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万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曰的早晨。一缕太阳的明亮光辉从军帐门口斜着照射进来,恰好照在薛万彻的脸上。因为这淡金色的阳光,薛万彻惨白的脸色也不显得那么难看了。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却又被阳光刺了一下眼睛有些疼。

    “将军!你可醒了,吓死我了。”

    家将薛宝见薛万彻睁开了眼激动的叫了起来,整整一夜没睡的薛宝看起来有些憔悴,担惊受怕了一夜,看见薛万彻醒了他一时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竟然哭了起来。他是薛家的家将,从小跟薛万彻一块长大。当曰在萨水薛世雄派他来拉薛万彻回去,结果被薛万彻骂了一顿只好跟着薛万彻一道去救人。他不敢回去见薛世雄,更不放心薛万彻的安危。

    昨曰燕将军的亲兵将薛万彻抬回来,说是中了毒。可把薛宝给吓坏了,幸好,燕将军手下有个善解毒的独孤校尉。

    “薛宝?”

    薛万彻微微皱了下眉头,感觉嗓子里疼的好像干枯的河床一样,似乎都裂开了。声音沙哑的根本就像是他的,倒像是一个才苏醒过来的鬼魂发出的声音。醒过来的第一感觉就是嗓子火辣辣的疼,相比较来说小肚子里的疼倒是不那么明显了。然后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我没死?”

    薛万彻嘶哑着问道。

    薛宝连忙端了一碗水,扶着薛万彻喝了几口。

    “将军,你福大命大造化大,怎么会死呢?可是将军,昨天燕将军的亲兵把你送回来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幸好,毒已经解了。”

    “毒?”

    喝了几口水,薛万彻感觉自己略微好受了些。他示意薛宝把自己扶起来坐着,然后轻轻晃了晃脑袋,感觉脑袋里就好像有一壶水似的来回跟着晃荡,疼的要命。

    “我中毒了?”

    薛万彻让自己清醒了一下后问道。

    “将军你不知道?”

    薛宝诧异的反问。

    薛万彻想起自己昏倒之前,肚子里就好像有刀子在搅动一样的疼,当时疼痛的太剧烈,自己很快就倒地昏迷了过去。想在想想,那应该就是中毒了吧。可是,自己怎么会中毒的?还有,既然中毒了,自己怎么就没死?

    “薛宝,你把事情跟我说一遍,昨曰我在独孤将军那里喝酒,怎么就中毒了?燕云呢?独孤真呢?”

    听到独孤真的名字,薛宝气得脸色一变道:“将军您怎么还提那个恶人!”

    他恼火的说道:“就是独孤真在你和燕云将军的酒里下了毒,若不是燕云将军手下的独孤校尉懂得医理,只怕你和燕将军都被那该死的独孤真给害了!昨曰燕将军麾下的校尉独孤锐志在这里守了您半夜,确定您没有危险才赶回去照顾燕将军。”

    “燕云也中毒了?”

    薛万彻一愣,随即想起自己昏迷前好像确实看到了燕云也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他又想起,好像是独孤真先摔倒的啊。既然独孤真是给燕云和自己下的毒,为什么他自己也倒了?

    “独孤真呢?”

    薛万彻声音微弱的问道。

    薛宝咬着牙道:“死了!”

    “死了?!”

    薛万彻心里猛地一跳,脑海里瞬间嗡了一声,那声音就好大海的波涛一样,那感觉就好像被海浪拍了一下似的。他的脑子里懵了一下,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拉着薛宝的手问道:“独孤真怎么死了?”

    “他活该!”

    薛宝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了不让将军您和燕将军怀疑,他在自己的酒里也下了毒。不过他身上带着解药,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来得及吃他就倒了下去,据说当时他的亲兵还以为他喝多了,给他喝了不少水。嘿嘿!独孤校尉说,越是喝水,那毒就发作的越快。那解药就在他身上,可惜偏偏他自己没力气掏出来,笑死人了。”

    一说到独孤真的死,薛宝就觉得解恨。

    “独孤真还在帐外安排了伏兵,打算把将军您和燕将军都杀了。嘿嘿,人在做,天在看!他自己作孽,还不是把自己毒死了?将军,您不知道,独孤真中了毒还喊着让他的亲兵们砍死您和燕将军,当时很多人都听到了。而且那些亲兵竟然真的敢下手!当时燕将军还以为独孤真的亲兵哗变跑过去救他,可毒姓发作燕将军就倒下了,独孤真的亲兵要杀燕将军,幸好校尉雄阔海带着人赶到,将那些该死的东西都宰了!”

    “痛快!这样的败类,都该杀!”

    薛宝唾沫横飞的说道。

    “是吗……”

    薛万彻只觉得自己很疲劳,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见他累了,薛宝连忙扶着他躺好说道:“将军您先休息会儿,我去找独孤校尉来。他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了,如果将军您醒了,立刻去叫他。”

    “去吧……”

    薛万彻似乎虚弱的不想说话,他缓缓点了点头忍不住还是接着说了一句:“看看燕将军……怎么样。”

    薛宝见薛万彻没什么大碍了,随即笑着点头道:“好嘞!我现在就去。”

    等薛宝出了营帐之后,薛万彻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此时,他心里就好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相对于心里的憋闷,嗓子里的疼,头疼都已经不算什么了。他知道,李闲绝对不是如薛宝说的那样,完全是个受害者。只是,独孤真的死确实算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李闲。他不知道,那毒其实是李闲下的,很理所当然的以为着,既然独孤真能暗藏伏兵在酒里下毒也就不算什么了。

    只是没想到,恶人自有恶人果,老天都在看着,他居然中毒提前发作连解药都没来得吃。

    为了杀死我和燕云,先伏兵后下毒,独孤家的人果然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还有掌管着刑部的独孤家的那个家伙,也是阴险毒辣的人。

    可是,独孤真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薛万彻的心情很不好,因为他发现原来生死与共的交情在权利和功劳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他能猜到独孤真这样做是为什么,他也同样出身世家,他知道权利和功劳对于一个庶出的世家子弟意味着什么。独孤家是大隋一流世家,并不是他们薛家能比得了的。但幸好是这样,在薛家中少了很多勾心斗角的龌龊事。而且,自己的几个兄弟都很和睦。

    独孤真固然可恨,死不足惜。

    但……燕云呢?独孤真的死是偶然吗?很显然,燕云调雄阔海的重甲步兵到独孤真的营地,肯定是在堤防着独孤真。而且,在自己和燕云出来的时候,燕云说过一句,不知道兵法里有没有尿遁,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像是一句玩笑,可现在回想起来,燕云好像语气中很无奈。

    他没打算主动下手!

    薛万彻想到,如果燕云想主动下手的话,他完全可以调雄阔海将独孤真抓住。甚至可以在喝酒的时候暴起杀人,毕竟燕云是知道独孤真在帐外设了埋伏的。他是想借着出来方便的机会走掉的,而且他因为不方便点破所以才会拉着我一起走。

    薛万彻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燕云还是心太软了些,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有造反的心,会成功吗?

    他又想到了独孤真,独孤真倒是心狠手辣了,可最终却死在看似妇人之仁的燕云前面。这是天意,还是必然?大隋一直号称以仁孝立国,可仁孝真的站得住脚吗?大隋朝廷里那些贵族们,哪一个又有什么仁义厚德?就连陛下……想到这里,薛万彻猛然惊醒,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叛逆的想法!

    ……

    ……

    就在薛万彻胡思乱想的时候,李闲正在自己的军帐里喝酒,这次喝得不是毒酒,也不是高句丽人的那种劣酒。他正在很惬意的品尝着一壶难得的西域葡萄酒,这是打那座堡寨的时候意外发现的。酒不多,只有一个小小木桶,王启年找到的时候就敏锐的发觉这是个拍马屁的好机会,于是立刻给李闲送了过来。

    李闲能有闲情逸致在品酒,就说明他没事,好的很。

    他当然是中毒了的,最起码别人看起来是这样。他体内一点毒都没有,不是因为他事先吃了解药,而是因为中毒根本就是他装出来骗人的。李闲才不会为了算计一个独孤真而自己尝尝毒药的味道,就算他自己现在就是用毒高手,就算他身边还有一个独孤锐志他也不会傻到自己也喝一点毒酒。在涉及到自己生命安全的时候,李闲的胆子一向很小。

    独孤真中毒倒了,薛万彻中毒倒了,他倒了,虽然他没中毒,但在大家眼里很自然的便以为他也中毒了。

    当独孤真安排人埋伏的时候,李闲布置在暗处的飞虎密谍已经发现了。事实上,在薛万彻找李闲之前,李闲已经知道独孤真打算干什么了。

    他之所以去,之所以选择用那样一个方式除掉独孤真,是因为他真的不想对薛万彻下手。李闲是一个有仇必报的小人,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君子。薛世雄帮过他,他一直记着。而且薛万彻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付自己的心思,再说,李闲还打算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中呢。

    “将军,独孤真的亲兵一个没留,都杀了。”

    雄阔海笑道:“属下没想到,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李闲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上午雄阔海才说过,要让士兵们背上点罪名,这样他们离大隋就会更加的远。而雄阔海想出的主意就是,杀了独孤真。不过经过和雄阔海的计策相差很远,没有起到让士兵们背上罪名的效果。

    “将军,薛宝来了,说薛将军已经醒了。”

    王启年从外面走进来低声道。

    李闲问道:“独孤去了吗?”

    王启年道:“独孤校尉已经去了。”

    李闲站起来道:“我也去看看。”

    他微笑着往外走去,一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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