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改了一套打扮,贴上了胡子,戴着的是师爷的帽子。樊良穿着一身劲装,软甲之内光是飞刀就藏匿了几十把,他知道这是一次洪门宴,而兴安需要一个对广东商帮动杀招的借口,他不怕自己有危险,而是担心白名鹤这个不会半点功夫的人。

    倒是兴安,樊良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击败兴安这个几乎不会与人动手,却有着不亚于大内高手的大太监。

    在普通人眼中,这是兵行险招,可在兴安了解兴安的人眼中,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险,就不是危险了。

    凭空对商人下手,会寒了百姓的心,也会引发不必要的官员哗变。

    身后跟的八个人当中,白宏穿的是自然是小跟班的服色,那位用毒高手则是一副管家的打扮,另外六个人清一色的家丁服。可就是在家丁服之下,却是隐藏着六只野兽,他们的功夫肯定没有花无期这样的人高,可保护要员的经验却远高于一般的武者。

    进入正堂,方书请白名鹤上座后恭敬的施了一礼。

    “白大人,小老儿有眼无珠,不敢求一个宽恕,只求白大人那几万商帮子弟一条活路。小老儿这里给白名鹤大磕头了。”方书的神色之间,倒是多了一份悲壮。

    白名鹤心中微叹,忠仆呀,可惜选错了主人。

    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如果只是一跪,就能让本官不再追究,那这一跪未免太轻了。”

    “小老儿愿捐出所有的家产,就是小老儿自己也甘心作一个老工。”

    “这算什么?你心善,以自己的一切换你门下,还有广州城内各商号一个平安。或许是你心中另有所求,天下间没有凭空得来了好处,也绝对不会凭白的付出。以你的身家,带着你周边的人远走高飞,就算是坐吃山空,也可保持百年富足。”

    白名鹤的语气让方书额头上的汗流了下来。

    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正的紧张。原本自己的孙女提到白名鹤是一个顶天立地之人时,他还有些不信,可能挡信财富诱惑的人,无一例外是人中之杰。

    自己有多少身家,方书相信白名鹤非常的清楚。

    如果按白名鹤的习惯,黄金用石来计算的话,他的全部身家至少值三百五十石之上。加上田产,店铺、存货等等,接近五百石也不为过。

    流汗的另一个原因则是,方书感觉自己错了,献出这么多却提出一个大义的要求,白名鹤被财富迷了眼也罢,可白名鹤却是非常的清醒呀。

    白名鹤心说:老头,你怕是和广东的官员用钱打交道太久了,眼中只有银子了。

    正在尴尬的时候,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二八女子走了进来。这条裙子,以及身上的打扮,让白名鹤几乎以为是万雪儿到了,直到看到脸才意识到这是其他人。这张脸,不能与万雪儿相比,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清雅。

    注意到白名鹤看自己那一瞬间的眼神,方琴相信自己已经入了白名鹤之眼。

    那首诗已经名冠广州,素裙泼墨,也已经成了广州城最有品味的长裙之一。方琴脸上带着一线浅笑,施礼之后开口:“白大人,小女方琴,酒宴已经备好。”

    “好,入宴!”白名鹤心说,这里能少待一会就少待一会,早早了事自己也安全。

    让白名鹤有些意外的是,方琴竟然主动站在自己的旁边。方书这时开口:“我这个孙女作些粗活还行,自然是比不了白大人身边那么可人儿。端茶倒水还算过得去。”话说到这份上,白名鹤也不好赶人了。

    可方琴身上的香味让白名鹤不安。

    虽然说大明的女子身上会用香粉,也会带着香囊,但这个香味却有些古怪。

    坐在席上之后,白名鹤拿起那在大明非常珍贵的琉璃杯说道:“本官喜欢内壁纯白的瓷杯,劳烦琴姑娘为本官换一只可好。”

    “是!”一个换杯子的要求,方琴没有半点拒绝的理由。

    在方琴离开白名鹤身旁后,白名鹤立即小声问那位用毒高手:“她身上的香味很古怪。”

    “那是雄黄、香叶、沉香以及另外三种混合的。这个味道,应该是雄黄占了七成左右,主要是用来驱赶蚊虫所用,这样的配料南方很多见,特别是广西极为流行。”那位师爷也很小声的回答着白名鹤。

    末了,这位用毒高手又补充了一句:“雄黄忌加热,有毒。”

    白名鹤微微的点了点头,话说到这里他就明白了,如果加热肯定屋内有味道,瞒不过这位用毒的高手。

    这屋内,更多的却是清淡的檀香味,雄黄的味道不是清淡的檀香可以压住的。

    很快,杯子换好,也开始上菜。既然是海边,多是海珍,有比椰子还大的螃蟹,还有三寸长的海虾。自然也有一些山珍。

    “白大人请!”

    白名鹤作了这里身份最高的人,不动筷子的话其他人是不能动的。

    白名鹤夹起一个虾放在了自己的盘中。方琴立即用早就准备好的水碗洗过手,帮白名鹤将虾剥好放在白名鹤的小碟之中。

    樊良、兴安也有丫环在旁边帮着。樊良却是喜欢自己动手,兴安扮的是师爷,自然也要自己动手,这样才显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他是北方人,这南方的水产还真是有特色,特别是这大螃蟹,就是皇宫之中都见不到。

    要来工具,兴安带着乐趣在对付着那巨大的蟹螯。

    白名鹤吃了两口后笑道:“以本官的俸禄,这样的一餐怕是需要两三个月不吃不喝才行。本官这这里谢过了。”

    白名鹤一开口,兴安的手明显就停了一下。白名鹤倒真是一个人物,这是在作戏,还是真的在问话。

    方书为白名鹤倒满了一杯酒,笑着说道:“大人说的极是,我等商人低贱。却锦衣玉食,这让辛苦为民,为朝廷作事的父母官们情何以堪。虽然许多大人身份高贵,可那俸禄真的可以养活家小吗?”

    方书心说反正今天就要死了,有些话在心里不如说出来的好。

    “你认为,胡布政使没错吗?”白名鹤这话就相当的危险了,如果不兴安了解白名鹤,换个人敢说这种话,直接就送进刑狱之中了。

    方书淡然一笑:“有没有错,自然是朝廷法度说了算。小老儿拼上一死,却有一句话不吐不快,广东欺压百姓的官员,和别的省比起来,怕是连零头都没有吧。官员们的俸禄不足以养活家小,作官为什么,无非就是权财。大人以为如何呢?”

    “说的好,本官认同你的话。”白名鹤端起杯子:“这一杯敬你直言!”

    “折杀小老儿了。”

    方书回了一礼,心中却暗暗吃惊,难道白名鹤真的以为自己所说的没有错吗?

    白名鹤心中想的却是,兴安坐在这里,让他听一听民间真实的声音也好,方书敢说,正好让兴安多听一听,能传到万岁耳朵里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为将来自己进言打一个基础。

    打了个哈哈,示意大家多吃,也对方琴说道:“方姑娘不用自贱,你是这里的主人。请动筷子吧,请!”方琴谢过,旁边有丫环也为方琴剥好的虾,还有取出的蟹肉,以及其他的海鲜。

    酒过三巡,桌上的美味也减少了一半。

    白名鹤这才继续开口。

    “方老以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才有可能让好官的比例上升,当然,全是好官根本不可能。如果方老要回答,圣人言可以让官全是好官的话,那就不要开口了,那是骗傻子话,就是喜欢扒灰的朱熹老家伙,也只是满嘴圣人言,干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白名鹤这句话,可是把樊良吓到了,手中的那螃蟹壳直接掉在盘子里。

    兴安同样,心中被白名鹤这句话惊的差点心跳都停了。

    在有大明太祖要兴儒之训,眼下官员靠的就是朱熹注解过的论语而为正统,考的是八股文章。白名鹤这句话,被乱棍打死也不过份。

    方书更是心头巨震,白名鹤是凭着八股文作的官,竟然能说这样的话。

    方琴一双美目盯着白名鹤,她原本就通过白名鹤的事迹说过,白名鹤为人绝对是顶天立地的。此时,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了。

    “怎么,本官说错了吗?就是礼部的胡大人在此,他能说以尼姑为宠妾、儿媳不夫而孕、占故人家财是圣人气节吗?”白名鹤说到这里,话也就不往下说了。

    再往下说,就一句话。

    朱程理学的之所以被再次推起,理由只有一个,这东西太好了,好在可以创造方孝儒这种人,这种忠诚到了极致的人,这是统治工具。

    方书吓的满头是汗,这样的话题他可不敢再继续下去了。

    不是因为害怕这些话能引起什么,而是害怕节外生枝,自己如果违心的回答被白名鹤看穿,或者自己应对不利白名鹤一生气离开了,那么自己的计划就没有意义了。

    方琴银牙轻咬,对身旁的丫环说道:“将商帮从广西带来的珍品拿来给白大人的品尝。”

    很快,送上来了两个托盘。

    一份果子摆在桌上,然后就是每人一只大杯,杯中是有着奇异香味的果汁。

    “这是在广西深山之中所生长,极为稀少……”方琴正开口介绍,白名鹤就看到樊良抓起杯子就往嘴里倒。白名鹤闻到这个味道之后,猛的站起来一把将樊良手中的杯子打落,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们呀……”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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