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寒 作者:籁源

    第 51 章

    “给朕去把赵履寒找来,快!”赵凛尔扬手指着帐外,大声喝叫道。头疼的厉害,脑子里嗡嗡的乱成了一团,明明有些事记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逼得他几乎发疯。他如今只想快快见到赵履寒,那样不安的心才会安定下来。

    那军医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皇上您昏迷了一夜,还是先让微臣给您看看脉象罢,等您无恙了再去找大……大帅也不迟啊……”说罢便要将赵凛尔扶躺下。

    “朕现在就要看到他,滚!”赵凛尔扬手将军医掀在一旁,挣扎着挪下床去向外走了几步,迎面撞上急冲冲闯进帐来的一位将军,他差些栽倒在地,亏得身后的太医慌忙的扶了一把,才不至于当众出丑。他心急如焚,当然也顾不上出丑不出丑,揪住身前将军的盔甲吼道;“赵履寒呢?把他叫来!快去!!”

    该人愣了愣低垂下头不语,另一人从他身后走到赵凛尔跟前跪倒,&qut;皇上……微臣有负您所托,请您降罪!&qut;

    赵凛尔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暴怒的挥手道:“降罪……降什么罪?朕要你去把赵履寒找回来!”他用力挣开军医的手,抬头见身前站着好几位将军,个个神色黯然,他猛的推开挡路的人往帐外冲去。“好……好!你们不去朕亲自去!”

    “微臣该死,当时混乱异常,微臣好不容易冲到前方,却发现……发现大帅的尸首被那帮焱暨的狗抢了去了!”

    “……尸首……?”赵凛尔已走到账边,闻言缓慢扭头看向说话之人,一脸茫然。突然头便痛了起来,脑子里似乎有根弦断了,一幕幕画面涌上眼前。汹涌后退的人潮,苍茫天地间孤寂的一人一骑,黑色野兽般扑来的敌军,还有……

    “呜……”头抽痛的更是厉害,仿佛要阻止他看到接下来的画面。他双手捂着头拼命摇晃脑袋,想要抛开这种疯狂的痛。一幕画面突然闯进眼前,接着他的头不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胸口无法停歇的刺痛。

    有人在他耳边急切的问:“皇上,您怎么了?”赵凛尔缓缓的抬头看他,愣了一会猛的一把将人推开扭身向帐外冲去。“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一定是联合起来骗朕!他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不可能!”

    掀开帘子闯出帐去,太阳正巧从敌账方向缓缓的升起,照见帐前擎天一柱上吊着的一条人影,随着风吹而晃动不已。熟悉的盔甲,如今已被染成了血色。

    “小……小叔……叔……”赵凛尔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话没出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他怔愣的看着地上的血迹,身体一软再次失去了意识。

    一零八

    战事,大帅被敌方一箭毙命尸首示众不说,皇帝又吐血昏迷,黎霄军营内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幸亏几位将军控兵得当,才不至乱成一团散沙。两个军医诊断过赵凛尔道是:急火攻心淤血堵在体内故晕迷不醒,用尽办法也无法让淤血吐出,焦头烂额之时恰巧听说附近城中有一位医术高超的神医,将人请了来这才有了转机。

    此神医虽双目失明但医术确实高超,他叫随行之人扶着赵凛尔施以金针渡穴之术,轻易就让赵凛尔呕出了那口淤血,便又辅以汤药一剂日夜灌服,终在一日后傍晚时分赵凛尔睁开了双眼。见他苏醒,守候在榻旁的军医忙欣喜万分冲出帐去报平安。

    赵凛尔迷茫的在帐内环视一周,当没有发现某人的踪影后胸中猛的一痛。试探性的起身,他随手将搭在榻边的一件外衫披在肩上,却是忘了穿鞋,光着脚挪步缓缓的走出帐去。帐外士兵下跪行礼他视而不见,仍是我行我素的向前走,两个士兵见状慌忙以他身体不适为由阻拦,他只冷冷的看了那二人一眼道;“不想满门抄斩就给朕滚开。”说罢提脚便走,竟是一路向兵营外去。

    中途又有人拦了几回,皆因他此话而退却了。他摇晃的身形被与神医同行之人看在眼里,那人皱了皱眉默不作声的暗暗跟了上去,看他往何处去。两人走了一路,待报信的军医带着数位将军来到帐前的时候,赵凛尔已一路走出了营外。

    营外约三里处,便是昔日黎霄焱暨对峙之处。赵凛尔仅凭双脚走到那里,脚心被一路上的荆棘碎石磨破流血竟也毫无知觉,带着身后那一抹如血残阳,他勉强稳住身形缓缓的前行。约莫着到了当日骑马所站的位置,他停下脚步抬头环视四周。当天的一幕幕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晃过,每一幕都是锥心的痛。

    当日为何下令后退,又为何停下……为何独自一人站在那苍茫的天地间……?你的心思我永远都不懂啊……爹……

    赵凛尔扯开干燥的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慢慢的往当日赵履寒单人独骑所站的位置走去。也许站在跟那人同样的位置,就能明白他心中所想罢。赵凛尔默默想,走了几步不由停下脚步,一滩绛红的血迹猛的闯入视线,他大幅度的摇晃了一下颓然跪倒。

    暗暗跟随赵凛尔身后的人见状忙从躲藏处现出身来,见他只是跪着没有倒下,便又躲回原地去,微微叹了口气。

    赵凛尔双手狠狠抠入土中将绛红色的泥土捧起看了许久,突然摇着头几近癫狂的将那捧土抛去一旁,一拳打在地上喃喃道:&qut;不可能……这一定不是你的……&qut;心里明明清楚的知道这是那人中箭后流出的血,他还是本能的选择不相信,“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呢……嗯?!赵履寒啊赵履寒,你一定是耍阴谋诡计在骗朕……朕不信……”眼泪一颗颗从眼眶中滚落,落在斑驳的血迹间湿了大片。

    嘴里说不信,那人胸前插着箭从马上栽倒的画面却不时在眼前闪现,胸口痛的如同那支箭是插在自己胸前,赵凛尔呜咽着捂住胸口的位置,弯下身子头顶着地,拳头一下下的用力捶在地上,痛不欲生。他像个无助的孩童般泪流满面,哭声越来越无法压抑,终是化作了那一声呼喊:“爹……爹!!”

    ***

    不知究竟已是多久的空白,意识慢慢的复苏慢慢的醒来,周身是一片冰凉的白色,茫茫的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身体轻的仿佛不在。然后慢慢的……寒冷从大约胸口的位置,渗了出来。

    “爹……”

    隐约听见有人如此哭喊着,声音中满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听着听着……牵扯得胸中某个位置酸痛起来。然后竟是全身都疼了起来,叫嚣着不肯放他,却是让他清醒了许多,混沌在一瞬间归于清明,他终是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极为陌生的景象,天色看来已是夜里,身旁家具装饰等皆不像黎霄之物,隐隐可认得是一顶大帐。迷茫了片刻,过去的一些记忆如同潮水般涌进了他的脑海中。他记得两军对阵,战鼓擂响之时他下令所有士兵后退五百步,他却是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潮;他记得看见敌阵中央那人弓箭拉满遥遥相指,眉宇间萦绕着万般的矛盾;他记得呼啸的烈风,以及箭刃撞进体内的那一瞬间、魂魄几乎脱体的痛……还有那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赵履寒本能的闭上双目继续装做昏迷不醒。有人来到榻边拉起他的手把脉,有人问道:“大夫,他已昏睡了两天两夜,您可有让他苏醒的法子?”语含关切并不像假装,赵履寒识得,是耶律睢云的声音。

    大夫似是有些为难,干咳了两声道:“那一箭几乎是擦着心脏而入,若偏过半分此人便是当场毙命了。危险期已过,按理说他该醒来了,可微臣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如今也只能等他自然醒来。”

    耶律睢云无奈只得叫大夫退下,刚在榻边坐下想看看床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之人,萧扈便在帐外道:“国主,方才有探子回报说……”耶律睢云招手让他入内,低声询问道:“可是黎霄有了什么行动?”

    赵履寒不动声色的听着,只听萧扈道:黎霄军帐内还未探到什么情报,却是有探子在当日我们两军交战的那块地方见到一人跪在那哀声痛哭。据说那人衣衫不整脚下连鞋都未穿,但确实是黎霄的小皇帝无疑。探子还道,他口口声声……喊着爹。”

    哀声痛哭……?伤口的位置狠狠的痛了起来,耳边隐隐又响起昏迷时所听到的那声哭喊,如此的痛不欲生,那般的撕心裂肺。原来不是梦,而是感应。

    爹……

    赵履寒秀眉深锁握紧了拳捶在床榻上,意图以此驱赶胸口挥之不去的矛盾和钝痛。“昨日探子从黎霄营传来的消息不是小皇帝吐血昏迷不醒么,怎么他竟独自跑去战场……痛哭悼念……”听见响声,耶律睢云扭头望向床上之人,试探性的轻唤:“端王……”

    一零九

    耶律睢云说赵凛尔先前吐血昏迷,赵履寒蓦的怔住,之前便阵阵刺痛的地方此刻竟觉得被一柄重锤砸下,全身一丝气力也无,喉间隐隐泛起了腥甜,被他咽下。他装作刚刚恢复意识,睁开眼迷茫的四处打量了一番疑惑道:“耶律兄……本王为何在这里?”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大夫……萧扈你快去把大夫请来!”耶律睢云欣喜的望着,大声叫随从去请大夫,他则握了赵履寒的手,感觉那只手掌太过冰冷,便捧在手心里捂着,伸手去拉另一只时被赵履寒躲开,见他拧了眉耶律睢云讪讪的收回手,起身到帐外叫人取暖手炉来。

    赵履寒掀开被子艰难的撑身坐起,每动一下伤口便是一阵的刺痛,冷汗湿了前襟,鲜血从迸裂的伤口中渗出,将雪白的衣衫染出了朵朵红梅。耶律睢云回头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付景象,他心里一惊快步赶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人让他靠坐在床上道:“端王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必劳烦了,我不冷。”赵履寒缓缓摇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臂从耶律睢云掌中抽出,在见到他眼中一瞬的失望后,垂下眼帘道:“耶律兄,我若记得没错,当日你是想令我一箭毙命罢……”

    耶律睢云抿唇沉默,一时间仿佛又回到那日的战场之上,战鼓擂响后对方的兵马纷纷向后退去,只剩天地相接之处的单人独骑,与他遥遥相望。他明白,这是那人故意犯下错误从而拖延时间的手段。便是这一瞬间,前几日那人所说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

    至死方休……至死方休!

    待那人回去,怕是免不了军法的处置,甚至会是其他的折磨罢……他心中不忍亦是不舍,便就此萌生了让那人解脱之意,而方法唯有杀了那人。他还记得自己拉开弓箭时双手是颤抖的,那双在战场面对最凶猛的敌人也不曾怯懦发抖的手,抖的厉害。心里乱的更是厉害,那时也不过一瞬间的时间,却觉得是过了很久,往事桩桩件件的在眼前浮现,不断的交叠成一人的影子,便是那个百里外的人。

    他那时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做到的并非是救那人,只是给那人一个解脱而已,因为自己的不忍以及自私。自私到那时听见有人叫那人的名字,他手中犹豫的箭终于射出,因他已不愿自己喜欢的人再落入别人手中受尽折磨了。

    箭出手后他当即发觉是射偏了,脑海中猛的闪现出一个计划,那时他慌忙命令随行的两位将军无论如何都要将被射中的人带回,一面叫了最好的大夫一面准备了替身用的死囚,他这一番已是赌上了自己的所有,全然不顾将来赵凛尔的报复。

    “当时你面上矛盾的神情我至今记得,我知道,你其实是想帮我,用死亡这种方式让我解脱。那为何……又会救我?”赵履寒当日不解耶律睢云的举动,所以才独自留下查看。到如今结合耶律睢云的神情举动,他已明白到个中原委,却也更不解为何又会被救了。

    耶律睢云叹了口气注视着赵履寒的脸道“你应该明白的,我不忍心。履寒……我的心意难道你就真的不了解么?我……”他顿住,不敢再看赵履寒的脸,害怕从他复杂的神情中看到绝对的拒绝,将视线移到帐顶才道:“我做不到杀死自己喜欢的人。”

    一声长叹挪下床去,赵履寒轻轻推开耶律睢云上来搀扶的手,感激的抱拳行了一礼道:“耶律兄的苦心与情谊履寒铭记,如今黎霄那边恐怕已乱成了一团,便就此别过了,我定会想方设法让皇上退兵。”他倔强的往帐外走去,耶律睢云略有些失望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道:&qut;你已没有必要回去那个皇帝的身边了,我早已对外宣称你被我射死,并将一名死囚披上你的盔甲吊在营外示众,如今那小皇帝已当你死了。&qut;

    害怕赵履寒坚持要走,耶律睢云又道:“你暂且住下,等伤势稳定一些,我再送你离开,随便你喜欢去哪都行……”望见赵履寒的眉头猛的皱紧,他担心的上前扶住道:“你怎么样了,可是伤口疼?”问完扭头大声冲帐外叫道:“快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到,快!”

    赵履寒抓着他的手臂让自己站稳,颤抖着双唇一时说不出话来,默默摇头,心中五味具杂百般情绪纷乱不清。赵凛尔本就记仇,如今这局面加上之前所闻他举动,怕是绝不会与耶律睢云善罢甘休了。“耶律兄你这是何苦……依皇上的性子只怕不日就会率兵攻打你军,难道你……”他叹息。

    “国主,大夫到!”帐外有人禀报,耶律睢云对赵履寒道晚些再谈,高声叫大夫进账给赵履寒把脉换药。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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