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小弟宜嫁 作者:牛喵喵
第3节
他到底在院子里坐了多久？
柳逸凡把人抱回床上，略显粗鲁地塞进了被子里，盯了片刻，又将慕尘的双手从被子里挖出来，一眼便瞧见了他手上满布的细小伤痕，显然，就是编那两个生辰礼物时留下的。
以前是个混蛋，现在……变成蠢蛋了么？
☆、第11章
柳逸凡原本是打算把人弄回床上就离开的，可是，看着缩在被子里的委屈小脸，看着他满手的细小伤痕，那莫名的心疼的感觉又从心底涌出，让他很是郁闷，竟是默默地坐在床边看了一整晚，直到天光乍现的时候才猛然察觉，他居然在慕尘的床前耗了一整晚。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又打算做什么？
柳逸凡都有些弄不懂自己了，带着略微复杂的心情，离开了慕尘的房间，恰恰好避开了前来伺候的允儿。
平日里慕尘起得很早，一般天刚亮就醒来，等允儿准备好东西他再自己动手洗漱，向来都不会让她伺候，允儿也早已习惯这种做法，只当是二少爷受伤之后的又一个改变罢了。
可是，今日照着往常的时间过来，允儿却听不到屋里有任何动静，像是里面的人还没有起身似的。
“二少爷？”想到昨晚在前厅遇到的尴尬，允儿心下又默默叹了口气，当时看着慕尘受气，她心里不自觉地有几分快意，可是，看着他强作镇定地扶着自己回房，精致漂亮的脸上有着无法忽视的苍白，她又忍不住有几分难过，她都被自己这种矛盾的情绪给折磨得一夜没睡好了。
她都如此，那作为风暴的中心，慕尘该是更加难受的吧？
她轻轻唤了一声，仿佛是怕吵醒里面的人一般，可是，屋里仍是一片安静，没有丝毫回应，她也没敢擅自进去，毕竟现在时辰还早，真要察看也得等天色大亮才好说。
于是，允儿便退了出去，先去厨房准备取了早点，再一起送到慕尘屋里，只是，她刻意放慢速度，几乎是磨蹭着在半个时辰之后才再度回来，可是，屋里仍是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莫不是生病了？两个月前的那一次受伤，虽说基本痊愈，可毕竟还留了眼盲的后遗症，保不准还有别的地方不好，可别是昨夜伤了心就一并触发了，到时没人会说二少爷没照顾好自己，只会谴责下人没伺候好。
“主子，可起身了？奴婢进来伺候可好？”允儿心下有些着急，连唤了好几声之后，还是决定要进屋去查看，才推开门，身后便传来柳逸凡的声音，惊得她差点砸了手里的食盒。
“二少爷还没起身？”柳逸凡的声音天生就带着几分冰冷，会让人不自觉地生出敬畏来，尤其是在柳家，柳逸凡的话那就金科玉律，比什么都管用。
“回大爷，二少爷平日里半个时辰前就该起身了，可今日有些异常，奴婢正要进去查看。”允儿不敢在柳逸凡面前说慌，匆匆解释道。
“嗯。”这意味不明的一声之后，允儿正琢磨着是什么意思，便见身前人影闪过，柳逸凡已经跨进门里，直接朝内室走去。
“……”大爷什么时候这般关心二少爷了？微微错愕之后，允儿压下心头的惊讶，快步跟了上去，两人来到慕尘床前，床上的人仍旧沉沉睡着，整个人从头以脚几乎全裹进了被子里，只溜了乌黑的头发在软枕上。
鉴于大爷与二少爷十几年来针锋相对的恶劣关系，她一点也不敢托大，此刻她是连抬头看一眼柳逸凡表情的勇气都没有，一步上前将被子微微掖开，露出慕尘的头。
这一看心里就知道要糟了，脸上红得这般不正常，再探手一摸，心弦都紧紧绷了起来。
“大爷，二少爷发烧了，很厉害。”那额上的温度，估计都能煎蛋了，也不知道烧了多久。
允儿心中一急，也顾不上柳逸凡就在旁边，起身便去拧了条帕子敷在了慕尘额头上，“二少爷，您醒醒……”
眼看着人都已经烧迷糊了，身旁又有一尊冷神盯着，允儿恨不能直接将人拍醒，可心下又有些不忍。
到底……如今的慕尘待她算是极好，平日里连伺候的事情都少得可怜，说她是白领了一半的月钱都是客气的，想着慕尘是被昨夜的事情伤了心才生了这么场病，都有些可怜他了。
到底，也只是没有父母的十几岁孩子，生病都怕没人真心心疼他呢！
“傻愣了做什么？去请大夫过来。”柳逸凡冷声命令，允儿闻言浑身一僵，待反应过来之后，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连礼数都给忘了。
待允儿离开之后，柳逸凡却是僵立在原处半天都没动弹，瞧着慕尘红热得异常的脸孔，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声，一时间，他的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
以前慕尘混蛋的时候他痛恨，如今，他改变了，却又迟迟不敢相信，自己什么时候竟也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想到这里，他心里涌起几分罕见的暴躁来，恨不能把慕尘从床上揪起来质问。
你个小混蛋到底是真的就变好了？再也不会犯浑了？那样的恶劣若是再来一次，他一准会忍不住亲自动手宰了他的，日后，也只好再去地府跟爹娘告罪了。
柳逸凡深深吸了口气，最后终究是又叹了口气，缓缓落坐于床沿，伸手触了下慕尘额上的湿帕子，这一触之下，立马被上头的温度给惊到了。
“怎么烧成这样了？明明走的时候还没有异常……”可事实上，他已经记不清楚，慕尘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头给裹进被子里去的，他根本没办法确定，他离开这房间的时候，慕尘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无奈之际，他只能叹息着再度把帕子浸入凉水中拧好，重新放回慕尘额上，兴许是因为这帕子的温度太舒适，让慕尘不自觉地往上拱了拱，嘴里还发出低低的叹息声，“不要讨厌我……”
睡梦中，柳逸凡的一行一言不断在他面前重复，他无力反驳，只能悄悄在心里哀求着，不想被讨厌。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什么都看不见，若是连至亲的人也讨厌他，那他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最最渴望的莫过于亲情，而柳逸凡的身上，有着他极为渴望的温暖，让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慕尘，醒过来，有什么话，你必须清醒着跟我说，否则，不作数的。”柳逸凡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证明什么，又或是推翻什么，明明知道跟个烧迷糊了的人说这种话九成九不会得回应，可他就是忍不住要这么说。
自来便是这样，无论是以前那个恶劣的慕尘，还是如今这个乖巧甚至蠢呆的慕尘，总能让他心火上涌，暴躁不已，这小混蛋就是父母留下克他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种不太可能有所回应的情况下，慕尘就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还下意识地探手捉住了柳逸凡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道：“大哥，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我不会再做坏事的……”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以前那个慕尘啊！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呢？
柳逸凡无语地瞪了慕尘一会儿，终究是败下阵来，暗自叹息一声，鬼使神差般地问了一句：“不做坏事，那你想做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不只柳逸凡自己惊到了，也顺便惊到了刚刚走到门口的允儿、大夫和柳亦烟。
这话问得，要不要这么粗暴直接？
可迷糊的慕尘给出的回答却是更直接，丝毫不带停顿的，“大哥，我要读书。”
上辈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跟其他的同龄人一样，去学校读书。可他不但是个瞎子，还是没人要的孤儿，上学于他而言就是奢望，而且是一辈子都可能达不成的奢望。
不过，这一世他倒是可以如愿了。
“好，等你病好了，我给你请夫子，让你读书。”
慕尘，如今不想让我讨厌你，那么，就努力让我相信你吧。
☆、第12章
慕尘觉得自己从火炉跌进冰窖，又再从冰窖被扔进火炉，如此反复不知道多少次，终于自沉沦中清醒过来……
“呃……”尼玛，我还活着吗？怎么感觉腰不是腰，腿不是腿的？好像脖子也能动，莫不是又一次挂了？
慕尘神智恢复清醒的第一时间，便感觉浑身上下哪哪儿都像是自己的，整个人云里雾里简直无法协调行动，而且，睁开眼睛一看，大哥牌坚硬冰山居然就在眼前，吓得他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
“……”阎王爷索命也不带这样吓人的，大哥，咱小命都丢了，不至于追人追到地府来吧？
“醒了？”慕尘昏迷了整整四天四夜，直到今晨才褪下热度，几个大夫才得命下去歇息片刻，否则，二少爷没醒，几个老大夫就要被熬得一命呜呼了。
慕尘迷茫地眨巴着眼睛，不是昨晚才那般犀利地拒绝他的讨好么？怎么现在又这般温和？虽然他看不见，可这气场转变可是挺明显的。
而且，貌似他昨晚是在院子里来着，怎么跑床上来的？允儿那丫头该是抱不动的吧……
这小模样看得怪逗趣的，饶是柳逸凡这般冷冰冰的人，也忍不住唇角微弯，抬手便抚上了慕尘的额头，“嗯，没烧了，看来是好了，你想要读书？”
柳逸凡可没给慕尘留什么心理铺垫时间，一句话直奔主题，听得慕尘一愣三晌，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直到外间允儿不留神弄出了点响动他才反应过来，喜上心头地回问道：“大哥，你……你要让我读书吗？”
“想读？”
“想！很想很想！”请看我闪亮的星星眼，上学是我前生最大的梦想，没有之一。
“好，我给你请夫子，你可别玩什么花样，我每晚可是要检查你的功课的。”柳逸凡原本是想着隔三差五便去看看慕尘上课的情形，岂料一开口，便成了每晚都要检查他的功课，不过，看着慕尘小眼神亮晶晶一脸期待的模样，让他也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既然已经做下了决定，那至少也得等到试探的结果，否则，对谁都说不公平，自己也感觉累心。都说女孩子的直觉最灵敏，连曾经被慕尘深深伤害过的妹妹都愿意相信慕尘的转变，他又怎么能缺失这一份勇气呢？
“好好好！大哥随便检查，我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终于有机会把这句标语念出来了。
好爽！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话倒是寓意不错，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夫子的苦心。”柳逸凡说罢，便要起身离开，可慕尘却是兴奋异常，恨不能现在夫子就在面前，他好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顺便让冰山大哥见识一下他学习的诚意。
于是乎，二少爷便死死地拉住了柳逸凡的衣袖，还一脸蠢萌蠢萌的表情，惹得柳逸凡差点伸手去捏上一把，险险拦住了自己。
这一幕恰好进里间送食物的允儿瞧见了，心下一惊，赶紧上前扶着慕尘躺下，不动声色地将大爷的衣袖从二少爷的手心里松下来，“大爷，二少爷这里有奴婢伺候着，您还是回去歇歇吧。”
许是二少爷受伤后的傻气终于让大爷动了容，这一回慕尘生病，他竟是天天都来，昨夜还陪了一整夜，害得大夫们都不敢偷偷歇上一会儿，所幸折腾了这么几天，二少爷可算是好了。
“嗯嗯，大哥去歇着，我已经好了，今天就可以上学了……”慕尘愉快地宣布着，哪里管允儿的苦心，撩开允儿刚给他盖上的被子就想蹦下床去，却被允儿死死拦住了。
“唉哟，我的二少爷，您可别折腾，您高热烧得迷糊了四天，可得恢复了元气再读书，仔细着别留下了病根。”上回被那伤给折腾得，眼睛还瞎着呢！
想到那件事情自己要负大部分责任，允儿不由得心中一缩，眼神也黯淡了下来。这事儿他原本是打算向大爷主动坦白的，可二少爷却让她瞒着，别因此把柳府的差事给丢了，以前她觉得这样挺好，眼下二少爷为人越来越让人喜欢，她的心里却是越发的不安起来。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现在才说，只怕大爷是要轻易饶不得她的吧？
“好生养着，三日后便让夫子来教你，不乖的话，前话收回。”柳逸凡的威胁随之而来，慕尘闻言立马就不折腾了，还摸索着把自己塞回了被子，那傻模傻样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发笑。
事实上，柳逸凡也真的忍不住笑了，只是慕尘看不见而已。
“我乖，我保证乖。”尼玛，不能因为瞎折腾把好不容易得到的上学的机会给折腾没了呀，虽然是在家里一个人的学堂，可也好过大字不识呀！
太棒了，他终于也可以读书了！
就在这样的兴奋与期待之中，慕尘无比煎熬地挨过了三天，恢复了活蹦乱跳之后，立马就揪着允儿问起了夫子的事情，“允儿允儿，你快告诉我，夫子长什么模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长多高？长胡子么？脾气好么……”
一长串的问题听得允儿头晕，忙不迭地回身扶住慕尘让他坐下，继续替他整理衣服，此时慕尘已经用过早饭，待会儿便要去见夫子了。就连允儿也很惊讶，怎么读书这么件小事，就能让慕尘兴奋成这样？好像这是种可望不可求的奢侈一般……
是她想得太多了么？她能想到的事情，大爷必定也早就想到了吧？还是不要多嘴，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没过多久，允儿将慕尘送到书房，柳逸凡请来的夫子早已等在那里。
“老夫霍起，见过二少爷。”老者的声音传来，成熟稳重，不卑不亢，让慕尘顿时慌了手脚，想扶上一把都不敢确定方向，只得挥舞着双手拒绝这样违反常规的行礼。
他是来做人家夫子的学生的，可不是当少爷来的。
“夫子您可别这样叫我，大哥既然请了您来教我读书，那您就是老师，慕尘便是学生，夫子叫我名字叫好，听着也不别扭。”在原来的世界里，老师在人们心里的位置可是要高上一等的，哪里能在学生面前有这样的表现？
慕尘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夫子好生惊讶了一番，却也没有反驳，只是抚着胡子无声打量了慕尘一番，便微笑着道：“嗯，儒子可教，如此一来，夫子以后便唤你慕尘，向学不易，慕尘你可得努力。”
“是，夫子。”
夫子是个老学究，曾经在京城有名的书院里执教，年岁高了才回到家乡养老，若非与柳家颇有渊源，也不会承了柳逸凡这番请求，不过，眼下，他对慕尘这个学生倒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人家都说慕尘是个混世魔王，伤了头之后却又性情大变，如今看来，这变化倒是极为有利，至少这谦恭的求学态度是为他所好的。
从那日起，慕尘便每日跟着夫子学习，因为眼盲，夫子便索性从零开始，也省去了慕尘的尴尬，每日里，慕尘居住的云尘院，都能传来念诵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声音，虽然带着几分幼稚，却透着让人无法忽略的认真。
这一日，柳亦烟也过来想瞧上一眼二哥的变化，一进院子便听到了慕尘念诵百家姓的声音，不由得失声轻笑：“二哥倒是方便，直接从头念起，以前的都忘光了么？”
虽然不可思议，可是，这样的变化确实为大家所喜，忘掉了一些事情又有何妨呢？
“小姐，还要去书房看看么？”柳亦烟的贴身丫头翠儿对慕尘仍是有些抵触，轻声问着。
“不了，就不去打扰二哥念书了，吩咐厨房煲些好汤，二哥如今爱喝。”说罢，便也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云尘院。
晚间用过饭，柳逸凡便来检查慕尘的功课了，这个慕尘可是一点也不怕，反倒是期待得很，难得的与大哥亲近的机会，他自然是要好好表现。更何况，他是真的认真读了书，夫子对他的表现可是相当满意呢。
“今日夫子教了些什么？”柳逸凡随口一问。
“还是三字经和百家姓，不过，三字经我已经都会背了，大家要听吗？”慕尘说话的时候一脸的期待，让柳逸凡拒绝的话都不忍心说出口。
怎么感觉，慕尘这家伙越来越像某种小动物了？那一脸求表现求表扬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背吧。”
“是，大哥！”慕尘一脸高兴，轻咳了一声，站直了身体，开始朗朗背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四岁小儿都会背的三字经，从慕尘口里背出来，却是有着另一种味道，有着曾经求而不得的隐忍，和一朝入怀的激动。
这……完全不是慕尘所该有的。
慕尘自来就是个聪明人，若非不上心，他完全都可以去考取公名，可现如今，脑袋受过伤之后，连识字写字都要从最基础的学起，让人不得不生疑。
或许，这身体里真的住进了另一个魂魄？
☆、第13章
柳府上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慕尘的改变，也感觉到了柳逸凡对待慕尘的态度上的改变。
或许因为天生有几分面瘫的俊脸，让柳逸凡的神情不会出现太多变化，但他对慕尘的关注陡增却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每天晚上的功课检查，简直就透出一股子温柔宠溺的味道。
谁家哥哥会在忙碌之余还如此关心一个大龄学生的背书情况？而且，每晚都必要听一遍三字经神马的，简直就是恶趣味，偏偏听的人乐意，背的人更高兴，两个当事人都没觉得有丝毫不妥，旁人又哪敢去质疑当家人的做法？
于是乎，这么个习惯就悄然保持了下来，慕尘已经跟着夫子学习了整整一个月，无论那课业在旁人看来有多枯燥无聊，他都听得兴致勃勃，对于自己不懂的地方也从来都是不耻下问，完全不会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反正他就是从来没念过书，在厉害的夫子面前不懂装懂，他又不是傻瓜。以前他或许还有些忐忑，想着至少要扮演得像几分以前的慕尘，可现在他早就想通了，既然是自己活着，他就活得像自己就够，顾虑得太多，他又要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横竖以前的慕尘是个混蛋，应该是没有人会怀念他……吧？
心底虽然仍旧存了一分一毫的不确定和不定，可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的念头盖过了一切，让他顿时就把灵魂深处一直压抑着的快乐和开朗一下子全释放了出来，让柳逸凡见了也每每惊奇不已。
这个家伙，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看到慕尘的改变，他又信了几分自己先前的猜测，而且还派人寻访高人打听“借尸还魂”之事，可不论如何，对于慕尘的转变他是乐见其成的。
这一日，慕尘照样早早地等在了书房，夫子还没来，他就摸索着在桌前写大字，闻着清淡的墨香，他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舒服了！
不多时，允儿敲门进了书房，夫子却是仍旧没来，这比往日已经迟了近半个时辰了。
“允儿，夫子今日还没来么？”夫子是个特别重规矩的人，说是什么时辰，便是一分一毫都不能迟，慕尘受过一次戒尺的罚，之后可是再没敢迟到过。
“二少爷，夫子今日身体不适，派人来请休，让您今日自己背书练大字。”允儿说出夫子托家丁传来的话，抬眼瞧见慕尘胸口已经是墨花朵朵开，不由得摇头轻笑。
“二少爷，您的衣服胸口上全是墨团，先去换下吧，夫子没来，您慢着些没关系。”说罢，允儿便扶着慕尘回了房间，不多时，换了件墨绿的长衫出来，原是想再回书房去写会儿大字，转念又改变了主意，道：“允儿，今日大哥是出门了吧？明日才回来？”
“是，二少爷找大爷有事？”最近大爷和二少爷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她这个当丫头的也跟着吃了香，原先存在心里的那些郁气也渐渐散去，让她的日子过得越发舒畅起来。
“呃……我想去大哥那边的竹林里念书练字，那不是有小石桌小石椅么？今日就耗在那里了，也不热，允儿你帮我准备些糕点，今日便放个假，你自己歇着去吧。”他老早就对在那竹林里读书神往不已，只不过，大哥说那竹林里以前挖过陷阱，虽然填了，但就怕有什么疏漏，平时也不让他过去，他就想趁着大哥不在府里而允儿又不明就里的时候满足自己一把。
只是在那坐上一天，读读书写写字，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可事实，问题大了去了！
竹林里曾有过陷阱不差，但全部填埋过也不假，只是架不住有人对慕尘怨念深重，不狠狠整他一把都无法安睡。
允儿千恩万谢地休息去了，只等着时不时去看看，免得生出意外，可她才离开一个时辰，写字写得手腕子泛酸的慕尘，便甩着手崩直了腰，想着在竹林里逛上一圈再继续。
他可舍不得停太久，能读书写字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于是乎，舍不得学生慕尘，左手抓着一本三字经，右手摸路往右边走去，打算绕个大圈，真不知道他明明啥也看不见，为何还要拿本书在手上。
慕尘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地背诵着三字经，那三字三字叠在一起的文章，让他念得朗朗上口，心中也是喜悦异常。
大哥可是夸他背得很好呢！
二十几步之后，他带着满脸的喜悦，扑通一声往下坠去，慕尘在重力的作用下，狠狠地摔在了泥地上，还顺便……摔折了一条腿。
“唔……”一声闷痛声自狭小的空间里响起，慕尘一时间回不过神来，额头不多时便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嘴唇也因为疼痛而显得苍白。
为什么这竹林里有个洞？他自认对这片竹林已经很熟悉了，明明走过许多遍，指不定这里的每一颗竹子都被他摸了个透，可为什么这里突然凭空多出了一个深洞？
鉴于柳逸凡是这片竹林的主人，慕尘不由自主地第一个就想到了他，然后迅速否决，就算是以前那个慕尘活着的时候，大哥都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在两人的关系缓和的情况来做呢？更何况，还是这种阴损的招，大哥才不会这么没品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慕尘还理所当然地为柳逸凡开脱着，当然，他也没有想岔，这陷阱确实不是柳逸凡弄的。
那到底是谁呢？在大哥带头对他好的时候，柳府里还有谁敢对他做这样的事情？想来想去，慕尘终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又生生被腿上的疼痛惊扰得醒过神来，压抑的细细□□声自陷阱底部响起。
而此时此刻，陷阱的外面确实站着一个人，竹林中的斑驳树影遮住了他的脸，而且，空无一人的竹林里也没有谁会看到他的脸，他想做什么都不必担心会有谁发现。
“慕尘，像你这种人，就待在陷阱里腐坏吧！”来人咬牙切齿地冲洞里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所早已准备好的盖子覆在陷阱顶部，乍一看去，根本就发现不了丝毫异常。
显然，来人对此很在行。
慕尘听到有人说话，且不论来人是谁，他自然是得先呼救的。
“外面有人吗？请救我上去，或者帮我通知大哥，我是慕尘……”慕尘不自觉地自报句号，可一报名便哑了口，心里直骂自己的傻，虽然因为大哥对他态度好转的关系，府里已经不会再有人对他视而不见的情况发生，可是，原本存在于那些受到过以前那人慕尘伤害的人心里的怨恨，只怕是丝毫也不会减少吧？
那么这个挖陷阱害他的人是谁？仇人？
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哼一声便迅速离开了，慕尘又喊了几声才歇心，默默地叹了口气。
慕尘啊慕尘，你做人是有多失败呀？居然还有人特意挖陷阱来坑你……不过话说，现在他就是慕尘啊，好纠结！
慕尘此时的心情特别郁闷，再加上腿上的疼痛，整个无奈到了极点，却又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盼着允儿能心血来潮地瞧上他一回就好。
可他今天的运气大概也忘在了房没带出门，允儿先前其实偷偷来瞧过他好几回，见他平安无事，便也没有过多担心，此时又因为临时有了差事要办，便拖延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再度来到竹林，可是，哪里还有他家二少爷的踪影。
“二少爷，您在哪里？”先前慕尘待的地方，自然是早已没了人影，允儿绕着竹林喊了一圈，想着只要人在竹林里就能听见，她哪里知道，她家二少爷掉进了深坑里，根本就听不见她的呼喊，就算能听见，怕是他的声音也传不出来，陷阱顶上那盖子盖得可严实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不论是谁，快点来个人吧，再不救我出去，指不定又要挂啦。
允儿找了一圈也没找着，这下心里真是急得要冒火了，又狠逼着自己在周边找了一圈，还是没人，只得通知了管家，让府里下人一起寻找，怎么也比自己一人浑水里捞针一般困难。
可是，直到夜幕完全降下，他们也没能找到慕尘，正在这时，柳逸凡回来了，见着这一府的火把灯笼加焦急面孔，立马想到是出了事。
“管家，怎么回事？”柳逸凡脸一沉，一眼就把人群里的老管家找了出来。
老管家微喘着跑到柳逸凡跟前，还不待说话，后面跟着的允儿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大爷，奴婢该死，奴婢没有照顾好二少爷！今日二少爷想在您院子西边的竹林里背书写字，没曾想，奴婢办完临时交办的差事时，二少爷人却不见了，好几个时辰也没找见人……”
允儿急慌了眼，且不论如今的慕尘是当真对她不错，单只说最近柳逸凡最近对慕尘态度，今日的事都够她死上一回，她哪里还敢有半分侥幸，到了柳逸凡跟前就死命磕头请罪。
柳逸凡瞪了允儿一眼，冷冷出声：“找着人再来收拾你。管家，带上所有家丁丫头，拿上火把木棍，给爷去竹林里一寸寸地翻。”
他就不信，这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第14章
那片竹林的面积不算小，找起来原本就比较费事，更何况，这会儿是晚上，天色早已完全黑了下来，就算举着火把灯笼，也不一定看得清脚下的情形。
管家领着一干家丁下人，遵着主子的吩咐，从竹林边缘一寸寸地往前找，老管家的身边还跟着他的小儿子——柳诚，人家“小管家”，同他的兄长柳武，算是同柳家兄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们与柳逸凡和柳亦烟之间的情感，早已超出了主仆的范畴。
此时此刻，柳逸凡就觉得，柳诚的神情不太对劲，他那查找的动作也明显的心不在焉，与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直跟在柳逸凡身边的柳武也察觉到了弟弟的不对劲，想到弟弟对柳亦烟的爱慕之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虽然是自己的弟弟，却也懂得什么时候不该包庇，便主动走到了柳逸凡的面前，说道：“主子，我估摸着，阿诚知道点什么。”
听了柳武的话，柳逸凡也马上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柳诚一眼，道：“把人给我叫过来，我倒是要问问，他知不知道慕尘去了哪里。”
柳逸凡原本就是天生的冷脸，笑与不笑都没什么温度，眼下更是眼睛微眯，眼里还透出冷利的光芒，让柳武这个武夫也忍不住心里打了个冷颤，当下更不敢耽搁，快步上前押他弟弟去了。
柳诚很快便被带了过来，他一声不吭，柳逸凡也没有主动去问，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直到柳诚自己诚下地来，“我不知道二少爷在哪里，请大爷责罚。”
这话其实已经说得足够明显，摆明了他是知道二少爷人在哪里，就是不愿意说出来，一脸的愤恨不甘模样。
那头管家也意识到可能发生的事情，急急跑了过来，见着小儿子的表情，当下就跺起脚来，低声怒骂道：“柳诚，你个不识大体的蠢东西，你到底把二少爷弄哪儿去了？主子的事情，岂是你管得下的……”
老管家柳忠也是急了眼，一面担忧着最近有着翻天覆地变化的二少爷，一面担忧着儿子会被大爷责罚，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一个不好是要被赶出府去的，再如何混帐，这也终究是自己疼惜的小儿子，更何况，他可称得上优秀，是府里缺不得的人手。
他怎么就没防着这小子使坏呢？
“我不知道。”柳诚还在嘴硬，死挺着跪在地上，任凭他爹拿拳头捶他的肩背，倔强得要命。
柳逸凡却仍是什么也不说，谁也猜不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正僵持之际，前头传来允儿的惊呼声，“你们都别出声，我好像听到二少爷的声音了……”
允儿紧张地直接趴到了地上，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心里祈祷着刚刚听到的声音可千万不要是幻觉。所幸老天保佑，她再一次听到了自家主子的呼唤，一时间激动得眼泪直流，形象全无地大声嚷嚷：“二少爷就在这里，在地底下，你们快些帮忙找，二少爷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允儿哭得越发激动起来，手里的灯笼的木棍刚才一急都给扔了，当下就拿双手挖了起来，也不管地方准不准确，拼了命地要往下挖。
旁边的人都围了过来，不多时，便掀开了那个伪装的盖子，灯笼火把一照，果然看到了倚在陷阱底下的慕尘，允儿见着自家二少爷那惨白的凄凉模样，差点直接跳了进去，“二少爷，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慕尘困了十几个时辰，腿又摔折了，真是又累又饿又困，整个人的情况狼狈得不行，可眼时却仍是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微笑，尽管看不见，可一听到允儿颤抖的声音，便知道这丫头一定急得直哭了。
“允儿别哭，我没事儿呢……”尼玛，没事才有鬼好么？小爷的腿好疼啊！
不过幸好，可算是被找着了。
慕尘在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一直提在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也瞬间泄空，整个人就像个面团似地有些坐不住，唇角噙着一抹辛酸的苦笑。
这都什么事儿啊！到底是谁要这么坑他呀？
陷阱挖得很深，足有三人高，可见那人对他真是恨之入骨，这一下没把他摔得一命呜呼，已经算是万幸了。
半个时辰后，慕尘被弄出了陷阱，转手便被柳逸凡打横抱在了身前，只听得他低沉的嗓音询问着：“可是伤着腿了？”
原本一个人待在陷阱里也没有特别害怕，可是，一听到柳逸凡的声音，他莫名地就酸了鼻子，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委屈地哭出来：“左脚踝扭到了，右腿骨折了，很疼……”
事实，这十几个时辰挨下来，他早已疼得麻木了。
“忍着，大夫就快来了。”柳逸凡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特别的波动来，可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一时间，大家都忍不住为明显跟这事脱不了干系的柳诚担忧着。
不会真被鞭打一顿赶走吧？那老管家可真得伤心死喽！此时，柳诚已经被自家大哥亲手关进了柴房，就等着主子处理好二少爷的事情来收拾他了。
柳武和老管家都有些恨铁不成钢，却又对柳诚的直性子无可奈何，谁让他就一头栽进了柳亦烟的温柔乡里了呢？当年柳亦烟被慕尘设计嫁给了那样一个不堪的男人，差点毁了一生，却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难受，大爷心里不也一样怨恨么？
老管家和柳武跟在人群后面，两人相视无言，最后双双长叹一声，“得了，也甭着急了，且看大爷最后如何发落吧，终究……是诚小子做得不对。”慕尘再如何是好，那也是主子，是对他们一家子有大恩的柳府的主子呀。
“爹，我晓得。”柳武是个沉默寡言的，应了声之后便大步跟上了柳逸凡，继续他的护卫职责。
大夫来了自然又是另一番折腾，这一遭慕尘还真是受罪不少，左脚踝扭伤，右腿骨折，身上多处擦伤，饿着了，累着了，渴着了，还困着了，这会儿伤还没处理完，他便累极睡去，脸上仍是一片苍白，允儿跪在床前伺候着，一时间，都忘了自己也会可能会要受罚。
柳逸凡除了询问过大夫几句以外，什么话都没说，闻讯赶来的柳亦烟也没能让他搭理，一时间，谁也摸不准他心里的想法，神情都是惴惴的。
尤其是柳亦烟，她原本就与柳诚情意相投，若非横生波折，两人可能早已成婚，她能够理解柳诚心里对慕尘的恨意，可是，她却从没想过柳诚居然也会做出这么偏激的事情。
“大哥……”她忍不住想要替心上人求情，可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尴尬地停在那儿，纤纤十指快把丝绢扭成了一团乱麻。
柳诚不会真的被赶走吧？
就在大家忐忑不安的时候，柳逸凡却又突然出声了，淡淡道：“都杵在这儿做什么？都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大夫留下，允儿收拾间房子出来。”
有了柳逸凡这番话，大家悬着的心总算是暂时各归各位，都是忙不迭地应声退去，柳亦烟犹豫了一阵，也离开了，走时还依依不舍地几番回头，试图看清柳逸凡的神情。
大哥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她总觉得，大家对慕尘的态度越来越好，这是好事，可是，她也觉得，大家对柳诚一样重视，应该……不会责罚得太重吧？毕竟，也是事出有因……
柳亦烟心里纠结得要命，怕是要一整晚都不得安睡了。
今夜柳府里，除了慕尘这个家伙，估计是谁也睡不安稳了。
第二日清晨，慕尘被肚子里擂鼓声吵醒，饿得都有些头昏眼花，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便揪往了倚坐在床头的人，虚弱地喊饿。
“我饿，要吃饭……”
柳逸凡听到这话，忍不住弯起了唇角，抬手便抚上了慕尘的额头，昨晚在他沉睡之际还发烧着，所幸现在已经完全退了下去，额头上甚至带着几分冰凉。
“饿了？”
他一出手，再一出声，慕尘立时就清醒过来，瞪圆着眼睛看柳逸凡，半天回不过神来，“大哥？”
难道大哥在这里守了一晚？这不科学！
“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允儿已经去给你准备早饭了，再忍忍，现在，告诉我，昨晚，害你掉入陷阱的人到底是谁？”
依着柳诚那倔强的样子，柳逸凡已经大概能推知昨晚的事情经过，他静静地看着慕尘，等着他的回答，心里却一点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没错，如今的慕尘，温和善良，眼底的光芒都清澈透亮，没有丝毫阴霾，较之以前的慕尘，早已经脱胎换骨，不能看作是同一个人了。
这样……也好。
“大哥，算了吧，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累得大家集体出动找我有些对不起罢了……”慕尘下意识地就想抹去这件事情不算，免得再给自己招来更多的仇恨，只希望，那位小哥经过这一次事情之后，不要再来犯傻了。他可是深知自家大哥的威严，真惹火了他，就算再如何不重视他这个便宜弟弟，只怕也是轻饶不得的。
“你受伤了，不是小事。”柳逸凡的语气仍是淡淡的，慕尘也摸不着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接话。
“伤了就……伤了呗，养一阵子就好了……”慕尘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却不由得寒了一把，怎么感觉自己有点白莲花的趋势呢？
尼玛，好吓人，这也不科学！
☆、第15章
慕尘被自己的结论给吓了老大一跳，傻愣愣地直着眼睛许久，最后被柳逸凡伸手捏着下巴转过头来。
“……”做什么？
“在发什么呆？想好要怎么说服我了么？”柳逸凡现在的心情称得上愉悦，虽然对于慕尘受伤这一点很不高兴，但与想通慕尘这个人的内里为何这一点相比，什么都可以淡化了。
对于现在这个慕尘，他称得喜欢，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陌生而让他微微激动。
“啊？说服……什么？”慕尘脑子僵僵的无法思考，木木地抬头摆出疑惑地表情“看”着柳逸凡……
尼玛，坑爹的瞎子，啥也看不见嘛！听丫头们说，大哥超级帅的……
“说服我不重罚柳诚。”柳逸凡难得起了玩的兴致，看着慕尘呆笨带着茫然的表情，他的唇角一扬再扬，几乎要忍俊不禁。
他第一次发现，一个十六岁的男孩，也可以如此可爱。
“柳诚？挖陷阱的那个？重罚是指什么？”慕尘终于回过神来，抓住了话里的重点，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好，那个啥柳诚就得直接完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句话先生前几天才解释过，感觉挺贴合的，他可不希望任何人因他而受罚，更别提死了。
“鞭刑，驱逐出府。”柳逸凡的回答冰冷干脆，仿佛他现在就是在下达重罚的命令，听得慕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便抬手想要抓住什么，也恰好抓住了柳逸凡正要抚上他额头的手。
“大哥，不要重罚，就随便……骂一顿就好啦……”这还不是以前那个慕尘太坏的缘故么，可偏偏，他不敢说这样的话，免得又勾起大哥的恶性回忆，生生破坏了自己与大哥的进展。
好不容易大哥都愿意接近他了，刚刚还摸他的额头了呢，怎么能被轻易破坏掉呢？
“太轻，不能立威，下次这样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
柳逸凡一句话就把慕尘给堵了回来，让他郁闷不已，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经速度极快地给出了一个折中的解释办法，“那……给我补偿？”
他都已经做好再次被拒绝的准备了，可奇迹般的，柳逸凡居然同意了。
“这个可以。”
如此一来，他也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现在的慕尘……值得让他呵护。
那么，就让一切从头开始吧。但如果一旦让他发现他有任何恢复以往品性的苗头，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耶？可以吗？那我要什么都行吗？是大哥给我还是那个柳诚给我？其实都没有问题啦，我想想我要些什么……”慕尘对于这个意外的收获欣喜不已，根本就没有让柳逸凡反应的余地，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长串，都有些兴奋得过头了。
其实，他最想要做的，就是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虽然，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这不防碍他感受世界的宽广，这样的事情，单是想想他都兴奋得呼吸急促起来。
“大哥大哥，我可以要求出去玩吗？近一点都没有关系，我从来都没有出去玩过……”又是噼哩啪啦好长一串，口水几乎都喷到柳逸凡的脸上，柳逸凡却没有在意，只是淡笑地看着慕尘在那儿兴奋。
只是想到去外面玩一趟就这么兴奋，现在住在慕尘这个壳子里人，以前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而且，他明显是对于眼盲这件事情无比适应，就像是……他一直都是盲的。
柳逸凡想到这种可能，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响动，两人都以为是允儿送吃食过来了，柳逸凡回头一看，却发现是柳亦烟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忐忑不安。
想来，是为了柳诚而来吧。
“亦烟，把东西送进来吧。”柳逸凡语气淡淡地说着，柳亦烟一时间紧张无比，却还是缓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
“二哥可好些了？对不起，都是柳诚的错……”柳亦烟开口便要为自己的心上人请罪，慕尘却仍是兴奋异常，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
“是亦烟妹妹来了。真好，大哥陪着我，亦烟妹妹也来看我，我圆满了。”这一世，也可以不必一个人寂寞吧，至少，只要他保证自己不会像以前的慕尘那般作恶，他是可以安稳地在柳府一直生活下去的。
这一点，他绝对可以保证呀！做个乖孩子神马的，他超级擅长。
“二哥，我代柳诚向你道歉，这都怪我……”柳诚现在还被关在柴房里，不给吃不给喝，有大哥的命令在，她都不敢去看看，心里担忧得不行。
“唉呀，不用道歉的，大哥都答应我了，轻罚，然后给我补偿，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只是，要跟那个柳诚说清楚，我……我不会再向以前那样做坏事了，让他以后别再来挖陷阱坑我……”虽然他愿意就这样揭过去，可是，摔折腿神马的，超级痛耶。
“……”柳亦烟有些傻眼，她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她不由得下意识地看着柳逸凡，突然发现……大哥似乎有了些变化，只是她说不太清楚罢了。
“大哥，是这样么？”如果真能这样简单的处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柳亦烟心里感激着慕尘，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或许，是她的以德报怨终于获得了成效，二哥这块冰冷的石头，也让她给捂热了。其实她还真想岔，若还是以前那个混蛋慕尘，她就算抱怀里一辈子，那块顽石也绝计捂不热乎。
柳亦烟最后喜滋滋地离开了，想要第一时间告诉心上人这个好消息，也要劝戒他以后不要再做傻事。
慕尘，的确不再是以前那个慕尘了。
这样一个解决办法，确实称得上皆大欢喜，慕尘还因为意外得来的补偿，乐得几乎找不着北，那顿饭也比平时多吃了一碗，脸上随时都挂着一抹傻气的笑，让人不忍直视。
“大哥大哥，这周围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城镇在哪个方向？那里好玩不？大哥可以给我点钱买东西不？有好吃的小吃么……”又是一连串的问题迎面砸来，柳逸凡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慕尘活泼的一面，不由得摇头轻笑，手搭上慕尘的头顶轻揉了一把。
“都没问题，等你好了，就带你出去玩。”现在的慕尘，就像是一只从未看过外面世界的小鸟，乖巧而寂寞，就算打开了鸟笼，他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飞，反倒会等着自己的主人主动引导。
柳逸凡突然觉得，这样的慕尘可爱得让他无法不喜欢，心口似乎有一丝暧昧不明的热度游过，心情也随之有所变化。
“大哥还有事情要做，晚点来看你，你好生歇着，伤腿不要乱动，明白吗？”柳逸凡低声交待着，起身准备离开。
慕尘自然是舍不得，恨不能伸手把人拉住，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太任性，否则，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能就要成为泡影。
说他单纯也好，迟钝也罢，柳逸凡态度一有转变，他便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想要与他更加亲近，想要汲取更多温暖，可是，他心底存着的害怕却从来不曾散去，他时刻都防备着，不能让自己搞砸了这一切。
“那……大哥别忘了答应我的，我真的很想出去玩一次。”一次，只要一次就好，至少，他不会觉得白在这世上活过一回。
真的是很可怜的一个愿望，柳逸凡都忍不住有些心酸了，他转身走回床前，又在慕尘头上揉了一把，很是喜欢慕尘细软的发丝在自己掌心蹭动的感觉，道：“放心，等你好了，大哥常带你出门，想玩几次就玩几次。”
只要……你一直是这样的慕尘。
“嗯嗯，我会乖的，绝对不惹大哥生气。”慕尘重重地点头，内心敏感地意识到了柳逸凡隐含的意思，虽然十分不安，但仍旧选择了相信柳逸凡。
现在的他，只能依靠柳逸凡，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更何况，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半路捡来的便宜大哥。
柳逸凡走了，慕尘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因为腿伤的关系，他不能随意翻动，只好左右扭着头，一会儿坐起一会儿躺下，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允儿进来伺候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可是……还是好兴奋，睡不着要怎么办？
☆、第16章
慕尘在床上扭来蹭去，几乎要把受伤的整得二度受伤，总算是挨过了午休时间，听到门外有响动便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嗓子。
“允儿，是你吗？”再不让他起来，他要尿裤子了！怎么大哥小妹都来关心他吃得好不好，就是忘了要关心他拉得好不好呢？憋出毛病来怎么办？
慕尘心里好不悲催，双腿都憋得微微打主颤，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抬头终于看见了允儿，那一眼的小星星，活像是见到了救世主，害得允儿吓了老大一跳，差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二少爷，您哪里不舒服了么？”当然，后退神马的自然没有做成，允儿几乎是瞬间又反应过来，生怕是慕尘的身体又有哪里不适，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床前，东摸摸西摸摸，直到确定主子并不是又有哪里伤痛才作罢。
“二少爷，您别吓奴婢嘛，奴婢很胆小的……”允儿长舒了一口气，还轻轻拍抚着胸口压惊，再抬头时便看到了自家少爷哀怨的表情，脸上的颜色还透着诡异的青白。
“二少爷……”
“允儿，有什么话都待会儿再说，扶我下床……我要方便……”这个时候，里子面子都不值钱，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听到这话，允儿还微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差点喷笑出声，不过，她最后还是厚道地忍住了，赶紧扶了慕尘下床，小心翼翼地搀着走到了里间最靠外的净室，这才在慕尘迫不及待地驱赶下，退到外面守着。
她发现，二少爷越来越像个活宝了，言行举止处处都透着……可爱。
净室里毫不意外地传来激烈地流水声，等声音终于静止下来时，允儿只轻声询问了一句，便自作主张地进去扶人了，果不其然，慕尘早已窘得满面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便的声音大得像打雷，还被一个黄花闺女听了去，简直就羞死人了，此时此刻，慕尘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万幸的是，自己看不见允儿的表情，否则真不如一头撞晕在现场，也省去了面对面的尴尬。
慕尘尽可能把自己的脸皮想像得厚如城墙，由着允儿拿来湿布巾为自己净手扶回床上躺下，然后，便默不吭声地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允儿，你先下去吧。”
刚刚丢了好大一块脸，他急切地需要静静。
“是，奴婢去厨房看看，为二少爷准备晚饭，您先睡会儿。”允儿温顺地福身退下，嘴边带着无法抹平的弧度。
允儿离开之后，慕尘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把自己的头放出被子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却仍是红热不退。
就这样呆呆地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慕尘感觉腿上传来阵阵轻痒，想挠又被阻住，伤腿被严实地包裹了起来，痒痒都挠不到，简直痛苦到了极点。这时，慕尘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连着前天偷懒，昨天掉落陷阱，再加上今天卧床静养，尼玛，他都已经整整三天不曾洗澡，难怪身上都痒痒了。
可是，这半残的模样，让他怎么洗澡？这种事情，他是死也不愿意让允儿一个姑娘家来帮忙的。
难道要硬扛过去么？
慕尘稍微想了想这种可能，立马就被腿上一阵更钻心的痒痒给推翻，尼玛，他多一天都无法忍受了。
慕尘左想右想，总算想到了一个稍微可以接受的折中办法，那便是让允儿准备一盆热水，再把他扶到水盆边上坐稳，然后，他再自己慢慢擦个澡，虽然仍旧是各种麻烦，可总好过让人看个精光。
他自己都没看见过自己身体的模样，总感觉让别人瞧了去，会特别的羞窘，还是不要尝试了。
说到就做，让允儿伺候着吃过晚饭，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吩咐允儿做好了擦澡的准备，允儿起先还不肯，在他的再三恳求下，总算是应了下来，只答应守在门前，一有动静便要进来帮忙。
慕尘只能在心底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任何意外，否则就白忙活儿了。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份坚持有些可笑，可是，他就是无法接受，心底仅存的顽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改变。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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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他到底在院子里坐了多久？
柳逸凡把人抱回床上，略显粗鲁地塞进了被子里，盯了片刻，又将慕尘的双手从被子里挖出来，一眼便瞧见了他手上满布的细小伤痕，显然，就是编那两个生辰礼物时留下的。
以前是个混蛋，现在……变成蠢蛋了么？
☆、第11章
柳逸凡原本是打算把人弄回床上就离开的，可是，看着缩在被子里的委屈小脸，看着他满手的细小伤痕，那莫名的心疼的感觉又从心底涌出，让他很是郁闷，竟是默默地坐在床边看了一整晚，直到天光乍现的时候才猛然察觉，他居然在慕尘的床前耗了一整晚。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又打算做什么？
柳逸凡都有些弄不懂自己了，带着略微复杂的心情，离开了慕尘的房间，恰恰好避开了前来伺候的允儿。
平日里慕尘起得很早，一般天刚亮就醒来，等允儿准备好东西他再自己动手洗漱，向来都不会让她伺候，允儿也早已习惯这种做法，只当是二少爷受伤之后的又一个改变罢了。
可是，今日照着往常的时间过来，允儿却听不到屋里有任何动静，像是里面的人还没有起身似的。
“二少爷？”想到昨晚在前厅遇到的尴尬，允儿心下又默默叹了口气，当时看着慕尘受气，她心里不自觉地有几分快意，可是，看着他强作镇定地扶着自己回房，精致漂亮的脸上有着无法忽视的苍白，她又忍不住有几分难过，她都被自己这种矛盾的情绪给折磨得一夜没睡好了。
她都如此，那作为风暴的中心，慕尘该是更加难受的吧？
她轻轻唤了一声，仿佛是怕吵醒里面的人一般，可是，屋里仍是一片安静，没有丝毫回应，她也没敢擅自进去，毕竟现在时辰还早，真要察看也得等天色大亮才好说。
于是，允儿便退了出去，先去厨房准备取了早点，再一起送到慕尘屋里，只是，她刻意放慢速度，几乎是磨蹭着在半个时辰之后才再度回来，可是，屋里仍是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莫不是生病了？两个月前的那一次受伤，虽说基本痊愈，可毕竟还留了眼盲的后遗症，保不准还有别的地方不好，可别是昨夜伤了心就一并触发了，到时没人会说二少爷没照顾好自己，只会谴责下人没伺候好。
“主子，可起身了？奴婢进来伺候可好？”允儿心下有些着急，连唤了好几声之后，还是决定要进屋去查看，才推开门，身后便传来柳逸凡的声音，惊得她差点砸了手里的食盒。
“二少爷还没起身？”柳逸凡的声音天生就带着几分冰冷，会让人不自觉地生出敬畏来，尤其是在柳家，柳逸凡的话那就金科玉律，比什么都管用。
“回大爷，二少爷平日里半个时辰前就该起身了，可今日有些异常，奴婢正要进去查看。”允儿不敢在柳逸凡面前说慌，匆匆解释道。
“嗯。”这意味不明的一声之后，允儿正琢磨着是什么意思，便见身前人影闪过，柳逸凡已经跨进门里，直接朝内室走去。
“……”大爷什么时候这般关心二少爷了？微微错愕之后，允儿压下心头的惊讶，快步跟了上去，两人来到慕尘床前，床上的人仍旧沉沉睡着，整个人从头以脚几乎全裹进了被子里，只溜了乌黑的头发在软枕上。
鉴于大爷与二少爷十几年来针锋相对的恶劣关系，她一点也不敢托大，此刻她是连抬头看一眼柳逸凡表情的勇气都没有，一步上前将被子微微掖开，露出慕尘的头。
这一看心里就知道要糟了，脸上红得这般不正常，再探手一摸，心弦都紧紧绷了起来。
“大爷，二少爷发烧了，很厉害。”那额上的温度，估计都能煎蛋了，也不知道烧了多久。
允儿心中一急，也顾不上柳逸凡就在旁边，起身便去拧了条帕子敷在了慕尘额头上，“二少爷，您醒醒……”
眼看着人都已经烧迷糊了，身旁又有一尊冷神盯着，允儿恨不能直接将人拍醒，可心下又有些不忍。
到底……如今的慕尘待她算是极好，平日里连伺候的事情都少得可怜，说她是白领了一半的月钱都是客气的，想着慕尘是被昨夜的事情伤了心才生了这么场病，都有些可怜他了。
到底，也只是没有父母的十几岁孩子，生病都怕没人真心心疼他呢！
“傻愣了做什么？去请大夫过来。”柳逸凡冷声命令，允儿闻言浑身一僵，待反应过来之后，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连礼数都给忘了。
待允儿离开之后，柳逸凡却是僵立在原处半天都没动弹，瞧着慕尘红热得异常的脸孔，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声，一时间，他的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
以前慕尘混蛋的时候他痛恨，如今，他改变了，却又迟迟不敢相信，自己什么时候竟也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想到这里，他心里涌起几分罕见的暴躁来，恨不能把慕尘从床上揪起来质问。
你个小混蛋到底是真的就变好了？再也不会犯浑了？那样的恶劣若是再来一次，他一准会忍不住亲自动手宰了他的，日后，也只好再去地府跟爹娘告罪了。
柳逸凡深深吸了口气，最后终究是又叹了口气，缓缓落坐于床沿，伸手触了下慕尘额上的湿帕子，这一触之下，立马被上头的温度给惊到了。
“怎么烧成这样了？明明走的时候还没有异常……”可事实上，他已经记不清楚，慕尘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头给裹进被子里去的，他根本没办法确定，他离开这房间的时候，慕尘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无奈之际，他只能叹息着再度把帕子浸入凉水中拧好，重新放回慕尘额上，兴许是因为这帕子的温度太舒适，让慕尘不自觉地往上拱了拱，嘴里还发出低低的叹息声，“不要讨厌我……”
睡梦中，柳逸凡的一行一言不断在他面前重复，他无力反驳，只能悄悄在心里哀求着，不想被讨厌。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什么都看不见，若是连至亲的人也讨厌他，那他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最最渴望的莫过于亲情，而柳逸凡的身上，有着他极为渴望的温暖，让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慕尘，醒过来，有什么话，你必须清醒着跟我说，否则，不作数的。”柳逸凡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证明什么，又或是推翻什么，明明知道跟个烧迷糊了的人说这种话九成九不会得回应，可他就是忍不住要这么说。
自来便是这样，无论是以前那个恶劣的慕尘，还是如今这个乖巧甚至蠢呆的慕尘，总能让他心火上涌，暴躁不已，这小混蛋就是父母留下克他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种不太可能有所回应的情况下，慕尘就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还下意识地探手捉住了柳逸凡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道：“大哥，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我不会再做坏事的……”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以前那个慕尘啊！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呢？
柳逸凡无语地瞪了慕尘一会儿，终究是败下阵来，暗自叹息一声，鬼使神差般地问了一句：“不做坏事，那你想做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不只柳逸凡自己惊到了，也顺便惊到了刚刚走到门口的允儿、大夫和柳亦烟。
这话问得，要不要这么粗暴直接？
可迷糊的慕尘给出的回答却是更直接，丝毫不带停顿的，“大哥，我要读书。”
上辈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跟其他的同龄人一样，去学校读书。可他不但是个瞎子，还是没人要的孤儿，上学于他而言就是奢望，而且是一辈子都可能达不成的奢望。
不过，这一世他倒是可以如愿了。
“好，等你病好了，我给你请夫子，让你读书。”
慕尘，如今不想让我讨厌你，那么，就努力让我相信你吧。
☆、第12章
慕尘觉得自己从火炉跌进冰窖，又再从冰窖被扔进火炉，如此反复不知道多少次，终于自沉沦中清醒过来……
“呃……”尼玛，我还活着吗？怎么感觉腰不是腰，腿不是腿的？好像脖子也能动，莫不是又一次挂了？
慕尘神智恢复清醒的第一时间，便感觉浑身上下哪哪儿都像是自己的，整个人云里雾里简直无法协调行动，而且，睁开眼睛一看，大哥牌坚硬冰山居然就在眼前，吓得他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
“……”阎王爷索命也不带这样吓人的，大哥，咱小命都丢了，不至于追人追到地府来吧？
“醒了？”慕尘昏迷了整整四天四夜，直到今晨才褪下热度，几个大夫才得命下去歇息片刻，否则，二少爷没醒，几个老大夫就要被熬得一命呜呼了。
慕尘迷茫地眨巴着眼睛，不是昨晚才那般犀利地拒绝他的讨好么？怎么现在又这般温和？虽然他看不见，可这气场转变可是挺明显的。
而且，貌似他昨晚是在院子里来着，怎么跑床上来的？允儿那丫头该是抱不动的吧……
这小模样看得怪逗趣的，饶是柳逸凡这般冷冰冰的人，也忍不住唇角微弯，抬手便抚上了慕尘的额头，“嗯，没烧了，看来是好了，你想要读书？”
柳逸凡可没给慕尘留什么心理铺垫时间，一句话直奔主题，听得慕尘一愣三晌，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直到外间允儿不留神弄出了点响动他才反应过来，喜上心头地回问道：“大哥，你……你要让我读书吗？”
“想读？”
“想！很想很想！”请看我闪亮的星星眼，上学是我前生最大的梦想，没有之一。
“好，我给你请夫子，你可别玩什么花样，我每晚可是要检查你的功课的。”柳逸凡原本是想着隔三差五便去看看慕尘上课的情形，岂料一开口，便成了每晚都要检查他的功课，不过，看着慕尘小眼神亮晶晶一脸期待的模样，让他也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既然已经做下了决定，那至少也得等到试探的结果，否则，对谁都说不公平，自己也感觉累心。都说女孩子的直觉最灵敏，连曾经被慕尘深深伤害过的妹妹都愿意相信慕尘的转变，他又怎么能缺失这一份勇气呢？
“好好好！大哥随便检查，我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终于有机会把这句标语念出来了。
好爽！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话倒是寓意不错，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夫子的苦心。”柳逸凡说罢，便要起身离开，可慕尘却是兴奋异常，恨不能现在夫子就在面前，他好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顺便让冰山大哥见识一下他学习的诚意。
于是乎，二少爷便死死地拉住了柳逸凡的衣袖，还一脸蠢萌蠢萌的表情，惹得柳逸凡差点伸手去捏上一把，险险拦住了自己。
这一幕恰好进里间送食物的允儿瞧见了，心下一惊，赶紧上前扶着慕尘躺下，不动声色地将大爷的衣袖从二少爷的手心里松下来，“大爷，二少爷这里有奴婢伺候着，您还是回去歇歇吧。”
许是二少爷受伤后的傻气终于让大爷动了容，这一回慕尘生病，他竟是天天都来，昨夜还陪了一整夜，害得大夫们都不敢偷偷歇上一会儿，所幸折腾了这么几天，二少爷可算是好了。
“嗯嗯，大哥去歇着，我已经好了，今天就可以上学了……”慕尘愉快地宣布着，哪里管允儿的苦心，撩开允儿刚给他盖上的被子就想蹦下床去，却被允儿死死拦住了。
“唉哟，我的二少爷，您可别折腾，您高热烧得迷糊了四天，可得恢复了元气再读书，仔细着别留下了病根。”上回被那伤给折腾得，眼睛还瞎着呢！
想到那件事情自己要负大部分责任，允儿不由得心中一缩，眼神也黯淡了下来。这事儿他原本是打算向大爷主动坦白的，可二少爷却让她瞒着，别因此把柳府的差事给丢了，以前她觉得这样挺好，眼下二少爷为人越来越让人喜欢，她的心里却是越发的不安起来。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现在才说，只怕大爷是要轻易饶不得她的吧？
“好生养着，三日后便让夫子来教你，不乖的话，前话收回。”柳逸凡的威胁随之而来，慕尘闻言立马就不折腾了，还摸索着把自己塞回了被子，那傻模傻样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发笑。
事实上，柳逸凡也真的忍不住笑了，只是慕尘看不见而已。
“我乖，我保证乖。”尼玛，不能因为瞎折腾把好不容易得到的上学的机会给折腾没了呀，虽然是在家里一个人的学堂，可也好过大字不识呀！
太棒了，他终于也可以读书了！
就在这样的兴奋与期待之中，慕尘无比煎熬地挨过了三天，恢复了活蹦乱跳之后，立马就揪着允儿问起了夫子的事情，“允儿允儿，你快告诉我，夫子长什么模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长多高？长胡子么？脾气好么……”
一长串的问题听得允儿头晕，忙不迭地回身扶住慕尘让他坐下，继续替他整理衣服，此时慕尘已经用过早饭，待会儿便要去见夫子了。就连允儿也很惊讶，怎么读书这么件小事，就能让慕尘兴奋成这样？好像这是种可望不可求的奢侈一般……
是她想得太多了么？她能想到的事情，大爷必定也早就想到了吧？还是不要多嘴，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没过多久，允儿将慕尘送到书房，柳逸凡请来的夫子早已等在那里。
“老夫霍起，见过二少爷。”老者的声音传来，成熟稳重，不卑不亢，让慕尘顿时慌了手脚，想扶上一把都不敢确定方向，只得挥舞着双手拒绝这样违反常规的行礼。
他是来做人家夫子的学生的，可不是当少爷来的。
“夫子您可别这样叫我，大哥既然请了您来教我读书，那您就是老师，慕尘便是学生，夫子叫我名字叫好，听着也不别扭。”在原来的世界里，老师在人们心里的位置可是要高上一等的，哪里能在学生面前有这样的表现？
慕尘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夫子好生惊讶了一番，却也没有反驳，只是抚着胡子无声打量了慕尘一番，便微笑着道：“嗯，儒子可教，如此一来，夫子以后便唤你慕尘，向学不易，慕尘你可得努力。”
“是，夫子。”
夫子是个老学究，曾经在京城有名的书院里执教，年岁高了才回到家乡养老，若非与柳家颇有渊源，也不会承了柳逸凡这番请求，不过，眼下，他对慕尘这个学生倒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人家都说慕尘是个混世魔王，伤了头之后却又性情大变，如今看来，这变化倒是极为有利，至少这谦恭的求学态度是为他所好的。
从那日起，慕尘便每日跟着夫子学习，因为眼盲，夫子便索性从零开始，也省去了慕尘的尴尬，每日里，慕尘居住的云尘院，都能传来念诵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声音，虽然带着几分幼稚，却透着让人无法忽略的认真。
这一日，柳亦烟也过来想瞧上一眼二哥的变化，一进院子便听到了慕尘念诵百家姓的声音，不由得失声轻笑：“二哥倒是方便，直接从头念起，以前的都忘光了么？”
虽然不可思议，可是，这样的变化确实为大家所喜，忘掉了一些事情又有何妨呢？
“小姐，还要去书房看看么？”柳亦烟的贴身丫头翠儿对慕尘仍是有些抵触，轻声问着。
“不了，就不去打扰二哥念书了，吩咐厨房煲些好汤，二哥如今爱喝。”说罢，便也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云尘院。
晚间用过饭，柳逸凡便来检查慕尘的功课了，这个慕尘可是一点也不怕，反倒是期待得很，难得的与大哥亲近的机会，他自然是要好好表现。更何况，他是真的认真读了书，夫子对他的表现可是相当满意呢。
“今日夫子教了些什么？”柳逸凡随口一问。
“还是三字经和百家姓，不过，三字经我已经都会背了，大家要听吗？”慕尘说话的时候一脸的期待，让柳逸凡拒绝的话都不忍心说出口。
怎么感觉，慕尘这家伙越来越像某种小动物了？那一脸求表现求表扬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背吧。”
“是，大哥！”慕尘一脸高兴，轻咳了一声，站直了身体，开始朗朗背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四岁小儿都会背的三字经，从慕尘口里背出来，却是有着另一种味道，有着曾经求而不得的隐忍，和一朝入怀的激动。
这……完全不是慕尘所该有的。
慕尘自来就是个聪明人，若非不上心，他完全都可以去考取公名，可现如今，脑袋受过伤之后，连识字写字都要从最基础的学起，让人不得不生疑。
或许，这身体里真的住进了另一个魂魄？
☆、第13章
柳府上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慕尘的改变，也感觉到了柳逸凡对待慕尘的态度上的改变。
或许因为天生有几分面瘫的俊脸，让柳逸凡的神情不会出现太多变化，但他对慕尘的关注陡增却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每天晚上的功课检查，简直就透出一股子温柔宠溺的味道。
谁家哥哥会在忙碌之余还如此关心一个大龄学生的背书情况？而且，每晚都必要听一遍三字经神马的，简直就是恶趣味，偏偏听的人乐意，背的人更高兴，两个当事人都没觉得有丝毫不妥，旁人又哪敢去质疑当家人的做法？
于是乎，这么个习惯就悄然保持了下来，慕尘已经跟着夫子学习了整整一个月，无论那课业在旁人看来有多枯燥无聊，他都听得兴致勃勃，对于自己不懂的地方也从来都是不耻下问，完全不会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反正他就是从来没念过书，在厉害的夫子面前不懂装懂，他又不是傻瓜。以前他或许还有些忐忑，想着至少要扮演得像几分以前的慕尘，可现在他早就想通了，既然是自己活着，他就活得像自己就够，顾虑得太多，他又要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横竖以前的慕尘是个混蛋，应该是没有人会怀念他……吧？
心底虽然仍旧存了一分一毫的不确定和不定，可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的念头盖过了一切，让他顿时就把灵魂深处一直压抑着的快乐和开朗一下子全释放了出来，让柳逸凡见了也每每惊奇不已。
这个家伙，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看到慕尘的改变，他又信了几分自己先前的猜测，而且还派人寻访高人打听“借尸还魂”之事，可不论如何，对于慕尘的转变他是乐见其成的。
这一日，慕尘照样早早地等在了书房，夫子还没来，他就摸索着在桌前写大字，闻着清淡的墨香，他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舒服了！
不多时，允儿敲门进了书房，夫子却是仍旧没来，这比往日已经迟了近半个时辰了。
“允儿，夫子今日还没来么？”夫子是个特别重规矩的人，说是什么时辰，便是一分一毫都不能迟，慕尘受过一次戒尺的罚，之后可是再没敢迟到过。
“二少爷，夫子今日身体不适，派人来请休，让您今日自己背书练大字。”允儿说出夫子托家丁传来的话，抬眼瞧见慕尘胸口已经是墨花朵朵开，不由得摇头轻笑。
“二少爷，您的衣服胸口上全是墨团，先去换下吧，夫子没来，您慢着些没关系。”说罢，允儿便扶着慕尘回了房间，不多时，换了件墨绿的长衫出来，原是想再回书房去写会儿大字，转念又改变了主意，道：“允儿，今日大哥是出门了吧？明日才回来？”
“是，二少爷找大爷有事？”最近大爷和二少爷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她这个当丫头的也跟着吃了香，原先存在心里的那些郁气也渐渐散去，让她的日子过得越发舒畅起来。
“呃……我想去大哥那边的竹林里念书练字，那不是有小石桌小石椅么？今日就耗在那里了，也不热，允儿你帮我准备些糕点，今日便放个假，你自己歇着去吧。”他老早就对在那竹林里读书神往不已，只不过，大哥说那竹林里以前挖过陷阱，虽然填了，但就怕有什么疏漏，平时也不让他过去，他就想趁着大哥不在府里而允儿又不明就里的时候满足自己一把。
只是在那坐上一天，读读书写写字，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可事实，问题大了去了！
竹林里曾有过陷阱不差，但全部填埋过也不假，只是架不住有人对慕尘怨念深重，不狠狠整他一把都无法安睡。
允儿千恩万谢地休息去了，只等着时不时去看看，免得生出意外，可她才离开一个时辰，写字写得手腕子泛酸的慕尘，便甩着手崩直了腰，想着在竹林里逛上一圈再继续。
他可舍不得停太久，能读书写字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于是乎，舍不得学生慕尘，左手抓着一本三字经，右手摸路往右边走去，打算绕个大圈，真不知道他明明啥也看不见，为何还要拿本书在手上。
慕尘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地背诵着三字经，那三字三字叠在一起的文章，让他念得朗朗上口，心中也是喜悦异常。
大哥可是夸他背得很好呢！
二十几步之后，他带着满脸的喜悦，扑通一声往下坠去，慕尘在重力的作用下，狠狠地摔在了泥地上，还顺便……摔折了一条腿。
“唔……”一声闷痛声自狭小的空间里响起，慕尘一时间回不过神来，额头不多时便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嘴唇也因为疼痛而显得苍白。
为什么这竹林里有个洞？他自认对这片竹林已经很熟悉了，明明走过许多遍，指不定这里的每一颗竹子都被他摸了个透，可为什么这里突然凭空多出了一个深洞？
鉴于柳逸凡是这片竹林的主人，慕尘不由自主地第一个就想到了他，然后迅速否决，就算是以前那个慕尘活着的时候，大哥都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在两人的关系缓和的情况来做呢？更何况，还是这种阴损的招，大哥才不会这么没品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慕尘还理所当然地为柳逸凡开脱着，当然，他也没有想岔，这陷阱确实不是柳逸凡弄的。
那到底是谁呢？在大哥带头对他好的时候，柳府里还有谁敢对他做这样的事情？想来想去，慕尘终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又生生被腿上的疼痛惊扰得醒过神来，压抑的细细□□声自陷阱底部响起。
而此时此刻，陷阱的外面确实站着一个人，竹林中的斑驳树影遮住了他的脸，而且，空无一人的竹林里也没有谁会看到他的脸，他想做什么都不必担心会有谁发现。
“慕尘，像你这种人，就待在陷阱里腐坏吧！”来人咬牙切齿地冲洞里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所早已准备好的盖子覆在陷阱顶部，乍一看去，根本就发现不了丝毫异常。
显然，来人对此很在行。
慕尘听到有人说话，且不论来人是谁，他自然是得先呼救的。
“外面有人吗？请救我上去，或者帮我通知大哥，我是慕尘……”慕尘不自觉地自报句号，可一报名便哑了口，心里直骂自己的傻，虽然因为大哥对他态度好转的关系，府里已经不会再有人对他视而不见的情况发生，可是，原本存在于那些受到过以前那人慕尘伤害的人心里的怨恨，只怕是丝毫也不会减少吧？
那么这个挖陷阱害他的人是谁？仇人？
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哼一声便迅速离开了，慕尘又喊了几声才歇心，默默地叹了口气。
慕尘啊慕尘，你做人是有多失败呀？居然还有人特意挖陷阱来坑你……不过话说，现在他就是慕尘啊，好纠结！
慕尘此时的心情特别郁闷，再加上腿上的疼痛，整个无奈到了极点，却又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盼着允儿能心血来潮地瞧上他一回就好。
可他今天的运气大概也忘在了房没带出门，允儿先前其实偷偷来瞧过他好几回，见他平安无事，便也没有过多担心，此时又因为临时有了差事要办，便拖延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再度来到竹林，可是，哪里还有他家二少爷的踪影。
“二少爷，您在哪里？”先前慕尘待的地方，自然是早已没了人影，允儿绕着竹林喊了一圈，想着只要人在竹林里就能听见，她哪里知道，她家二少爷掉进了深坑里，根本就听不见她的呼喊，就算能听见，怕是他的声音也传不出来，陷阱顶上那盖子盖得可严实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不论是谁，快点来个人吧，再不救我出去，指不定又要挂啦。
允儿找了一圈也没找着，这下心里真是急得要冒火了，又狠逼着自己在周边找了一圈，还是没人，只得通知了管家，让府里下人一起寻找，怎么也比自己一人浑水里捞针一般困难。
可是，直到夜幕完全降下，他们也没能找到慕尘，正在这时，柳逸凡回来了，见着这一府的火把灯笼加焦急面孔，立马想到是出了事。
“管家，怎么回事？”柳逸凡脸一沉，一眼就把人群里的老管家找了出来。
老管家微喘着跑到柳逸凡跟前，还不待说话，后面跟着的允儿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大爷，奴婢该死，奴婢没有照顾好二少爷！今日二少爷想在您院子西边的竹林里背书写字，没曾想，奴婢办完临时交办的差事时，二少爷人却不见了，好几个时辰也没找见人……”
允儿急慌了眼，且不论如今的慕尘是当真对她不错，单只说最近柳逸凡最近对慕尘态度，今日的事都够她死上一回，她哪里还敢有半分侥幸，到了柳逸凡跟前就死命磕头请罪。
柳逸凡瞪了允儿一眼，冷冷出声：“找着人再来收拾你。管家，带上所有家丁丫头，拿上火把木棍，给爷去竹林里一寸寸地翻。”
他就不信，这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第14章
那片竹林的面积不算小，找起来原本就比较费事，更何况，这会儿是晚上，天色早已完全黑了下来，就算举着火把灯笼，也不一定看得清脚下的情形。
管家领着一干家丁下人，遵着主子的吩咐，从竹林边缘一寸寸地往前找，老管家的身边还跟着他的小儿子——柳诚，人家“小管家”，同他的兄长柳武，算是同柳家兄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们与柳逸凡和柳亦烟之间的情感，早已超出了主仆的范畴。
此时此刻，柳逸凡就觉得，柳诚的神情不太对劲，他那查找的动作也明显的心不在焉，与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直跟在柳逸凡身边的柳武也察觉到了弟弟的不对劲，想到弟弟对柳亦烟的爱慕之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虽然是自己的弟弟，却也懂得什么时候不该包庇，便主动走到了柳逸凡的面前，说道：“主子，我估摸着，阿诚知道点什么。”
听了柳武的话，柳逸凡也马上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柳诚一眼，道：“把人给我叫过来，我倒是要问问，他知不知道慕尘去了哪里。”
柳逸凡原本就是天生的冷脸，笑与不笑都没什么温度，眼下更是眼睛微眯，眼里还透出冷利的光芒，让柳武这个武夫也忍不住心里打了个冷颤，当下更不敢耽搁，快步上前押他弟弟去了。
柳诚很快便被带了过来，他一声不吭，柳逸凡也没有主动去问，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直到柳诚自己诚下地来，“我不知道二少爷在哪里，请大爷责罚。”
这话其实已经说得足够明显，摆明了他是知道二少爷人在哪里，就是不愿意说出来，一脸的愤恨不甘模样。
那头管家也意识到可能发生的事情，急急跑了过来，见着小儿子的表情，当下就跺起脚来，低声怒骂道：“柳诚，你个不识大体的蠢东西，你到底把二少爷弄哪儿去了？主子的事情，岂是你管得下的……”
老管家柳忠也是急了眼，一面担忧着最近有着翻天覆地变化的二少爷，一面担忧着儿子会被大爷责罚，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一个不好是要被赶出府去的，再如何混帐，这也终究是自己疼惜的小儿子，更何况，他可称得上优秀，是府里缺不得的人手。
他怎么就没防着这小子使坏呢？
“我不知道。”柳诚还在嘴硬，死挺着跪在地上，任凭他爹拿拳头捶他的肩背，倔强得要命。
柳逸凡却仍是什么也不说，谁也猜不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正僵持之际，前头传来允儿的惊呼声，“你们都别出声，我好像听到二少爷的声音了……”
允儿紧张地直接趴到了地上，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心里祈祷着刚刚听到的声音可千万不要是幻觉。所幸老天保佑，她再一次听到了自家主子的呼唤，一时间激动得眼泪直流，形象全无地大声嚷嚷：“二少爷就在这里，在地底下，你们快些帮忙找，二少爷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允儿哭得越发激动起来，手里的灯笼的木棍刚才一急都给扔了，当下就拿双手挖了起来，也不管地方准不准确，拼了命地要往下挖。
旁边的人都围了过来，不多时，便掀开了那个伪装的盖子，灯笼火把一照，果然看到了倚在陷阱底下的慕尘，允儿见着自家二少爷那惨白的凄凉模样，差点直接跳了进去，“二少爷，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慕尘困了十几个时辰，腿又摔折了，真是又累又饿又困，整个人的情况狼狈得不行，可眼时却仍是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微笑，尽管看不见，可一听到允儿颤抖的声音，便知道这丫头一定急得直哭了。
“允儿别哭，我没事儿呢……”尼玛，没事才有鬼好么？小爷的腿好疼啊！
不过幸好，可算是被找着了。
慕尘在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一直提在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也瞬间泄空，整个人就像个面团似地有些坐不住，唇角噙着一抹辛酸的苦笑。
这都什么事儿啊！到底是谁要这么坑他呀？
陷阱挖得很深，足有三人高，可见那人对他真是恨之入骨，这一下没把他摔得一命呜呼，已经算是万幸了。
半个时辰后，慕尘被弄出了陷阱，转手便被柳逸凡打横抱在了身前，只听得他低沉的嗓音询问着：“可是伤着腿了？”
原本一个人待在陷阱里也没有特别害怕，可是，一听到柳逸凡的声音，他莫名地就酸了鼻子，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委屈地哭出来：“左脚踝扭到了，右腿骨折了，很疼……”
事实，这十几个时辰挨下来，他早已疼得麻木了。
“忍着，大夫就快来了。”柳逸凡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特别的波动来，可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一时间，大家都忍不住为明显跟这事脱不了干系的柳诚担忧着。
不会真被鞭打一顿赶走吧？那老管家可真得伤心死喽！此时，柳诚已经被自家大哥亲手关进了柴房，就等着主子处理好二少爷的事情来收拾他了。
柳武和老管家都有些恨铁不成钢，却又对柳诚的直性子无可奈何，谁让他就一头栽进了柳亦烟的温柔乡里了呢？当年柳亦烟被慕尘设计嫁给了那样一个不堪的男人，差点毁了一生，却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难受，大爷心里不也一样怨恨么？
老管家和柳武跟在人群后面，两人相视无言，最后双双长叹一声，“得了，也甭着急了，且看大爷最后如何发落吧，终究……是诚小子做得不对。”慕尘再如何是好，那也是主子，是对他们一家子有大恩的柳府的主子呀。
“爹，我晓得。”柳武是个沉默寡言的，应了声之后便大步跟上了柳逸凡，继续他的护卫职责。
大夫来了自然又是另一番折腾，这一遭慕尘还真是受罪不少，左脚踝扭伤，右腿骨折，身上多处擦伤，饿着了，累着了，渴着了，还困着了，这会儿伤还没处理完，他便累极睡去，脸上仍是一片苍白，允儿跪在床前伺候着，一时间，都忘了自己也会可能会要受罚。
柳逸凡除了询问过大夫几句以外，什么话都没说，闻讯赶来的柳亦烟也没能让他搭理，一时间，谁也摸不准他心里的想法，神情都是惴惴的。
尤其是柳亦烟，她原本就与柳诚情意相投，若非横生波折，两人可能早已成婚，她能够理解柳诚心里对慕尘的恨意，可是，她却从没想过柳诚居然也会做出这么偏激的事情。
“大哥……”她忍不住想要替心上人求情，可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尴尬地停在那儿，纤纤十指快把丝绢扭成了一团乱麻。
柳诚不会真的被赶走吧？
就在大家忐忑不安的时候，柳逸凡却又突然出声了，淡淡道：“都杵在这儿做什么？都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大夫留下，允儿收拾间房子出来。”
有了柳逸凡这番话，大家悬着的心总算是暂时各归各位，都是忙不迭地应声退去，柳亦烟犹豫了一阵，也离开了，走时还依依不舍地几番回头，试图看清柳逸凡的神情。
大哥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她总觉得，大家对慕尘的态度越来越好，这是好事，可是，她也觉得，大家对柳诚一样重视，应该……不会责罚得太重吧？毕竟，也是事出有因……
柳亦烟心里纠结得要命，怕是要一整晚都不得安睡了。
今夜柳府里，除了慕尘这个家伙，估计是谁也睡不安稳了。
第二日清晨，慕尘被肚子里擂鼓声吵醒，饿得都有些头昏眼花，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便揪往了倚坐在床头的人，虚弱地喊饿。
“我饿，要吃饭……”
柳逸凡听到这话，忍不住弯起了唇角，抬手便抚上了慕尘的额头，昨晚在他沉睡之际还发烧着，所幸现在已经完全退了下去，额头上甚至带着几分冰凉。
“饿了？”
他一出手，再一出声，慕尘立时就清醒过来，瞪圆着眼睛看柳逸凡，半天回不过神来，“大哥？”
难道大哥在这里守了一晚？这不科学！
“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允儿已经去给你准备早饭了，再忍忍，现在，告诉我，昨晚，害你掉入陷阱的人到底是谁？”
依着柳诚那倔强的样子，柳逸凡已经大概能推知昨晚的事情经过，他静静地看着慕尘，等着他的回答，心里却一点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没错，如今的慕尘，温和善良，眼底的光芒都清澈透亮，没有丝毫阴霾，较之以前的慕尘，早已经脱胎换骨，不能看作是同一个人了。
这样……也好。
“大哥，算了吧，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累得大家集体出动找我有些对不起罢了……”慕尘下意识地就想抹去这件事情不算，免得再给自己招来更多的仇恨，只希望，那位小哥经过这一次事情之后，不要再来犯傻了。他可是深知自家大哥的威严，真惹火了他，就算再如何不重视他这个便宜弟弟，只怕也是轻饶不得的。
“你受伤了，不是小事。”柳逸凡的语气仍是淡淡的，慕尘也摸不着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接话。
“伤了就……伤了呗，养一阵子就好了……”慕尘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却不由得寒了一把，怎么感觉自己有点白莲花的趋势呢？
尼玛，好吓人，这也不科学！
☆、第15章
慕尘被自己的结论给吓了老大一跳，傻愣愣地直着眼睛许久，最后被柳逸凡伸手捏着下巴转过头来。
“……”做什么？
“在发什么呆？想好要怎么说服我了么？”柳逸凡现在的心情称得上愉悦，虽然对于慕尘受伤这一点很不高兴，但与想通慕尘这个人的内里为何这一点相比，什么都可以淡化了。
对于现在这个慕尘，他称得喜欢，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陌生而让他微微激动。
“啊？说服……什么？”慕尘脑子僵僵的无法思考，木木地抬头摆出疑惑地表情“看”着柳逸凡……
尼玛，坑爹的瞎子，啥也看不见嘛！听丫头们说，大哥超级帅的……
“说服我不重罚柳诚。”柳逸凡难得起了玩的兴致，看着慕尘呆笨带着茫然的表情，他的唇角一扬再扬，几乎要忍俊不禁。
他第一次发现，一个十六岁的男孩，也可以如此可爱。
“柳诚？挖陷阱的那个？重罚是指什么？”慕尘终于回过神来，抓住了话里的重点，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好，那个啥柳诚就得直接完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句话先生前几天才解释过，感觉挺贴合的，他可不希望任何人因他而受罚，更别提死了。
“鞭刑，驱逐出府。”柳逸凡的回答冰冷干脆，仿佛他现在就是在下达重罚的命令，听得慕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便抬手想要抓住什么，也恰好抓住了柳逸凡正要抚上他额头的手。
“大哥，不要重罚，就随便……骂一顿就好啦……”这还不是以前那个慕尘太坏的缘故么，可偏偏，他不敢说这样的话，免得又勾起大哥的恶性回忆，生生破坏了自己与大哥的进展。
好不容易大哥都愿意接近他了，刚刚还摸他的额头了呢，怎么能被轻易破坏掉呢？
“太轻，不能立威，下次这样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
柳逸凡一句话就把慕尘给堵了回来，让他郁闷不已，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经速度极快地给出了一个折中的解释办法，“那……给我补偿？”
他都已经做好再次被拒绝的准备了，可奇迹般的，柳逸凡居然同意了。
“这个可以。”
如此一来，他也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现在的慕尘……值得让他呵护。
那么，就让一切从头开始吧。但如果一旦让他发现他有任何恢复以往品性的苗头，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耶？可以吗？那我要什么都行吗？是大哥给我还是那个柳诚给我？其实都没有问题啦，我想想我要些什么……”慕尘对于这个意外的收获欣喜不已，根本就没有让柳逸凡反应的余地，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长串，都有些兴奋得过头了。
其实，他最想要做的，就是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虽然，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这不防碍他感受世界的宽广，这样的事情，单是想想他都兴奋得呼吸急促起来。
“大哥大哥，我可以要求出去玩吗？近一点都没有关系，我从来都没有出去玩过……”又是噼哩啪啦好长一串，口水几乎都喷到柳逸凡的脸上，柳逸凡却没有在意，只是淡笑地看着慕尘在那儿兴奋。
只是想到去外面玩一趟就这么兴奋，现在住在慕尘这个壳子里人，以前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而且，他明显是对于眼盲这件事情无比适应，就像是……他一直都是盲的。
柳逸凡想到这种可能，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响动，两人都以为是允儿送吃食过来了，柳逸凡回头一看，却发现是柳亦烟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忐忑不安。
想来，是为了柳诚而来吧。
“亦烟，把东西送进来吧。”柳逸凡语气淡淡地说着，柳亦烟一时间紧张无比，却还是缓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
“二哥可好些了？对不起，都是柳诚的错……”柳亦烟开口便要为自己的心上人请罪，慕尘却仍是兴奋异常，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
“是亦烟妹妹来了。真好，大哥陪着我，亦烟妹妹也来看我，我圆满了。”这一世，也可以不必一个人寂寞吧，至少，只要他保证自己不会像以前的慕尘那般作恶，他是可以安稳地在柳府一直生活下去的。
这一点，他绝对可以保证呀！做个乖孩子神马的，他超级擅长。
“二哥，我代柳诚向你道歉，这都怪我……”柳诚现在还被关在柴房里，不给吃不给喝，有大哥的命令在，她都不敢去看看，心里担忧得不行。
“唉呀，不用道歉的，大哥都答应我了，轻罚，然后给我补偿，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只是，要跟那个柳诚说清楚，我……我不会再向以前那样做坏事了，让他以后别再来挖陷阱坑我……”虽然他愿意就这样揭过去，可是，摔折腿神马的，超级痛耶。
“……”柳亦烟有些傻眼，她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她不由得下意识地看着柳逸凡，突然发现……大哥似乎有了些变化，只是她说不太清楚罢了。
“大哥，是这样么？”如果真能这样简单的处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柳亦烟心里感激着慕尘，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或许，是她的以德报怨终于获得了成效，二哥这块冰冷的石头，也让她给捂热了。其实她还真想岔，若还是以前那个混蛋慕尘，她就算抱怀里一辈子，那块顽石也绝计捂不热乎。
柳亦烟最后喜滋滋地离开了，想要第一时间告诉心上人这个好消息，也要劝戒他以后不要再做傻事。
慕尘，的确不再是以前那个慕尘了。
这样一个解决办法，确实称得上皆大欢喜，慕尘还因为意外得来的补偿，乐得几乎找不着北，那顿饭也比平时多吃了一碗，脸上随时都挂着一抹傻气的笑，让人不忍直视。
“大哥大哥，这周围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城镇在哪个方向？那里好玩不？大哥可以给我点钱买东西不？有好吃的小吃么……”又是一连串的问题迎面砸来，柳逸凡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慕尘活泼的一面，不由得摇头轻笑，手搭上慕尘的头顶轻揉了一把。
“都没问题，等你好了，就带你出去玩。”现在的慕尘，就像是一只从未看过外面世界的小鸟，乖巧而寂寞，就算打开了鸟笼，他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飞，反倒会等着自己的主人主动引导。
柳逸凡突然觉得，这样的慕尘可爱得让他无法不喜欢，心口似乎有一丝暧昧不明的热度游过，心情也随之有所变化。
“大哥还有事情要做，晚点来看你，你好生歇着，伤腿不要乱动，明白吗？”柳逸凡低声交待着，起身准备离开。
慕尘自然是舍不得，恨不能伸手把人拉住，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太任性，否则，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能就要成为泡影。
说他单纯也好，迟钝也罢，柳逸凡态度一有转变，他便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想要与他更加亲近，想要汲取更多温暖，可是，他心底存着的害怕却从来不曾散去，他时刻都防备着，不能让自己搞砸了这一切。
“那……大哥别忘了答应我的，我真的很想出去玩一次。”一次，只要一次就好，至少，他不会觉得白在这世上活过一回。
真的是很可怜的一个愿望，柳逸凡都忍不住有些心酸了，他转身走回床前，又在慕尘头上揉了一把，很是喜欢慕尘细软的发丝在自己掌心蹭动的感觉，道：“放心，等你好了，大哥常带你出门，想玩几次就玩几次。”
只要……你一直是这样的慕尘。
“嗯嗯，我会乖的，绝对不惹大哥生气。”慕尘重重地点头，内心敏感地意识到了柳逸凡隐含的意思，虽然十分不安，但仍旧选择了相信柳逸凡。
现在的他，只能依靠柳逸凡，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更何况，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半路捡来的便宜大哥。
柳逸凡走了，慕尘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因为腿伤的关系，他不能随意翻动，只好左右扭着头，一会儿坐起一会儿躺下，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允儿进来伺候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可是……还是好兴奋，睡不着要怎么办？
☆、第16章
慕尘在床上扭来蹭去，几乎要把受伤的整得二度受伤，总算是挨过了午休时间，听到门外有响动便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嗓子。
“允儿，是你吗？”再不让他起来，他要尿裤子了！怎么大哥小妹都来关心他吃得好不好，就是忘了要关心他拉得好不好呢？憋出毛病来怎么办？
慕尘心里好不悲催，双腿都憋得微微打主颤，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抬头终于看见了允儿，那一眼的小星星，活像是见到了救世主，害得允儿吓了老大一跳，差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二少爷，您哪里不舒服了么？”当然，后退神马的自然没有做成，允儿几乎是瞬间又反应过来，生怕是慕尘的身体又有哪里不适，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床前，东摸摸西摸摸，直到确定主子并不是又有哪里伤痛才作罢。
“二少爷，您别吓奴婢嘛，奴婢很胆小的……”允儿长舒了一口气，还轻轻拍抚着胸口压惊，再抬头时便看到了自家少爷哀怨的表情，脸上的颜色还透着诡异的青白。
“二少爷……”
“允儿，有什么话都待会儿再说，扶我下床……我要方便……”这个时候，里子面子都不值钱，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听到这话，允儿还微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差点喷笑出声，不过，她最后还是厚道地忍住了，赶紧扶了慕尘下床，小心翼翼地搀着走到了里间最靠外的净室，这才在慕尘迫不及待地驱赶下，退到外面守着。
她发现，二少爷越来越像个活宝了，言行举止处处都透着……可爱。
净室里毫不意外地传来激烈地流水声，等声音终于静止下来时，允儿只轻声询问了一句，便自作主张地进去扶人了，果不其然，慕尘早已窘得满面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便的声音大得像打雷，还被一个黄花闺女听了去，简直就羞死人了，此时此刻，慕尘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万幸的是，自己看不见允儿的表情，否则真不如一头撞晕在现场，也省去了面对面的尴尬。
慕尘尽可能把自己的脸皮想像得厚如城墙，由着允儿拿来湿布巾为自己净手扶回床上躺下，然后，便默不吭声地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允儿，你先下去吧。”
刚刚丢了好大一块脸，他急切地需要静静。
“是，奴婢去厨房看看，为二少爷准备晚饭，您先睡会儿。”允儿温顺地福身退下，嘴边带着无法抹平的弧度。
允儿离开之后，慕尘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把自己的头放出被子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却仍是红热不退。
就这样呆呆地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慕尘感觉腿上传来阵阵轻痒，想挠又被阻住，伤腿被严实地包裹了起来，痒痒都挠不到，简直痛苦到了极点。这时，慕尘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连着前天偷懒，昨天掉落陷阱，再加上今天卧床静养，尼玛，他都已经整整三天不曾洗澡，难怪身上都痒痒了。
可是，这半残的模样，让他怎么洗澡？这种事情，他是死也不愿意让允儿一个姑娘家来帮忙的。
难道要硬扛过去么？
慕尘稍微想了想这种可能，立马就被腿上一阵更钻心的痒痒给推翻，尼玛，他多一天都无法忍受了。
慕尘左想右想，总算想到了一个稍微可以接受的折中办法，那便是让允儿准备一盆热水，再把他扶到水盆边上坐稳，然后，他再自己慢慢擦个澡，虽然仍旧是各种麻烦，可总好过让人看个精光。
他自己都没看见过自己身体的模样，总感觉让别人瞧了去，会特别的羞窘，还是不要尝试了。
说到就做，让允儿伺候着吃过晚饭，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吩咐允儿做好了擦澡的准备，允儿起先还不肯，在他的再三恳求下，总算是应了下来，只答应守在门前，一有动静便要进来帮忙。
慕尘只能在心底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任何意外，否则就白忙活儿了。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份坚持有些可笑，可是，他就是无法接受，心底仅存的顽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改变。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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