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地利人和 作者:青衣滂滂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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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时地利人和》作者:青衣滂滂

    属性分类:架空/宫廷江湖/年上攻/甜蜜

    关键字:  配角  其他

    无能文案:

    【先生:童子元阳,最是凶猛。不若让我帮你看看罢。】

    养成,年上,玄学,微斗,种田,温馨,暧昧,肉!

    另:主角无感情债,双洁。有炮灰,或有其他cp

    九尧山的水清澈透亮,常被山下村子里的人们用作饮水。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山里石缝儿中不明物质的渗透下,山顶的水却是时蓝时绿,分流後汇集成一汪溏水,颜色也是五彩瑰丽。

    山中湿气大,终日云雾缭绕,又人烟稀少,远远望去隐约能看到小小的茅草屋,仿佛真有仙人山居其中一般。

    对於山下的村民来说,有没有神仙他们不知道,毕竟谁也没亲眼见过。不过有一个先生确是住在上头的,先生姓阮,具体名讳就不知道了,没人敢问。

    大家并不是怕阮先生,其实先生人很好,偶尔下山遇见了也会和你打招呼,是很温和的一个人,却就是让人亲近不起来。

    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大家太过尊敬对方了。村里人几乎都知道阮先生识得草药,能治病,会看星星,还知道何时下雨何时曝晒,最神奇的是,先生会看相测命!

    本来这也算不得什麽惊奇,问题是当预言全部实现,无一失效时,人们对先生的敬仰之情便被无限放大了,简直就是活神仙!

    没人敢质疑先生说的话,因为先生从来都是句句命中!先生开口其实不多,总共也就那麽五次。

    第一次是好心的村民李大牛上山给先生送东西,临走时被先生叫住嘱咐了几句,说是最近两天不要下地。当时李大牛也没在意,照样下地头耕种,结果第三天果真出事了,被地里的牛给踢了腿骨,好半月都出不了屋。李大牛的媳妇也是个大嘴巴,到处嚷嚷著当初应该听先生的话,大家这时候也是将信将疑。

    第二次便是先生下山,路上碰到村里的铁匠王石头,只是看了对方两眼,便说了两句,要小心亲友投奔,忌食生食。

    王石头也是个讲义气热心肠的人,见没多久果然有远方亲戚投靠,虽然已经有李大牛的前车之鉴,他还是没有忍心赶走亲戚,而且私心里也是不相信阮先生的话,哪里会那麽巧又被对方言中。

    结果自然是吃亏了,那白眼狼亲戚趁著家里没人,盗走了王石头家里藏著的一半积蓄逃得不知所踪。把王石头气个半死,在床上休息了好几天,本来看著渐渐好了,结果那日他又嘴馋吃了生鲜,夜里病情就突然加重,好在大夫请的及时,缓了过来,不过在床上又多呆了三两天。

    这次过後他一改怀疑态度,倒是变作了第一个坚信的人,之前不明白先生的两句忠告之间有何关系,等到经历之後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联系,对先生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自此,大家算是对先生信了八分。而让大家完全相信并且盲目崇拜的却是第三次言中,这一次可是救了全村两百多口人的性命!

    那时正值秋收,大家都热火朝天的忙著收割,却惊讶的发现先生下山了!大部分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因为他们知道先生轻易不出来,一出来肯定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先生,您……】里正是第一个站出来问的,语气带著少许客气。

    先生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他先是掐断了庄稼的根茎,看了看里心,又抬头望望天,这才郑重的对著大家说道,【三日之内,必有大涝。】

    众人一惊,想问问先生是否属实时,突然想到之前的两次预言,又都沈默了下来,一时间寂静无声。

    先生话不多,但是里正等人却知道该怎麽做,知道是一回事儿,做不做又是一回事儿,相信与不相信的选择是艰难的。

    先生看了众人一眼,又悠悠然转身回了山上。王石头是第一个行动的人,他什麽也不说,赶著牛车就往家走。

    众人本来还在犹豫,哪怕有一个人动了大家便慌了,不少人急切的看向里正,毕竟之前的两件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地里的庄稼才开始收割,这要是丢下不管……他咬咬牙,【大家赶紧回去收拾一下细软,等下到地头来集合,明天集体上山!】至於地里的庄稼,今晚就多花些时间,多收一点是一点。

    就在大家搬上山去的第二天,彻夜的暴雨下不停,仅隔了一晚便把村庄淹没了大半,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就是可惜了地里那还没来得及收完的粮食了。

    自此以後,大家对先生更是服服帖帖,轻易不敢冒犯,还经常送些自家种的粮食作物上山。先生倒是不拘小节,也收一些,却从来不会超过半袋,大家也敢问是为什麽,只要肯收就好,这样大家的心就会安定踏实一些。

    剩下的两次却不是说的祸事,而是好事。村头赵家的儿子中了解元,这是在好几年前就被先生说过的,只是当日没人相信,谁不知道赵家儿子小时候插科打诨,皮的不得了,看著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这也是中了之後才又被人翻出来的事情。

    诸如此类,大家对先生预事的能力深信不疑,大名更是远播出了好几个村镇。也有慕名前来求算和看相的,却都被先生拒之门外。

    多年相处,大家也都摸清了先生出言的习惯,总是随意为之,碰上先生心情好了或许就会说上两句,你要是上赶著去先生门口求取,就是拿著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无济於事。

    也有人拿性命相逼,作威胁的,先生也总是风轻云淡,泰然处之,有时候倒不是歹人不敢下手,而且整个村子的人都虎视眈眈,谁敢伤害先生就别想走出九瑶村!大家把先生当活神仙一样看待,自然会对那些进进出出的外人格外留意,又怎麽会让他们胡作非为。

    这天,王石头又送上来半袋大米。他爬了大半座山,微微喘著气,终於看到了先生的小屋。外面围著一圈小小栅栏,边上种著一些草药,另一边种蔬菜的的地方又添了几株新苗儿。王石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个什麽东西。

    【石头?】先生或许是听到了屋外的响动,走了出来。【啊,先生,我是来送米的。】王石头有些许紧张,虽然跟先生已经十分熟识了,但不知道为什麽,见了对方还是觉得不自在,总担心自己有什麽做得不好,担心先生会不高兴一样。

    【真是麻烦你了,进来吧。】先生又是一笑,敞开门让出道来,【不麻烦不麻烦的,呵呵】王石头轻车熟路的找到米缸,动作麻利的装好米,虽然只是半袋,但他的袋子拿的比别人的大得多,先生看了两眼,倒也没说什麽。

    王石头见先生转身倒了杯茶,心下微定,这就是先生的不同之处,换了别人,王石头肯定会说,多给米还不要,傻了吧!但是面对先生,那就只有满满的恭敬卑顺之情了,那是比之救命恩人更深的敬重。

    【坐下喝些水,休息一会儿。】先生将茶杯往前推推,王石头立马握住直点头,一边喝著水一边打量屋内,跟之前上来的时候变化不大,还是简单的床榻用具,不知道先生放了什麽,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草木,又好像什麽都没有。

    王石头一边在心里感叹先生就是与常人不同,一边大口喝完水,【谢谢先生,我先走了。】他也不好多呆,先生的住所哪是能随便待的!

    先生点点头送到门口,又亲自伸手扯了两苗新植株递给石头,【这也是我无意中在山间发现的,味道有些辛辣,倒是祛湿的好东西。】

    【啊?使不得使不得!先生,我,我只是好奇看了一眼!并,并没有……】王石头满脸通红,他想说自己并不是想要先生的东西。

    【我知道,反正还多著,分一点也不为过,你不是也送了米麽。】先生又是一笑,【不需你多费心思,平日里浇些水就成,待结出红色果实即可。】虽然先生也不知道这是何物,但是他已经试吃过这红色果实,确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王石头几乎用了比平日慢上一半的时间下山,因为担心弄坏了手里的植株,这可是先生给的!看今天先生竟然会所了这麽多话的份上他也要好好保护这看似脆弱的小东西!

    不出半年,这一带的村庄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这结出红色小果实的苗儿,拌在饭里吃了它,感觉浑身都在冒热气,之後便一身轻松。

    待到先生再次下山,王石头是第一个凑上前去的,他是代表了村里所有人来表示感谢的,挠挠头,半天挤出干巴巴的一句话,急的他媳妇在一旁直跺脚。

    先生看了大家一眼,抿嘴一笑,摇摇头却走远了,仅留下一句,【因果而已。】村民面面相觑,不懂不懂,只觉得先生更加神秘了。

    千里之外的济州县治下,【三七,公子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一妇人打扮的女子做著最後的检查询问,脸上满是不舍之情。

    【夫人,已经收拾妥当并且装上马车了。】书童模样的男孩恭敬的回话。

    【娘亲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说话的男子看起来还有些稚嫩,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衣著整洁,面容清俊。

    【路途遥远,你……一定要当心。】李氏拉著儿子的手,说著便再忍不住,掏出手绢擦起了眼泪,这让她这个做娘的怎麽舍得啊!

    男子扶著自己的娘,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好了好了,哭哭啼啼的成什麽样子,别耽误了明儿远行。】严老爷出声,轻轻拉过妻子。

    大家都知道时间紧迫,万一再出个什麽岔子就不好了。严既明抿嘴,忍住眼里的湿意,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便转身大步出了门。

    待车马声渐渐消失在巷中,严老爷才用宽大的袖子虚挡了一下脸,作为一家之主,他更不能流露出丝毫软弱之态。

    【诶,好了,事到如今,还有什麽比这更好的办法麽?】严老爷半是安慰的轻拍夫人的肩膀,他也舍不得自家儿子远走他乡啊。

    【我知道老爷也是一片苦心,诶,不说了。】李氏再次抹抹眼角,只希望儿子能平安到达。

    马车行径在官道上,刚下过雨的道路有些泥泞,书童和车夫坐在外面,严既明一人坐在车内,马车摇摇晃晃,他根本无心看书,这次去求见那位先生,也是事出突然。

    想到要去见一位根本不认识的人,还要争取拜他为师,严既明心里自然是紧张的,虽然面上仍旧是一派淡定。

    【三七,】严既明出声叫道。

    【公子,什麽事?】书童扭头掀起厚帘子的一角。

    【问问车夫,还有多久能到?】他想著路上走了一个多月,应该已经进同顺县了吧。

    没多久三七的回答就印证了他的想法,照这个速度再走三天就能到那个村子。严既明终於松了口气,【到前面找个歇脚的地儿,今晚就在那儿休息吧。】

    待马车停好,天色也暗了。三七麻利的从车後掏出火折子和干粮,车夫就地砍了些木材,严既明也跟著捡了不少枝枝叶叶,这要是在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会在荒山野岭做这样的事情。

    火堆在车夫熟练的技巧下生了起来,三人默默吃著干粮,火光将严既明的脸庞印的通红,但三七知道,公子的脸色其实并不好,已经显见苍白,都是这一路上的马不停蹄赶路,加上几乎夜夜睡在马车上,吃的也不好,所以人才会看著没什麽精神。

    不过看著公子微微放松的神情,应该能顺利到达九瑶村了。别看严既明岁数不大,却是严家的小主心骨,家里除了严老爷,下面的人最听的就是严既明的话,三七就更是这样了。

    对於这一趟行程,三七其实知道的并不多,严老爷三缄其口,下人们更是不敢多言,大家多数只知道公子要外出远行。而三七知道的也只比他们多那麽一点,那就是要护著公子去一个村子拜师。

    三人解决完晚饭,月亮已经爬上了枝头,又添了些柴火,三人便坐到一起聊天,最初,车夫还很不习惯跟严既明坐在一起,这在他看来是不可取的,是逾越了。

    而三七这时候倒是活泛了,夜里本就寂静,再没个人说话就更孤单了,慢慢的,三人竟然也能谈得上来。车夫讲些赶车遇到的趣事,严既明说些曾经的见闻,三七一脸兴趣盎然的听著,再提提问题什麽的,另车夫惊奇的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竟然会喜欢听他说那些乡下的事情,比如务农种地,这让车夫觉得这位严公子也不像成天看著的那样严肃了。

    严既明从来没见过,自然也是会好奇的,因严老爷是商人的原因,严既明从小并未受到太多科举入仕的影响,虽然也同别人一样进学堂学习,但却没有读书人酸腐的观念,更不会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了。至於马车夫对他的改观,他倒没有察觉。就这样说说笑笑,夜晚倒也变得不那麽单调无聊了。

    在进入九瑶村前,严既明特意梳洗一番,换上了一套藏青色的长袍,看起来成熟不少,配上那驾轻就熟的严肃脸面,三七都要竖起大麽指了,公子本就长得俊雅,稍作打理後就更显稳重了。

    一大早,不少村妇就看到一身形俊朗的青年进了村子,身後还跟著一个小书童。自进村之後他便让车夫在村口候著,既然要去拜见,自然是亲自前往,要是还坐著马车那就太不尊敬了。

    【这位,这位大婶,】严既明阻退了想要上前询问的三七,自己先问了出来,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放低姿态为好,他希望能给这村子里的人留下好印象,毕竟那位先生就住在这里不是麽。

    【啊,这娃长得真俊!呵呵,有啥事儿啊?】村妇见自己被拦住也不害怕,还直夸严既明长得好,闹得对方反而不好意思了。

    【咳咳,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很会测算的先生?】严既明才说完,就见刚才还一脸笑意的村妇立马黑了脸,还带著浓浓的防备,【你找先生干啥?】

    严既明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只好继续温声道,【大婶您别担心,我绝无恶意,那位先生可是姓阮?】他试探的问著,见对方愈加警惕,看来是在这里了。

    【我本是济州县人士,不远千里来到九瑶村就是为了拜先生为师,我是诚心诚意的,还望大婶告知先生的住处,您放心,我绝不会打扰了先生。】说完还行了个大礼。

    【这,你】王婶子本来也是个直肠子,对方要是也横著说话,她早就一扫帚轰走了,最近来村里找先生的人多了不少,他们一见苗头不对就会先出手替先生扫清找上门的麻烦。

    可是这小生却对她这村妇这样有礼,倒叫她不好拒绝了,而且面前的人看著也不像是心怀不轨的人,周围的村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都看在眼里,否则早撵人了。

    【……好吧,先生就住在这九尧山上。】她指指正面的大山,【多谢大婶!】礼多人不怪,严既明依旧保持谦逊的姿态。

    王婶子又把严既明瞧了个遍,【啧啧,你真是要上去找先生拜师学艺?】

    【再真不过了。】严既明一脸认真,否则他还有别的办法麽?

    【嗯,我看你也不像是装的,给你点忠告,先生什麽都知道,你最好少说,才会少错。】王婶子一脸高深的说著。

    【啊……谢谢大婶的指教。】严既明先是一愣,这跟他之前的处事风格还真是不同,严家是经商之家,他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更知晓很多机会都要靠自己争取,这种不主动出击而且等著对方来挑看的被动行为他还真没做过。

    不过还是很快回过神来的严既明赶紧再次谢过了大婶,向著上山的小路走去。三七跟在後头一声不吭,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作为跟班还是少说话为妙,至少要等公子成功拜师,公子一直就是个有主见的,这里还轮不到自己插话。

    严既明走了一半就开始有些微喘,这山路弯弯曲曲不好走,他第一次走这样的路也很不习惯。停下来抬头望望,已经能看到小屋尖角。

    绕过树林,眼前终於看到了小屋的全貌,一圈低矮的竹篱笆,正面铺来的石子小道,隐隐伴有一阵醒神的清香,严既明站定,整整衣角走近篱笆口,那里现在还关著呢。

    让三七等在外,严既明打算出声告知那位自己要拜访的先生,没想到里面小屋的门这时正好打开。一双穿著灰黑色布鞋的脚踏出门槛,连著衣袍也是黝灰色。

    严既明微微抬头,终於看到了这位大家口中的先生。先生的打扮真的十分朴素,头上就簪了根木棍,发丝长长的垂在後面,他的眼睛特别明亮,仿佛真如那位大婶说的能看透一切。

    严既明觉得自己或许估计错了,在来之前就知道要见的是什麽样的人,他一直以为先生应该就像教书的夫子那样年老、刻板、严肃,还要有固执和清高。

    而眼前的先生一看就还没到而立之年,最让人称奇的是那一身灰布衣裳在他身上竟穿出了仙风道骨的味道,他一直以为只有白衣才能达到这种逍遥自在的效果。

    果然,一个人内在的气质是无论穿怎样的衣物都难以改变的。不怪严既明会想这麽多,因为他家正是开成衣店的,铺子里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

    待严既明回神,对方竟然已经快走到他跟前了。【先,先生!】他慌乱的行礼,极力压下心头的紧张,却还是懊恼著自己的失神,可别给先生留下坏印象啊!如同村子里的人一样,严既明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担心,这都是为对方散发的气势所影响。

    先生一直在打量严既明,从看到对方的那一刻起。【嗯,跟我进来吧。】半晌他才说到。

    严既明见对方转身间拉开了栅栏,於是他就跟了上去。院子的右方有石桌石凳,看那透亮的程度应该是经常使用的。

    先生在那里坐下,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器物放在石桌上,【嗯,过来坐吧。】说完对著严既明招了一下手。这个动作让对方放松了不少,在对面规律的坐好,严既明记著大婶的嘱咐,乖乖遵循先生说的话去做。

    接下来,先生问了他的生辰和住址,就著桌上的东西专心的摆弄起来。严既明这才伸头去瞅,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唔,盘子?上面密密麻麻刻著文字,分布著许多方正的小格子,右上角还有凹槽,上面放著笔和墨。

    严既明不懂这个,但也明白这是先生在为他测算呢,至於内容他就不知道了。先生的手指修长,指甲圆润,手掌透著淡淡的红润,指尖移动,在看得人眼花的盘子上来来回回。

    一直挺直坐著的严既明身体微微前倾,就算不认识也要认真看著,静静等待结果,这是对对方应有的尊重,严家虽然是经商之家,但是家教严格,严老爷对这个儿子可是十分上心的。

    其实过程并不长,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先生移开手指,拿起笔蘸了些墨,直接在灰白的石桌上就写了起来,严既明也不敢出声,看著先生画出方格填上字。

    先生抬起头,对严既明笑了一下,放下笔又端坐在石凳上。严既明对方才那一笑感到受宠若惊,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麽了,只能等著对方开口。

    【元首课是贵人、岁君、将相,旺相生合行年神,来意是见大贵人,有生彩之庆。若是反吟等凶破,主暗昧,伸诉之事。】先生看著严既明,【你虽不是自愿前来,但也不排斥,所以……对这趟行程的终点,是不是也很好奇呢?】

    严既明双手放在腿上,点点头,脸色微红。虽然出身商户,但如果他真的有意科举,凭严老爷的财力和关系,也是有希望争得机会的。问题就在於严既明对这个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反倒更愿意跟著严老爷学做生意,看看铺子什麽的。

    但要说他志在於此,也不尽然。严既明只是觉得应该守在这一份家产,不说要如何壮大,至少要能延续下去,这毕竟是父亲以後留给他的东西。

    所以说严既明其实是没有什麽特别的志趣,对什麽都会有一点好奇,却又不会太过深究。这一点被先生两语就指了出来,有点不好意思。

    【呵呵,既然好奇,我就再说些?】先生执手摸了摸下巴,定睛看著对方。

    严既明对上他明亮的双眼,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先生,请讲。】

    【看你穿著应该也是富家子弟,家庭和顺,要说这祸,也是外祸。】先生的手指敲了敲石桌,【这所谓的姻缘有时候也是祸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奈何对方施压,加上新旨,你是不走也得走了。我比较好奇的是其三,你是听信了谁的说法,才不远千里来到这儿?】

    严既明心头一惊,这先生果然说对了七七八八,他远走至此,的确有三个原因。在济州城里,不少人都知道知府家的掌上明珠陶碧秀锺情於严家的儿子严既明,陶知府对女儿那叫一个好,有求必应,绝对的娇养。对此并不赞同的知府大人在对方一哭二闹的把戏中还是败下阵来,加上妻子的耳旁风,低嫁也有低嫁的好处,这样女儿嫁过去就不怕受欺负了。陶知府想了半宿也就同意了。

    没多久就敦促著严府的人上门提亲,严既明一直知道知府女儿,但一直不明白对方是如何喜欢上自己的,既没有美好的偶遇,也没有路见不平英雄救美,他几乎就没见过对方几面,连这个陶碧秀长什麽样都不清楚,所以对於对方的施压是十分不满。

    好在严夫人以两人尚幼,儿子也还没有做出一番事业云云为由暂时搁置了议亲的事情。知府方面对此到没有持强硬态度,毕竟济州城里都知道有这麽一件事,谁还敢再去促成严既明和别人的好事。

    这陶碧秀更是频频递帖子来严府做客,搞得严既明有家回不得,心里对知府女儿渐渐有了怨气,对结姻缘就更加抵触了,这样骄横的女子,他才不娶!

    事情的变化是出在一个月之前,大恒国的君主驾崩,随之而来的上位之争也激烈的展开,以二皇子和五皇子的争夺最盛。半月之後,北方和西方的峦、庆两国同时进攻大恒国,一时间朝野大动。

    於是皇子间暂时讲和,共御外敌,征兵令便下达而来,凡在十六到五十岁之间的男子都必须加入军队,好在严既明的年纪还不到。

    而让陶知府担心的是皇後随即下达的旨意,在国都、济州、海州和英州四地挑选圣女,凡年满十四到十八之间尚未成亲的女子入宫,选出圣女为即将出征的军队祈福。

    这看似是个保全自身的好办法,毕竟战争一起哪里都不安全。可陶知府却知道此种的弯弯道道,如今的皇後或者叫太後,是二皇子的生母,这所谓圣女是个积累声望的好方法,此战又是二皇子出征,如若胜利,那麽圣女一定会成为二皇子的助力,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二皇子娶了她。

    陶知府不知道女儿如果去了会怎麽样,但是他想要女儿平安幸福的愿望就要破灭,毕竟陶碧秀长得那麽美,而且女儿自己又心系严家儿子,就更不愿意进宫了。

    於是成亲迫在眉睫,严家骤感压力大增。陶知府更是抛出如若严既明不娶自家女儿就要让他去前线的威胁,想要逼迫严既明就范。

    严既明年纪虽不大,但性子却倔得很,宁愿上战场也绝不要一个自己不喜欢甚至是有些讨厌的女人。

    双方僵持不下,严父也想过干脆让儿子逃走,毕竟严既明才十五,只要小心谨慎,就不用担心跑走後会在其他地方被抓去入伍。

    另一个严父有恃无恐的原因便是那知府女儿对儿子的锺情,以陶碧秀对自家明儿的在乎,她绝对不会同意自己父亲所说要让严既明上战场的决定。

    现在有没有战争他严既明都逃不过要娶陶碧秀的劫难,为今之计好像也只有暂时离开这里了。严既明本来有些担心和不愿意,但是严父给他做了一番分析,就算严既明走了,严府也不会受到太大牵连,因为守著严府就等於守著严既明,如若陶知府够聪明,就会知道如果迁怒了严府出了什麽事情,待严既明回来之时跟陶碧秀的婚事就再没有余地,就算在一起了,陶碧秀也不会幸福。

    看似好像是知府对严府有绝对掌控权,其实是他们被严府牵著走了,谁让陶知府的女儿就是对严家儿子上心呢!这一切都要归到父母对孩子无限的爱上去。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去往哪里了,去的近了陶知府很快就能找到,再想走就不容易了。走得远了人生地不熟,又恐严既明遭到什麽不测无人依靠,毕竟这战事要持续多久大家都说不准。

    严父正是被这事困扰著,直到严夫人急得不行去无相寺上香求佛。见了那里的慎圆和尚,严夫人什麽都还没说,慎圆大师就提了这麽一句。

    在大恒国,测算预言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有一部分人对此十分崇尚,比如正在进行的选圣女便类似於此。严夫人跟慎圆大师不算特别熟,但是她经常上香,捐的香油钱绝对不少。

    本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严老爷根据对方说的地址和情况做了一番打探,在九尧山上的确住了位姓阮的先生,在周围也颇有名气,就是离的太远。

    严老爷查了那里人员简单,若是隐居躲避倒真是个好地方,至於阮先生,既然慎圆大师这样说了,对方也没有欺骗他们的理由,於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问了严既明,对方很快答应下来。拜师一事也是慎圆大师提出来的,因著严既明的些许好奇,这件事就被这样定下来了。

    「……慎圆?」先生眯了眯眼睛,仿佛在思考著,「不甚熟悉。」遂又看了看严既明,干干净净,既没有张扬的华服也不是落魄的旧衣,选择刚刚好。

    「那……先生,先生愿意收我麽?」严既明坐直了抬头,他还是没能忍住,虽然已经说了自己的际遇,本应该等著对方回应,但他还是主动问了出来,这种任人挑选的感觉还真是不好。

    先生抬头看看日头,「如果你能阻退外面的来人,我就收你。」说完便起身绕过院子里的大树进了屋里,连桌上的东西都没收走。

    严既明起身,还没等他问明白,篱笆外头果然嚷嚷起来,「你是谁?让开。」那声音很是糯软,「我家公子还在里面呢,你先等等。」这是三七的声音。

    严既明站起了走过去,因为这石桌位置独特,对著篱笆口的方位正好有一个大树挡住视线,所以刚才那拥有软糯声音的人才没有看见先生吧。

    严既明一出现,那人就看了过来。唇红齿白的一个小男孩,年纪估计和严既明差不多,但长得很是惹眼,穿著也十分考究,衣上的图案,如果他没看错,应该是一针难求的夏绣。

    严既明一边打量,心里还没忘先生刚才交付的任务,不知为何,他竟然十分想完成,然後看著先生在摆一次刚才的石盘子,因为对方的手指是真好看。

    「公子」三七见严既明出来了,精神一振,正想要询问结果,却被这娇柔男孩挡住,「你又是谁?为何在先生院内!」

    严既明见对方手里提著个盒子,「那是什麽?」

    「这是给先生做的吃食,我自己做的!」男孩说完骄傲的抬了抬头,「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麽在先生院内!连我都没进去过的地方,你竟然敢擅闯!」

    严既明脑子一转,「我没有擅闯,先生刚刚收我为徒。」他走到篱笆口,「公子!」三七激动的叫道,这下可以回去跟老爷有个交代了!

    「不可能!」男孩瞪大眼睛,「你胡说!先生才不会收你!我求取了这麽久……不可能的!」眼看著泪水溢满眼眶就要滴落,配上单薄的身形,看著也怪可怜的。

    严既明一脸镇定的伸出手,「你把东西给我,我可以递进去看看先生要不要。」无视了对方的哭泣,严既明反而一副我在帮你的模样。

    「不!我也要进去!我也要做先生的徒弟!」男孩闹将起来,想往里闯。

    严既明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对方拿得紧紧的盒柄,「你闹什麽!先生喜欢安静你不知道麽!你要是能进早就进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男孩咬紧嘴唇,豆大的泪水刷刷往下流,「你知道麽,我可是今日才到的,如今能站在这里而不是篱笆外,就说明了我与你不同!」严既明稳稳拿好盒子,转身而去。

    男孩哭声愈大,严既明走到一半,「三七,看好这少年,免得他侵扰到先生休息。」

    男孩一边抽噎著,一边盯著严既明靠近小屋,里面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要知道自己之前才摸到篱笆口的栓子就被还在屋里的先生赠了一句「走开」。

    严既明来开屋门,提著盒子进去了。他心跳如雷,每走一步都在担心著,刚才自己声音这麽大,对方肯定听见了,如果这时候把自己赶出来……

    屋里最显眼的就是那张竹席床,四四方方很是宽敞,先生合衣侧卧在中间,之前没注意,原来先生的肩还是很宽阔的,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瘦削,发丝在竹席上蔓延开来,还有好些垂到了床沿边儿。

    「先,先生,外面那人带来的吃食。」严既明有点结巴,毕竟他未经主人允许就乱说了一通,而且还闯了进来,刚才那装模作样在看到先生的背影後完全消失了。

    「还回去。」先生吐出三个字,卧姿也一点没变。严既明算是知道了,先生这是在躲著外面的少年呢,这模样跟自己躲著陶碧秀是多麽相似啊!

    他抿著嘴,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床沿,将落在外面的发丝轻轻放到床内,之後才惊觉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过了。

    「是!」他匆匆转身,只希望先生没感觉到自己的动作。

    男孩在看到严既明出来时一脸震惊,严既明也看到了他的不甘和失落,走近了把盒子递给对方,「先生说了三个字,还回去。」

    「先生还说了什麽?」男孩狠狠的瞪著严既明。

    「先生还说……」严既明想了一下,决定应该加上这句,「说只收一个徒弟,所以你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你!你胡说!」男孩推开盒子,抓住严既明的胳膊,好像想要闹大了让先生出来一样。「你快放开我家公子!」三人隔著篱笆几乎要扭打到一起了。

    直到先生出来,男孩率先停止了动作,但还是抓著严既明。先生什麽也没说就走到三人面前,伸手拍掉了男孩的手,轻轻握住严既明的手腕,「我那天说过了,不会收你就是不会收,你走吧。」

    男孩的眼泪又掉了出来,捡起地上的盒子,不服气的剜了严既明一眼,再看先生时又是一副被抛弃的委屈模样,连严既明都差点怀疑两人之前有点关系了,因为先生说话的语气还是十分温和的。

    「我,我不会放弃的!」男孩莽撞的转身冲了出去。

    终於松口气的严既明看了看被先生抓住的手腕,「先生,我没能」严既明可知道是先生出面才让对方最终离开的。

    「松弛有度,严於律己,又知变通,不错。」先生说的话进了严既明的耳朵,虽然听到过不少称赞自己的话语,但他觉得先生的话是最让他高兴的,因为听的人有一种信服的感觉,好像只要是先生嘴里说出来的就绝对是真的一样。

    「擦擦吧。」严既明这时才发现先生另一只手里竟然拿著一个小瓶子,先生怎麽知道我被抓伤了。难道这也可以预测?严既明接过药膏,心里想著。

    连带的三七也跟了进来。两人刚才都被男孩挠破了皮,想起男孩刚才张牙舞爪的神情,对方也是真心想要呆在先生身边吧。

    「你先坐这里,弄好了进屋来,顺便把摆盘也拿进来。」先生说完便又进了屋。

    严既明坐在之前的石凳上擦药,抬头却发现刚才先生在石桌上写的字竟然全部消失了!他伸手摸了摸,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严既明一边感叹先生的神奇之处,一边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准备起身。三七跟著站起来,终於还是憋不住出声了。

    「公子,我看这位先生也怪的很,你还要像个学徒一样帮著跑路这样真的,可以麽?」其实三七想说的是让公子做这些粗活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三七,看来先生是答应了,那麽我们按计划行事,你坐著马车先绕去海州逗留几天再回济州。」严既明像没听见对方的话一般说著,三七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算了,估计自己说的公子也听不进去。便一脸沮丧的跟在後头,直到严既明进去小屋。

    「我这里不大,但是夜晚休息的地方还是有的。」先生拍拍竹席,因为本来也没想过会马上收徒,屋子小,暂时也只能睡在这里了。严既明忙点头,想到要跟先生同床,不知道为什麽更紧张了。

    「至於你的小跟班,我不需要娇生惯养的人,你要是想留下他……」「先生放心!他不会跟著我的,等我安顿下来他就会回去。」

    之後便是下山将一些细软搬到先生的小屋,三七跟著马车照著计划离开了。严既明站在山头,看著马车悠悠驶出村子,深呼一口气。

    「先生的名讳?」严既明没想到对方会自己提出来,对方不让他叫师傅,还是以先生称呼。

    「嗯,知我姓阮,也该知晓全了,」先生拿起笔,在桌上写了起来,用的还是那浅色的墨汁,严既明想先生倒是不拘小节,他定定的看著,他带了些好奇。

    先生的字很飘逸,起承转合之间十分连贯,亭匀,字寻之。「其实每个人的名字不仅是长辈寄予的美好祝福和厚望,还是这个人性格命运的写照。」阮亭匀抬头看了看认真倾听的严既明。

    「你觉得亭与庭,那个字更好?」他扬著笑看向对面。严既明抿嘴,这要怎麽说?挠挠头,「唔,都,都很好。」他真的不懂这个。

    阮亭匀笑出来声,「取之先看义,庭与亭都有方圆之义。庭的本义是厅堂或院子,而亭字,你觉得那个更宽大?」严既明看著桌上的字,「应该是……庭吧?」他是实话实说,这个字明显比亭更大嘛。

    阮亭匀果然摇摇头,「你说的本也没错,我的第一个名本是庭,後来被我自己改作了亭。」严既明没想到先生会拿自己的姓名举例,更没想到就这样说开了,不知不觉间好像也拉近了距离,他想要继续听下去,先生为什麽要改名?

    「亭,有顶无墙。亭者,停也。人所停集也。若是按人头来算,用处更大的是亭也说不定。」严既明第一次看到如此自赞的先生,不过他说的好像也没错,若是路边随处可见的亭子跟一般人家的庭院比,自然是亭子里的人更多。

    「亭匀亦有适中妥帖之义,此人甚无大志向,不需做大英雄。」「先生……」严既明被逗笑了,刚还说自夸现在又自贬,随即想到了什麽,严既明有些微感动。「那我的名儿呢?先生也给我看看。」他一脸兴趣,接过先生递过来的笔认真的写著。

    「夜皎皎兮既明,有天色明亮之义。」严既明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不过,它的另一个意思,你知道麽?」阮亭匀似笑非笑,勾的严既明直点头。「什麽意思?」他还真不知道。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严既明一愣,这或许也是父亲对他的另一种期望也说不准。

    「这样说来,我们还算合得拢。」阮亭匀的话叫严既明脸色微红,有点小高兴又不想表现出来,只好直愣愣的盯著自己刚写下的字。

    「清和,好字,以後我就叫你的字,好麽?」面对先生的笑脸,严既明当然是点头,先生叫什麽都行。

    阮亭匀放下笔,笑容微收,「说了这麽些,就是想告诉你,学习演化测算,万不能流於凝滞不通的板法。一个字都有不同义,更何况是人。」

    「推算之法,先算後推。这个算字就难在记,各种算法卦型要铭记於心,这是基础,否则难谈其後,而玄学之中最难的,却是後面的推字,若思虑不全,那推演之法便难以准确,甚至会出大纰漏。」

    严既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如同叫志远的人不一定志向高远,取字静姝的女子也不一定都是娴静美丽的。」

    「孺子可教也。」阮亭匀满意的点头,「这只是简单的例子,在以後的学习中你还会遇到许多此类问题,一定要学会多角度的观察分析,结合具体实情作出判断。」

    「是的,先生。」严既明觉得先生比夫子讲的还好,这第一课便让他醍醐灌顶,叫他对以後充满了期待。

    随後,先生起身带著严既明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小屋的旁是灶屋,没有耳房,然後就是一个大院子,小屋後方有如厕的小隔间,然後便是那一大圈篱笆。

    严既明一边走一边想著,这,在哪里沐浴呢?才想著,阮亭匀就带著他从後面出了院子,走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山里的水有些凉,好在现在是盛夏,不过你也要慢慢适应冬天的沐浴,如果那时候还是怕冷,便自己挑水回去烧吧。」阮亭匀俯身掬起一捧水,看著透明的水流从掌心流落,後又变回溏中的五彩丽色。

    严既明早被这一池彩光亮了眼,久久不能回神,他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水,像宝石一样耀眼。在听到先生的话後才一惊,「那,先生冬天也是在这里……」

    阮亭匀点头,「这水如此豔丽,是因为周围的岩石跟水流动中带来的物质,让它们变了颜色,多洗洗对身体好,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样,习惯就好。」

    「先生,我会努力的。」严既明非但没有惧怕,反而跃跃欲试,待到冬天,他要同先生一般也入这冷水之中!

    厨房里,阮亭匀洗剥切煮,严既明站在一旁看著,所谓君子远庖厨,他是没进过膳房做过饭,但现在不一样了,先生让他看,自然是有卸任之意。

    晚饭很清淡,蔬菜入口爽脆,米饭香甜,严既明发现这些看似粗糙的食物吃起来却十分新鲜,「先生……有什麽忌口的麽?」严既明一边吃饭一边询问。

    「谈不上,人都有不喜欢吃的口味,但均衡的摄入对身体有好处,所以我都会吃一点,不用担心这个。」阮亭匀一边说一边给对方夹了一箸子菜。

    这动作自然而然,严既明心里一暖,「嗯。」低头吃著饭菜,顿觉更加可口。

    半个月过去了,严既明摸清了先生的日常作息,先生终於变得不那麽神秘了,当然这仅是指生活方面。

    关於测算,阮亭匀并没有让他立马接触各种阵型算法,严既明也不急,慢慢从小事做起,比如终於能够做出一顿口味清淡的简单饭菜,认识院子里种的蔬菜和些许药草,帮先生整理衣物并自告奋勇揽下了浣洗之事。

    阮亭匀也随他去,难得有徒弟这麽主动的。严既明觉得先生总是风轻云淡,好像对什麽事情都不太在乎,鲜少能看到对方大喜大怒,但也不是僵硬的毫无表情,比如对方有时也会对他笑,这样的先生真是让人,嗯,想靠的更近一点,看看还会不会有什麽其他的模样。

    「清和」阮亭匀走出小屋,打断了严既明的浮想。「啊,先生,有什麽事情?」严既明双手撑著石桌起身,话说这石桌石凳也甚是奇怪,夏日里坐著竟不觉热烫,反而隐隐传来清凉之意,也不知这看似平常的石头到底是什麽材质。

    「跟我去山里寻些黑石。」阮亭匀将长布袋挂在身上,招呼小徒弟背上小竹篓出了院子,向山里更深处行去。

    路上,严既明有些好奇,「先生,什麽是黑石?」之前他也跟著阮亭匀进过两次深山,他发现对方对整座山几乎都十分熟悉,每条小道在哪里,怎麽走,都一清二楚,看来先生应该是经常上山的。

    「黑石啊,」阮亭匀一脚踏过石块,轻松的走在前头,「到了你就知道了。」他还卖起了关子。严既明扁扁嘴跟在後头,跟对方轻快的步伐相比,他的前行就变得慢多了,山路崎岖,他刚开始适应,为了不踩滑扭脚,他只好小心的慢慢踏步。

    在阮亭匀伸手拉了一把後,严既明绕过山间的大石块,终於看到了他们要找的黑石。「可是,先生……」这石头是灰白色的啊!

    阮亭匀狡黠一笑,「这就是我们成日里用的墨汁。」严既明惊呼,「就是那个干後便没了的墨汁!」他一直想知道它的来源,没想到竟然就是这个完全不黑的黑石!

    「那,先生,它为什麽要叫黑石?」「嗯,我当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神奇的石头,不知道应该叫什麽,就随便取了这个名儿。」「……」

    见先生并没有立即捡拾而是继续前行,严既明紧跟步伐,地上的石块大小不一,但最大的不过手掌大小,最小的只有指尖大或许更小。随著石块越来越多,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却是两股从高处石缝间流下的细小水流,脚下的岩石凹凸不平,更有许许多多的小凹壑,细流滴落到岩石上,顺著凹壑向低处流去,左右两股水流有时会交叉汇流。

    「嗯?」严既明发现,溪流交汇後便会变得浑浊不堪,碰到黑石头颜色反而变清了,按理说不是应该变黑麽?这可是黑石啊,若是遇水则该如墨汁般化开吧。

    阮亭匀在向下滴落的细流边蹲下,取出布袋里的两个小瓶子,一边接著水一边说,「这就是黑石的成因,不要小看了这水流,看似清澈,其实里边包含了我也不清楚的物质,所以交汇後才会形成沈淀,那黑石便是两股融合後的产物。」

    严既明也跟著蹲下,伸手触摸了两股水流,一边的手指立马变黑了,吓得严既明赶忙伸回了手,「先生……」他苦兮兮的看著阮亭匀。

    「不怕,过两天就会消失。」阮亭匀拿布巾擦拭好瓶子上的水滴,熟练的装好放进布袋,严既明发现对方没有沾到一滴水,看来早就知道了,却故意不告诉自己。他偷偷看了一眼,对方还是那麽神态自若,原来先生也会耍人玩!

    「所以……这些岩石也不是本来就这麽黑的了。」严既明搓搓手指,应该是被这小水流日复一日的冲刷给染了色!

    「嗯,我们去前面捡拾黑石吧,放心,这石头只要不遇水便不会染了指头,所以拾的时候注意别捡还未干透的。」阮亭匀终於好心提醒到。

    待到拾够了黑石,两人坐在一边歇息。万籁俱静,风移影动,严既明顺了呼吸,觉得整颗心都平静了下来。

    「大自然的神奇就在於它的包容,这些大家所不知道的物质既然能为我们所用,就要懂得节制,万不能因贪婪而破坏了这样的宁静平和。」阮亭匀平稳缓和的声音响起,严既明扭头看了一眼,只觉这样的先生褪掉了平日的清冷,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嗯,先生我记住了。」严既明对他一笑。

    「好了,我们走吧。」阮亭匀起身,轻拍布袋,「这两个小瓶子还有大用处,回去我便教你如何写隐匿信,可好?」

    「好!」严既明跟著站起,两人顺著小路打道回府。

    在小屋斜後方不过百步的地方有一块形似半圆的大石块,朝上的一面平整光滑,约两丈宽。白日里经太阳曝晒,到了夜里温度下降,石头却还是保持了一定的热量,躺上去正好。

    夏夜里,两人吃完饭几乎都会到这石块上躺上个把时辰,有时天公作美,万里无云,则能看到日夜星辰满布苍穹,各种美妙无法言喻。

    这日,严既明又跟著阮亭匀到此处纳凉,与之前不同的是阮亭匀手里拿了两个手掌见方的小葫芦,里面是他之前酿造的果子酒,这日正好成熟。

    接过阮亭匀递来的葫芦,严既明刚打开便闻到一股清香,在家时,他也是喝过酒的,之前跟著父亲出门,席间也喝过不少,说来他并不喜酒,醉酒後的头疼也让人难受不已,所以一般情况下都只是小酌一二。

    先生酿的酒只是闻起来就叫人蠢蠢欲动,一口过喉,酒味清淡,香味绵长。「先生的酒,真好喝。」严既明赞叹道。

    阮亭匀微微一笑,两人躺倒在大石板上,夜风带了一丝凉意,而身後热度正好。

    「这些时日,你端茶倒水,跟著我跑前跑後,可有後悔?」夏夜里纳凉,闲来无事时聊天变成了最好的消遣方式。

    「不瞒先生,开始时确实有些累,但是习惯就好,我不曾後悔。」严既明看著天上的星星,嘴角带著笑意。

    「你的性子倒是随遇而安,其实……」阮亭匀也盯著星空,「你若是真不感兴趣,我也可以教你别的,并不碍事。」

    「先生!」严既明坐了起来,他看著对方,无比真诚道,「我,一开始的确不了解这事,就是现在,也不懂这些……但是,我想学!我想学先生的本事,先生会的我都想学会!」

    阮亭匀看著对方,或许是酒气上来,激动的严既明脸色绯红,看似镇定,但是从语气上也知道对方是如何的急切。「你就不怕贪多嚼不烂?」

    「我……我不怕。」好似赌气一般,严既明立马回答。阮亭匀笑出声,「好,你若学,我便教,我会把我所学的全部教授於你。」

    严既明坐著俯看阮亭匀,对方的目光坚定,连眼角都带了笑意,他这才後知後觉,难道,先生刚才是在考验自己麽?

    不等他想好,阮亭匀便伸手拉了他一把,终於又躺回石头上,严既明被握住了手,手背上传来被包裹的温热感。

    「我没想到作为大家公子的你能做到这种地步,若是旁的人,估计早就受不了了罢,像仆人一样被使唤著。」「不,我并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对,若是想学本事,自然是要听得了师傅指令的,我,我心甘情愿被先生使唤。」

    总觉得说完以後脸更热了,严既明拍拍脸颊,又灌入一口酒,还好是夜里,没人看到他那不自在的表情。

    「呵呵,如此……甚好。」阮亭匀紧了紧手掌,「今夜星云密布,是认识四方星宿的好机会,可要为师教你?」

    「请师父赐教!」难得气氛如此好,严既明靠近了一点点,朗声说道。

    又一日,严既明在阮亭匀的指导下磨著草药,他发现先生真是神通广大,什麽都知道。一边又担忧自己什麽都想学,到时候能及得上先生的十分之一不?

    「先生,先生?您在麽?」被老远的呼喊声打断,严既明放下草药走出去,今日先生一人进林子里采药去了,他则留在小屋。

    「啊,是既明啊,先生呢?」「先生出去了,王大叔上来是?」严既明跟阮亭匀下过山,村里人都知道他是先生的徒弟,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起来。

    「哦,我是来给先生送米的,还有家里种的玉米,可新鲜了。」面对严既明,王石头还能多说几句话,不像面对阮亭匀那麽拘束。

    第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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