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破案手札 作者:有人无品

    第6节

    “我猜她们中间有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情。”顾启道。

    许亦华道:“冯柳氏中了毒。”

    顾启问:“什么毒?”

    许亦华答:“惊龙草。”

    顾启问:“现在如何了?”

    许亦华答:“昏迷中,我已经为其针灸护住了心脉。”

    顾启问:“其他人如何?”

    许亦华答:“皆不知何时下的毒。”

    顾启问:“现在人在何处?”

    许亦华答:“后厅客房。”

    果然如同自己猜测的那般,凶手就在这三人之间。自己之前提主意将三人关在一起,凶手立马就按捺不住,趁着这个绝好的机会进行了动作。只是现在虽然锁定了范围,却还不明白凶手是谁,无论是这三个女人之中的任何一位,似乎都有行凶的动机和时间。

    顾启来不及多说,转身往后厅去:“带我过去。”

    许亦华忙道:“你的脸。”

    “顾不上了。”顾启脚下不停,“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我的脸吧。”

    看顾启的样子,脸上的红肿似乎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既然如此的话,关于冯柳氏中毒的事情相对来说是重要的多,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找到凶手,避免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先不管这些受到伤害的人是不是罪大恶极的人,不管怎样,这些人也应该交到官府手中,毕竟是朝廷钦犯,要由朝廷来拿主意。

    顾启的脸也就是看起来吓人一点,实际上没有什么大事,不痛不痒,除了睁眼比较费力气一点之外,对他没什么影响,不过,对别人的影响还挺大的。

    周师爷还在不停的轻抚着他的小心肝,不愿意多看顾启一眼。

    本来在外面还觉得什么,但是一进屋里,点上了蜡烛之后,在跳跃的火光下,顾启的脸就显得有些面目可憎起来,怪不得周师爷刚刚直接吓得尖叫跌倒。

    “郎中来过了吗?”顾启扒开冯柳氏的眼皮看了一眼,又拉开嘴唇。

    “我会对医术也略懂皮毛。”许亦华有些羞涩,“刚刚已经替冯柳氏看过了,她中的是惊龙草,这种药会不断的腐蚀着冯柳氏的内脏,在七日内就会魂飞魄散,撒手人世。但是我刚刚已经施针为她护住了心脉,暂时阻挡了毒气入侵,不过也只能拖延几日罢了,还是要尽快的找到解药。”

    顾启看了一眼许亦华,对医术略懂皮毛不过是许亦华自谦而已,实际上他的医术何止是高明,简直是炉火纯青。光是看之前他解剖叶孤松尸体的时候那套熟练老道的动作,便能明白他对人体的结构了解达到了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地步。

    “刘英和辛艳娘何在?”顾启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刘英和辛艳娘已经戴上了铁链,上了枷锁,跪在地上。

    她们身旁两侧还站着几位狱卒。

    也对,毕竟是在牢里出现了这件事,说起来狱卒也难辞其咎。

    冯柳氏中毒,这两人的反应也不一样,刘英时不时的会看一眼床上的人,而辛艳娘只是盯着面前的地面,一脸平静。

    凶手就在这三人中间,会是谁呢。

    顾启沉吟着。

    “可否把案发的经过讲给我听听?”

    辛艳娘抬起眼皮,刘英却抢先答道:“不关民妇的事啊!”

    “闭嘴!”顾启大喝一声。

    周师爷又是一惊,不停摸着自己的心口,决定以后一定远离顾启这个人。

    “辛艳娘,你来说。”顾启缓了语气。

    虽然辛艳娘一直的态度都很冷,但是无疑,顾启对她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这是一位很有自主性的女人。

    “当时刘英想与我商量越狱的事情。”

    “辛艳娘!你个贱人……”刘英吓的脸都白了。

    辛艳娘冷哼一声:“我不愿意,她便一直纠缠于我,后来说话的声音的大了些,狱卒们便来了,警告我们安静一些。”

    “没错没错。”那狱卒虽然在监牢里面威风凛凛,但是来到了衙门里面还是一副狗腿的样子,“当时我警告她们安静一下,因为在牢里是不准大声喧哗的,等到她们安静以后,我就开始派饭,将三个馒头给了她们。”

    “你哪里是给,分明是扔的。”辛艳娘斜眼看着那狱卒,“你将馒头随手扔到了地上,刘茹只能去捡起来。”

    “等等。”顾启叫停,“刘茹……就是冯柳氏将馒头捡起来,你们之间有接触吗?”

    “有。”辛艳娘说的很坦然,“她将馒头捡起来后,首先递给了我一个,我们接触了,然后递给了刘英一个,她们也接触了。”

    顾启转身看了一眼床上的冯柳氏,她脸色惨白,没有什么血色,嘴唇乌紫乌紫的,眉头还轻轻的皱着,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样。

    “七月十五那一天。”顾启问道,“你烧的虎头鞋是给谁烧的,据我所知,你和冯七之间并没有什么子嗣。”

    “自然是给孤魂野鬼烧的。”辛艳娘垂下双眼,“给那些夭折的孩子烧的。”

    “看来你和冯柳氏是一样的人。”顾启笑的怪异,“一样喜欢给夭折的孩子烧小玩意。”

    许亦华眉头皱起,似乎是明白了顾启心中所想一般,转身对周师爷道:“师爷,之前让你查冯柳氏和辛艳娘你查了吗?”

    周师爷点头:“我查了,但是我没记住,资料在吏房,我已经整理好了,等会我前去拿来便可。”

    挥手让人将刘英和辛艳娘压下去,顾启烦躁的摸了摸眉心,发现自己还是肿的跟猪头一样,顿时一脸嫌弃。

    “你跟我过来!”许亦华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怎么?”顾启一脸茫然。

    许亦华伸手捉住顾启的手腕,将他按到一旁的椅子上面坐好:“你的脸。”

    “不是说了吗,现在顾不了这个。”顾启说着就想起来。

    “不行。”许亦华从怀里掏出针包,脸上居然挂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我是一名大夫,医者父母心,不能看着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爬满了身体,顾启看着许亦华这张脸,觉得好几天前解剖叶孤松尸体的那个人又回来了,房间里面刮起了阵阵冷风,他结结巴巴的问:“你想干什么?”

    “帮你治脸啊,顾兄。”

    第二十章

    “啊——!!!”

    夜幕降临,县衙的后院却传来一声惨叫,惊起一阵翅膀扑哧声。

    周师爷搓了搓手臂,被刚刚那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吓的腿有点发软,他拿着从吏房找到的户籍和一些整理好的线索,站在门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进来吧。”顾启面无表情的打开门。

    周师爷先是伸直了脖子看了看里面,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脸上还插着银针的顾启,这才狐疑的走进去。

    “这是我之前查到的一些东西。”周师爷将手中的册子交给顾启,“你们看一下。”

    顾启伸手扯着许亦华的后领,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动作幅度之大,让脸上的银针不停的抖动着。

    “这就是冯家一家所有人的户籍经历?”

    “不错。”周师爷点头,“能够查到的,我都已经摘出来记在上面了。”

    许亦华把头凑了过去,跟顾启一起看着:“冯柳氏嫁给冯七之前的事情好像没有多少记录下来的东西。”

    闻言周师爷解释道:“听说冯柳氏是之前有一次冯七外出后带回来的,一带回来就给辛艳娘写了休书,然后立马迎娶了她,之前是个什么情况,没有听谁提起过。”

    “看来这个冯柳氏还是忽然之间出现的。”许亦华蹙眉。

    顾启将册子翻了一张:“刘英记的比较多,她和冯卓与冯七的关系也跟冯柳氏所讲的一模一样,确实有些不合,还经常和冯卓发生一些口角,甚至有时候大打出手。”

    “你们看这里。”周师爷伸手在其中一行上面指了一下,“有一位邻居说,有一次听见刘英和冯大吵架,说冯卓不是刘英亲生的,而是冯大在外面的私生子。”

    “冯七膝下无子,冯大又只有一位儿子,按理来说算是冯家的命根子了。”顾启若有所思,“你们觉得是什么样的理由让凶手会连冯家的香火都给断了。”

    如果凶手就在那三个女人之中的话,理由却有些不好说了。

    因为这自古以来,女人的心思是从来没有人能够猜透的,许亦华哪敢断言说杀人为的是哪般。

    “我们来推断一下。”顾启合上了手中的册子,面对着二人,脸上银光闪闪,周师爷悄无声息的后退了一步。

    “怎么推断?”周师爷从许亦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

    “先假设冯柳氏是凶手。”顾启道,“你们觉得冯柳氏为什么会杀了冯家的人?”

    “我记得先前冯柳氏曾说冯七打过她,而她又在七月十五那天烧过虎头鞋,或许是因为冯柳氏不堪忍受被冯七施暴的日子,或许是因为冯柳氏曾经有过孩子但是被冯七打掉了,所以会下手杀了冯七。”周师爷还记得这些线索,说明他的脑袋瓜子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那她就没有什么理由杀掉冯大和冯卓了,更何况现在冯柳氏被人下了毒,明显就说明她不是凶手。”许亦华摇头。

    顾启挠挠下巴:“如果刘英是凶手,她会为了什么杀人。”

    “钱。”许亦华道,“之前冯柳氏说过,刘英觉得分家产的时候冯七比冯大分的多,从他们是盗墓贼上推测,他们的家产一定很丰厚,所以这多的一点肯定是能够让人眼红的存在。”

    “而且冯卓不是刘英的孩子,她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而且这也从一个侧面说出,冯大在外面有人啊。”

    顾启沉吟片刻道:“那辛艳娘呢?”

    “这个女人就比较复杂了。”许亦华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着,“她太平静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表情总是这么的平静,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哦!”周师爷恍然大悟,“我就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原来是这里,先前我们派人去通知辛艳娘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慌乱,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正常,我应该早点想到的。”

    许亦华嫌弃的看了一眼周师爷,没有管他:“辛艳娘的前任丈夫死了,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见到衙门里的人也不害怕,甚至是听说她有可能是杀人凶手的时候都不害怕,要不是她心中无所畏惧,就是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三个女人之间疑点重重,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可疑,虽然自己这边查出了对方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但是顾启总觉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对不上啊。”顾启苦思冥想。

    “还差了一些什么。”许亦华也有所感觉,“我总觉得里面还差了一些主要的东西。”

    “差了东西?”周师爷不明白,什么差了东西,差了什么东西?

    “差了什么呢?”顾启站了起来,“奇怪。”

    “什么差了什么啊。”周师爷一头雾水,“你们不跟我说差了什么,我怎么去找?”

    “你们说话啊。”

    “顾启!顾启!差了什么?”

    “到底差了什么许公子?许公子!许亦华!”

    “顾启!”

    “滚!”顾启不耐烦的朝周师爷踹了一脚。

    第二天许亦华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顾启坐在窗户边,看着窗户外的景色,只留下背影对着许亦华。

    许亦华觉得有点冷,更多的还是脖子的酸痛,他昨晚太累了,直接伏案而眠,今早醒来时觉得自己的脖子差点断了,但是没想到顾启竟然一夜未睡,为案子如此的心焦,许亦华不由得佩服了几分。

    “顾兄。”许亦华站到顾启的身后,“你为这件案子如此的费心,一夜未眠,真是让小弟佩服,同时也羞愧不已。”

    顾启依旧背对着他思考着案件,没有理会他。

    “顾兄,案子虽然要破,可是身体也要紧啊。”

    顾启没有理会他。

    “顾兄?”

    许亦华觉得有点不对。

    “顾启?”

    顾启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许亦华心中一惊,忙去观顾启的面相。

    顾启:“呼呼——”

    许亦华:……

    顾启脸上的银针还在上面,针尾几不可察的有着轻微的抖动,许亦华面无表情的伸手摸上了其中的一根银针,稍微用力,一下子扯了下来。

    “啊啊——痛痛痛……”顾启惨叫一声醒了过来,眼睛都没睁就想伸手去摸自己的脸。

    许亦华准确的捉住顾启的手腕,免得他动了脸上的银针。

    “许亦华。”顾启这才睁开双眼,“你这是作甚!”

    “你的针,还没有取下来。”许亦华松开了手腕,顾启果然老老实实的不动了。

    其实顾启的脸早就在昨晚的时候已经好了,但是那个时候两人都沉浸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一个人注意这件事情,居然就让他扎着这些银针一直到了今天早上。

    老老实实的让许亦华将自己脸上的银针全部取了下来,顾启这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针孔吗?”

    许亦华摇头。

    顾启又问:“那我洗脸,水会进去吗?”

    许亦华默了默,摇摇头。

    洗漱完毕,顾启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甜腻腻的他吃了一个就有些饱了,随手用袖子擦擦嘴,问道:“周师爷呢?”

    “还没起床吧。”许亦华道。

    “走。”顾启一挥手。

    “去哪儿?”

    “去牢里看看。”

    许亦华皱眉:“牢里出事情了?”

    “不知道。”顾启摊手,“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线索,不如去里面看看,说不定能问出什么话来。”

    也好,许亦华暗自点头,去牢里面探一探情况也好。

    到了监狱外面,换班的人还没有来,门外暂时无人看守,一般来讲,夜晚的时候狱卒们都是将外面的大门一锁,人呆在里面,然后等着第二天换班的狱卒过来接替他们。

    上了阶梯之后,顾启发现了不对劲,监牢大门原本是被铁链牢牢的锁住的,但是现在虽然大门仍然关在一起,但是铁链上面的锁已经不易而飞,整个监牢处于一种不设防守的状态。

    “不好!”许亦华目光一凝,已经猜测到了什么事情。

    两人飞快的跑进监牢里面,所到之处一片门户大开,狱卒晕倒在桌子上面,地面上有一截竹管,许亦华捡起来闻了一下,立马感觉到一阵头晕,顾启及时的扶住了他。

    “好强的迷药。”许亦华从怀中掏出一支长颈白瓷瓶,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吞下了下去,半天才缓过劲。

    “去看看里面。”顾启扶住许亦华的手臂,两人大跨步朝关押刘英和辛艳娘的牢房走去。

    经历了昨日傍晚的中毒事件以后,再次关押辛艳娘和刘英的时候周师爷特地嘱咐将两人分开关好,并且严加看管,因为此前辛艳娘说过刘英有越狱的念头。

    不断有犯人看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两个人,目光中或是麻木,或是仇视,或是不安,甚至有些人的脸上挂上戏谑的笑容,仿佛在嘲笑着这群办事不利的衙门中人。

    顾启和许亦华并不知道两人具体被关在什么地方,只能便走遍找,直到后来,两间空荡荡的牢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锁链被随意的扔在地上,而里面的辛艳娘和刘英却不知去向。

    她们越狱了。

    这是许亦华脑海中第一浮现的想法。

    第二十一章

    “小人当时正和钱治一起守夜,谁知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钱治也道:“小人也是,当时小人正在和孙大光说着话,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后来……后来小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桌上有骰子,你们身上还有着淡淡的酒味。”顾启扫了他们一眼,昨日夜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差不多就了然于胸了,“你们昨晚私底下偷偷的喝酒,喝的兴起的时候忽然闻见了怪味,那怪味就是迷药。你们没有丝毫防备,所以马上就晕倒了,不仅如此,你们还什么都没有看见。”

    孙大光摇摇头,钱治却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顾启。

    “有话便说。”顾启伸出食指在太阳穴处狠狠的按了好几下。

    “小人昨晚好像……”

    “你有什么发现?”许亦华忙追问道。

    “小人晕倒之前好像听见有个女人说了一句话。”钱治努力回想着,双眉紧紧的皱在一起,“好像说什么对不起?”

    “你确定听见这个了?”

    “小人确定。”钱治打着包票,“确实有个女人说了一句对不起。”

    说完了之后,钱治又嘿嘿的笑了一声,讨好道:“顾启,顾大哥,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们喝酒的事情告诉师爷?”

    顾启斜了他们一眼:“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喝酒,我就一起全部告诉新任的知县。”

    “诶诶,是是,绝对没有下次了。”两人连连作揖。

    这事根本无法怪孙大光和钱治,毕竟他们关押起来的是一伙盗墓贼,能够闯过前朝八大古墓还不死的人又岂会被这么一座小小的牢房难住。

    等等,这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如果昨晚拦不住她们,那么为什么前晚拦住了?

    顾启陷入了沉思。

    同样的一座牢房,同样的锁,既然她们有能力离开,为什么不在关进来的那一晚就离开,而是要等过一日再行动,这是为何?

    “奇怪。”

    许亦华看着两间空牢房,有些疑惑。

    “怎么?”顾启从沉思中惊醒。

    “你看。”许亦华指着牢房中的稻草道,“这两间牢房里面的稻草是不一样的。”

    顾启凝神看去,果真如同许亦华讲的那样,一间牢房的稻草看起来与其他牢房里面的稻草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另一间就不一样了。另一间牢房里面的稻草非常的杂乱,散落的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一些被带出了牢房外面。

    “这间关的是谁?”

    钱治道:“是刘英。”

    “那这么看来的话,应该是辛艳娘绑架了刘英,迷晕了你们之后,用你们的钥匙打开了大门,逃了出去。”许亦华推测道。

    “按照现场的情况看来,确实是这样。”顾启挠挠下巴。

    “这是什么?”许亦华眼尖,在层层稻草之中忽然看见了一样东西。

    钱治将那东西捡起来递到许亦华面前,顾启跟着凑过去。

    掉落在地上的是一只褐色荷包,灰扑扑的颜色,并不起眼,但是荷包上面却用红色的丝线绣着两个小小的名字。

    冯阳。冯青。

    冯阳冯青?

    这又是谁?都姓冯,与冯家又有什么关系?

    顾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之前辛艳娘和冯柳氏所烧的虎头鞋莫不是给他们烧的?除此之外,还能有谁。

    但是这名字是绣在一只荷包上的,说明这两个孩子是一家的,如今看来,不是辛艳娘就是冯柳氏的骨肉。

    那究竟是谁的呢。

    顾启啃着指甲,思绪不停的转着,同时嘴上吩咐道:“孙大光去通知师爷,钱治去集合各位捕快,一定要将刘英和辛艳娘找出来。”

    “是。”两人领命,马上离去。

    “辛艳娘是凶手。”许亦华道。

    “现在只剩她一个选择了。”顾启摊手,“冯柳氏还在昏迷中,刘英又是被强行带走的。”

    “不仅如此。”许亦华道,“从作案时间上来说,她有。案发的时候她自称在家中休息,但是并没有人证,只是她的片面之词,不可信。”

    “其次,她有作案动机。”许亦华接着道,“冯七休她,她怀恨在心。合离之后,想必又是与冯家翻脸,加上冯家的劣迹斑斑,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

    顾启点点头,示意许亦华接着往下说。

    “最后就是她有作案能力。”许亦华犹豫了一下,“辛艳娘会武,才能制服三位成年男子。”

    顾启笑了一下:“你太小看女人了。”

    “嗯?”许亦华没明白顾启的意思。

    “咬人的狗不叫,这个道理你明白吧。”

    许亦华点头。

    “不能小看那些平时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力的人。”

    “那你是觉得凶手是?”

    “既然你都猜了辛艳娘,我自然猜的是冯柳氏。”

    “那不如打赌。”

    顾启挑眉:“打赌?”

    “不错。”

    “好啊。”顾启倒是无所谓,“赌什么?”

    “如果凶手是辛艳娘,你就跟我一起去济州查案子。”

    听见这个要求,顾启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了,他仔细斟酌了一下,认真道:“如果凶手是冯柳氏,你必须放弃济州的这个案子。”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来到客房前,两位衙役还在尽心尽职的守在门口。这里是叶孤松遇害的房间,现在里面躺着冯柳氏,为了避免之前的惨剧再一次发生,房间里面的所有孔都被堵上了,包括毫不起眼的气孔,房间的格局也被重新摆过,能进入这个房间的只有对着院子的门窗了,可以说是隔绝了一切潜在的威胁。

    现在不过是卯时三刻,换班的衙役尚未过来,站在门口的还是昨晚守夜的两位,经过了一整晚的洗礼,两位衙役脸上都挂满了疲惫。

    “两位差大哥,昨晚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顾启问道。

    两人忙惶恐的道不敢:“昨晚我们哥俩一直在这里守着,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好好想一想。”顾启再次提醒。

    两位捕快想了想,还是摇头:“昨晚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这样,你们将昨晚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一遍。”顾启仍旧没有放弃。

    “昨晚,我们接到师爷的通知,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守夜。尤其是之前这个房间里面还……还死过人,所以我们都不敢懈怠。半夜的时候我有点尿急,就让他在这边守着,我去茅厕,谁知道这小子竟然趁着我去茅厕的时候偷偷的打盹……”

    “你是说他睡着了?”顾启眼睛一亮,但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

    “就一小会,他上完茅厕就把我叫醒了。”

    “不好。”顾启苦笑着摇头。

    许亦华看着他,顾启道:“恐怕冯柳氏也不在了。”

    “怎么可能?!”那两位捕快忙推门进去,果然床上空空如也,冯柳氏也不在床上了。

    “这下好了。”顾启反倒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人都跑了。”

    许亦华也哭笑不得:“我们简直是被她们耍的团团转。”

    这个时候,周师爷也赶了过来。

    周师爷显然是在睡梦中被惊吓起来的,眼角的眼屎都没有擦干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周师爷顾不上把气喘匀,连声追问。

    许亦华低声解释了一遍,周师爷吓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这新知县明天就要来上任了,我的差事要不保了。”

    顾启安慰他:“到时候你要是被撵出来县衙了,就跟在许公子身后混个端茶递水的差事,也比你在这里的要好。”

    “真的吗,许公子。”周师爷眼泪汪汪的看着许亦华。

    许亦华干咳一声转过头,端茶递水这种事情自己来就可以了,再说他要一个老头子干什么。

    “看来冯柳氏是昨晚半夜时分离开的,大约和辛艳娘他们离开的时间差不多,应该是在一起的。”顾启拢着袖子,又将话题带了回来。

    “我还是觉得是辛艳娘先劫持了刘英,然后潜回县衙,将还在昏迷中的冯柳氏带走。”许亦华道,“因为冯柳氏还在昏迷当中,她是不可能醒过来将刘英和辛艳娘带走的。”

    辛艳娘是凶手,还是冯柳氏是凶手。

    两个人各持己见。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凶手确实辛艳娘无疑,但是辛艳娘的杀人动机太过牵强,无论怎样看来,辛艳娘恨的、杀的,也只有冯七一个人而已。

    若是冯柳氏的话,杀人动机不仅有些牵强,作案时间也很勉强,因为最大的疑点就是,冯柳氏中了惊龙草,昏迷不醒,怎么可能会醒过来带走了辛艳娘和刘英二人?

    “你确定你之前的诊断没有错误吗?”顾启看了一眼许亦华。

    许亦华眉头轻蹙了一下,又很快舒开:“我自幼习医,如今已经很少出错了。”

    这不过是自谦的说法,实际上他完全可以自信的开口他自十二岁以后便没有出错了。

    “那就奇怪了。”顾启想不通。

    “凶手就是辛艳娘。”

    顾启不同他争辩这个问题,反问道:“如果你是凶手,会把她们带到什么地方杀掉?”

    许亦华一瞬间想到了一个地方,他看向顾启,很明显顾启也是这个想法。

    “冯家。”

    冯家。

    随着朝阳的跃出,泛着冷意的阳光将冯家的院落镀上虚假的暖意,禁闭的大门,半掩的木门,遮遮掩掩中偶尔能窥见里面一些景象。

    一双白色的绣花鞋静静的悬在半空中,轻轻的飘荡着。

    第二十二章

    那悬在空中的人身穿白色的孝衣,头裹长长的孝布,三尺白绫从梁上穿过,挂在她的脖间,将她勒死。而她的左手捏着一只拨浪鼓,右手握着一件小小的红色肚兜,全是幼童的物品,与之前的虎头鞋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刘英。”顾启沉声道。

    许亦华此刻也看见了挂在空中那人的面孔,确实是刘英无疑,舌头伸在外面,眼睛暴突,死状和冯大一般,都是被勒死的。

    看样子,凶手还真的是不会放过冯家的人。

    身后的捕快们小心翼翼的将尸体从白绫上取下来放到地上,虽然人已经死了,不过许亦华还是从怀中拿出了白布手套蹲下去检查了一番。

    “不到两个时辰,和昨晚她们离开牢房的时间对的上。”

    尸体已经僵硬,从刘英手里取下肚兜儿和拨浪鼓还有些费劲,顾启轻轻的转了一下拨浪鼓,顿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个拨浪鼓有用过的痕迹,说不定是那两个夭折孩子的旧物。”

    “现在我们只知道她们中间有人的孩子夭折了,但是孩子是谁的,多大年纪夭折的一无所知。”

    “我早该想到这点的。”顾启摇头,“我居然没有想到来冯家搜上一搜。”

    周师爷虽然平时没帮上什么大忙,但是关键的时候还是知道自己要做一些什么的,他连忙对身后捕快道:“赶快,到各个地方搜一搜,看看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衙门里多数的捕快都已经派出去寻找辛艳娘她们了,这会儿周师爷身后就跟了两个捕快,好在冯大和冯七的家业不大,很快就搜索完了。

    “周师爷,发现了这个。”从冯七家出来的那位捕快手中拿着一个包袱,快步往这边跑来。

    包袱已经解开了,里面的东西也露出来,顾启和许亦华扫了一眼,只见里面放着的赫然是几块灵牌。

    三块灵牌,其中一块上面写着冯阳冯青之灵位。

    冯阳冯青想必应该就是凶手的夭折的孩子,这灵牌也应当是凶手留下的。

    另外一块上面写得是公婆之灵位,没有姓和命,两人的灵位合在了一起。

    而这最后一块灵牌上面的名字却有些意思了。

    冯三之灵位。

    冯三?

    从名字上来看,想必是和冯家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同样是姓冯,为何在刘英她们三人的口中没有听见与此人有关的半点消息,是刻意隐瞒还是故弄玄虚?

    而这些灵牌又是谁人留下的?是新进门的冯柳氏还是已经被休出去的辛艳娘?

    “布料的颜色并不算旧,花色看起来也是近几年的。”顾启并不太肯定。

    “冯三?”这个时候,周师爷忽然喃喃自语了一声。

    顾启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追问道:“你认识此人?”

    周师爷皱了皱眉,不停的挠着他颌下的胡须:“好像有点印象,我记得此人似乎和什么案子有关?”

    “案子……案子……”许亦华也开始回想起来。

    如果串上现在得知的一些信息,夭折的孩子,死去的公婆和男人,那么肯定能够和一些案子联系起来。

    早些天里他为了叶孤松的案子翻阅了近三年的所有案卷,他向来记忆超群,经手的案子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印象,此时他正在不停的回想着,想从自己看过的卷子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周师爷想了半天放弃了,“我还是回去查一下比较好。”

    顾启看着苦思冥想的许亦华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出声。”

    他好像模模糊糊中有种感应,许亦华一定对这个案子有印象。

    果然,片刻之后许亦华睁开了双眼,吐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难看。

    “怎么?”

    “你还记得之前我给你看过的一宗案子,雪地死婴案么?”

    “嘶——”周师爷倒吸一口凉气,“我记得这个案子!”

    这宗案子不止周师爷记得,顾启也记得。

    先前查三年前有什么线索的时候,他和许亦华选出了五宗案件,其中有一件案子是过小年的那一天,有家人敲响了登闻鼓,因为他们的一双女儿不见了,最后发现被冻死在雪地里面。

    因为后来查出了真相,所以这最后一宗案子自然也就没有去管,谁知道居然就是这宗案子与现在有牵连。若是能够早一些发现此中的不对劲,不知道会不会能够避免这些悲剧。

    “不对,不是他们。”许亦华又摇头起来,“死了一双女儿的那家人姓杨,不姓冯。”

    “除了名字,其他的事情能对上吗?”顾启问道。

    许亦华肯定的点头:“除了名字不一样,其他的能对上。那双女儿死后,婆婆在公堂上被人指认是杀死孙女的凶手,一气之下身亡,不久之后公公和丈夫也相继因病去世,而妻子去向不明。”

    “想必这去向不明的妻子如今正是嫁给冯七的冯柳氏吧?”

    许亦华没有回答,但是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自然不可能是辛艳娘,因为辛艳娘一直是冯七的妻子,直到两年前被休,冯柳氏嫁进来。

    顾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想确定那家人到底与这家人有没有关系,我们不如去亲自看一下。”

    “可是那家人早已经不在世了。”周师爷问道,“我们问谁?”

    “自然是问冯柳氏。”顾启率先走了出去。

    “问她?她在哪儿都不知道。”周师爷暗自嘀咕。

    “在万阴山。”许亦华叹了口气,也跟着走了出去。

    本来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证据全部一面倒的证明辛艳娘才是凶手,但是现在新的证据能够推翻之前自己所有的猜想,辛艳娘根本不是凶手,冯柳氏才是凶手,这怎么能让许亦华开心起来。

    毕竟不久之前他还曾和顾启打过赌,若他赢,顾启便要随他一起去济州,但是现在他却输了,他输了,必须要放弃济州的案子。

    可是济州的案子是他必须要查清的,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自己心中仰慕的人。

    “为什么会在万阴山?”周师爷还是不明白。

    “因为万阴山葬着凶手的恨。”

    “恨,你在说什么呀,许公子。”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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