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秘密 作者:牛角弓

    第8节

    小京巴哆嗦着摇摇头,“我脖子上挂的牌子是原来的主人留下的。除了这个,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了。”

    凌冬至翻出它脖子上的狗牌摸了摸,圆形的牌子上两个微微凸起的字写的是“小毛”,下面还有一串电话号码,不过数字很小摸不出来。

    “你叫小毛?”

    “嗯。”小京巴蹭了蹭他的手,“是主人给我起的名字。他说我刚送来的时候长得小小的,毛茸茸的,就像个小毛团。”

    凌冬至笑着说:“挺可爱的名字。小毛,跟我走呗。”

    小毛说:“好。”

    庄洲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自己是该不该走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回到车上。李贺正在玩手机,见他回来连忙坐直身体,从后视镜里悄悄瞥他一眼,见庄洲闭着眼假寐,这才又放松了下来。

    庄洲哪有心思注意这些小细节,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凌冬至抱着小京巴嘀嘀咕咕的画面。下一秒,这画面又和另外一幅画面重合了起来:凌冬至坐在沙发上,黑糖坐在他对面的地毯上,两个人一来一去地……吵架。

    庄洲心里忽然有些暴躁,这特么的都哪儿跟哪儿啊。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吧?

    可是紧接着他的脑海里又冒出了那几只野猫跟着凌冬至上车的情形,似乎跟他在一起,不管是猫猫还是狗狗,都特别的……特别的懂事。

    庄洲听见车门打开,睁开眼正好看见凌冬至带着笑意的一双眼睛。

    这人平时表情大多淡淡的,笑容也非常浅,眼下这样看得出是非常高兴了。庄洲视线下移,看见他手里抱着的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一时间感觉有些复杂。

    “找着了?就是它?”

    凌冬至用力点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这是小毛。来,小毛,跟庄叔叔打个招呼。”

    小毛怯生生地瞥了庄洲一眼,往后缩了缩。

    凌冬至安慰地摸摸它的脑袋,“不怕,不怕。庄叔叔人可好了。”

    庄洲认命地叹了口气,“打算带它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凌冬至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是怪异,“当然是回我家啊。过两天等和大夫走的时候我再给他送过去。”

    庄洲想了想,“要不带去我那里吧。让它跟黑糖做伴儿。你那里地方本来就小,又有猫又有狗的,万一闹腾起来,邻居也会有意见的。”

    “能行吗?”凌冬至有点儿不太确定,“你家黑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庄洲心头剧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跟它好好谈谈。它虽然有点儿淘气,但也不是没有同情心的孩子。会同意的。”

    凌冬至没有把握能把黑糖说通,“我怕它会闹。”

    宠物们对于自己的地盘都是很有占有欲的。凌冬至才过去吃了顿饭,它就开始怀疑他要给它当后妈。更别说现在来了一位四条腿的客人了。它不发疯才奇怪了。

    庄洲暗中紧了紧拳头,“没事,我那里狗狗用的东西毕竟齐全一些。你跟黑糖好好说一说,让它把自己的东西匀出来一些给小毛。反正小毛只是客人,又不会在家里住很久。白天还可以陪着它一起玩。”

    凌冬至还是有点儿不放心,“那先过去看看吧,它要是实在不能同意,我再把小毛带回我那里去。”

    庄洲深深吸了口气,“好。”

    40、杀鸡儆猴

    车子驶进庄家小院的时候,黑糖正在院子里疯跑着玩,看见庄洲回来蹦跳着过来迎接,结果刚跑到跟前就看见车门打开,第一个下车的人并不是它爹地,而是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京巴的凌冬至。

    黑糖前爪着地,手忙脚乱地刹住了前冲的身体,狼嚎一声,“怎么又是你?!”

    这是后妈带着自己的孩子上门来了吗?!

    黑糖一想到自己已经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简直万念俱灰,一头撞进庄周的怀里声泪俱下地控诉,“我可是你的亲儿子啊,爹地!你要是真的把家产统统留给后妈和他的孩子,我就……我就离家出走!”

    庄洲揉揉它的脑袋,他虽然没明白它在汪汪什么,但也看得出黑糖这是嫉妒心在发作了。这种情况下,一个合格的爹地自然要站在儿子这边,帮助它重新树立自信。

    “黑糖,家里来了个小客人。”庄洲捧着黑糖的狗头亲了一口,“你是主人,要好好招待它。白天家里没人,正好它可以陪你玩儿。”

    黑糖从爹地这里得到安慰,心情好了许多,不过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凌冬至不会带着它一直住在这里,对吧?”

    凌冬至抽抽嘴角,心说好像谁稀罕跟你一起住似的。不过庄洲正看着他,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给这条傻狗做思想工作,“黑糖,你真想多了。你那位和叔叔过两天要带小毛回重庆。以后你想见人家小毛还见不到呢。对吧,小毛?”

    小毛冷不丁看见院子里冲出来这么一个大家伙,吓了一跳,这会儿窝在凌冬至的手里死命地扒拉着他的袖子不肯下地。这里到处都是这个大家伙的味道,万一它以为自己是来挑衅它的,扑上来跟自己打架可怎么办?它个子又小,还饿着肚子呢,打是打不过它的呀。

    黑糖立马抬头,半信半疑地看着凌冬至,“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不是假的?”

    凌冬至摸了摸小毛的脑袋,“小毛,告诉黑糖,你家是哪儿的。”

    小毛不安地抖了抖身上的毛,“我……我要回重庆。”

    “别怕。”凌冬至安慰它,“你好好休息两天,养足了精神才能上路啊,对吧?”

    小毛不吭声了,蹭了蹭凌冬至的掌心,身上还在微微发着抖。

    黑糖朝凌冬至走了两步,歪着脑袋打量他捧在手心里的小毛,过了一会儿很不屑的嗤了一声,“这么个小东西,你是从哪里捡回来哒?”

    小毛又是一缩。凌冬至轻轻揉揉它,“它呀,它的爹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带不走它,就把它留给了一个不靠谱的新主人,结果新主人干了很坏很坏的事,被警察给抓起来了。所以小毛现在无家可归了。”

    黑糖的耳朵嗖的立了起来,“你不是说它要回重庆?”

    庄洲发现自家儿子又有要炸毛的趋势,连忙俯身在它脑袋上拍了两下。

    “是啊,”凌冬至为了打消这二货的疑心,不厌其烦地跟它解释,“它无家可归被我找到了,正好知道你和叔叔要去重庆旅游,就拜托他把小毛送回家啊。它最多在你家住一个礼拜,你分点儿你的狗粮给它吃呗。”

    黑糖心里很是矛盾。一方面它觉得这个小狗崽儿不是上门来跟它抢夺爹地财产的后妈的孩子实在是太好了,当然这一点的真实性还有待查证。另一方面,它又有点儿舍不得把狗粮什么的分给这个小东西,毕竟那是它爹地买给它的东西呀。

    听见凌冬至说的那几句话,庄洲心中油然生出了几分错觉,好像连他都听懂了自家的狗儿子在嘀嘀咕咕地抱怨些什么。庄洲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心里忽然就有种很悲摧的感觉。自己这是精神也出毛病了?如果两个人只有一个精神病还好一些,他可以包容凌冬至时不时的小发作。如果两口子都是精神病,这种囧境要肿么破?难道这种对着猫猫狗狗长篇大论自言自语的毛病,是真的会传染的吗?!

    庄洲打断了自己的臆想,同时也不想再看凌冬至继续神经下去了。他的表现会让他产生很多稀奇古怪的联想。搞不好最后凌冬至只是有点儿小妄想的囧萌的毛病,他自己却被刺激的真的成个精神病。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庄洲拍了拍黑糖的脑袋,“等下给小毛洗个澡,你们俩一起吃晚饭,把你的狗粮分出来。等吃完了爹地会再给你买好吃的。记住,不许欺负小客人!”

    黑糖顿时蔫了。既然它爹地已经发话了,作为一个听话又懂事(?)的好孩子,它怎么会跟自己的爹地对着干呢。而且它也不想继续恶化跟凌冬至的关系了,搞不好这个告状精以后真的会成为这个家里的另外一个主人。它爹地那么忙,万一告状精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虐待它,让它干很多的活儿或者对它做点儿什么……

    黑糖的肩膀垮了下来,小眼神忿忿的在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瞄上了那张生面孔。这个人又是干什么来的?还坐着它爹地的车,难道……他也想住进他们家吗?黑糖浑身一抖,立刻振作了起来,它的领地面积可不能再缩水了!

    黑糖冲着李贺就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还气势汹汹地汪汪两声,“你谁呀?哪儿来的?你跑这儿想干什么?!”

    李贺看这俩人围着两只狗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他心里正纳闷呢,就看见那只难伺候的大狗冲着自己扑了过来,顿时吓了一跳。他平时倒不怎么怕狗,不过大晚上的,这么大一条狗凶巴巴地冲过来,两只眼睛还闪着凶光,实在有点儿渗人。

    庄洲连忙呵斥它,“黑糖!坐下!”

    黑糖两只前爪蹭着地,再次来了个紧急刹车。

    庄洲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小青年,心里稍稍有些过意不去,“小李,这会儿晚了,你把车开回去。明天一早过来接我一趟。”

    李贺忙不迭地跟这两位道了别,坐上车一溜烟逃走了。

    黑糖好容易找到一个软柿子,还没欺负够就被自己爹地给打发走了,多少有点儿意犹未尽。不过好歹也算出了一口恶气。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杀鸡儆猴。

    黑糖嚣张地瞥一眼缩在凌冬至手里瑟瑟发抖的小毛团,心里嘿嘿冷笑两声:知道害怕了吧,知道这里谁才是老大了吧?!

    庄洲揽住凌冬至的肩膀往里走,“黑糖的东西都在一楼客房的卫生间,先洗个澡,再让它吃点儿东西。对了,这会儿车也走了,你干脆留下来?”

    凌冬至心头重重一跳,“嗯?”

    庄洲凑过来在他嘴角吻了吻,笑了起来,“怕我对你不老实?”

    凌冬至又被调戏,不爽地扭过头,“哼。”

    庄洲因为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越发的厚颜无耻起来,把人堵在玄关的角落里没头没脑地就吻了上去,把凌冬至手里的小毛团挤得呜呜直叫。黑糖跟着进来本来是打算找它爹地继续撒撒娇的,一抬头就看到这一幕,狗心简直碎了一地。它伤心地扒拉扒拉庄洲的裤腿,“爹地,你清醒一点儿啊,儿子在这里。”

    凌冬至一只手抱着小毛,一只手扶着庄洲的肩膀,正试着用牙齿厮磨庄洲的嘴唇,听到黑糖在旁边汪汪叫顿时笑场,一口气没换过来憋得自己直咳嗽。

    庄洲无奈,只得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等下继续?”

    凌冬至咳的眼睛里全是水光,听见庄洲这样说便拽着他的衣领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好。”

    庄洲盯着他淡色的嘴唇意犹未尽。

    黑糖盯着它的爹地,伤心的呜咽一声。

    黑糖的狗香波是绿茶味道的,被热水一激,整间浴室里都是好闻的茶香。小毛可怜巴巴地缩在淋浴房的防滑地垫上,看着从自己身上冲下来的黑水自惭形秽。凌冬至冲干净它身上的沫子,又挤了一坨狗香波揉开搓到它身上。

    浴室的门开着,黑糖扒在门边看着眼前这一幕,酸溜溜地嘀咕这告状精对他自己带来的孩子果然比自己好,还给它洗澡,还揉它的脏耳朵,还给它挠下巴……

    黑糖越看越生气,忍不住汪汪叫了起来,“那是我爹地给我买的!”

    “不让用啊?”凌冬至斜它一眼,“你看你这么大个个子,不会那么小气吧?”

    黑糖磨磨牙,“你不要以为爹地亲你,你就可以随便欺负我!”

    “你还讲理不?”凌冬至简直无奈,这跟庄洲亲他有个毛的关系,“谁欺负谁啊?人家就用你那么一点点香波,你看你把它吓的。不就是显摆你有个好爹地么?你不就是仗着你爹地对你好才这么狐假虎威的么。对了,你知道啥叫狐假虎威不?”

    黑糖怒了,“老子才没有!老子才不会欺凌弱小!”

    “我也不会啊。”凌冬至嗤笑,“再说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欺负人还得有了靠山才敢出手吗?有靠山有什么了不起,你敢不敢仗着你有靠山好好照顾小毛团?”

    黑糖呲牙,“老子有什么不敢的?!”

    “那就好。”凌冬至立刻变脸,笑眯眯地用沾着泡沫的手拍了拍它的鼻尖,“这才是最乖最乖的好孩子嘛。”

    黑糖从没见过凌冬至跟它笑得这么温柔和气,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把泡沫抹在了自己鼻子上。不知怎么回事儿,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它居然不太想生气了。

    黑糖拿爪子拨拉拨拉,悻悻地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

    凌冬至偷笑,心说这也是个别扭孩子啊。

    41、现场版

    洗完澡,吹干了毛毛,脏兮兮的小毛团变成了蓬松漂亮的大毛团。

    黑糖好奇地围着毛团转来转去,觉得这烦人的小东西身上都变成了自己的味道了,似乎也没那么讨人嫌了。

    黑糖十分大度地把狗食盆往毛团面前拱了拱,这是它爹地刚刚从储藏室翻出来的它以前用过的一个狗食盆,颜色是十分可爱的嫩黄,盆子边上还画着一串狗爪印。黑糖早就不用这么幼稚的东西了,所以被它爹地给收了起来留做纪念。这会儿翻出来给这个毛团用,它顿时觉得自己是一个十分大度的狗狗。嗯,又宽容又善良,以德报怨什么的。

    凌冬至两条腿盘在沙发上,身子歪在庄洲怀里笑眯眯地看着地毯上的两只狗狗。小毛一开始战战兢兢不敢靠近狗食盆,后来大概是饿得不行了,壮着胆子凑过去叼了几粒狗粮,惊慌失措地退到桌子腿后面吃。吃完了探头一看,见黑糖趴在一边没动,胆子壮了一点儿,又凑过去叼了一口。反复几次之后,它也消停了,踏踏实实地趴在狗食盆边上开始吃它迟来的晚饭。

    黑糖晃了晃尾巴,觉得现在的自己看上去一定非常慈祥,“你慢慢吃。家里还有好多呢。”

    小毛怯生生地瞟了它一眼,见它没什么异动,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黑糖拿爪子把狗食盆里撒出来的狗粮朝着小毛的方向拨拉拨拉,“你别着急啊,我爹地说吃的太快容易消化不良。等下我可以分给你一罐酸奶,我爹地买的,可好喝啦。”

    小毛舔了舔嘴角,挺惆怅地说:“你爹地真好。”

    黑糖立刻得意起来了,“是啊,我爹地对我可好啦,给我买好吃的,放假还带我去钓鱼,我上次去打针的时候他还抱着我。”

    小毛蔫蔫地缩成一团,“也不知道冬至能不能找到我家主人。”

    黑糖被它的黯然神伤刺激了一下,顿时同情心爆棚,“别怕,要是找不到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好了。反正我爹地给我买好多好多狗粮,咱们一起吃也够啦。我还可以带你去后院找我偷偷埋起来的骨头。我爹地说埋过一遍的就不能再吃了,但是挖着玩还是可以的。我埋得可深了,我跟你说,你都不一定找得到……”

    小毛睁大了眼睛,“我家主人也不让我埋起来……”

    黑糖顿时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兴高采烈地往前凑了凑,“我跟你说啊,他们人类啊都这样,说土里有细菌,还说要讲卫生啊什么的……”

    小毛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这算是找到共同语言了?凌冬至看的有趣,忍不住拿胳膊肘碰了碰庄洲的胸口,“庄洲,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有趣啦。”

    庄洲笑着把他揽进自己怀里,“怎么有趣了?”

    凌冬至顺着他的手劲儿躺在他腿上,“因为……”话未说完,他便对上了庄洲的眼睛。庄洲的眼瞳是一种极浓重的墨黑,眸光沉凝,仿佛压着很深很深的情绪。他的嘴角微微带着笑,眼中的神色却像在隐忍着什么。

    凌冬至沉默了一霎,伸手勾住庄洲的脖子,朝着自己的方向拉了下来。

    庄洲轻轻吁了口气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声叹息。

    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呼吸越来越近,带着淡淡的酒气,刺激着凌冬至的感官,让他从心里生出一种迷乱的微醺来。

    庄洲的脸停在很近的地方,深沉对视的目光仿佛在最后一次确定他的心意。温热的气息羽毛般拂过,微微有些发痒,凌冬至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尖在唇边舔了舔。

    庄洲的呼吸停顿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吻住了凌冬至的嘴唇。

    黑糖正眉飞色舞地跟小毛显摆它的玩具,一回头立刻傻眼了。虽然经过那天晚上的事之后,它对这两个人之间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冷不丁看到现场版,它还是会有种……

    惊讶?

    愤怒?

    伤心?

    好像都有点儿,又好像都不是。

    事实上,黑糖只是慢慢地把它的狗嘴阖上,沉默地在地毯上趴了下来。它有点儿困惑自己到底该不该生气。凌冬至能让爹地笑、还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去厨房做饭、还能听懂它说话,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爹地一定要带个人回家来……

    黑糖苦恼地把脑袋搭在了爪子上。

    好吧,就算凌冬至有那么多的优点,为什么它还是这么的不爽呢?

    小毛见它半天没有出声,凑过来怯生生的在它旁边坐下,“你怎么啦?”

    黑糖呜咽了一声,“你没看见他们两个在做什么吗?”

    小毛扫了一眼沙发上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有些好奇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们在一起啊?”

    “我也不知道。”黑糖从鼻子里喷了一口粗气,“说不清。”

    “你是不喜欢冬至吗?” 小毛不解,“可是他没有哪里不好啊。”

    黑糖不耐烦了,“哎呀,你不懂的。”

    小毛在它身边卧了下来,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老气横秋地说:“人类和我们不太一样,他们在长大之后总要找个人陪着自己一起生活。如果没有伴儿,他们就会觉得寂寞,而他们骨子里都是很害怕寂寞的。就算没有冬至,你的爹地也会找来其他人。”它瞟了黑糖一眼,底气不那么足地补充了一句,“要我看,其他人还不如冬至呢。至少他能听懂你说什么,还能跟你聊天啊。”

    黑糖不吭声,呆呆看着沙发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凌冬至的脸颊已经变成了粉润润的颜色,像一个新鲜诱人的大苹果——它爹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停地在他脸上咬来咬去吗?

    小毛劝它,“反正大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它看看神情呆滞的黑糖,不放心地问它,“今晚我们就睡在地毯上吗?”

    黑糖却像被刺激到了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发狠似的汪汪两声,“就睡在地毯上。我要亲眼看看他是怎么欺负我爹地的!”

    小毛想说明明是凌冬至在被欺负。不过看到黑糖眼圈发红的样子,又什么都没说。反正在没吃没喝地过了半个多月的苦日子之后,它在哪里都能睡得着。这个软绵绵的地毯对它来说,已经是非常理想的条件了。

    庄洲气喘吁吁地坐直了身体,竭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他的一双手还按在凌冬至的脑后,可是他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凌冬至躺着没动,漂亮的茶褐色的眼睛里泛着迷蒙的水光,“怎么?”

    “不怎么。”庄洲苦笑着用手背轻轻摩挲他的脸颊,“就是刚刚想起来一个问题,我今天喝酒了。”

    凌冬至觉得这个回答简直莫名其妙,“喝酒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喝了啊。”

    庄洲微微摇头,眼中的笑意别有几分意味深长,“是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我喝了酒之后比较容易失控。”他抵住凌冬至的额头轻轻蹭了蹭,用一种暧昧低哑的调子喃喃说道:“冬至,我们之间的第一次,我不想闹出什么让你受伤之类的不愉快的事。你明白么?”

    被个男人这样搂搂抱抱的,还用那么性感的嗓音在耳边说着煽情的话,凌冬至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更热了。这让他有点儿恼羞成怒,庄洲这么说他娘滴是个什么意思?怎么搞的好像他饥渴难耐,而他则一边拒绝一边安抚似的?

    “不继续就赶紧滚吧,老子困了,要回屋睡觉了。”凌冬至推开庄洲,正要起身又被庄洲从背后抱住了。

    庄洲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又炸毛了?其实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凌冬至挥开他的脑袋,没好气地问:“还有什么好说?”

    庄洲锲而不舍地凑过来,一只手将他紧紧固定在自己胸前,另外一只手则顺着他的胸口慢慢地向下滑去,“我的意思是,虽然有件事我想留到下次再做。但是现在,我们可以做点儿别的。”

    一边说着,那只不老实的大手已经十分利落地解开了凌冬至的皮带,在他的挣扎还没有成形之前,另外的一只手已经顺着他的裤腰探了进去。

    凌冬至惊叫一声,腰身猛然一弹,又瘫软地倒回了庄洲的怀里。

    黑糖忍无可忍,从地毯上一骨碌爬起来,叼起小毛就往餐厅的方向跑去。在餐厅和厨房之间还有一个储藏室,天冷的时候,他的狗窝就放在储藏室的门口。从那里既看不见厚着脸皮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也隔绝了他们发出的羞人的声音。黑糖觉得如果继续留在客厅里看热闹,它爹地还好说,凌冬至是一定会恼羞成怒的。

    人类管这种事情叫隐私,它懂的。

    小毛围着黑糖的超大型狗窝嗅来嗅去,转了一圈之后不太放心地问它,“我们怎么办?就睡在这里吗?”

    黑糖哼了一声,“有这里能睡已经不错啦。难道你还想跟白雪公主一样,被猎人追着躲进可怕的大森林,去七个小矮人的家里睡觉吗?”

    小毛,“……”

    黑糖顾影自怜一番之后,又开始安慰自己,“至少我还没有被他打发去干活……也没有猎人来挖掉我的心肝什么的……这比起白雪公主的处境来,已经好得太多了。”

    小毛迟疑地问它:“白雪公主……又是什么?”

    黑糖,“……”

    尼玛,跟没看过童话故事的同类说话真浪费感情。

    这一霎,黑糖忽然觉得凌冬至似乎……仅仅是似乎……

    也挺不错。

    42、官兵捉强盗

    凌冬至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还没睁眼就闻到空气里漂浮着一种暖融融的香气,似乎是某种食物的香味。从楼下隐隐传来黑糖和小毛嬉戏的声音。凌冬至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或许是身边有人陪着,所以睡得就格外踏实吧。床头柜上的手机还在闹,凌冬至摸过手机闭着眼放到耳边,“喂?你在公司?中午回来吗?”

    学校最近都在忙着期末考试,美术课自然也都停了。他这个美术老师只要给几个预备考美院的毕业生安排好功课,平时去不去学校也没人管了。前几天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按时到校,跟学生们一起在食堂混三餐,剩下的时间就泡在画室里搞创作。不过今天已经晚了,他索性懒个够本。

    电话里的人没有出声,只能听到沉默的呼吸声。凌冬至十分纳闷地把电话举到眼前,这才发现不是庄洲打来的电话,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凌冬至纳闷了,“喂?哪位?”

    电话里远远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打电话的人应该是在户外。

    凌冬至怀疑这是打错的电话,正要关掉,就听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说:“我在你学校门口。能出来一下吗?”

    是郑辞。

    凌冬至愣了一下,“你在校门口?有事?”

    “是。”郑辞的声音里有种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疲惫,像一个长途跋涉的人,好容易坐下来喘口气似的。

    凌冬至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过床凳上的衣服往身上套,“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郑辞固执地说:“我在校门口等你。”

    凌冬至有点儿头疼,“今天没有我的课,我根本就没去学校。有什么事儿你电话里说也是一样的。”

    郑辞不为所动,“我就在这里等你。”

    凌冬至暴躁了,“……那你慢慢等。”

    这都什么毛病啊,大早上的也不让人安生。凌冬至把电话扔到一边,顶着乱蓬蓬的脑袋去洗漱。等他收拾利索从浴室出来,发现手机还在响。凌冬至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组数字,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起来。

    会不会真有什么事呢?他印象里的郑辞并不是会死缠烂打的类型,他傲气得很,分手的时候连一句道歉都表达得十分高姿态。

    凌冬至沉思片刻,再次接起了电话,“你说个地方吧,我现在过去。”

    郑辞反而愣住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你们学校正门外面有个清河茶苑。我在那里等你。”

    凌冬至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或许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回避的态度对某些脑回路比较奇葩的人来说并不起作用,他们会认为对方的这种反应表示一切还有希望。

    凌冬至可不希望郑辞会产生这种错觉。

    厨房里有米粥和包子,庄洲还留了张纸条提醒他热一热再吃。凌冬至刚把包子放进蒸锅,就听客厅里一阵鸡飞狗跳。凌冬至探头向外一看,正好看见黑糖从外面蹦了进来,声音兴奋得都变了调,“快点,快点,追到我才算赢。输了的那个没有酸奶吃!”

    小毛倒腾着它的四条小短腿气喘吁吁地追在后面,跑进客厅来的时候还脚底打滑的险些摔一跤。

    凌冬至,“……”

    黑糖在客厅里东一头西一头地乱窜,眼看小毛从餐桌下面钻了过来,一扭头冲进了厨房里,好巧不巧的一头撞在了凌冬至的腿上。黑糖一点儿没防备厨房里还有人,吓得自己一声狼嚎,背上的毛毛统统炸了起来。

    凌冬至,“……”

    小毛追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凌冬至打招呼,“冬……冬至,你……起来了?”

    凌冬至看看它,再看看惊魂未定的黑糖,想发火又忍了回去。教育专家都说了,小孩子闹矛盾啊,或者吵架打架的,大人最好不要插手,他们自己就会和解。因为成人和孩子的思维角度是不一样的。凌冬至觉得这个理论放在这里应该也是适用的。他看着小毛追在黑糖后面跑怪可怜的,说不定人家自己还玩的很哈皮。

    凌冬至冲着它们露出笑容,“在干嘛呢?”

    黑糖从惊吓中缓过神,不怎么高兴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热早饭。”凌冬至拿着筷子敲了敲蒸锅,“你们俩在干嘛?”

    “在玩。”小毛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腿,“黑糖说这个游戏叫官兵捉强盗。我是官兵,它是劫富济贫、又帅又酷的飞天大盗。”

    凌冬至忍了又忍,到最后还是没忍住,“怎么它不当官兵?”

    黑糖扭过头,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小毛则羞愧地低下头,“因为它说我这个江洋大盗太弱鸡,被它一下就捉到了,没意思,一点儿都没有成就感。”

    凌冬至,“……”

    小毛悄悄抬头看他一眼,神色惴惴的,好像生怕凌冬至也嫌弃它一样。

    凌冬至叹了口气,熊孩子之间的游戏,他这个大人要怎么调解?只能郁闷地转移话题,“你们吃早饭了?”

    黑糖还蹲那儿装酷,小毛则乖巧地点头,“都吃完早饭啦。黑糖家的饭可好吃了,它爹地还说等你起来可以给我们俩一人一盒酸奶当点心。”

    凌冬至起身给两个小家伙拿酸奶。

    黑糖看见吃的来了总算给了凌冬至一个好脸色,晃晃尾巴问他,“你为什么比我爹地晚起床那么长时间?”

    凌冬至耳根一热,“因为我今天不上班。”

    “你是说……”黑糖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以后我爹地要养咱们两个?!”

    凌冬至顿时恼羞成怒,“谁像你这么没用啊,还需要你爹地养?!老子自己有工资,n久之前就不用我爹养我了!老子自己养自己!”

    黑糖沉默了一会儿,哦了一声,“那我就放心了。”

    凌冬至,“……”

    凌冬至赶在自己被这条傻狗气死之前出了门,运气不错地在小区门口打到车,直奔校区正门外的清河茶苑。

    郑辞果然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他了。几天没见,那个在走在校园里吸引了一大票未婚女教师的高富帅居然顶着一下巴的胡子茬就出门了,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虽然看着不至于让人觉得邋遢,但是之前他身上的那种神采飞扬的感觉是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凌冬至愣了一下,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

    郑辞已经站了起来,目光凝在他的脸上,好像一秒钟都不舍得移开,“冬至,你来了?”

    凌冬至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等很久了?”

    “没事,”郑辞两只手扭在一起,像是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离得这么近,凌冬至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眼底憔悴的神色。他不知道这种疲惫的神色因何而起,他也不想问。路都是人自己选的,想成为一个家族合格的领导者,这本身就不是一桩轻松的差使。

    沉默了片刻,郑辞很突兀地开口问道:“听说你和庄洲走的很近?”

    凌冬至反问他,“听谁说的?”

    郑辞又沉默了。

    凌冬至笑了笑,“郑辞,我早就跟你说过,在我这里只有一刀两断,没有什么分手还是朋友那一套。我也不信那个。你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郑辞的脸上流露出挣扎的神色,“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冬至,我心里……”

    凌冬至摆摆手,“郑辞,你不会还想吃回头草吧?”

    郑辞眼里闪过一抹极亮的光,“冬至,以前我没有能力维护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凌冬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他的神色太过平静,让郑辞忍不住有点儿发慌。一直以来的笃定似乎也在不知不觉地瓦解。郑辞冲动地从桌子上探过身想要抓住凌冬至的手,却被他飞快地躲闪开了。

    “郑辞,”凌冬至站了起来,“够了。”

    郑辞从未被他呵斥过,愣了一下之后,抬手抹了一把脸,“从我回到这个地方就没睡过几天安稳觉。冬至,我总是梦见咱们在学校的事……”

    凌冬至弯了弯嘴角,脸上浮起一个像要微笑的表情,然而那一抹笑容最终未能成形,“是吗,我倒是从没梦到过以前的事情。大概是平时很少会想起来吧。”

    郑辞望着他,沉郁的眼瞳里跳跃着两簇近乎狞厉的亮光,“我跟你说过,给我几年的时间我就能够清除我们之间的障碍。我说到做到。”

    凌冬至不闪不避地回视着他,神色平淡的近乎冷漠,“我跟你说过,一刀两断,以后再无瓜葛。我也说到做到。”

    郑辞像挨了一记闷棍,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开,眼里却涌起强烈的不甘,“总要有个理由的吧,冬至。”

    凌冬至还没说话,郑辞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的名字是:小北。

    郑辞没有动,一双眼睛固执地看着凌冬至。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要理由?嗯?”凌冬至却盯着他的手机,眼中的神色慢慢地恢复成了平日里那种万事不关心的漠然,“其实比起所谓的解释或者理由,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想到要来找我?是你现在的生活让你觉得厌烦了?腻了?嗯?”

    郑辞闭了闭眼,“不是那样的,冬至。”

    “上学的时候,你可以为了涂小北放弃我,现在不会又想为了我放弃涂小北吧。郑辞,别人的感情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凌冬至摇了摇头,“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还跟几年前一样不成熟。”

    郑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切地辩解,“我也是有苦衷的,冬至。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这些麻烦我都会一一解决。”

    “会解决吗?”凌冬至摇摇头,挣脱开他的手指,“可是我已经不稀罕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而且我还生活的很好。很平静、也很幸福,完全满足我对于生活的全部期望。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我希望你能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面子上,高抬贵手,不要再来打扰我。”

    “至于你……”凌冬至抽出自己的手,转身拉开了包厢的门,“你的生活与我无关。郑辞,其实我很想说一句祝福你的话。如果你能做到不再打扰我的生活,我想我会说的更加有诚意。”

    “郑辞,祝你幸福。”

    43、身不由己

    从茶苑出来的时候,凌冬至心里有点儿空。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点儿像失重。他从没像这一刻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他曾经的过去早在命运的大手里翻了个。原本品相完美的一张馅饼,就因为这么一翻个而露出了焦糊丑陋的另一面。

    凌冬至很有些无语地站在街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脑子里会冒出这样一个不着调的比喻。这极有可能意味着他爱吃的食物名单上少了一个选项。他记得上大学那会儿他特别爱吃学校门口的早点摊卖的馅饼,白菜香菇馅、韭菜鸡蛋馅、大葱猪肉馅……每一种都特别好吃,如果睡懒觉就有可能会买不到。那时候郑辞每天都要晨跑,他会特意绕一个圈子去帮他买馅饼,送到他宿舍的时候,纸袋摸起来还是热的……

    凌冬至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望着街道上因为春节临近而挂出的红灯笼呆呆出神。他其实并不是一个愿意回忆过去的人,但是这一刻,脑子里一直压抑着的某些东西竟然有决堤的趋势,想压都压不回去。他想起两个人初见时郑辞脸上一瞬间的呆滞、第一次约他一起去图书馆的时候略显紧张的表情、第一次在夜晚的校园里牵手时掌心里的汗湿……

    在分手了若干年之后,凌冬至第一次正视被自己埋藏的过去,并且平心静气地将这些往事从头到尾细细梳理一遍。

    那个时候他还太年轻,有这样一个愿意每天给自己买早餐、陪着自己去图书馆去画室的人,便以为这就是爱情的全部,却忽略了爱情的背面还写着两个字:责任。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挑不起身为男人的责任,他的爱情不过是一句空话。

    或者那时的郑辞也太年轻,而所谓的前程又太过诱人,他根本抵挡不了那种诱惑。其实刚才在茶苑,凌冬至还想对他说一句话:既然你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请你坚持住,坚定地继续走下去吧。

    别回头,别反悔。

    这世间的事,最经不住的就是后悔两个字。

    庄洲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凌冬至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正准备打个车回家去。他觉得庄洲这人简直运气太好,每次打电话过来找他的时候,都恰恰巧避开了他想要独处的那段时间。当他情绪上的潮涌渐渐平息了,想要找人陪着了,这个家伙就像掐着点儿似的出现了。

    几乎每次都是这样。

    凌冬至笑着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会掐算啊?”

    “啊?”庄洲没听明白,但是他能感觉到凌冬至心情还不错,便笑着说:“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听?”

    凌冬至反问他,“小毛家里有信儿了?”

    庄洲笑着说:“真聪明啊。”

    凌冬至,“……”

    这么弱智的夸奖,这是跟黑糖那条傻狗混久了养成的习惯吗?

    昨天他给小毛洗澡的时候,小毛就把自己曾在来电显示上看到过的重庆老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凌冬至。庄洲觉得只有一个号码不可靠,就把这个号码和小毛狗牌上的手机号码一起传真给了重庆分公司的下属,让他们帮忙调查一下这家人的情况。

    “是这样,”庄洲解释说:“我让公司的人去找过那个老板了,告诉他我们是保护流浪狗协会的工作人员,全程负责把他的爱犬送回家。”

    “他同意了?”凌冬至觉得这个什么保护流浪狗协会听起来有点儿傻,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能编造出这样一个比较像样的借口已经很不错了。

    “嗯,当然。”庄洲的声音里带着点儿小兴奋,“小毛原来的主人挺激动的,说本来就没打算不要小毛,但是当时拖家带口,火车上又不让带宠物,没办法,只能暂时托付给别人。”

    这个情况早就听小毛说过了,不管怎么样,能回到主人身边,对小毛来说总是件好事吧。

    庄洲又问:“你在哪儿?学校?”

    “没去学校。”凌冬至顺口答道:“在路边坐着晒太阳呢。”说完这句话,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这一抬头才发现今天它居然是个阴天。

    凌冬至,“……”

    庄洲,“……”

    凌冬至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啥……你在哪儿呢?”

    庄洲似乎叹了口气,“我刚要回家。和清打电话说他们计划提前了,明天一早要出发,等下他要过来取小毛。”

    凌冬至忙说:“我马上回去。”

    “你在外面?什么地方?”

    凌冬至报了地址。

    “我过去接你。”庄洲说:“正好吃完午饭一起回去。”

    “好。”凌冬至左右看了看,“还去上次那家店吃腊肉炒萝卜干吧。跟和宽说说,让那个老板再卖给咱们点儿腊肉。”

    庄洲笑着答应,“好。”

    郑辞站在街角的灯箱后面,远远看着凌冬至坐在长椅上出神,看着他脸上时而恍惚时而微笑的表情,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麻酥酥地疼了起来。他记得当年分开的时候,凌冬至也是这样,很平静的跟他道别。然后一个人沿着学校的小湖走了很久,天快黑的时候他在长椅上坐了下来,一直坐到天色彻底黑透。

    郑辞就那么远远地看着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知道自己舍不得这个人,但是他没有办法,涂小北摊开在他面前的选择题是非常现实的,他想在郑家出人头地就没有别的选择。连古人都说大丈夫患不立业——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让别人看得起的身份地位,有什么资格谈感情?他知道自己做出了最合乎自己利益的选择。然而那一刻,看着凌冬至的身影一点一点被夜色吞噬,心脏的位置竟然疼痛到难以呼吸。

    是他跟这个人说对不起,不能在一起。可是说这话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还抱有某种隐秘的期望: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出现在这个人的面前。郑辞一直觉得,无论他在现实面前选择了怎样的妥协,这个隐秘的期望一直都是支持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他没想过,或者说,他始终没敢想,有朝一日当他真的站在了这个人的面前的时候,凌冬至已经不再需要他,不会再用温情的目光望着自己了。

    那双茶褐色的水润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别人的影子。

    郑辞看见凌冬至接起电话,双眼中褪去了刚才那种空洞茫然的神色,变得明亮而富有生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起来。他微微侧着头跟电话另一端的人说着什么,唇边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这是一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表情,时隔许久再次看到,竟让在一瞬间有了某种错觉,仿佛时光还停留在很久很久之前,那一段做梦似的好日子里。

    郑辞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等他回过神来,长椅旁边的人已经不见了。他慢慢走过去坐了下来,觉得自己累得连跟手指都不想再抬一抬。他听见口袋里手机不停的响,不停的响,像鬼故事里面催命的信号。这让他觉得厌烦。但悲哀的是,连这厌烦的情绪都已变得习以为常。

    最初认识他的时候,涂小北还是个小孩子,话不多,看见生人总是腼腆地微笑。那时候郑辞他妈每次见到涂小北都会说:“哎呀,小北怎么这么乖啊,简直就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嘛。”他知道他妈妈的话里有巴结奉承的成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涂小北跟涂盛北是一个妈生的,而涂盛北是板上钉钉的涂家下一任继承者。

    虽然如此,郑辞仍觉得他妈妈说的没错,小时候的涂小北真的很乖,人见人爱。那时候的涂盛北已经有了很多的功课了,所以不能天天陪着这个弟弟。郑辞比涂小北大两岁,正好是涂小北喜欢黏上去让他带着自己玩的年龄,郑辞他妈妈又十分乐见儿子跟涂家兄弟打好关系——郑辞没有助力的话,要想在郑家孙子一辈里脱颖而出是十分困难的。于是顺理成章的,郑辞跟涂小北就这么亲近了起来。

    郑家这一辈的孩子彼此之间并不亲近,郑辞那时候是真心把涂小北当弟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他,甚至有时还会有种特别的满足感:涂小北对自己比他自己的亲哥哥都要亲近呢。

    可是这种亲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儿呢?

    郑辞想不出来。明明一切都那么美好。有关系亲厚的弟弟,有了志趣相投的恋人,可是转眼之间,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当涂小北对他说:“阿辞,我会让我哥帮你拿到郑家,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帮你。但是……”

    但是他的帮助是有条件的。

    郑辞当时的感觉甚至是震惊的,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形影不离的孩子,这个显贵世家的小公子对他竟抱有这样的心思。然而知道的同时,他就已经明白了,无论他想不想拒绝涂小北,涂小北都不是一个能让他轻易拒绝的人。

    命运拿涂小北做了一个套,而他则亲手把这个绳套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们之间太熟悉,几乎没有秘密而言。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转变成了另外一种更加亲密的关系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情,郑辞虽然因不得不放弃凌冬至而感到纠结痛苦,但说实话,这痛苦与涂小北带来的利益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他们之间也并非没有过柔情蜜意的好日子。在涂小北心情好的时候,他是十分温柔体贴的。他爱玩,也会玩,总是能把生活安排的多姿多彩。可惜的是,这一段蜜月般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两个人性格上的冲突便渐渐开始显露棱角。

    争吵、和好、再争吵……

    永无止境。

    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慢慢变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像陷在泥沼里,拼命的想要爬出来,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跌回去。这样惨淡的生活就像一块黯淡的布景板,将凌冬至的存在凸显的更加醒目,活像一个可以引导他灵魂得救的标志性符号。

    于是他心里重又燃起了希望。想要接近那个人的欲望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烈。烧的他几乎失去理智,几乎忘记了涂家兄弟的手段。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在他放弃了凌冬至而选择涂小北的同时,他的人生就已经不由他自己来做主了。

    郑辞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他努力了那么多,为什么他的人生反而变得更加……身不由己?

    44、不可原谅

    吃完午饭,两个人开着车返回御景苑。车子刚从小区的林荫道拐下来,就听见远处传来黑糖汪汪汪的叫声,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叫声居然十分的暴躁。庄洲养它这么久还从来没见它有这种反应,心里不免有些着急。等到了跟前才发现和清的车停在门外,隔着镂花的铁艺栏杆,黑糖正凶巴巴地冲着他汪汪叫。

    “这是怎么了?”庄洲纳闷了,“黑糖平时看见和清不这样啊。”

    凌冬至抿嘴一乐,没出声。

    第8节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冬至的秘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牛角弓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牛角弓并收藏冬至的秘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