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斌连喊了三次,终于有人在城头上探出头来:“请大人等候,小的立即去上报知府大人!”喊完,那个人飞快的跑开了。

    可这一等,就是差不多现代时间半个小时左右,伍斌靠近白名鹤小声说道:“钱知府就应该在城楼内,否则几个师爷打扮的人不会在城楼外站着。”

    “等一等怕什么,估计现在钱知府有些头痛呢?”白名鹤背着手,视线却转移到了那些百姓身上。

    这些人说是乱民,也算。因为至少一半人拿着棍棒。

    说不是乱民,这里还有一半都是老弱妇孺!

    这些人也在观察着白名鹤,合浦县又多了一个县令,却不是来了一个将军。那证明了先前那几个举人说的没有错,朝廷并没有派人平乱,那就是前任合浦县衙死了几个官的事情,被钱知府压住了。

    现在,这些百姓也不是想暴乱。

    他们只是被逼得没有活路了,眼下却是抱着要死就死在一块的心态,在这里算是请愿,如果朝廷可以给他们一条活路,那么谁也不愿意去死。

    可官府要是不给他们一条活路,除了死之外,还有一条路。

    那就是思明府!

    大明建国以来,珠民暴乱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严重的一次。在天顺三年,最大规模那一次大采当中,死人无数,采珠一万四千五百两。珠池人力可及之地,几乎采空,次年有镇守太监,要求采珠一千两。珠池根本无珠可采,引发珠民暴动。

    那一次,才是真正的大暴动。

    整个合浦县,死得死,逃得逃。整个县里最终连一百人都没有留下。

    现在这些合浦县的百姓,全部是从广东其他海边各县陆续被官府要求强行搬到这里来的。

    造反这些人珠民不敢,但逃到安南,他们或许活的更苦,但至少可以活下去。留在这里,就是期待着最后的希望,更多的原因是,不忍心看着亲人被杀头。更何况,还有四位举人老爷,在帮着他们,为了这四位举人,珠民们也都祈祷着有奇迹发生。

    对于这位突然出现,自称合浦县令的人,百姓们却是默默的退让开来。

    白名鹤最初站的位置,距离这些百姓也有差不多五百米。

    可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这些百姓差不多距离白名鹤至少有一千米的距离。

    白名鹤注意到这个变化,只能说,大明的百姓内心还是惧怕官府的。

    另一边,就在城楼之中。钱知府从窗缝往城墙下看着,白名鹤突然出现,让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白名鹤来到合浦已经十天了,为什么现在才来。而且偏偏选了这一天过来,是让他进城,还是不让他进城。钱知府实在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在廉州已经经营了六年了,虽然不敢说铁板一块,可也是密不透风的。

    锦衣卫那里收了他的钱,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有些事情捅出去。

    毛指挥使是一个傻货,就他自认什么忠君爱兵,弄到的银子竟然大部分都分到了各千户所去了。现在大明卫所,有不喝兵血的指挥使吗?钱知府不信,所以他更相信这毛指挥是在作样子,肯定还有其他来钱的路子。

    既然也收了自己的银子,那么就不应该坏了自己的事。

    前前后后,七八万两银子孝敬出去了,布政司衙门也放了自己一马。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能兴什么风浪。

    想到这里,钱知府下令:“来呀,让白县令进城!”

    “府台大人,万万不可。”一个师爷站出来劝道:“大人,就算让他进城,也等先把大事办了再说,万一横生枝节……”

    钱知府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白名鹤恶名在外,京城的事情他也通知自己的渠道知道了一些。白名鹤连礼部二品大员杨宁都敢咬上一口,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万一这白名鹤不识实务,坏了自己的事情怎么办。

    “好,就给他说。午时三刻将至,待本官先处理了这些滋事的乱民,再请他入城。现在城门一开,万一乱民涌入。他担不起这个责任,本官也担不起!”钱知府吩咐了下去,立即就有人跑到城墙边上给白名鹤把这话传了下去。

    白名鹤听到这样的回话丝毫也不感觉到意外。

    给伍斌交待了几句之后,伍斌在城下喊道:“我家老爷说了,一切依府台大人所言。”

    两人喊话的时候,几个锦衣卫也来到了城墙上,他们是应了杜双鱼的约定而来,廉州府学政慕大人大概会在午时二刻的时候赶到。

    正好,这几个锦衣卫听到了下面的喊话。

    其中一人伸出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当真是吓了一跳。

    县令是个七品小官,百户可是真正的正六品武官,却给一个七品小官作了随从。这事情怕是传了出去,不知道会震惊多少人。

    这位总旗自然是不会声张的,伍斌敢这样作,肯定有他的道理。

    退到角落,这位置锦衣卫总旗也是正七品官,拉过几个手下低声说道:“不会就算是动了刀子,也要保下那几个人。”

    “不如让弄死一个,就能整死那钱眼?”有个小旗问道。

    “别胡来,杜百户与伍百户那都是有来头的人,他们让咱们作什么,你跟着作就是了。这些文官们真正狠起来,比咱们狠。咱们是用刀砍人,他们杀人不见血。要是坏了那位大人的事,我们承担不起!”

    几个锦衣卫都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一位穿着儒生袍的老者上了城头。白名鹤看的仔细,有好几个被绑着的人挣扎了几下,却是被专门看管他们的衙役用力打了几棍后,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伍斌呀,你说他们重点看守的几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呀!”

    “七个,不是四个。”伍斌是锦衣卫,就算年龄小,那也是吃过猪肉的。自然是知道这重点看守的肯定是不同的。

    “我要他们活!”白名鹤笑着对伍斌说道。

    伍斌干笑两声:“你让活,肯定就能活。不过,那姓钱的未必想让他们活。”

    正在白名鹤与伍斌说话的时候,钱吾沿出来了,只是看了那老学政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到城头前:“你等刁民,如再不退去,就与这城上的同罪。来呀,开刀问斩!”

    当下,明晃晃的刀就举了起来。

    “住手!”伍斌暴喝一声。

    看到刽子手那脸上惊讶的神情,白名鹤这才站了出来:“钱大人,依大明律。行刑前总要报个罪名,还要给犯人一次喊冤的机会。问斩,要有刑部的复批。下官斗胆,不知道钱大人是否有!”

    “乱民当诛!”

    “证据何在?”白名鹤针锋相对。

    “本官已经上报布政司衙门,作乱的刁民按律当斩。这不是刑犯,而是乱民!”钱吾沿心中对白名鹤是一百个看不起,一个小小的举人,当了一个芝麻大小的县令。你才在官场上混了几年,和本官斗,你还差的很远呢!

    白名鹤却也不急,而是转身向周围所有的百姓一抱拳:“各位父老,当是来自合浦县的吧,本官合浦新任县令,有礼了。”

    许多百姓都跪下了,给白名鹤还礼。

    白名鹤一转身,指着城头:“钱大人,要开刀问斩。总是要验明正身吧!”

    “你敢怀疑本官?”钱吾沿怒视着白名鹤。

    白名鹤笑呵呵的一抱拳:“钱大人,下官没有这个胆量。不过下官听说,钱大人手下误将几个有功名的人当乱民抓了。作为一县父母官,下官自然不敢不管。”

    “胡说!”钱吾沿心中象是被一把刀子刺中一般,这些普通别说是杀一百,就是杀五百人,他也不在乎。但那四个举人手上当真有自己的罪证,问不出这些人把自己的罪证藏在那里,就绝对不能放过这四个举人。

    白名鹤从那里得到的消息,他是专门来和自己作对的吗?

    钱吾沿气势依然,可心却是虚了。

    “小的斗胆请教白大人一句,可知那四人的名字?”一个师爷打扮的人站在钱知府身旁。

    “对,白名鹤你可知道那四个人的名字?”

    白名鹤轻轻一伸手,伍斌将一张纸双手的交在白名鹤手中。白名鹤拿起纸来轻轻一抖:“这四个分别是,合浦县举人,陶礼文、陆期元。钦州举人,李基山、何逸轩。”说罢,白名鹤转身冲着百姓们问道:“各位父老,不知道本官所说的名字可有误。”

    “请青天大老爷作主!”这一次,大半的百姓都跪了下来。

    那位师爷在钱吾沿耳边低语几句,钱吾沿哈哈大笑起来。

    城下,白名鹤也大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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