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弟走后,白名鹤感觉头有些疼,心里的沉重感比刚回来的时候加重了数倍。

    金杰这才探头探脑的钻了进来,几步就来到了白名鹤面前:“白哥呀,那赵弟只是一个小人物。我都可以象捏死一只蚂蚁那样……”

    “笨蛋!”白名鹤丝毫也不客气的打断的金杰:“蚂蚁是一窝的,打狗也要看主人。”

    “也对!”毕竟是皇宫里出来的,金杰也不算丝毫不懂这些知识。

    金杰非常清楚,官场上的斗争永远都不可能是一对一的。只会是一群人对一群人,或者说是一个利益圈对另一个利益圈的。

    动一两个人,影响不对方的利益圈。

    除非有同等的实力,否则绝对不会去占那一兵一卒的得失。

    既然对方在初期愿意谈,那就有不打的机会。白名鹤不是金杰,所以白名鹤要顾忌自己这个小小的利益圈。

    在金杰思考的时候,白名鹤开口问道:“小杰,你什么时候去上任?”

    “去过了!”金杰愣了一下,然后直接回答了出来。

    这次换成白名鹤不明白了。

    金杰解释道:“这里没什么战事,监军太监也是就是挂个职。白哥你和毛指挥使之间没有一个说法之前,我过去也是白去。反过来说,白哥与毛指挥使之间有说法之后,我去不去也都是一个样。”

    这个说法白名鹤倒是能听懂。

    卫所本身就是自成体系的,能调动卫所力量的,要第是京城兵部,要么是手上的命令的巡抚。在明初,巡抚制度并不完善,并没有明中后期,或者是清朝的时候,巡抚那么大的权力。所以,巡抚也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才有节制卫所的权力。

    看来,广东这里应该有至少四股不同的势力。

    自己这一支是最弱的,而且还是新来的,能给自己一点点面子还真的很难得。或许有那一股势力想吞了自己。

    毛指挥只是广东军方的一部分。

    来自京城的巡抚、布政司等大员代表着的是官方。

    而钱知府背后的则是本土的一团势力。

    正当白名鹤思考自己怎么样在这个夹缝当中求发展的时候,清荷进来了。看到金杰不是外人,就直接开口说道:“少爷,那个钱知府的师爷有举人的功名。”

    “然后呢?”白名鹤实在不理解,有举人功名怎么了。

    “少爷,有举人功名根本不能上刑。伍百户与杜百户都不是很懂刑讯,这会正在商量怎么才可以用刑了,却不留伤。要取消一个举人的功名,首先要报到府台衙门,然后再上报广东学政司,这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月时间。”

    举人不上刑,似乎大明律有这个规矩。

    别说是举人了,就是秀才都不能轻易动刑。

    钱吾沿已经很大胆了,可他疯狂到要杀举人却还要先找到可以代替的人。

    “少爷,四位举人的家眷如果不快些找到,一定会有危险的。他们可等不了一个月时间。”

    “给本官用鞭子。”白名鹤干笑两声。

    “少爷,鞭子会留伤!”清荷提醒道。

    “先打那四个假举人。”白名鹤提醒了一句,清荷提出了反对意见:“少爷,那四个人也是秀才,否则白丁是肯定不可能冒充举人的。”

    白名鹤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摆动了两下:“谁知道他是秀才,他们假冒了举人。本官不知道他是谁,先用过刑,只要不伤残再给他们治就是了。至于那个师爷!”白名鹤笑的很坏,靠近金杰低声说了几句。

    “这个,行吗?”金杰不怎么相信。

    白名鹤没解释,只是示意让金杰去办就是了。

    从白名鹤这里拿了法子,金杰小跑就往牢房跑。现在合浦牢房根本就没有人,犯人就是九个人,真假各四个举人,以及一个师爷。而牢兵,还是临时从沂王府护卫当中挑了十几人具临时充当的。

    清荷是个女子,见不得血。

    牢中,有了白名鹤提到的法子,伍斌亲自拿起鞭子,先结结实实的给四个假举人来了几十下。

    招,全招了。可惜他们招不出什么硬货来。

    一顿鞭子下来,看着那位师爷脸色苍白,可却是对他没有动半根手指。

    看着四个假举人写完供词,师爷也预感到自己可能也会不好受。可他不想招,因为他要背的罪名,是要诛连的。他不敢肯定白名鹤会放过自己,而且钱知府也未必会放过自己。

    “把这老货架上,走!”伍斌突然大喊一声,吓的师爷当场就给跪了。

    没有去牢房内,而是到了一间生满炭火盆的屋内。

    在这间屋里,就算是穿着单衣也不会冷,而且坐一会肯定就会出汗。

    “报个名字吧!”杜双鱼坐在门口,却是没有进屋,只是因为屋子里太热了。

    “钟,钟鸣远!”钟师父的语气多少有些结巴。

    “你知道,当你全身出汗之后。把你扔进冷冰的水缸里会怎么样。然后再把你从水缸里重新弄回这屋里,当你热的全身再次出汗后,再往冰冷的水缸里塞。不知道,这样作会有什么结果?我是粗人,读书少。”

    钟鸣远汗流的更多了。

    不用杜双鱼解释下去,也不用反复几次,只要一次自己就会得风寒。救治的及时,自己还能活,如果没有人管自己会慢慢的死掉。

    能作师爷的人,自然比白名鹤更懂衙门里的那一套。

    没有上过刑,就算是仵作也只会给自己一个病死的案卷。

    “我,我不想死!”说出不想死这几个字之后,钟鸣远似乎心中也不紧张了,脑子里开始思考应对的办法。

    这位新任合浦县令,需要自己的可不仅仅是一份供状才对。

    “那四个举人的家眷,就在钦州城外二十里。不过,人已经救不出来了。他们没有死,但那里任何人只能进不能出。别说是官府有人看守,就是当地人也会阻止任何人靠近,更不要说是把人接出来的。”

    钟鸣远一口气就说出了白名鹤最想知道的消息。

    可听到这个消失,杜双鱼却高兴不起来,什么叫只能进不能出。

    钟鸣远又说道:“那里是广东布政司划下的地方,广东西边六府,所有的黑死病人都要被送到那里去。所以只能进不能出!”

    嘶!杜双鱼也是倒吸一口寒气。

    “给我一条活路,我还有事上报!”钟鸣远大喊着。

    杜双鱼轻轻的摇了摇头,对手下人说道:“给他一床被子,然后慢慢的拿走炭火盆!”听到这话,钟鸣远知道自己或许有了活命的机会。

    杜双鱼赶紧去找白名鹤。

    在书房,杜双鱼对白名鹤把事情简单的讲了之后,又补充了一句:“白大人,疠迁所的规矩是朝廷定下来的,别说是咱们,就是一品大员给送进去都接不出来。那怕是送错了也一样,眼下这事情无能为力了。”

    “那怕是送错了?”白名鹤强调了一句。

    “没错,那怕是送错了。进去了就肯定不能出来了,除非里面的人全部被治好。但这样的案例,我没有听说过。只听过有全部死光,然后推上柴草,火油全部烧掉的,所以没听过有人活着出来过。”杜双鱼非常严肃的强调着。

    白名鹤也感觉有些头痛了:“就没有办法治了吗?”

    黑死病就是现代的麻风病,传染性极高的一种病。后世的现代可以治疗,但历史上白名鹤也知道,欧洲这个病一次就要了数百万人的命。

    隔离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在保护其他人。

    “我就不明白了,当初钱知府这傻货,怎么就不把四个举人也送进去呢?”

    “有功名的人,就算要送,也需要反复的查验。最后,他们被关在一个院子里,广东布政司,广东学政司都会派人过来再确认一次。所以他不敢,要知道他可以收买几个郎中,不代表可以收买数次的复诊!”

    杜双鱼解释的很清楚,不过白名鹤却是对这种解释没什么兴趣。

    人救不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真的没有治了吗?”白名鹤又问了一句。

    “初期还是有治的。就我所知道,最初在湖南有人用雷公藤入药,还是治好一些人。但白大人你要明白,能送进那里的都是不治之人。所以那里是死规矩,只能进不能出。这规矩无人能破,刚才我说了,就是一品大员送进去,也出不来。”

    白名鹤有些不太相信:“一品大员,真的有送进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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