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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柳树了新芽。</p>
鲜卑王派遣来的使团在柔和的三月天，抵达了大魏京城。</p>
鲜卑使团一共也只来了二十余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高鼻深目，浓眉大眼。他们身上还着鲜卑特色的皮毛衣裳，腰间别着嵌了宝石的长刀、匕，整个胸膛鼓鼓囊囊，走在街上，气势散，不怒自威，直让人退避三舍犹不及。</p>
这样热闹的事，常润之也有幸前来“一观”。</p>
大魏风气开放，女子出门也很平常，繁华街上到处可见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影。若是夏天，外族姑娘们露出小蛮腰、光洁双臂、修长脖颈，更吸引人眼球。</p>
如今不过初春，倒也没姑娘这般穿着。</p>
常润之是被她那调皮的四弟常鸥给硬拉来的。</p>
窝了整个冬天后，钱姨娘总算给常鸥解了禁，允许他出门玩。常鸥为此特别拉了常润之一道出门，一则表示感谢，二则也未尝没有让常润之给他当挡箭牌的意思。</p>
常润之知道常鸥的小心思，倒也不戳穿他。</p>
好在老太太也善解人意，说她待了一个冬天也定然闷了，允她出门一日好好放松放松，也可长长见识。</p>
常润之心里微暖。</p>
老太太即便是要用她的婚姻来获取某些利益，却也没有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就这一点来说，常润之其实也已知足了。</p>
两者既然可以兼得，又为什么不呢？</p>
醉仙楼二楼，常润之定了一个包厢，此时她正坐在窗边喝茶。</p>
鲜卑使团已经走过去了，趴在窗边的常鸥还在赞叹不止。</p>
“三姐，他们怎么那么高啊！三姐，他们怎么那么壮啊？三姐，他们穿的衣裳怎么全是皮毛的啊！三姐……”</p>
常润之听着他提问，间或回答他一句，见他还趴在窗边，不由道：“人都走没影儿了，还趴在那儿看什么呢？”</p>
常鸥回头嘻嘻笑道：“他们走了，可下边儿人都还在议论呢，我听听他们说什么。”</p>
常润之失笑，想了想退了包厢，让常鸥和她去大堂里，要了一壶茶。</p>
“大堂里人多，他们谈事儿也很是大声，你听个够。”</p>
常润之捧了茶盏暖手，常鸥则竖了耳朵认真听着。</p>
醉仙楼大堂已经满座，不管互相之间认不认识，对此次鲜卑使团的到来都有很多话要说。</p>
你一句我一句地谈着，渐渐就说到了鲜卑和大魏的关系上来。</p>
有人出言愤愤不平：“每隔几年咱们大魏就要和鲜卑战一次，每次战后不管输赢，都要给鲜卑粮食布匹，为什么就不能把鲜卑给灭了！也省得每次为鲜卑之事，付出一大笔费用。”</p>
有激进的，自然也有温和的。</p>
“咱们大魏万国来朝，岂能行那等粗蛮之事？”</p>
如此，大堂里的人便由这个问题分成了两派，辩论不休。</p>
常润之听得有趣，两边人都说得十分有道理，辩论氛围很是热烈，两边的辩才也着实了得。</p>
常鸥也听得认真，听累了，他不由扭头问常润之：“三姐，你觉得哪边说得对？”</p>
常润之笑了笑。</p>
这种民族之间的问题，向来不是那么好回答的。</p>
“三姐？”</p>
见常润之不语，常鸥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p>
常润之无奈地看向他，道：“道理都有，但战与不战，其实根源在鲜卑。”</p>
常鸥不解，常润之便道：“这是三姐的一点儿想法，我只说说，你听听就是。”</p>
常鸥忙点头。</p>
“从目前来看，圣上是不希望对外举兵的。也就是说，从大魏的角度，圣上并不想战。”常润之轻声道：“换言之，只要鲜卑不进犯大魏，大魏是不会先与鲜卑打仗的。所以我说，战或不战，根源在鲜卑。”</p>
“打仗不好。”常鸥皱眉嘟嘴：“打仗会死人。”</p>
常润之摸了摸他的头：“小四的心肠真软。”</p>
“三姐，可以不打仗吗？”</p>
“可以呀。”常润之道：“除非鲜卑打仗就仅仅是为了粮食布匹，而不是其他。”</p>
“其他？”常鸥不懂。</p>
常润之顿了顿，轻声道：“比如，志在中原之类的。”</p>
常鸥顿时倒吸一口气。</p>
“他们敢！”</p>
一边说着，常鸥拍桌要站起来。</p>
常润之忙安抚住他：“别激动，不是说了让你随便听听就是了吗？”</p>
常鸥这才忿忿不平地又坐了下来。</p>
只是姐弟俩都没想到，他们的谈话从最开始就已经让邻桌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注意到了。</p>
那男人饮着茶，面容陷在阴影里，只能看到握着茶盏的一只手骨骼纤细，盈白修长，端的好看。</p>
常鸥生了会儿闷气，又忍不住问常润之：“那……要是他们并不敢染指咱们大魏，这样能不打仗吗？”</p>
“当然可以了，鲜卑人虽然个个瞧着都很粗鲁野蛮，但又不是傻子。若能不打仗却可以获得粮食布匹，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偏要生一场战事呢？”常润之道：“可大魏人也不是傻子啊，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给他们粮食布匹呢？”</p>
常鸥便挠了挠头：“可每次打仗过后，还不是要给鲜卑那些东西……还不如不打仗直接给呢。”</p>
常润之便无奈笑道：“你都能想到，朝堂大臣们又怎么会想不到呢？可要是不打仗直接给，咱们大魏的面子又放在哪儿？打仗，是为了不输面子，让所有人知道大魏不惧一战；而战后给鲜卑粮食布匹，是为了彰显大魏的国富民强，告知天下，大魏如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心胸之宽广，无可及也。”</p>
常鸥张了张嘴巴：“可是、可是……”</p>
他明明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来。</p>
常润之拍了拍小少年尚显瘦弱的肩膀：“姐知道，你只是替那些守在燕北关，奋力抵御鲜卑人的将士们不值。”</p>
常鸥忙不迭点头，脸色涨红：“为了面子，就可以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吗？这是不对的！”</p>
常润之顿了顿，不由叹息道：“是呀，可是……小孩子才分对错，而大人，只看利弊。”</p>
常鸥不满道：“三姐，我不是小孩子。”</p>
“嗯嗯，小四是小男子汉了，再多吃点儿饭，以后就是大男子汉了！”</p>
常鸥立马满足了，嘿嘿笑了笑。</p>
常润之便趁机将话题扯开，说时候不早了，该带常鸥回去了，不然钱姨娘又要唠叨他。</p>
常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随常润之离开，走得不远，还能听到他握拳坚定地说：“我以后要练武，当大将军，让鲜卑蛮子不敢再借着打仗向我们讨要粮食衣裳！”</p>
姐弟俩的声音再不可闻，原先背对着常润之坐着的男人缓缓起身，身边伺候的两个人忙上前道：“爷，要回府了吗？”</p>
男人轻应了一声，转过身来。</p>
大魏男子以阴柔为美，靠熏香之点缀来彰显身份。但这个男人，瞧着也有上位者之势，容貌虽然昳丽，却自有一股十足男子气概，且他身上并无熏香，倒不知道他是何身份。</p>
再近看些，阳光照耀下，他一双眼瞳却不似寻常人那般棕黑，反而泛着幽幽的蓝冷光。观其面容，与京城歌舞司中那些美貌的外族人有两分相似。</p>
想必这男子是有外族血统的。</p>
他抬步欲走，却又顿了顿，道：“去瑞王府。”</p>
“是。”两个下人忙应道。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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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柳树了新芽。</p>
鲜卑王派遣来的使团在柔和的三月天，抵达了大魏京城。</p>
鲜卑使团一共也只来了二十余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高鼻深目，浓眉大眼。他们身上还着鲜卑特色的皮毛衣裳，腰间别着嵌了宝石的长刀、匕，整个胸膛鼓鼓囊囊，走在街上，气势散，不怒自威，直让人退避三舍犹不及。</p>
这样热闹的事，常润之也有幸前来“一观”。</p>
大魏风气开放，女子出门也很平常，繁华街上到处可见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影。若是夏天，外族姑娘们露出小蛮腰、光洁双臂、修长脖颈，更吸引人眼球。</p>
如今不过初春，倒也没姑娘这般穿着。</p>
常润之是被她那调皮的四弟常鸥给硬拉来的。</p>
窝了整个冬天后，钱姨娘总算给常鸥解了禁，允许他出门玩。常鸥为此特别拉了常润之一道出门，一则表示感谢，二则也未尝没有让常润之给他当挡箭牌的意思。</p>
常润之知道常鸥的小心思，倒也不戳穿他。</p>
好在老太太也善解人意，说她待了一个冬天也定然闷了，允她出门一日好好放松放松，也可长长见识。</p>
常润之心里微暖。</p>
老太太即便是要用她的婚姻来获取某些利益，却也没有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就这一点来说，常润之其实也已知足了。</p>
两者既然可以兼得，又为什么不呢？</p>
醉仙楼二楼，常润之定了一个包厢，此时她正坐在窗边喝茶。</p>
鲜卑使团已经走过去了，趴在窗边的常鸥还在赞叹不止。</p>
“三姐，他们怎么那么高啊！三姐，他们怎么那么壮啊？三姐，他们穿的衣裳怎么全是皮毛的啊！三姐……”</p>
常润之听着他提问，间或回答他一句，见他还趴在窗边，不由道：“人都走没影儿了，还趴在那儿看什么呢？”</p>
常鸥回头嘻嘻笑道：“他们走了，可下边儿人都还在议论呢，我听听他们说什么。”</p>
常润之失笑，想了想退了包厢，让常鸥和她去大堂里，要了一壶茶。</p>
“大堂里人多，他们谈事儿也很是大声，你听个够。”</p>
常润之捧了茶盏暖手，常鸥则竖了耳朵认真听着。</p>
醉仙楼大堂已经满座，不管互相之间认不认识，对此次鲜卑使团的到来都有很多话要说。</p>
你一句我一句地谈着，渐渐就说到了鲜卑和大魏的关系上来。</p>
有人出言愤愤不平：“每隔几年咱们大魏就要和鲜卑战一次，每次战后不管输赢，都要给鲜卑粮食布匹，为什么就不能把鲜卑给灭了！也省得每次为鲜卑之事，付出一大笔费用。”</p>
有激进的，自然也有温和的。</p>
“咱们大魏万国来朝，岂能行那等粗蛮之事？”</p>
如此，大堂里的人便由这个问题分成了两派，辩论不休。</p>
常润之听得有趣，两边人都说得十分有道理，辩论氛围很是热烈，两边的辩才也着实了得。</p>
常鸥也听得认真，听累了，他不由扭头问常润之：“三姐，你觉得哪边说得对？”</p>
常润之笑了笑。</p>
这种民族之间的问题，向来不是那么好回答的。</p>
“三姐？”</p>
见常润之不语，常鸥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p>
常润之无奈地看向他，道：“道理都有，但战与不战，其实根源在鲜卑。”</p>
常鸥不解，常润之便道：“这是三姐的一点儿想法，我只说说，你听听就是。”</p>
常鸥忙点头。</p>
“从目前来看，圣上是不希望对外举兵的。也就是说，从大魏的角度，圣上并不想战。”常润之轻声道：“换言之，只要鲜卑不进犯大魏，大魏是不会先与鲜卑打仗的。所以我说，战或不战，根源在鲜卑。”</p>
“打仗不好。”常鸥皱眉嘟嘴：“打仗会死人。”</p>
常润之摸了摸他的头：“小四的心肠真软。”</p>
“三姐，可以不打仗吗？”</p>
“可以呀。”常润之道：“除非鲜卑打仗就仅仅是为了粮食布匹，而不是其他。”</p>
“其他？”常鸥不懂。</p>
常润之顿了顿，轻声道：“比如，志在中原之类的。”</p>
常鸥顿时倒吸一口气。</p>
“他们敢！”</p>
一边说着，常鸥拍桌要站起来。</p>
常润之忙安抚住他：“别激动，不是说了让你随便听听就是了吗？”</p>
常鸥这才忿忿不平地又坐了下来。</p>
只是姐弟俩都没想到，他们的谈话从最开始就已经让邻桌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注意到了。</p>
那男人饮着茶，面容陷在阴影里，只能看到握着茶盏的一只手骨骼纤细，盈白修长，端的好看。</p>
常鸥生了会儿闷气，又忍不住问常润之：“那……要是他们并不敢染指咱们大魏，这样能不打仗吗？”</p>
“当然可以了，鲜卑人虽然个个瞧着都很粗鲁野蛮，但又不是傻子。若能不打仗却可以获得粮食布匹，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偏要生一场战事呢？”常润之道：“可大魏人也不是傻子啊，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给他们粮食布匹呢？”</p>
常鸥便挠了挠头：“可每次打仗过后，还不是要给鲜卑那些东西……还不如不打仗直接给呢。”</p>
常润之便无奈笑道：“你都能想到，朝堂大臣们又怎么会想不到呢？可要是不打仗直接给，咱们大魏的面子又放在哪儿？打仗，是为了不输面子，让所有人知道大魏不惧一战；而战后给鲜卑粮食布匹，是为了彰显大魏的国富民强，告知天下，大魏如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心胸之宽广，无可及也。”</p>
常鸥张了张嘴巴：“可是、可是……”</p>
他明明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来。</p>
常润之拍了拍小少年尚显瘦弱的肩膀：“姐知道，你只是替那些守在燕北关，奋力抵御鲜卑人的将士们不值。”</p>
常鸥忙不迭点头，脸色涨红：“为了面子，就可以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吗？这是不对的！”</p>
常润之顿了顿，不由叹息道：“是呀，可是……小孩子才分对错，而大人，只看利弊。”</p>
常鸥不满道：“三姐，我不是小孩子。”</p>
“嗯嗯，小四是小男子汉了，再多吃点儿饭，以后就是大男子汉了！”</p>
常鸥立马满足了，嘿嘿笑了笑。</p>
常润之便趁机将话题扯开，说时候不早了，该带常鸥回去了，不然钱姨娘又要唠叨他。</p>
常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随常润之离开，走得不远，还能听到他握拳坚定地说：“我以后要练武，当大将军，让鲜卑蛮子不敢再借着打仗向我们讨要粮食衣裳！”</p>
姐弟俩的声音再不可闻，原先背对着常润之坐着的男人缓缓起身，身边伺候的两个人忙上前道：“爷，要回府了吗？”</p>
男人轻应了一声，转过身来。</p>
大魏男子以阴柔为美，靠熏香之点缀来彰显身份。但这个男人，瞧着也有上位者之势，容貌虽然昳丽，却自有一股十足男子气概，且他身上并无熏香，倒不知道他是何身份。</p>
再近看些，阳光照耀下，他一双眼瞳却不似寻常人那般棕黑，反而泛着幽幽的蓝冷光。观其面容，与京城歌舞司中那些美貌的外族人有两分相似。</p>
想必这男子是有外族血统的。</p>
他抬步欲走，却又顿了顿，道：“去瑞王府。”</p>
“是。”两个下人忙应道。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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