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来到夹城,许多今日不当值的男女侍卫见到杨帆,只要是认识的,都同他亲切地打着招呼。杨帆倒是没有一点架子,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升作郎将而慢待故人,他一路微笑还礼,直到拐进女侍卫们的住处院落。

    一个女侍卫正在住所前颠球,练着各种颠球技巧,忽然球儿失去控制,向杨帆这边滚过来,杨凌双足一跳,夹起那球,向空中一甩,用脚面轻轻一送,便把那球稳稳地送了回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十分优美。

    那女侍卫停住球,对他喝了声彩。

    杨帆并不认识这名女侍卫,便向她微笑着拱了拱手,说道:“劳驾,请问高莹侍卫和兰益清侍卫他们谁在?”

    他不认识那女侍卫,那女侍卫却是认得他的,抿嘴一笑道:“小兰正在御前当值,今日高侍卫歇息,杨郎将请稍候片刻,我去找她出来。”

    杨帆道:“多谢!”

    不一会儿,那女侍卫把高莹找了出来,高莹穿着一身草绿色的箭袖,英姿飒爽,朝气蓬勃,见了杨帆有些意外地笑道:“郎将大人正值新婚燕尔,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可别让你家小蛮知道了,凭白呷我的干醋。”

    杨帆笑道:“高侍卫说笑了,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高莹问道:“什么事?”

    杨帆道:“我有一件急事,需要见一个人,但是此刻正在当值,离不得皇宫,想麻烦你替我跑一趟。”

    高莹打趣道:“什么人,你不会刚刚成亲,就在外面养了外室吧?”

    杨帆打个哈哈,压低声音说道:“我想请你替我跑一趟梁王府,请梁王来见我!”

    高莹一怔,疑声道:“武三思?”

    杨帆道:“不错,怎么,你不认识梁王府?很好找的,他的府邸就在……”

    高莹道:“我认得。只不过……”

    高莹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武家人风评不好,二郎前程似锦,不攀附武家,一样有大好前程。实在不宜与他们走得太近。”

    杨帆正了正颜色,道:“说的是!杨某与武氏交往……,呵呵,杨某为人如何,你日后自知。只是无论如何,这次这个忙还是要请你帮我一帮。”

    高莹白了他一眼,幽幽地道:“但是你有所求,我怎会不答应呢?”

    杨帆哪吃得消她这半真半假的玩笑,见她已经答应,向她道了声谢,便狼狈逃去。

    ※※※※※※※※※※※※※※※※※※※※※※武三思府上,此时正有一位客人。

    来人乃是监察御史姚绍之,三思五犬之一。

    宗秦客、周兴弹劾韦方质,然后冲到中书省拿人的消息,他是第一个知道的,姚绍之立即一溜烟儿跑到梁王府报讯了。

    武三思听了大乐,这些不把武家放在眼里的人,都是武家人的眼中针、肉中刺,如今韦方质倒了霉,武三思自然欢喜。

    姚绍之道:“王爷且慢欢喜,下官不来,明日王爷也会知道此事,下官匆匆赶来,可不是为了向王爷报喜的。”

    武三思一听便知姚绍之另有文章,赶紧做不耻下问状,道:“绍之何以教我?”

    姚绍之道:“王爷手中掌握着对魏王大为不利的证据,下官想知道,王爷打算何时把它呈报到圣上面前?”

    武三思道:“嗯,此事本王曾经仔细想过,陛下杖死王庆之,对武承嗣夺嗣之举,显然是心生厌烦了,本王原打算明日就呈上证据的,不想今日武承嗣先动了。武承嗣先受王庆之一事挫折,又被韦方质一番羞辱,如今是疯狗一般乱咬人,显然是乱了方寸。

    那班宰相虽然一样勾心斗角,不过一旦碰到外敌,却是同仇敌忾的。如今韦方质倒霉,那班宰相必然不肯罢休,本王此时呈上证据,那班宰相一旦风闻,必然趁机落井下石,帮本王收拾了武承嗣。”

    姚绍之连连摇头,道:“王爷此言差矣!下官请问,这班宰相看不上魏王,对王爷你又是如何看法?”

    武三思哼了一声,道:“在那班老朽眼中,只有李氏子孙才是天皇贵胄,他们瞧不上武承嗣,自然也瞧不起本王。”

    姚绍之击掌道:“着哇!王爷,既然你也知道此中道理,此时你怎么能出面呢?”

    武三思奇道:“绍之有何高见?”

    姚绍之道:“王爷,以前周兴等人虽也攻讦过比宰相权位更重的亲王、郡王,皇帝宗亲,一方诸候,可那时当今天子还未登基啊,谁都明白,攻讦那些人,主意实是出于今上,而非周兴等人。”

    武三思颔首道:“不错,那又怎样?”

    姚绍之舔了舔嘴唇,阴阴笑道:“而今却不同了,如今这天下就是当今天子的天下,自皇帝登基以来,朝中一直相安无事,还不曾有人告倒过位至宰相的重臣。原因何在?因为皇帝已经得了天下,已经没有那么多障碍需要踢开。

    这班宰相,大多是皇帝登基之后任命的,都是新臣,而且此番有人攻讦宰相,并非出自天子之意,你想他们会甘心么?如果他们坐视周兴构陷韦方质,此例一开,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对他们开刀了。

    下官愚见,这班宰相就算为了自保,也必力保韦方质,而魏王想要重振他受挫的声势,也必然不肯甘休。此时扳倒魏王,可就成全了那班宰相,到时候他们又会成为王爷你争取太子之位的障碍,王爷何不暂且忍耐,等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呢?”

    武三思一听茅塞顿开,击掌道:“对啊!绍之,你这一番话,可真是提醒了本王了!对对对,本王这时不该出手,就让他们双方斗个你死我活吧,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本王再出手,到时候朝堂之上,还有何人能与我争?”

    武三思刚说到这儿,府上管事悄悄进了书房,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武三思听了一怔,便对姚绍之道:“好!就按你说的办,你且回去吧,本王还有事情要办!”

    姚绍之一听,连忙起身道:“下官告辞!”

    姚绍之一走,武三思便让那管事把一身男装打扮的高莹请进了书房,高莹把来意一说,武三思不敢怠慢,立即跟着她离开了王府。

    杨帆是因为职责在身,离不开皇宫,倒不是有意对一位王爷拿架子,武三思清楚这一点,自然不以为忤,他不知道杨帆有什么急事要见他,倒是真不敢耽搁了。

    武三思到了午门见到杨帆,立即把他唤到一边,低声问道:“二郎何事要见本王?”

    杨帆道:“王爷,娄师德到京了。”

    武三思听了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禁奇道:“娄师德到京,与本王何干?”

    杨帆道:“叶安呐!那个人证!娄师德是见过他的!皇帝对魏王近来举动已心生厌憎,王爷此时献上人证正是时候,到时候有娄师德为证,丘神绩百口莫辩,皇帝在气头上的处置必然更重,于王爷你可是大有好处呀!”

    杨帆却不知他进言晚了一步,武三思已经先听了姚绍之进言,此时已然打定了坐山观虎斗的主意,哪肯再掺一脚,闻言连连摇头,笑道:“不急不急,不妥不妥。二郎啊,娄师德此番回京见驾,一时半晌是不会回去的,本王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武承嗣先受挫于李昭德,又受挫于韦方质,嘿嘿!你还不知道吧?他今日指使他的爪牙参倒了韦方质,那班宰相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看着吧,很快他们就要打个头破血流,本王正好坐山观虎斗,到时再来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好?”

    杨帆听了顿时一呆,他没想到一向性情冲动的武三思竟然打了这样阴险的主意,当初与太平公主计议,借武三思这口刀对付武承嗣的时候,实未想到会有今日这般变化,眼下人证已经落到武三思手上,主动权在他那里,他不肯出手,杨帆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表现的比武三思还要热衷扳倒武承嗣吧。

    武三思见他模样,还以为他对自己忠心耿耿,所思所想全是为了自己打算,便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二郎,你还年轻,不曾想得如此长远实属正常。你不用担心,一切尽在本王掌握之中!你今天做得很好,以后有什么消息或想法,还是及时报于本王,本王一旦做了太子,来日龙登九五,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杨帆暗暗苦笑,只好躬身道:“谢过王爷!”

    武三思心怀大畅,哈哈一笑道:“本王既然来了,不进宫走一遭难免会惹人怀疑,本王就去见见圣人,你且忙你的去吧!”

    武三思说着,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宫。

    韦方质正在当值,周兴突然带了刑部的人闯进中书省,直接把他带走,此举果然激怒了众宰相。自武则天登基以来,百官都以为皇帝已经如愿以偿,再不会出现以前那样动辄破家灭门的危险了,事实上也是如此,自武则天登基一年以来,朝中已经很少发生大臣被逮捕的事情了。

    韦方质被抓,使得百官人人自危,当天晚上,朝中百官便纷纷勾连串通,互通声息,准备营救韦方质,可是他们都小瞧了周兴这等天生为刑讯而生的酷吏所掌握的本领了。

    第二天早朝,他们纷纷揣了奏本上殿,可是还没等众宰相带头力保韦方质,周兴已抢先一步向武则天禀报:韦方质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亲笔写下了认罪书,并且还检举了一个同案犯:宰相苏良嗣!

    百官听了,只惊得目瞪口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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