萧家暗有勾结,她受情伤至深,一夜之间患上怪疾,白肤白发,形容如鬼,每年,她都需用不同的花来恢复容貌,这法子是北狄国师曦昭所授,宫主可知,作为交换,蓝翎送了曦昭何物?”

    提起北狄,提起国师曦昭,慕容紫顿失颜色。

    错愕的回首,看向身后端立在不远处的人,她心有轻颤,“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雪影扬笑,“宫主怕了?”

    正中怀。

    迅速整理心境,慕容紫道,“怕与不怕能改变什么?”

    “如此说来你真的不是六年前那个慕容紫?”

    他以此挑衅,狭长的美目里荡漾着诡谪的眼波。

    或者转念去想,若她坦然无惧,何必在楚萧离走后,当夜就派出风影云影前往北狄?

    “蓝翎自西域来时,身上带有两颗长生丹,她送了一颗给曦昭,传言此丹药能让人弥留之际延长寿命,后来玄徵帝病入膏肓,派人向老北皇所求的正是此物,可惜楚星涵被拒,楚萧离孤身潜入,险些丧命,最终照旧无功而返。”

    雪影走近,打量她的神色中搀了玩味,“我还听说,后来没多久宫主遭逢意外,同样九死一生,那天蓝翎对你说了些耐人寻味的话,加上北狄大国师曦昭通天的巫术……”

    要救回一个死了的人,应该不难。

    慕容紫的秘密被他点滴悉知,眉心渐渐拢起。

    拿不准他想以此当筹码要挟,还是做些更糟糕的事……

    可是短暂的静默后,他意料之外的一笑,“我猜想,这便是宫主不遗余力,想要把属收为己用的真正缘由了。”

    他为自己不善的言辞自圆其说?

    松了口气,慕容紫僵笑出来,“你果真是个人才!”

    对别人真心的赞赏,雪影一直受用,“你是不是从前那个慕容紫于我而言相关不大,但蓝翎手里另一颗长生丹,那样东西必须是我的,作为交换,时才儿戏的赌约不论输赢,我都任你所用。”

    慕容紫意识的反映,莫非他还保存着心上人的身躯?

    可就算还有一线生机,他眼前的自己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面对雪影执着的目光,无法说出这顾虑。

    或许他要长生丹只是为自己的今后打算,一颗丹药罢了,他要,给他又何妨?

    而她呢?

    先前故意引雪影打赌,无非想让蓝翎活来为她解密,那天初见,怕是连楚萧离都听出蓝翎几句话里另含深意。

    只他分身乏术,给她钻了空子。

    再不动作,等到楚萧离忙完了天大事,剩的时日都要用到她身上,根本含混不过去!

    无奈这点心思还是被雪影察觉,被识破的慕容紫勾唇自嘲……撒谎的功夫不到家,怪得了谁?

    “好,我答应你。”

    ……

    有了共识,慕容紫和亦正亦邪的雪影相处更加容易。

    路上,他又对她讲了些许鬼医蓝翎的事,同洛怀琰的说法大相径庭!

    蓝翎自西域圣城来,身份成谜,不但医术妙绝,更精通各种毒药,虽说如此,从前她是极少主动害人的,和洛宇文相识,全因被奸人所害,受他搭救,就此倾尽芳心。

    落得半疯半癫,一生凄惨。

    自然,这其中不乏萧家作怪,实情如何,雪影只能将自己晓得的那部分说给慕容紫听。

    生了怪疾的蓝翎得曦昭照顾,一直长居北狄皇宫中,皇族富贵,省去她每年都要找不同的花的麻烦。

    中途她的徒弟商霭去西漠生出诸多祸端,她前往相救,反被利用诬陷。

    洛怀歆寻她求药,她不过是成全,不想惹来洛宇文立誓追杀。

    如此还爱么?

    甚至雪影认为,杀了她都能算做了件善事!

    论阴毒狠辣,北狄和大楚的奸臣乱贼,谁能敌得过他商霭?

    雪影知情却从来不说,此时当作闲谈,漫不经心的逐一道来,惊得慕容紫替楚萧离捏出好几把冷汗!

    想回头追去相告……晚了!

    ……

    没有耽搁,走了整日,天黑前来到野荷池。

    仍旧迷雾腾腾,把此处围绕得宛如梦境,那片荷花池已不如数日前妖娆艳丽,乍看去一片颓靡,花和莲叶都显出落败之象。

    蓝翎依言,哪里都没有去。

    隔岸,慕容紫和雪影见她自木中走出来,姿态似迎接。

    红袍,黑发,焕发着光泽的皮肤透着少女的羞红,莲足踩在柔软的泥土里,随着她缓缓慢步,印出一串娇俏的足迹。

    河池里失去生机的花,在她身上长久不衰的盛放着。

    站定在岸边,她平和的笑,对他们招手,用着和上次截然不同的语调,说,“来、到这边来。”

    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孔,纯净得让人毛骨悚然到窒息。

    ……

    中比想象中归置得好。

    破旧的墙上稀疏挂着些腐朽了的铁器,砍树用的斧子,狩猎用的弓箭……这些原本会给初来的人增添恐惧的玩意儿,却因为中间燃着热意融融的火堆,照亮四壁,连角落里都没有阴影,再无可怕之处。

    火上架着只难看的陶壶,壶中有水在沸。

    些许器皿置于旁侧,不好看,但干净,用着慕容紫的话来说就是有人气。

    人气这样东西,在和蓝翎同处一室的时候——太重要!

    离火堆不远,一张四方的小桌子放在柔软的虎皮毯上,桌上有文房四宝,小山似的书册堆在旁边。

    看来,鬼医真的打算常住在此。

    她请慕容紫还有雪影简单落座,之后埋头捣鼓自己的东西,雪影没好气的唤她停来,她不听。

    只见她匆匆忙的里外走动,一会儿到楼上去抓一把晒干的药,一会儿又到外摘朵没有枯萎的荷花。

    全都放进火上那只沸腾的水壶里煮。

    制止不了,又带着请求前来,只好耐性子等。

    不多时,一碗暗色的汤药放在慕容紫的面前。

    蓝翎跪坐在她对面,对她比划了个‘喝’的姿势,神色说不上有多诚恳,但却实实在在的让人感受到她与年龄不相符合的纯邪。

    脸孔如是,心性亦如是。

    和上回见面时差别巨大,仿佛她变得不太会说话。

    制止住欲要爆发的雪影,慕容紫耐心对她问,“你要我喝这个?为什么?”

    “从、前——”蓝翎一字一顿,周身微颤,像在压抑自己,又像是想要在失语前努力说最后的话,“你的、从前……在这里!”

    “喝了就能知道以前的所有?”

    是关于那个慕容紫的记忆?她能全都得到?

    蓝翎点头,如释重负。

    慕容紫凝色深思,对她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并非犹豫喝与否,要承载另一个人的记忆,不论美好还是痛苦,于她而言绝不轻松,可她人已在此,断没有退缩的道理,说来说去,需要的无非一点勇气。

    努力酝酿了番,定心,端起汤碗——

    蓦地,雪影探手捂住那还在冒热气的碗,拧眉正色,“既是来要洛怀歆的解药,宫主何须多生枝节?若你有事,我也要搭上性命!”

    这蓝翎举止太诡异,来时说好的那些全不能作数。

    慕容紫将他望了一眼,倏的笑了,“忽然觉得有你在,我万分放心,鬼医不会害我,这点你当比我清楚,这碗东西我也喝定了,你实在担心,不如出去给我猎只兔子烤着当晚饭,实不相瞒,我现本就有些紧张,你别草木皆兵的,弄得我心狂跳。”

    “莫怕。”蓝翎纯澈的眸子在他两个之间寻望,安慰道,“莫怕,睡一觉、便好。”

    雪影复杂的看她,同情有,厌恶更有!

    蓝翎与他对视,似乎能够看懂他想要传递与她的情绪,而她的表情也在做细微的变化,只趁这丝空隙,慕容紫仰头将碗里苦涩得无法形容的药汁一饮而尽!

    药效发挥得极快,几乎是这滋味儿刚沾到她的舌头,某种若有似无的幻觉便开始在脑中浮现。

    耳边响起哪个惊动不已的大叫她的名字——慕容紫。

    慕容紫……

    这是谁的名字?

    又是谁在与她说话?

    那一把懒散成了习惯的嗓音,微哑低沉,几分熟悉,几分无力。

    思绪逐渐模糊,脑中的画面却越发清晰。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紫?”嘲讽,不屑,还冷哼鄙夷。

    “慕容渊的女儿?呵,真是巧得很,你爹若晓得你救了我,恐怕要打死你。”

    “要从安都跑到北狄来打死我?”回答的声音有恃无恐,明显没被唬住,“他老人家没得这个闲吧!不过瞧你这惨样……和我爹有仇?哼哼哼,结怨很深?别瞪我,说来给我开心一,乐了本小姐,我就去找药来缓解你受伤痛楚,怎样?”

    她的秘密(六月,加更君的第一次出场哟~)

    言情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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