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虐渣日常 作者:展苍
第9节
……
这个新年过的很忙碌,桌上堆满了收集到的纸质资料,有一些还是用除了本人以外谁也看不懂的暗语写的。宋忱用钢笔写下彭氏公司的名字,端详片刻,然后在上面画了个叉。
街上冷冷清清,大多数人都选择缩在家里消磨假日,客厅里的电视播放着什么节目,纪攸宁正边看边笑。由于在二楼,哪怕开着卧室的门,也听不清节目里演的是什么。
手肘撑在书桌上,宋忱往门口的方向侧了侧身体,发现还是无法分辨,于是放弃。钟晚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盘起腿,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指头上下翻飞。
“唉……”宋忱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一步步靠过去,坐下时床垫也颤了一下。
钟晚合上笔记本放在旁边,摸了摸他脖子上那道伤疤,“觉得旧伤疼了吗?医生说不要久坐。”
“嗯,又要降温了。”宋忱随口应了一声。他的体质还真是比天气预报都管用。
“南方暖和一点,我们早点过去吧。”亲亲密密地凑过去亲一口,老板没有反抗,钟晚于是很满意,脸部的线条也柔和了许多。
身旁有个持续供暖的人形抱枕,宋忱贪恋那点温度,更加舍不得离开,解释道:“至少过了年。我整理了一下资料,加上你说的那些,总觉得那公司有什么不对劲的。”
又是工作。
钟晚的兴趣缺缺,勉强听他说了什么。
“彭氏旗下一共三个服装品牌,占领了女装绝大部分中端市场,靠的却是价格优势。同时也有一部分高档产品,做工的确精细,面料设计都是最好的。”明明不是商业出身,宋忱仍然分析的井井有条,“价格优势啊……同样的质量,最低的定价,长此以往,真的不会亏本吗?哈哈……”
听到这种熟悉的笑声,钟晚似乎又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了。
☆、第37章
或许比起香奈儿等一线大牌,二三线的普通牌子说出去实在没什么知名度。但从销量来说,彭家绝对不是一般的有钱而已。
反正每年的流行风格不用自己费脑子琢磨,多看几场走秀,抓住大牌的风格,在年初的时候把自家新品推出去就行了。
“设计图泄露?不行,服装界又不讲究这个,不算是致命的弱点,再说风险太高。”宋忱念念有词,挨个排除计划。一线大牌刚推出的新品,没过多久仿货满大街都是。
钟晚开始头疼……
“所以,我的第二套方案,是最万无一失的!”冬日的阳光并不暖,却晒得宋忱眯起眼睛,挥着拳头斗志昂扬,手机也跟着兴奋起来,铃声响个不停。
“老板,快接电话。”钟晚下床,把桌子上的手机拿过来,看了一下号码,“是花游。”
宋忱满脸疑惑。他早就说要歇业停工了,也不知道花游打电话有什么事,难道叶清商又跑了?还是把他惹毛了?
“反正他家的家务事我绝对不掺和。”最初捞了一笔之后,宋忱对他们之间的事情能避就避,打个呵欠,慢吞吞把手机放到耳边,“我正在休假,惹怒了小叶子呢,在他家门口跪上三天三夜就好了,这个方法百试百灵,说真的。”
电话那一头的花游沉默半晌,冷冷反问:“钟晚跪过吗?”
“他跟你又不一样。”宋忱丝毫不落下风,保持着懒散的姿势躺下,“都说了歇业,你这么打来电话,看在叶清商的面子上又不能拒绝,我很为难啊。”
看来花游不是为私事来的,很快忽视了这个话题,“歇业出差吗?去钟晚的老家?”
“哟,你知道了啊。”宋忱说着看了一眼身旁满脸无辜的搭档。
钟晚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回神,点点头,承认是自己说出去的,宋忱这才放下心,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话。
花游的声音理智沉着,看来真是为了工作而不是私事,“需要赞助吗?”
“什么赞助?”这次换宋忱一脸茫然了,手臂垫在脑后,注意力不自觉集中。
“难道你要自己一个人去和彭家做对吗?”花游轻笑出声,“需要什么直接向我开口,条件只有一个,如果彭家真的有问题要第一个告诉我。”
无事献殷勤,还抛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宋忱心生警惕,却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彭家一旦垮台,你要占领原本属于他们家的市场份额?”
“没错。”
两个字成功的解释了自己殷勤的目的,花游屏息半晌,还是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补充道:“价钱好商量。”
宋忱还是没吭声,阳光落在眼皮上,让他睁不开眼睛,就像真的睡死过去一样,“……嗯,你来晚了。”
“什么意思?”花游不解。要不是那天和钟晚聊天的时候多问了几句,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如果错过了机会,就不一定有下次了。
在床上打电话很容易犯懒,宋忱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如果我没记错,虽然消费群体差不多是同一批,但你的公司旗下应该没有什么女装品牌吗?”
“等到出现市场空缺,不就有了?”花游心情不错,说起劣势语气也不见沉重,“现在市场已经被开发得差不多了,除非有竞争者主动退出,否则我没什么竞争的余地。但是……谁会嫌弃自己的产业太少?”
“哦……”宋忱拉上声调。
懂了,如果彭家出了什么事,花游就顺势推出自己家的女装品牌,抢占一部分市场份额。
“然后呢?”花游继续等他的回复。不知道为什么,宋忱今天格外拖沓,平常这种赚钱的生意,他肯定分析得头头是道,然后爽快地报出一个价钱了!
“嘿嘿,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那句话,你来晚了。”宋忱的主意很定。
就算彭家要出事,但他在知道钟家涉及女装生意后,也已经决定好,把最新的消息给钟晚的家人,就当是……呃,女婿或者媳妇的见面礼物了。
钟晚相当满意,娶谁都不如娶老板划算啊!还没怎么样呢,大把大把的嫁妆就已经准备好了!虽然……他的兴趣并不大,但这样的人带回去,不管是从办事能力或者别的什么方面看,家里人肯定都会对宋忱满意。
“我居然忘了,阿晚的嫂子……你肯定要把这种好处留给他的。”花游想到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那就五成,五成市场份额怎么样?”
按照原先的计划,恐怕彭家一出事,钟晚家里就会同步推出新品以及各类优惠措施,迅速抢占空缺的市场。而其他品牌会因为消息滞后,来不及应对,失去了先机,之后就会慢上更多。
“两成,其他的免谈。”宋忱恢复了干脆,邀功似的半坐起身,把钟晚扯过来,用他的肩膀给自己垫下巴,一脸“你看我心疼你吧”的表情,冲他微笑。
钟晚挠了挠他的下巴,像哄一只小动物,“我都无所谓的,反正市场份额这种东西,不是要靠产品竞争吗?如果没有好东西,再好的时机都没用啊。”
“嗯……要真是靠产品就好了。”果然是不通人情的技术宅,不过宋忱很喜欢,把手机拿开轻声说了几句,然后告诉花游,“最多两成,行动期间你能够提供的一切便利,都不能推辞。”
花游恨恨咬牙,“你你你……这简直是抢劫啊!”
“要么两成,要么一分都没有,你自己选吧。”能够痛下黑手的时候,宋忱绝对不会心软,上来就是狮子大开口。
尽管对方看不见,花游依旧扯开领带表达愤怒,总算控制住了情绪!“……好吧。”
本来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打开自家的局面,但是……现在只能塞进去一只脚,聊胜于无吧。
“那就先去买机票吧。”宋忱下达了第一个指令,“两张,头等舱。”
“这才几个小时啊,你就要求头等舱!”花游几乎被他气死,“我自己出差开会都是经济舱,你能不能现实点儿?”
宋忱贱兮兮地笑,“那就算了,我去问问温家的老董需不需要?听说他们家的新总裁打算开拓新展业呢,新年新气象嘛!”
花游被他一口一个“新”噎得够呛,心说叶清商之前的提醒果然是正确的,跟这种人说话绝对不能露出一点软肋,绝对不能让对方觉得你在求他!否则唯一的下场就是大出血,钱包里哪怕一个钢镚儿都得被对方搜刮过去!
“两张机票是吧,哪天的!”这句话几乎是吼着问了出来。
回应他的是一串爽快的笑声,宋忱趴在钟晚的肩膀上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挂了电话之后问:“我们哪天出发?”
最后选定的时间,是新年假期的倒数第二天,不是客运高峰期,而且提早一天过去,还能见一见钟晚的家人。
“哎哎,攸宁,你有遮瑕膏吗?效果好一点的。”出发前一晚,宋忱急匆匆地撬开纪攸宁的房门。
正在屋里打游戏的纪攸宁抓着头发开门,“什么遮瑕膏?我平时也不化妆啊,只是很注意打理这张脸而已。要不然去尉迟姐房间找一找?那天她开门的时候我瞄了一眼,收拾的挺干净的。”
言下之意,不会看到什么尴尬的东西。
“得了吧,你见她除了运动装穿过其他衣服没有?从前有个进入酒店的人物,我让她穿好看点,纠结三天之后从暖暖环游世界上给我找了一套……算了算了。”宋忱很绝望,绝望之中还夹杂着焦虑。
纪攸宁明白他是想给钟家的人留下个好印象,抓过外套就往身上裹,“那你等着,我现在就出去买!”
半个小时后,气喘吁吁的纪攸宁冻得脸颊通红跑了回来,却觉得肺都要热炸了,“老板,遮瑕膏买回来了!”
宋忱很满意地揉揉他的脑袋,把栗色的短毛揉的更乱,“干得漂亮。”
然后凑到了卧室的穿衣镜前,挤出了一大坨往脖子上抹,扭头问:“这样就看不出来了吧?”
他是不介意那道伤疤的,不过对于相对保守的长辈来说,儿子领回去一个男人就够出格的了,万一再看到那男人身上疑似斗殴留下的伤疤,谁知道会不会进行什么别的不好联想。
钟晚留意到这些,正在叠衣服的动作停顿一下,表情顿时很受伤……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包湿纸巾,从背后环住他,一点点把刚涂好的遮瑕膏擦个干净,那道紫色的伤口立刻清晰起来,触目惊心!
“你干嘛啊!”宋忱不满。
受伤的时候天气比较冷,再加上没有及时处理,留下的疤痕很明显,而且是凸出的,想要完全掩盖好很不容易,刚买回来的遮瑕膏就用了几乎三分之一。
“你什么样子都可以的。”钟晚在他耳边低声说,两个人身高差不大,这样抱起来正好,不用把头低得太深,也可以亲到他。
宋忱被呵出的热气搔得耳根发痒,笑着躲开了,“你别这样,受不了受不了。”
稍微回头就能看见那张脸,心跳也快得不像话,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能这样!
其实钟晚也挺不自在的,后悔没有事先编辑一条短信发送,结果现在什么甜言蜜语都要亲口说,对于一个技术宅来讲太难为人了。
“实在不行,你穿个高领的衣服吧。”发现劝不动老板,钟晚决定进行适度退让。而且大冬天的,还比较暖和。
“高领的衣服不多啊……”宋忱说着看了看他整理好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上,而行李箱就搁在床边。
钟晚微笑着松开他,“我拿出了几件自己的,你可以穿。”
互穿衣服什么的……似乎也不错?宋忱抱着怀疑的心态试了试,居然正合适!
☆、第38章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在身后越来越远,宋忱抖了抖羊绒风衣,在寒风里摆出一个堪称潇洒的站姿。
“果然,空气湿润多了,也没那么冷。”走出几步后他回头,眼底映出起飞的客机和拎着两个行李箱走过来的钟晚。
“今天天气不错,等阴天的时候,就变成湿冷了。”钟晚仍然不太乐观,“别因为这个就少穿衣服啊,回头小腿骨又开始疼,吃多少止疼片都没用。”
老板这个人其实臭美的要命,不喜欢厚重的衣服,为了风度能少穿就少穿,在家里还好,出门会让人头疼死。
宋忱露出非常得意的笑容,“知道知道,怎么以前没觉得你这么啰嗦呢?”
“直接去我家?”钟晚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开了后备箱的锁,把两个行李箱放进去。他们带的衣服都不多,但因为冬衣较厚,再怎么压缩体积也小不到哪里去。
“啊……好。”宋忱心虚地应了一声。
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钟晚的父母毕竟上了年纪,一到冬天就去气温较高的热带度假,所以家里只有钟家的大哥夫妇,可即便是见兄长,他也紧张得很。
钟晚看出这点,安抚道:“不要紧,我们是谈正事的,就当是做生意,你一定能给他们留下好印象。”
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谈正事时半抢半骗的嘴脸,和“好印象”实在不沾边。宋忱更加紧张,就和自己第一次上法庭的时候心情差不多。
脸色黯淡下去,因为前排有司机,钟晚本来想摸他头顶,却只能选择了拍肩膀,然后报出一个地址,直接往家里而去。
“想点别的分心好了……”工作当前,宋忱不是会为小事一直纠结的人,很快掏出手机开始一页页地看什么东西。
“这个人是谁?”钟晚凑头看了一眼,发现屏幕上大多是同一个人的照片,其中也夹杂了几张别人的,有男有女。
宋忱合上手机,低声解释:“姓彭的身边的家伙,有头有脸的都在这里了,你看,这个是副总裁,这个是总裁助理……不管怎么说,要把人都认识一遍。”
“明白。”现在不是适合谈话的时机,钟晚只用两个字结束。
从前在这座城市生活过很久,宋忱脑子里记下的地图还没忘光。钟晚家有两处房产,一个是位于市郊的别墅,据说风景不错,不过休假了才回去。另一个常住的地方在市区内,那处公寓宋忱路过几次,只是没想到,他会和住在里面的人扯上关系。
小区的门禁很严,钟晚费了一番功夫才让出租车进去。尽管不是生机盎然的季节,不过仍能看出内部的绿化做的不错,等到夏天估计会有不少种花树开花。
“在这里停车就好了。”付清了车费,钟晚取下了自己的行李箱,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箱子,除非打开看一看,才能分出哪个装的是自己的衣服。
宋忱抬头看了一眼住宅楼,又透过玻璃的自动门瞟了下里面负责的保安,似乎在琢磨什么,表情越来越诡异。
“顶层啊。”钟晚照例负担了拿行李的工作,反正也不是很重,“老板,你在想什么呢?”
从出发起就心不在焉,时不时皱起眉头,虽然严肃认真的样子也挺顺眼,但还是笑起来比较好。
“嗯……”走进电梯的时候,宋忱的目光还牢牢缩在保安的背影上,通过他右手的动作推测,喃喃说,“哦,原来员工的管理密码是459271啊。”
要不是周围有行李箱,钟晚真的要在电梯里平地摔一跤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怎么混进来吗……真是敬业!不过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小区的物业管理密码是这个!有了它,就能操纵电梯去不对居民开放的负二层,也可以查询业主的登记名字。
“……老板。”虚弱的声音响起,钟晚使劲晃了晃他,争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老板脑子里晃出去。
宋忱马上回神,强行辩解:“我这是职业习惯!”
“好好好,真是敬业。”说话时电梯到达顶层,钟晚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钥匙,示意宋忱帮忙拿着其中一个箱子,“这个时间家里应该没人,小侄女送到专门的托管处去了,钟早晚上才会回来,茗茗姐也是。”
宋忱跟他出了电梯门,“和你家人相处……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动作慢下几分,钟晚认真思考片刻,很严肃地提醒:“随便叫我哥什么,直接称呼名字或者亲切点叫大哥都可以,但是我嫂子……叫茗茗或者姐,哪怕是客套也别叫她大嫂,这两个字太有年龄感,一提她就炸!”
“非常可以理解。”宋忱微笑着点头,紧缩的防盗门缓缓打开,极富家庭气息的装潢出现在眼前。
钟家是跃层设计,因为次子常年不回家,所以房间总是空的,而父母又久居市郊的别墅,整个家对于长子夫妻来说有些空旷,只能用婴儿的哭闹声填满。
“我去泡点热茶,奶茶怎么样,家里有挺多奶粉的,我觉得还蛮好吃。”钟晚进门口就很自在,甩掉了皮鞋直奔客厅,从柜子里翻找红茶和小侄女的辅食……
这一面意外地孩子气。
宋忱其实也不是什么整洁的人,因为在外面才注意几分,把他的皮鞋收好。已经开始煮茶的钟晚凑过来,翻出两双拖鞋,让他换上。
“今天晚上和我一起睡。”对婴儿奶粉极具好感的钟晚,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宋忱立刻警觉起来,“不太好吧,你家这么大,没有客房吗?”
“客房改婴儿房了,要么在书房打地铺,要么住我爸妈的房间,你自己选吧。”钟晚用事实提醒他,这里真正是一个家,很少为接待外人做准备,是“自己人”住的地方。
宋忱宁死不屈,“那我还是在书房打地铺吧。”
“在家里我们不是也住一起吗,有什么的。”钟晚不以为然,“睡地板会腿疼,或者我打地铺,你睡在我那屋。”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宋忱只能沉默以对。
只是普普通通地躺在一张床上还好,而且钟晚这人就像他自己保证的那样,睡觉很老实,给一个玩具熊就能保持固定姿势睡到天亮那种。
成年男人把毛绒玩具搂在怀里,似乎也有一种萌感……问题是,宋忱就是那只倒霉的玩具熊,睡到一半被人捞起来往怀里一搂,腰都快勒断了!
……也不知道钟晚是怎么在胸口被人压住的情况下安睡一整夜的?
红茶加了婴儿奶粉做成的奶茶,有淡淡的甜味,是钟晚喜欢的口感。宋忱在对他抢婴儿食物的行为表示谴责以后,自己欢欣鼓舞地喝了两杯。
“其实冰箱里没有牛奶了……”在把行李箱安置好以后,钟晚回到客厅坐下,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宋忱接过他递来的一叠早就整理好的文件,又喝了一口奶茶,“说正事,我觉得最后可能突破的是这个人,姓李,他负责购进国内原料。彭家面对中端市场的服装价格低到不可思议,我特意计算过价格,刨去所有不能省下的成本,再加上不定期的打折,他们几乎赚不到什么钱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不能节省的地方,克扣了什么?”钟晚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没错,哪怕彭家所有的服装设计师一分钱的工资都不要,在布料和纽扣等配饰方面,也是一项硬性支出,更别提仓库的租赁,服装加工了。”宋忱戴上眼镜,视线中的五号字更加清晰,“没错,我怀疑他们至少掺了一部分劣等布料进去,或者在档次描述上有所隐瞒。”
钟晚提出异议,“但是,一直以来都没爆出过类似的。”
“所以他们要么是上下打点过了,要么是隐瞒的太好,要记得,无商不奸。”轻轻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宋忱笑得很坏,“很久以前,我让不少的奸商出了血本……而现在,这就是报仇的好机会。”
翘起腿靠在沙发背上,钟晚翻过一页纸上,“这种闹大了,可不是轻易就能压下去的,况且现在的媒体有多疯狂你也知道……我这么说只是想提醒你,越不容易压下去,彭家就越会严防死守。尉迟不在,我们没办法像偷出创始国贸的流水账那样,从他们的仓库里拿到什么东西。”
“明白,所以我也不会自己去冒险。”宋忱点点头。
“而在市场上买那个牌子的女装,回去自己检测成分也不可能。每天能卖出多少件衣服根本数不过来,而彭家也不会一直以次充好,那样风险太大了。”钟晚继续补充。恐怕他们要有买彩票中奖那样的好运气,才能在无数件成衣中买到质量不合格的那一件。
这不是在故意和宋忱叫板,而是必要的行动补充,他现在提出的意见越多,等到行动时的漏洞就会越少。
“那就看看另一个突破点吧……不过我只是根据现有信息推断的,没有实际调查过。”宋忱提出另一个值得留意的细节,“我是翻看照片认人的时候发现的。负责国内原料进购的家伙,开的车是宝马五系,而负责国外原料进购的人,那款雷克萨斯的价位似乎要低不少啊……真是奇怪,两个人明明职位一样,而且进口原料都用作高端市场的服装生产,不管怎么说,后者的职位听上去也更高大上……”
那些照片多半是别人偷拍到的,背景都是公众场合,只有足够心细的人,才能察觉出其中的信息量。
宋忱继续说:“难道是,负责进口的主管实际上的业务量没那么多?”
☆、第39章
从照片分析,的确能看出负责国内原料进口的那个家伙更有钱一些,穿的戴的都不错。活到宋忱这个程度,已经不会完全相信那种身份的人全部收入只能靠工资了。
哪怕一把手身边的人不敢利用职务之便赚外快,但一层层数下去,总会有查到漏洞的机会。
“反正我是不相信彭氏公司内部,从员工到老板都铁板一块。”宋忱说着打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标注了几个意义不明的点。
钟晚端详片刻,发现位置都很偏僻,觉得可能是彭氏的原料仓库,也就没多问。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大门处传来轻微的响动。
客厅没有正面对着玄关,暂时看不到那里的情况,只听见隐约的鞋子碰撞声和婴儿小小的抽泣。钟晚压低声音说:“我哥,抱着孩子回来了。”
“哟,你们说什么呢?”话音刚落,钟家大哥就走到客厅处,外套还没来得及脱下,先哄着手里小小的女儿。
“在说有关公司二把手中饱私囊的问题,哥,你要不要也肃清一下内部?”钟晚语气相当亲昵,坐在原处,只是扭过头看他。
几乎是同时,宋忱放下杯子从沙发上蹦下来,一脸僵硬的笑:“钟总,您好您好!”
钟早把女儿换了只手抱着,“这就是宋忱了?不用那么客气,在家里还叫什么钟总啊。”
年纪毕竟没有比钟晚大出太多,还算好相处,简单的客套以后,不足一岁的小小婴儿终于睡着了,一群大人可以谈论正事。
宋忱摆出一副严肃脸,“对于彭氏这种做服装的来说,能够中饱私囊的地方,光是原料进购就有很多漏洞了。it企业这方面能怎么偷工减料?多些几个bug吗?”
钟早轻声笑起来,摸了摸怀里安睡的女儿,还是舍不得把她放回摇篮里,干脆压低了声线,抱着她在客厅谈话,“大致的情况我都听阿晚提过了,具体是怎么样的?茗茗今天要去公司开会,晚饭也不回来吃了,等一下我们一起出去解决吧。”
“都行都行。”宋忱坐到沙发的角落,让钟晚横在两人之间,总算减少了几分心理压力。
还是谈正事比较不容易紧张啊……
身下浅色的皮沙发经常打理,所以显得很干净。装潢精心得像是样板房,可家庭的气味同样浓重,和宋忱的那个家稍显不同,又同样让人亲近。
“明天开始我就和阿晚……呃,钟晚出去查一查,目标是彭氏的几个仓库。”宋忱殷勤地帮钟家大哥添了杯茶,“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那么进军服装界的机会就到手了。”
跟弟媳妇套近乎很重要,可家里的生意同样也很重要。不光是因为妻子娘家从事这方面,钟家对于实体产业的兴趣一直相当浓厚。
让弟弟抱一下女儿,钟早总算抽出时间脱下了毛呢外套。宋忱没怎么见过这么小的婴儿,好奇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包裹,脸颊白嫩柔软,忍不住伸出一根食指摸了一下。
小宝宝立刻睁开眼睛,用不屑而且冷冽的目光盯住宋忱。
“哈、哈哈……你还是很会照顾孩子的啊。”宋忱干笑几声,意外发现自家搭档这种技术宅果然是十项全能,连抱孩子的手法都这么熟练!
不过……他们家的遗传基因还真是强大。钟家两兄弟的脸部轮廓很是相似,都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感,可钟家大哥到底和人接触的比较多,不像钟晚整天缩在家里,所以看起来还比较容易接近。
最有趣的是,连不到一岁的小女儿也继承了这种外貌,一个眼神就让怪叔叔宋忱不敢造次!
钟晚小心翼翼地抱着侄女,软绵绵还混着一股奶香味儿,觉得这场景意外地和谐。
对于做了父亲的人来说,闲聊的话题当然是围绕女儿展开的。钟早用对待未来企业接班人的语气,把自家闺女从眼睫毛夸到手指尖,连打个呵欠都是与众不同的霸道总裁范儿。
宋忱笑着附和,本身就是口才好又擅长交际的,哪怕是哄一个阅人无数的钟家大哥也不在话下。
说话时天色渐晚,钟早赶紧给女儿冲奶粉换尿布,好让她吃饱了,一群大人再出去解决晚饭。宋忱想了想,借了二楼的书房用,打算在出去之前把手头的一点事情做完。
晚上七点左右,一行人总算出了门,钟晚很负责地抱着小侄女,让大哥专心开车。
“车上有婴儿专用的安全座椅,不过带着小家伙,不能去太乱的地方吃饭,可以吧?”钟早盯着后视镜,慢慢倒出车位。
宋忱当然没什么意见,“我都可以。”
“那就去最近的一家好了。”钟早打开导航。
说是最近的一家,但花在路上的时间也不少,再加上道路拥堵,小婴儿昏昏沉沉地在车上睡着了,众人才抵达预约的餐厅。
三个人在用餐高峰期占了个包厢,还让服务员推来婴儿座椅,把睡着的小宝宝放进去,开始点菜。
宋忱基本什么都能吃,钟晚扫了一眼菜单,这家餐厅以本地菜为主,很少有什么重盐重辣的,只是偏甜,就挑了偏鲜美的菜点几道。
穿着高领毛衣在室内有些热,宋忱扯了扯衣领,问服务员要了杯冰水喝。生煎一笼笼端上来,只吃过飞机餐的宋忱已经觉得很饿了,稍微客套一下赶紧把自己塞了个半饱。
口味比起家里,的确偏甜一些,不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尝多了也觉得很美味。
“不知道茗茗吃饱了没,商业晚宴就是折磨人啊,还是给她打包一点回去吧。”
钟家大哥的话,让宋忱不自觉微笑起来。
从前他在外面吃应酬饭,为了顾及形象或者谈事太多,也总是吃不饱,回家的时候,钟晚……嗯,总是给他煮一碗方便面。
对于不会做饭的人来说,在泡面里加个煎蛋就是最大的关怀了。知道老板不喜欢那种口感,所以钟晚不会直接把鸡蛋打进泡面里。
总觉得……在互相说出“爱”这个字之前,他们就已经互相为对方做了很多恋人才会做的事情。什么?宋忱从来没有做过吗?
他可是每个月都给那家伙发工资的啊!
互相依存,互相关怀,还要公事很久……这就是,最好的状态了吧?
拎着打包的餐点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人了,客厅开了暖黄的小灯,显得格外温馨,只要不想到后天就是上班的日子,日子就很美好。
“茗茗,我买了生煎,还有汤,你吃不吃?”钟家大哥立刻冲进屋里邀功,连被钟晚抱着的小女儿都顾不上了。
清脆的女声答话:“宝宝呢?话说今天弟妹就过来了吧,怎么不见人?”
弟!妹……
宋忱为这个称呼哆嗦了一下,恨不得钻进鞋柜里。钟晚笑着开口:“姐,我们在这儿呢。”
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检查一遍,宋忱在某个人影冲出来之前就露出完美的微笑,“……茗茗,姐?你好你好。”
“叫姐姐就太显老啦。”短发的干练女性还穿着整套职业装,唇色鲜艳,看来是刚到家不久,热络地招呼宋忱,“听他说过简单的计划,你要做的事对我们家很有利,谢你还来不及呢!”
说着接过钟晚手里的小婴儿,先亲了女儿一口。
“明天我们就正式行动,三餐没有提前说的话,都是在外面解决,就不用再让家政阿姨多做饭了。”见到嫂子,钟晚的态度明显亲切多了。
茗茗仔细端详宋忱,目光却有一种让人毫无压力的温柔,“这么快?我以为你们至少得歇几天呢。”
“又不是来度假的。”钟晚说着走进客厅。
宋忱在一旁解释道:“这个时间,大概就是各个品牌准备春季新品的时候了,原料购进和加工在过完年之后会立刻开始,要是晚些时候,恐怕就查不出什么。”
“说的也是。”茗茗对这些细节当然了解,却没想到宋忱一个外行居然同样清楚,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对他的好感度更高。
坐在沙发上歇息的时候,钟晚又说:“而且彭氏的几个仓库都很远,我估计一天赶不回来的,还是拿点压缩饼干,在外面解决算了。”
盯梢的工作,向来是很无聊的。
宋忱擅长花言巧语,不过对于钟晚的家人,他更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想说那些华而不实的话,在商定了简单计划,把地图背得滚瓜烂熟以后,就战战兢兢的住进了钟晚的卧室。
“你嫂子说彭氏要购进一批新的面料,相关人员已经接触了,开会开了几次,就是不知道成交了没有。”宋忱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不过,签下合同就是这两天的事,而且肯定会签。不然再去选其他的面料绝对来不及。彭氏一直主打的是时尚,紧跟当年潮流,随便什么时候都能拿出来卖的经典款成衣并不多。”
连别家女装的风格都研究透了,可见他的用心。对于这次行动的成功几率,还真是让人期待……
☆、第40章
离天亮还早得很,宋忱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一条腿横在身旁的男人腰上。而被压着的人仍然睡得很熟,侧身躺着,脑袋垂在他颈边。
“呼……”收回腿,宋忱长长吐出一口气,觉得卧室里地暖的温度有点高。
严丝合缝的窗帘透不出外面的天色,不过这个时间,外面也是漆黑一片。床头的小夜灯发出薰衣草的香味,有种让人骨头都懒起来的舒适感……
宋忱同样转过身,和钟晚面对面,嘴角偷笑的弧度很明显。这是在别人家里,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更亲近的举动,但就这么躺着拥抱一下还是可以的。
“……老板?”手刚刚搭在肩膀上,钟晚就醒了过来,声音含含糊糊的,“要出发了吗?”
宋忱摸到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看时间,“你再睡二十分钟。”
“不了……清醒一下准备起床吧。”钟晚揉着眼睛坐起来,半靠在床头。
因为环境陌生,宋忱的头脑格外清醒,破天荒地没有赖床,把被子往下拽了拽,“今天穿普通一点好了,打扮成什么人呢?我们开车去还是……”
“还有一辆摩托车,我没让人清洗,看起来挺破的,绝对不起眼。”钟晚已经定下了交通工具,又问,“老板,你好像有点紧张?”
宋忱摇头,“不是紧张,是兴奋。一想到彭氏有可能因为我名声扫地,就兴奋地整夜都睡不安稳啊……”
他说着抬手,摸了摸脖子下的那道伤口,“哪怕不是他们直接授意,这帮孙子下手也太狠了。”
钟晚握住他的手,“不要意气用事啊,就算什么都查不出来,一旦发生危险,也必须离开。”
“我心里有分寸。”宋忱淡淡回答,垂眼盖住眸子里的精光。
想当初他混得多惨啊,要不是钟晚,可能都没法活着离开了!而且离开后又销声匿迹了许久,心心念念那个穿皮衣骑机车的不明英雄,但就是没机会找到……
虽然阴差阳错的,钟晚出现在他的身边,可中间耽误的时间,还有宋忱的伤口,总得有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夜灯的光芒不够明亮,所以钟晚凑过来确认了一下老板的表情,很满意地揉揉他的脑袋,“是真的才好。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对彭氏的市场份额没那么执着,那东西有了更好,没有也没什么。”
“……你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宋忱偏开脑袋,不甘示弱地反揉回去,“真是毫无上进心啊……”
钟晚没有表态,只是说:“太危险了。就算彭氏做了手脚,这种一旦曝光就会让企业声名扫地的顶级机密,对方肯定会严防死守。”
“更高的风险,更高的回报。”宋忱一直不是甘愿忍气吞声的人,斗志完全被激发出来时,看看时间差不多也该出发了,于是下床,利索的开始换衣服。
室内温度偏高,猛地离开被窝也不觉得冷。背对着钟晚脱掉宽松的上衣,略微弯腰的时候,脊椎的骨头总算没那么突出到可怕了。就像钟晚一直强调的,他的老板身上要多一点肉才好看。
“我也起来好了,弄点吃的去。”盯着他的背影,钟晚其实更想喝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特别的口渴。
看来暖气的温度真是太高了。
凌晨四点醒来的人还有钟家大哥,被闹腾不休的女儿弄得焦头烂额,发现那两个人接连出来后吃了一惊:“这么早?”
“要去的地方很远,大概要三个小时吧。”钟晚说着下楼,径直去厨房打开了冰箱门,找找里面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钟早顿时露出同情的神色。
等到早上家政阿姨才会过来,所以暂时没人做饭。宋忱洗漱完毕,穿着拖鞋蹑手蹑脚地从楼上下来时,钟家大哥终于哄睡了小女儿,而钟晚正对着几个鸡蛋发呆。
“你做饭水平怎么样?”他忧心忡忡地问老板。
宋忱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上学的时候自己倒是做过饭……”
“味道呢?”钟晚顿时很期待,他想吃老板做的食物,当然泡面就算了。
“忘了。”宋忱捂住额头,“要知道记忆这东西,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
简而言之,那段回忆已经对当事人构成了难以逆转的冲击性伤害,所以为了安全着想,还是忘个干净吧。
钟晚轻笑出声,干脆做了最简单的那种,吐司片浸透蛋液,多加些油煎到两面金黄,然后又在冰箱里翻了翻,找到一包速食牛排,同样丢进锅里煎熟,然后随便弄点生菜,再来杯果汁就差不多了。
都是现成的东西,没半个小时便准备好了。钟晚摘下围裙走出厨房的时候,还真是有那么点大厨的意思。
“早知道就带上攸宁了。”宋忱喝了口温热的果汁。
“你是想让他找别的工作吧。”提到那个人,钟晚笑了笑,“一直都给他只够生存的工资,然后不干涉攸宁另找工作,毕竟以他的能力……跟着你做事很可惜啊。不过我不这么认为,只是在推测你的想法而已。老板,你一直想着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主动提出辞职了吧?”
煎过的吐司片酥脆,宋忱咬下一大口,“差不多吧,攸宁还年轻,不能耽误他。”
“那我呢?”钟晚马上反问,“一点都不关心,你就这么耽误我啊?”
见宋忱没有回答,又说:“那你也知道,攸宁根本没有跳槽的打算。”
“回去把他的基本工资取消,不出一个月自己就走了。”宋忱恶劣地笑,圆眼睛眯了起来。
草草吃过一顿饭,临出门的时候两人都换了灰扑扑的不起眼衣服,往口袋里塞了几包压缩饼干,又拿上两瓶水,就当一天的粮食了。
再配上一辆脏兮兮的摩托车,这两个人就是完美的无业游民。可惜跟随钟晚去地下车库取摩托车的时候,宋忱的无力感突然严重了许多……
摩托的确挺脏,透着一股长时间没人打理的颓废感,但牌子是宝马……
钟晚在老板沉重的眼神注视下,四下寻觅一圈,找到一卷胶带把能看出牌子的地方都裹上了。
钟家在市里的房子地段不错,这却意味着出城的时候要花不少时间。迎着冷冽的晨风骑出去很长时间,四周的景物才变得荒凉起来。
宋忱在后座搂着钟晚的腰,同时指路,“直走就行,我们去彭氏的成衣生产工厂。”
“不去仓库了吗?”脑袋上带着安全头盔,别的动静听不太清楚,钟晚把声音抬高几分。
“本来是想去看看的,但按照现在的速度,等我们抵达的时候已经送完货了,但还有一个仓库就在工厂旁边,所以直接去那里吧,收获还更多一些。本来我打算最后再调查工厂的,毕竟用劣等面料这种事,不会堂而皇之地摆在明面上。”宋忱解释。
钟晚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七点了。
时间掐的果然相当准确。加了一次油以后,摩托车轰轰地抵达彭氏工厂时,正好赶上原料送达,一箱箱的布料抵达生产车间。宋忱站在高处,一手举着单筒望远镜,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钟晚就在旁边放哨。
“果然……没有放假,已经开始生产了啊。”宋忱喃喃,呵出一口雾气,“根据这些原料来算,彭氏的市场份额果然不低。”
专卖店开了许多家,而且生意都很好的样子。
瓦楞纸箱从火车上搬下来的时候,他还特意留意过上面的商标,和自己调查的结果差不多,用料都相当讲究,不是什么三无小工厂的面料。
钟晚接过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觉得今天估计不会有什么收获。
寒风嗖嗖的吹,工厂的地段比价偏,他们又走得很远,基本没什么人过来。好处是比较安全而且不易被发现,坏处则是哪怕再无聊,也不能分散注意力。
压缩饼干吃得差不多了,钟晚又拿出怀里的水,一直被体温捂着,虽然说不上热乎,总比冷冰冰地灌进胃里强。
他很喜欢宋忱,所以不喜欢他天寒地冻还要出来折腾的行为。但没办法,工作总是不轻松的,而且宋忱热爱金钱却不热爱软饭。
一天的时光就这么消磨过去,到了下班时间,工作人员纷纷出来吃饭的时候,哪怕带着帽子,宋忱的耳朵都冻红了,双手更是冷得毫无知觉。
“回去吧,明天再来。”他叹了口气,很不甘心的样子,“不过每日的生产数量这种信息总算到手了……到底有什么用呢……”
“明天再说,才只是一天而已。”钟晚却不觉得沮丧,终于能回家吃一顿热乎饭了。
宋忱磨磨蹭蹭地往摩托车的方向走,像在思索什么,“再等等……”
说着不住往工厂门口的方向瞟,路灯已经接连亮起,隔得很远,彭氏的巨大logo也能看清楚。
“快点回去吧。”钟晚催促,“短时间内能知道这些,已经不错了。”
宋忱抬头看他,这附近没有照明,所以离得最近的搭档倒看不清楚了,“好,这就回去。”
心里想的却是别的问题,比如光从外面看包装,根本分不清里面的究竟是哪种原料啊……
就这么一连过了三四天,每天按时来盯梢的宋忱几乎要冻病了,还是一无所获。
宋忱并非沉不住气,可他的耐心,要用在合适的地方。
“不行,换一处查吧。”这天回去的时候,宋忱坐在摩托车的后座,声音模模糊糊地从头盔里飘出来,“我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生产基地,规模比较小,产品都是高端成衣,也接受定制。明天,我们去那里。”
☆、第41章
在很久以前,钟晚有段时间非常喜欢户外运动,什么冲锋衣登山鞋买了一柜子,同样,也少不了野外必备的各种口味压缩饼干。
那东西保质期极长,小小一块热量也很高,非常适合盯梢蹲点的时候食用。
在宋忱吃光了他的存货,并且比较出哪种口味的压缩饼干比较好吃以后,还得到了一个附带的结论:“这么调查下去,真的不会得到任何结果啊……”
脸颊都被高热量的压缩饼干喂得更圆了,每天起早贪黑,倒是把彭氏工厂门口的保安认了个遍,除此之外没什么有意义的收获,不过根据他的观察倒是能看出来,彭氏对外宣称的销量没那么高。
可这份数据,钟晚的嫂子家也能分析出来一些。
另外一件值得注意的事,就是宋忱搜到了几桩彭氏的,大致内容都是因为穿了他们家的衣服而出现过敏现象。
作为品牌商,彭氏认错的态度很是良好,而且出现问题的衣料都含有动物毛,有些人天生对这些过敏也说不定,在退货并赔偿之后,新闻就没有掀起什么水花了。
“阿晚,去查一下,发这些新闻的是哪个记者,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们。”在家里,宋忱穿着拖鞋靠在窗边摆弄一个平板电脑,茶杯就放在手边,头也不抬地轻声吩咐。
钟晚一点头,“明白。”
其他人都去上班了,家里只有来照看婴儿的家政阿姨,以及他们两个。对于宋钟小分队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长嫂茗茗表示……
“你们还是休息一天吧,都要生出冻疮了!”刚做了母亲的女强人,非常关怀小辈,嘱咐家政阿姨中午做些好菜,然后上班去了。
宋忱倒不怎么担心生冻疮,毕竟每天深夜回家的时候,哪怕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个神志不清,钟晚也会摸出药膏仔细地帮他涂一涂耳朵和手,以作预防。
不过来自别人的关怀,他还是笑着答应了,毕竟还是需要些时间查些别的资料。
在钟晚四处搜索那个写报道的记者资料的时候,宋忱忙完了手头的事情,突然问:“我发现你柜子里有个帐篷……”
“嗯,怎么了?”钟晚正在甄别有用的资料,检索号码。
那个户外帐篷什么时候买的来着?好像因为是双人帐,太沉,他只背出去一回就没带过。
“不如以后盯梢,带着帐篷去吧,这样省的一天天跑了。”宋忱认真提议。
要是夏天还好,多带些花露水也不至于喂蚊子,但冬天在室外过一夜可不是好受的,他又不耐烦每天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浪费在路上。
“太冷,再远都得回来。”钟晚一口拒绝。
开什么玩笑!住在人家工厂附近,为了保持低调,肯定还没有他在户外扎营的时候过得舒服,起码没法生火,只能多带些暖宝宝死扛着,这样一来,腿还要不要了?
每天花大量时间在路上,最终也好歹能回家,吃点热腾腾的食物,睡的也安稳一些。
发现老板还没有放弃带帐篷,钟晚又说:“不是决定调查另一个地方了?那里离市区近一点,不用那么折腾。”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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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
这个新年过的很忙碌,桌上堆满了收集到的纸质资料,有一些还是用除了本人以外谁也看不懂的暗语写的。宋忱用钢笔写下彭氏公司的名字,端详片刻,然后在上面画了个叉。
街上冷冷清清,大多数人都选择缩在家里消磨假日,客厅里的电视播放着什么节目,纪攸宁正边看边笑。由于在二楼,哪怕开着卧室的门,也听不清节目里演的是什么。
手肘撑在书桌上,宋忱往门口的方向侧了侧身体,发现还是无法分辨,于是放弃。钟晚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盘起腿,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指头上下翻飞。
“唉……”宋忱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一步步靠过去,坐下时床垫也颤了一下。
钟晚合上笔记本放在旁边,摸了摸他脖子上那道伤疤,“觉得旧伤疼了吗?医生说不要久坐。”
“嗯,又要降温了。”宋忱随口应了一声。他的体质还真是比天气预报都管用。
“南方暖和一点,我们早点过去吧。”亲亲密密地凑过去亲一口,老板没有反抗,钟晚于是很满意,脸部的线条也柔和了许多。
身旁有个持续供暖的人形抱枕,宋忱贪恋那点温度,更加舍不得离开,解释道:“至少过了年。我整理了一下资料,加上你说的那些,总觉得那公司有什么不对劲的。”
又是工作。
钟晚的兴趣缺缺,勉强听他说了什么。
“彭氏旗下一共三个服装品牌,占领了女装绝大部分中端市场,靠的却是价格优势。同时也有一部分高档产品,做工的确精细,面料设计都是最好的。”明明不是商业出身,宋忱仍然分析的井井有条,“价格优势啊……同样的质量,最低的定价,长此以往,真的不会亏本吗?哈哈……”
听到这种熟悉的笑声,钟晚似乎又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了。
☆、第37章
或许比起香奈儿等一线大牌,二三线的普通牌子说出去实在没什么知名度。但从销量来说,彭家绝对不是一般的有钱而已。
反正每年的流行风格不用自己费脑子琢磨,多看几场走秀,抓住大牌的风格,在年初的时候把自家新品推出去就行了。
“设计图泄露?不行,服装界又不讲究这个,不算是致命的弱点,再说风险太高。”宋忱念念有词,挨个排除计划。一线大牌刚推出的新品,没过多久仿货满大街都是。
钟晚开始头疼……
“所以,我的第二套方案,是最万无一失的!”冬日的阳光并不暖,却晒得宋忱眯起眼睛,挥着拳头斗志昂扬,手机也跟着兴奋起来,铃声响个不停。
“老板,快接电话。”钟晚下床,把桌子上的手机拿过来,看了一下号码,“是花游。”
宋忱满脸疑惑。他早就说要歇业停工了,也不知道花游打电话有什么事,难道叶清商又跑了?还是把他惹毛了?
“反正他家的家务事我绝对不掺和。”最初捞了一笔之后,宋忱对他们之间的事情能避就避,打个呵欠,慢吞吞把手机放到耳边,“我正在休假,惹怒了小叶子呢,在他家门口跪上三天三夜就好了,这个方法百试百灵,说真的。”
电话那一头的花游沉默半晌,冷冷反问:“钟晚跪过吗?”
“他跟你又不一样。”宋忱丝毫不落下风,保持着懒散的姿势躺下,“都说了歇业,你这么打来电话,看在叶清商的面子上又不能拒绝,我很为难啊。”
看来花游不是为私事来的,很快忽视了这个话题,“歇业出差吗?去钟晚的老家?”
“哟,你知道了啊。”宋忱说着看了一眼身旁满脸无辜的搭档。
钟晚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回神,点点头,承认是自己说出去的,宋忱这才放下心,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话。
花游的声音理智沉着,看来真是为了工作而不是私事,“需要赞助吗?”
“什么赞助?”这次换宋忱一脸茫然了,手臂垫在脑后,注意力不自觉集中。
“难道你要自己一个人去和彭家做对吗?”花游轻笑出声,“需要什么直接向我开口,条件只有一个,如果彭家真的有问题要第一个告诉我。”
无事献殷勤,还抛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宋忱心生警惕,却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彭家一旦垮台,你要占领原本属于他们家的市场份额?”
“没错。”
两个字成功的解释了自己殷勤的目的,花游屏息半晌,还是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补充道:“价钱好商量。”
宋忱还是没吭声,阳光落在眼皮上,让他睁不开眼睛,就像真的睡死过去一样,“……嗯,你来晚了。”
“什么意思?”花游不解。要不是那天和钟晚聊天的时候多问了几句,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如果错过了机会,就不一定有下次了。
在床上打电话很容易犯懒,宋忱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如果我没记错,虽然消费群体差不多是同一批,但你的公司旗下应该没有什么女装品牌吗?”
“等到出现市场空缺,不就有了?”花游心情不错,说起劣势语气也不见沉重,“现在市场已经被开发得差不多了,除非有竞争者主动退出,否则我没什么竞争的余地。但是……谁会嫌弃自己的产业太少?”
“哦……”宋忱拉上声调。
懂了,如果彭家出了什么事,花游就顺势推出自己家的女装品牌,抢占一部分市场份额。
“然后呢?”花游继续等他的回复。不知道为什么,宋忱今天格外拖沓,平常这种赚钱的生意,他肯定分析得头头是道,然后爽快地报出一个价钱了!
“嘿嘿,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那句话,你来晚了。”宋忱的主意很定。
就算彭家要出事,但他在知道钟家涉及女装生意后,也已经决定好,把最新的消息给钟晚的家人,就当是……呃,女婿或者媳妇的见面礼物了。
钟晚相当满意,娶谁都不如娶老板划算啊!还没怎么样呢,大把大把的嫁妆就已经准备好了!虽然……他的兴趣并不大,但这样的人带回去,不管是从办事能力或者别的什么方面看,家里人肯定都会对宋忱满意。
“我居然忘了,阿晚的嫂子……你肯定要把这种好处留给他的。”花游想到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那就五成,五成市场份额怎么样?”
按照原先的计划,恐怕彭家一出事,钟晚家里就会同步推出新品以及各类优惠措施,迅速抢占空缺的市场。而其他品牌会因为消息滞后,来不及应对,失去了先机,之后就会慢上更多。
“两成,其他的免谈。”宋忱恢复了干脆,邀功似的半坐起身,把钟晚扯过来,用他的肩膀给自己垫下巴,一脸“你看我心疼你吧”的表情,冲他微笑。
钟晚挠了挠他的下巴,像哄一只小动物,“我都无所谓的,反正市场份额这种东西,不是要靠产品竞争吗?如果没有好东西,再好的时机都没用啊。”
“嗯……要真是靠产品就好了。”果然是不通人情的技术宅,不过宋忱很喜欢,把手机拿开轻声说了几句,然后告诉花游,“最多两成,行动期间你能够提供的一切便利,都不能推辞。”
花游恨恨咬牙,“你你你……这简直是抢劫啊!”
“要么两成,要么一分都没有,你自己选吧。”能够痛下黑手的时候,宋忱绝对不会心软,上来就是狮子大开口。
尽管对方看不见,花游依旧扯开领带表达愤怒,总算控制住了情绪!“……好吧。”
本来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打开自家的局面,但是……现在只能塞进去一只脚,聊胜于无吧。
“那就先去买机票吧。”宋忱下达了第一个指令,“两张,头等舱。”
“这才几个小时啊,你就要求头等舱!”花游几乎被他气死,“我自己出差开会都是经济舱,你能不能现实点儿?”
宋忱贱兮兮地笑,“那就算了,我去问问温家的老董需不需要?听说他们家的新总裁打算开拓新展业呢,新年新气象嘛!”
花游被他一口一个“新”噎得够呛,心说叶清商之前的提醒果然是正确的,跟这种人说话绝对不能露出一点软肋,绝对不能让对方觉得你在求他!否则唯一的下场就是大出血,钱包里哪怕一个钢镚儿都得被对方搜刮过去!
“两张机票是吧,哪天的!”这句话几乎是吼着问了出来。
回应他的是一串爽快的笑声,宋忱趴在钟晚的肩膀上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挂了电话之后问:“我们哪天出发?”
最后选定的时间,是新年假期的倒数第二天,不是客运高峰期,而且提早一天过去,还能见一见钟晚的家人。
“哎哎,攸宁,你有遮瑕膏吗?效果好一点的。”出发前一晚,宋忱急匆匆地撬开纪攸宁的房门。
正在屋里打游戏的纪攸宁抓着头发开门,“什么遮瑕膏?我平时也不化妆啊,只是很注意打理这张脸而已。要不然去尉迟姐房间找一找?那天她开门的时候我瞄了一眼,收拾的挺干净的。”
言下之意,不会看到什么尴尬的东西。
“得了吧,你见她除了运动装穿过其他衣服没有?从前有个进入酒店的人物,我让她穿好看点,纠结三天之后从暖暖环游世界上给我找了一套……算了算了。”宋忱很绝望,绝望之中还夹杂着焦虑。
纪攸宁明白他是想给钟家的人留下个好印象,抓过外套就往身上裹,“那你等着,我现在就出去买!”
半个小时后,气喘吁吁的纪攸宁冻得脸颊通红跑了回来,却觉得肺都要热炸了,“老板,遮瑕膏买回来了!”
宋忱很满意地揉揉他的脑袋,把栗色的短毛揉的更乱,“干得漂亮。”
然后凑到了卧室的穿衣镜前,挤出了一大坨往脖子上抹,扭头问:“这样就看不出来了吧?”
他是不介意那道伤疤的,不过对于相对保守的长辈来说,儿子领回去一个男人就够出格的了,万一再看到那男人身上疑似斗殴留下的伤疤,谁知道会不会进行什么别的不好联想。
钟晚留意到这些,正在叠衣服的动作停顿一下,表情顿时很受伤……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包湿纸巾,从背后环住他,一点点把刚涂好的遮瑕膏擦个干净,那道紫色的伤口立刻清晰起来,触目惊心!
“你干嘛啊!”宋忱不满。
受伤的时候天气比较冷,再加上没有及时处理,留下的疤痕很明显,而且是凸出的,想要完全掩盖好很不容易,刚买回来的遮瑕膏就用了几乎三分之一。
“你什么样子都可以的。”钟晚在他耳边低声说,两个人身高差不大,这样抱起来正好,不用把头低得太深,也可以亲到他。
宋忱被呵出的热气搔得耳根发痒,笑着躲开了,“你别这样,受不了受不了。”
稍微回头就能看见那张脸,心跳也快得不像话,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能这样!
其实钟晚也挺不自在的,后悔没有事先编辑一条短信发送,结果现在什么甜言蜜语都要亲口说,对于一个技术宅来讲太难为人了。
“实在不行,你穿个高领的衣服吧。”发现劝不动老板,钟晚决定进行适度退让。而且大冬天的,还比较暖和。
“高领的衣服不多啊……”宋忱说着看了看他整理好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上,而行李箱就搁在床边。
钟晚微笑着松开他,“我拿出了几件自己的,你可以穿。”
互穿衣服什么的……似乎也不错?宋忱抱着怀疑的心态试了试,居然正合适!
☆、第38章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在身后越来越远,宋忱抖了抖羊绒风衣,在寒风里摆出一个堪称潇洒的站姿。
“果然,空气湿润多了,也没那么冷。”走出几步后他回头,眼底映出起飞的客机和拎着两个行李箱走过来的钟晚。
“今天天气不错,等阴天的时候,就变成湿冷了。”钟晚仍然不太乐观,“别因为这个就少穿衣服啊,回头小腿骨又开始疼,吃多少止疼片都没用。”
老板这个人其实臭美的要命,不喜欢厚重的衣服,为了风度能少穿就少穿,在家里还好,出门会让人头疼死。
宋忱露出非常得意的笑容,“知道知道,怎么以前没觉得你这么啰嗦呢?”
“直接去我家?”钟晚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开了后备箱的锁,把两个行李箱放进去。他们带的衣服都不多,但因为冬衣较厚,再怎么压缩体积也小不到哪里去。
“啊……好。”宋忱心虚地应了一声。
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钟晚的父母毕竟上了年纪,一到冬天就去气温较高的热带度假,所以家里只有钟家的大哥夫妇,可即便是见兄长,他也紧张得很。
钟晚看出这点,安抚道:“不要紧,我们是谈正事的,就当是做生意,你一定能给他们留下好印象。”
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谈正事时半抢半骗的嘴脸,和“好印象”实在不沾边。宋忱更加紧张,就和自己第一次上法庭的时候心情差不多。
脸色黯淡下去,因为前排有司机,钟晚本来想摸他头顶,却只能选择了拍肩膀,然后报出一个地址,直接往家里而去。
“想点别的分心好了……”工作当前,宋忱不是会为小事一直纠结的人,很快掏出手机开始一页页地看什么东西。
“这个人是谁?”钟晚凑头看了一眼,发现屏幕上大多是同一个人的照片,其中也夹杂了几张别人的,有男有女。
宋忱合上手机,低声解释:“姓彭的身边的家伙,有头有脸的都在这里了,你看,这个是副总裁,这个是总裁助理……不管怎么说,要把人都认识一遍。”
“明白。”现在不是适合谈话的时机,钟晚只用两个字结束。
从前在这座城市生活过很久,宋忱脑子里记下的地图还没忘光。钟晚家有两处房产,一个是位于市郊的别墅,据说风景不错,不过休假了才回去。另一个常住的地方在市区内,那处公寓宋忱路过几次,只是没想到,他会和住在里面的人扯上关系。
小区的门禁很严,钟晚费了一番功夫才让出租车进去。尽管不是生机盎然的季节,不过仍能看出内部的绿化做的不错,等到夏天估计会有不少种花树开花。
“在这里停车就好了。”付清了车费,钟晚取下了自己的行李箱,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箱子,除非打开看一看,才能分出哪个装的是自己的衣服。
宋忱抬头看了一眼住宅楼,又透过玻璃的自动门瞟了下里面负责的保安,似乎在琢磨什么,表情越来越诡异。
“顶层啊。”钟晚照例负担了拿行李的工作,反正也不是很重,“老板,你在想什么呢?”
从出发起就心不在焉,时不时皱起眉头,虽然严肃认真的样子也挺顺眼,但还是笑起来比较好。
“嗯……”走进电梯的时候,宋忱的目光还牢牢缩在保安的背影上,通过他右手的动作推测,喃喃说,“哦,原来员工的管理密码是459271啊。”
要不是周围有行李箱,钟晚真的要在电梯里平地摔一跤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怎么混进来吗……真是敬业!不过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小区的物业管理密码是这个!有了它,就能操纵电梯去不对居民开放的负二层,也可以查询业主的登记名字。
“……老板。”虚弱的声音响起,钟晚使劲晃了晃他,争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老板脑子里晃出去。
宋忱马上回神,强行辩解:“我这是职业习惯!”
“好好好,真是敬业。”说话时电梯到达顶层,钟晚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钥匙,示意宋忱帮忙拿着其中一个箱子,“这个时间家里应该没人,小侄女送到专门的托管处去了,钟早晚上才会回来,茗茗姐也是。”
宋忱跟他出了电梯门,“和你家人相处……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动作慢下几分,钟晚认真思考片刻,很严肃地提醒:“随便叫我哥什么,直接称呼名字或者亲切点叫大哥都可以,但是我嫂子……叫茗茗或者姐,哪怕是客套也别叫她大嫂,这两个字太有年龄感,一提她就炸!”
“非常可以理解。”宋忱微笑着点头,紧缩的防盗门缓缓打开,极富家庭气息的装潢出现在眼前。
钟家是跃层设计,因为次子常年不回家,所以房间总是空的,而父母又久居市郊的别墅,整个家对于长子夫妻来说有些空旷,只能用婴儿的哭闹声填满。
“我去泡点热茶,奶茶怎么样,家里有挺多奶粉的,我觉得还蛮好吃。”钟晚进门口就很自在,甩掉了皮鞋直奔客厅,从柜子里翻找红茶和小侄女的辅食……
这一面意外地孩子气。
宋忱其实也不是什么整洁的人,因为在外面才注意几分,把他的皮鞋收好。已经开始煮茶的钟晚凑过来,翻出两双拖鞋,让他换上。
“今天晚上和我一起睡。”对婴儿奶粉极具好感的钟晚,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宋忱立刻警觉起来,“不太好吧,你家这么大,没有客房吗?”
“客房改婴儿房了,要么在书房打地铺,要么住我爸妈的房间,你自己选吧。”钟晚用事实提醒他,这里真正是一个家,很少为接待外人做准备,是“自己人”住的地方。
宋忱宁死不屈,“那我还是在书房打地铺吧。”
“在家里我们不是也住一起吗,有什么的。”钟晚不以为然,“睡地板会腿疼,或者我打地铺,你睡在我那屋。”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宋忱只能沉默以对。
只是普普通通地躺在一张床上还好,而且钟晚这人就像他自己保证的那样,睡觉很老实,给一个玩具熊就能保持固定姿势睡到天亮那种。
成年男人把毛绒玩具搂在怀里,似乎也有一种萌感……问题是,宋忱就是那只倒霉的玩具熊,睡到一半被人捞起来往怀里一搂,腰都快勒断了!
……也不知道钟晚是怎么在胸口被人压住的情况下安睡一整夜的?
红茶加了婴儿奶粉做成的奶茶,有淡淡的甜味,是钟晚喜欢的口感。宋忱在对他抢婴儿食物的行为表示谴责以后,自己欢欣鼓舞地喝了两杯。
“其实冰箱里没有牛奶了……”在把行李箱安置好以后,钟晚回到客厅坐下,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宋忱接过他递来的一叠早就整理好的文件,又喝了一口奶茶,“说正事,我觉得最后可能突破的是这个人,姓李,他负责购进国内原料。彭家面对中端市场的服装价格低到不可思议,我特意计算过价格,刨去所有不能省下的成本,再加上不定期的打折,他们几乎赚不到什么钱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不能节省的地方,克扣了什么?”钟晚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没错,哪怕彭家所有的服装设计师一分钱的工资都不要,在布料和纽扣等配饰方面,也是一项硬性支出,更别提仓库的租赁,服装加工了。”宋忱戴上眼镜,视线中的五号字更加清晰,“没错,我怀疑他们至少掺了一部分劣等布料进去,或者在档次描述上有所隐瞒。”
钟晚提出异议,“但是,一直以来都没爆出过类似的。”
“所以他们要么是上下打点过了,要么是隐瞒的太好,要记得,无商不奸。”轻轻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宋忱笑得很坏,“很久以前,我让不少的奸商出了血本……而现在,这就是报仇的好机会。”
翘起腿靠在沙发背上,钟晚翻过一页纸上,“这种闹大了,可不是轻易就能压下去的,况且现在的媒体有多疯狂你也知道……我这么说只是想提醒你,越不容易压下去,彭家就越会严防死守。尉迟不在,我们没办法像偷出创始国贸的流水账那样,从他们的仓库里拿到什么东西。”
“明白,所以我也不会自己去冒险。”宋忱点点头。
“而在市场上买那个牌子的女装,回去自己检测成分也不可能。每天能卖出多少件衣服根本数不过来,而彭家也不会一直以次充好,那样风险太大了。”钟晚继续补充。恐怕他们要有买彩票中奖那样的好运气,才能在无数件成衣中买到质量不合格的那一件。
这不是在故意和宋忱叫板,而是必要的行动补充,他现在提出的意见越多,等到行动时的漏洞就会越少。
“那就看看另一个突破点吧……不过我只是根据现有信息推断的,没有实际调查过。”宋忱提出另一个值得留意的细节,“我是翻看照片认人的时候发现的。负责国内原料进购的家伙,开的车是宝马五系,而负责国外原料进购的人,那款雷克萨斯的价位似乎要低不少啊……真是奇怪,两个人明明职位一样,而且进口原料都用作高端市场的服装生产,不管怎么说,后者的职位听上去也更高大上……”
那些照片多半是别人偷拍到的,背景都是公众场合,只有足够心细的人,才能察觉出其中的信息量。
宋忱继续说:“难道是,负责进口的主管实际上的业务量没那么多?”
☆、第39章
从照片分析,的确能看出负责国内原料进口的那个家伙更有钱一些,穿的戴的都不错。活到宋忱这个程度,已经不会完全相信那种身份的人全部收入只能靠工资了。
哪怕一把手身边的人不敢利用职务之便赚外快,但一层层数下去,总会有查到漏洞的机会。
“反正我是不相信彭氏公司内部,从员工到老板都铁板一块。”宋忱说着打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标注了几个意义不明的点。
钟晚端详片刻,发现位置都很偏僻,觉得可能是彭氏的原料仓库,也就没多问。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大门处传来轻微的响动。
客厅没有正面对着玄关,暂时看不到那里的情况,只听见隐约的鞋子碰撞声和婴儿小小的抽泣。钟晚压低声音说:“我哥,抱着孩子回来了。”
“哟,你们说什么呢?”话音刚落,钟家大哥就走到客厅处,外套还没来得及脱下,先哄着手里小小的女儿。
“在说有关公司二把手中饱私囊的问题,哥,你要不要也肃清一下内部?”钟晚语气相当亲昵,坐在原处,只是扭过头看他。
几乎是同时,宋忱放下杯子从沙发上蹦下来,一脸僵硬的笑:“钟总,您好您好!”
钟早把女儿换了只手抱着,“这就是宋忱了?不用那么客气,在家里还叫什么钟总啊。”
年纪毕竟没有比钟晚大出太多,还算好相处,简单的客套以后,不足一岁的小小婴儿终于睡着了,一群大人可以谈论正事。
宋忱摆出一副严肃脸,“对于彭氏这种做服装的来说,能够中饱私囊的地方,光是原料进购就有很多漏洞了。it企业这方面能怎么偷工减料?多些几个bug吗?”
钟早轻声笑起来,摸了摸怀里安睡的女儿,还是舍不得把她放回摇篮里,干脆压低了声线,抱着她在客厅谈话,“大致的情况我都听阿晚提过了,具体是怎么样的?茗茗今天要去公司开会,晚饭也不回来吃了,等一下我们一起出去解决吧。”
“都行都行。”宋忱坐到沙发的角落,让钟晚横在两人之间,总算减少了几分心理压力。
还是谈正事比较不容易紧张啊……
身下浅色的皮沙发经常打理,所以显得很干净。装潢精心得像是样板房,可家庭的气味同样浓重,和宋忱的那个家稍显不同,又同样让人亲近。
“明天开始我就和阿晚……呃,钟晚出去查一查,目标是彭氏的几个仓库。”宋忱殷勤地帮钟家大哥添了杯茶,“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那么进军服装界的机会就到手了。”
跟弟媳妇套近乎很重要,可家里的生意同样也很重要。不光是因为妻子娘家从事这方面,钟家对于实体产业的兴趣一直相当浓厚。
让弟弟抱一下女儿,钟早总算抽出时间脱下了毛呢外套。宋忱没怎么见过这么小的婴儿,好奇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包裹,脸颊白嫩柔软,忍不住伸出一根食指摸了一下。
小宝宝立刻睁开眼睛,用不屑而且冷冽的目光盯住宋忱。
“哈、哈哈……你还是很会照顾孩子的啊。”宋忱干笑几声,意外发现自家搭档这种技术宅果然是十项全能,连抱孩子的手法都这么熟练!
不过……他们家的遗传基因还真是强大。钟家两兄弟的脸部轮廓很是相似,都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感,可钟家大哥到底和人接触的比较多,不像钟晚整天缩在家里,所以看起来还比较容易接近。
最有趣的是,连不到一岁的小女儿也继承了这种外貌,一个眼神就让怪叔叔宋忱不敢造次!
钟晚小心翼翼地抱着侄女,软绵绵还混着一股奶香味儿,觉得这场景意外地和谐。
对于做了父亲的人来说,闲聊的话题当然是围绕女儿展开的。钟早用对待未来企业接班人的语气,把自家闺女从眼睫毛夸到手指尖,连打个呵欠都是与众不同的霸道总裁范儿。
宋忱笑着附和,本身就是口才好又擅长交际的,哪怕是哄一个阅人无数的钟家大哥也不在话下。
说话时天色渐晚,钟早赶紧给女儿冲奶粉换尿布,好让她吃饱了,一群大人再出去解决晚饭。宋忱想了想,借了二楼的书房用,打算在出去之前把手头的一点事情做完。
晚上七点左右,一行人总算出了门,钟晚很负责地抱着小侄女,让大哥专心开车。
“车上有婴儿专用的安全座椅,不过带着小家伙,不能去太乱的地方吃饭,可以吧?”钟早盯着后视镜,慢慢倒出车位。
宋忱当然没什么意见,“我都可以。”
“那就去最近的一家好了。”钟早打开导航。
说是最近的一家,但花在路上的时间也不少,再加上道路拥堵,小婴儿昏昏沉沉地在车上睡着了,众人才抵达预约的餐厅。
三个人在用餐高峰期占了个包厢,还让服务员推来婴儿座椅,把睡着的小宝宝放进去,开始点菜。
宋忱基本什么都能吃,钟晚扫了一眼菜单,这家餐厅以本地菜为主,很少有什么重盐重辣的,只是偏甜,就挑了偏鲜美的菜点几道。
穿着高领毛衣在室内有些热,宋忱扯了扯衣领,问服务员要了杯冰水喝。生煎一笼笼端上来,只吃过飞机餐的宋忱已经觉得很饿了,稍微客套一下赶紧把自己塞了个半饱。
口味比起家里,的确偏甜一些,不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尝多了也觉得很美味。
“不知道茗茗吃饱了没,商业晚宴就是折磨人啊,还是给她打包一点回去吧。”
钟家大哥的话,让宋忱不自觉微笑起来。
从前他在外面吃应酬饭,为了顾及形象或者谈事太多,也总是吃不饱,回家的时候,钟晚……嗯,总是给他煮一碗方便面。
对于不会做饭的人来说,在泡面里加个煎蛋就是最大的关怀了。知道老板不喜欢那种口感,所以钟晚不会直接把鸡蛋打进泡面里。
总觉得……在互相说出“爱”这个字之前,他们就已经互相为对方做了很多恋人才会做的事情。什么?宋忱从来没有做过吗?
他可是每个月都给那家伙发工资的啊!
互相依存,互相关怀,还要公事很久……这就是,最好的状态了吧?
拎着打包的餐点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人了,客厅开了暖黄的小灯,显得格外温馨,只要不想到后天就是上班的日子,日子就很美好。
“茗茗,我买了生煎,还有汤,你吃不吃?”钟家大哥立刻冲进屋里邀功,连被钟晚抱着的小女儿都顾不上了。
清脆的女声答话:“宝宝呢?话说今天弟妹就过来了吧,怎么不见人?”
弟!妹……
宋忱为这个称呼哆嗦了一下,恨不得钻进鞋柜里。钟晚笑着开口:“姐,我们在这儿呢。”
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检查一遍,宋忱在某个人影冲出来之前就露出完美的微笑,“……茗茗,姐?你好你好。”
“叫姐姐就太显老啦。”短发的干练女性还穿着整套职业装,唇色鲜艳,看来是刚到家不久,热络地招呼宋忱,“听他说过简单的计划,你要做的事对我们家很有利,谢你还来不及呢!”
说着接过钟晚手里的小婴儿,先亲了女儿一口。
“明天我们就正式行动,三餐没有提前说的话,都是在外面解决,就不用再让家政阿姨多做饭了。”见到嫂子,钟晚的态度明显亲切多了。
茗茗仔细端详宋忱,目光却有一种让人毫无压力的温柔,“这么快?我以为你们至少得歇几天呢。”
“又不是来度假的。”钟晚说着走进客厅。
宋忱在一旁解释道:“这个时间,大概就是各个品牌准备春季新品的时候了,原料购进和加工在过完年之后会立刻开始,要是晚些时候,恐怕就查不出什么。”
“说的也是。”茗茗对这些细节当然了解,却没想到宋忱一个外行居然同样清楚,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对他的好感度更高。
坐在沙发上歇息的时候,钟晚又说:“而且彭氏的几个仓库都很远,我估计一天赶不回来的,还是拿点压缩饼干,在外面解决算了。”
盯梢的工作,向来是很无聊的。
宋忱擅长花言巧语,不过对于钟晚的家人,他更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想说那些华而不实的话,在商定了简单计划,把地图背得滚瓜烂熟以后,就战战兢兢的住进了钟晚的卧室。
“你嫂子说彭氏要购进一批新的面料,相关人员已经接触了,开会开了几次,就是不知道成交了没有。”宋忱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不过,签下合同就是这两天的事,而且肯定会签。不然再去选其他的面料绝对来不及。彭氏一直主打的是时尚,紧跟当年潮流,随便什么时候都能拿出来卖的经典款成衣并不多。”
连别家女装的风格都研究透了,可见他的用心。对于这次行动的成功几率,还真是让人期待……
☆、第40章
离天亮还早得很,宋忱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一条腿横在身旁的男人腰上。而被压着的人仍然睡得很熟,侧身躺着,脑袋垂在他颈边。
“呼……”收回腿,宋忱长长吐出一口气,觉得卧室里地暖的温度有点高。
严丝合缝的窗帘透不出外面的天色,不过这个时间,外面也是漆黑一片。床头的小夜灯发出薰衣草的香味,有种让人骨头都懒起来的舒适感……
宋忱同样转过身,和钟晚面对面,嘴角偷笑的弧度很明显。这是在别人家里,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更亲近的举动,但就这么躺着拥抱一下还是可以的。
“……老板?”手刚刚搭在肩膀上,钟晚就醒了过来,声音含含糊糊的,“要出发了吗?”
宋忱摸到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看时间,“你再睡二十分钟。”
“不了……清醒一下准备起床吧。”钟晚揉着眼睛坐起来,半靠在床头。
因为环境陌生,宋忱的头脑格外清醒,破天荒地没有赖床,把被子往下拽了拽,“今天穿普通一点好了,打扮成什么人呢?我们开车去还是……”
“还有一辆摩托车,我没让人清洗,看起来挺破的,绝对不起眼。”钟晚已经定下了交通工具,又问,“老板,你好像有点紧张?”
宋忱摇头,“不是紧张,是兴奋。一想到彭氏有可能因为我名声扫地,就兴奋地整夜都睡不安稳啊……”
他说着抬手,摸了摸脖子下的那道伤口,“哪怕不是他们直接授意,这帮孙子下手也太狠了。”
钟晚握住他的手,“不要意气用事啊,就算什么都查不出来,一旦发生危险,也必须离开。”
“我心里有分寸。”宋忱淡淡回答,垂眼盖住眸子里的精光。
想当初他混得多惨啊,要不是钟晚,可能都没法活着离开了!而且离开后又销声匿迹了许久,心心念念那个穿皮衣骑机车的不明英雄,但就是没机会找到……
虽然阴差阳错的,钟晚出现在他的身边,可中间耽误的时间,还有宋忱的伤口,总得有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夜灯的光芒不够明亮,所以钟晚凑过来确认了一下老板的表情,很满意地揉揉他的脑袋,“是真的才好。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对彭氏的市场份额没那么执着,那东西有了更好,没有也没什么。”
“……你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宋忱偏开脑袋,不甘示弱地反揉回去,“真是毫无上进心啊……”
钟晚没有表态,只是说:“太危险了。就算彭氏做了手脚,这种一旦曝光就会让企业声名扫地的顶级机密,对方肯定会严防死守。”
“更高的风险,更高的回报。”宋忱一直不是甘愿忍气吞声的人,斗志完全被激发出来时,看看时间差不多也该出发了,于是下床,利索的开始换衣服。
室内温度偏高,猛地离开被窝也不觉得冷。背对着钟晚脱掉宽松的上衣,略微弯腰的时候,脊椎的骨头总算没那么突出到可怕了。就像钟晚一直强调的,他的老板身上要多一点肉才好看。
“我也起来好了,弄点吃的去。”盯着他的背影,钟晚其实更想喝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特别的口渴。
看来暖气的温度真是太高了。
凌晨四点醒来的人还有钟家大哥,被闹腾不休的女儿弄得焦头烂额,发现那两个人接连出来后吃了一惊:“这么早?”
“要去的地方很远,大概要三个小时吧。”钟晚说着下楼,径直去厨房打开了冰箱门,找找里面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钟早顿时露出同情的神色。
等到早上家政阿姨才会过来,所以暂时没人做饭。宋忱洗漱完毕,穿着拖鞋蹑手蹑脚地从楼上下来时,钟家大哥终于哄睡了小女儿,而钟晚正对着几个鸡蛋发呆。
“你做饭水平怎么样?”他忧心忡忡地问老板。
宋忱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上学的时候自己倒是做过饭……”
“味道呢?”钟晚顿时很期待,他想吃老板做的食物,当然泡面就算了。
“忘了。”宋忱捂住额头,“要知道记忆这东西,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
简而言之,那段回忆已经对当事人构成了难以逆转的冲击性伤害,所以为了安全着想,还是忘个干净吧。
钟晚轻笑出声,干脆做了最简单的那种,吐司片浸透蛋液,多加些油煎到两面金黄,然后又在冰箱里翻了翻,找到一包速食牛排,同样丢进锅里煎熟,然后随便弄点生菜,再来杯果汁就差不多了。
都是现成的东西,没半个小时便准备好了。钟晚摘下围裙走出厨房的时候,还真是有那么点大厨的意思。
“早知道就带上攸宁了。”宋忱喝了口温热的果汁。
“你是想让他找别的工作吧。”提到那个人,钟晚笑了笑,“一直都给他只够生存的工资,然后不干涉攸宁另找工作,毕竟以他的能力……跟着你做事很可惜啊。不过我不这么认为,只是在推测你的想法而已。老板,你一直想着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主动提出辞职了吧?”
煎过的吐司片酥脆,宋忱咬下一大口,“差不多吧,攸宁还年轻,不能耽误他。”
“那我呢?”钟晚马上反问,“一点都不关心,你就这么耽误我啊?”
见宋忱没有回答,又说:“那你也知道,攸宁根本没有跳槽的打算。”
“回去把他的基本工资取消,不出一个月自己就走了。”宋忱恶劣地笑,圆眼睛眯了起来。
草草吃过一顿饭,临出门的时候两人都换了灰扑扑的不起眼衣服,往口袋里塞了几包压缩饼干,又拿上两瓶水,就当一天的粮食了。
再配上一辆脏兮兮的摩托车,这两个人就是完美的无业游民。可惜跟随钟晚去地下车库取摩托车的时候,宋忱的无力感突然严重了许多……
摩托的确挺脏,透着一股长时间没人打理的颓废感,但牌子是宝马……
钟晚在老板沉重的眼神注视下,四下寻觅一圈,找到一卷胶带把能看出牌子的地方都裹上了。
钟家在市里的房子地段不错,这却意味着出城的时候要花不少时间。迎着冷冽的晨风骑出去很长时间,四周的景物才变得荒凉起来。
宋忱在后座搂着钟晚的腰,同时指路,“直走就行,我们去彭氏的成衣生产工厂。”
“不去仓库了吗?”脑袋上带着安全头盔,别的动静听不太清楚,钟晚把声音抬高几分。
“本来是想去看看的,但按照现在的速度,等我们抵达的时候已经送完货了,但还有一个仓库就在工厂旁边,所以直接去那里吧,收获还更多一些。本来我打算最后再调查工厂的,毕竟用劣等面料这种事,不会堂而皇之地摆在明面上。”宋忱解释。
钟晚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七点了。
时间掐的果然相当准确。加了一次油以后,摩托车轰轰地抵达彭氏工厂时,正好赶上原料送达,一箱箱的布料抵达生产车间。宋忱站在高处,一手举着单筒望远镜,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钟晚就在旁边放哨。
“果然……没有放假,已经开始生产了啊。”宋忱喃喃,呵出一口雾气,“根据这些原料来算,彭氏的市场份额果然不低。”
专卖店开了许多家,而且生意都很好的样子。
瓦楞纸箱从火车上搬下来的时候,他还特意留意过上面的商标,和自己调查的结果差不多,用料都相当讲究,不是什么三无小工厂的面料。
钟晚接过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觉得今天估计不会有什么收获。
寒风嗖嗖的吹,工厂的地段比价偏,他们又走得很远,基本没什么人过来。好处是比较安全而且不易被发现,坏处则是哪怕再无聊,也不能分散注意力。
压缩饼干吃得差不多了,钟晚又拿出怀里的水,一直被体温捂着,虽然说不上热乎,总比冷冰冰地灌进胃里强。
他很喜欢宋忱,所以不喜欢他天寒地冻还要出来折腾的行为。但没办法,工作总是不轻松的,而且宋忱热爱金钱却不热爱软饭。
一天的时光就这么消磨过去,到了下班时间,工作人员纷纷出来吃饭的时候,哪怕带着帽子,宋忱的耳朵都冻红了,双手更是冷得毫无知觉。
“回去吧,明天再来。”他叹了口气,很不甘心的样子,“不过每日的生产数量这种信息总算到手了……到底有什么用呢……”
“明天再说,才只是一天而已。”钟晚却不觉得沮丧,终于能回家吃一顿热乎饭了。
宋忱磨磨蹭蹭地往摩托车的方向走,像在思索什么,“再等等……”
说着不住往工厂门口的方向瞟,路灯已经接连亮起,隔得很远,彭氏的巨大logo也能看清楚。
“快点回去吧。”钟晚催促,“短时间内能知道这些,已经不错了。”
宋忱抬头看他,这附近没有照明,所以离得最近的搭档倒看不清楚了,“好,这就回去。”
心里想的却是别的问题,比如光从外面看包装,根本分不清里面的究竟是哪种原料啊……
就这么一连过了三四天,每天按时来盯梢的宋忱几乎要冻病了,还是一无所获。
宋忱并非沉不住气,可他的耐心,要用在合适的地方。
“不行,换一处查吧。”这天回去的时候,宋忱坐在摩托车的后座,声音模模糊糊地从头盔里飘出来,“我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生产基地,规模比较小,产品都是高端成衣,也接受定制。明天,我们去那里。”
☆、第41章
在很久以前,钟晚有段时间非常喜欢户外运动,什么冲锋衣登山鞋买了一柜子,同样,也少不了野外必备的各种口味压缩饼干。
那东西保质期极长,小小一块热量也很高,非常适合盯梢蹲点的时候食用。
在宋忱吃光了他的存货,并且比较出哪种口味的压缩饼干比较好吃以后,还得到了一个附带的结论:“这么调查下去,真的不会得到任何结果啊……”
脸颊都被高热量的压缩饼干喂得更圆了,每天起早贪黑,倒是把彭氏工厂门口的保安认了个遍,除此之外没什么有意义的收获,不过根据他的观察倒是能看出来,彭氏对外宣称的销量没那么高。
可这份数据,钟晚的嫂子家也能分析出来一些。
另外一件值得注意的事,就是宋忱搜到了几桩彭氏的,大致内容都是因为穿了他们家的衣服而出现过敏现象。
作为品牌商,彭氏认错的态度很是良好,而且出现问题的衣料都含有动物毛,有些人天生对这些过敏也说不定,在退货并赔偿之后,新闻就没有掀起什么水花了。
“阿晚,去查一下,发这些新闻的是哪个记者,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们。”在家里,宋忱穿着拖鞋靠在窗边摆弄一个平板电脑,茶杯就放在手边,头也不抬地轻声吩咐。
钟晚一点头,“明白。”
其他人都去上班了,家里只有来照看婴儿的家政阿姨,以及他们两个。对于宋钟小分队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长嫂茗茗表示……
“你们还是休息一天吧,都要生出冻疮了!”刚做了母亲的女强人,非常关怀小辈,嘱咐家政阿姨中午做些好菜,然后上班去了。
宋忱倒不怎么担心生冻疮,毕竟每天深夜回家的时候,哪怕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个神志不清,钟晚也会摸出药膏仔细地帮他涂一涂耳朵和手,以作预防。
不过来自别人的关怀,他还是笑着答应了,毕竟还是需要些时间查些别的资料。
在钟晚四处搜索那个写报道的记者资料的时候,宋忱忙完了手头的事情,突然问:“我发现你柜子里有个帐篷……”
“嗯,怎么了?”钟晚正在甄别有用的资料,检索号码。
那个户外帐篷什么时候买的来着?好像因为是双人帐,太沉,他只背出去一回就没带过。
“不如以后盯梢,带着帐篷去吧,这样省的一天天跑了。”宋忱认真提议。
要是夏天还好,多带些花露水也不至于喂蚊子,但冬天在室外过一夜可不是好受的,他又不耐烦每天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浪费在路上。
“太冷,再远都得回来。”钟晚一口拒绝。
开什么玩笑!住在人家工厂附近,为了保持低调,肯定还没有他在户外扎营的时候过得舒服,起码没法生火,只能多带些暖宝宝死扛着,这样一来,腿还要不要了?
每天花大量时间在路上,最终也好歹能回家,吃点热腾腾的食物,睡的也安稳一些。
发现老板还没有放弃带帐篷,钟晚又说:“不是决定调查另一个地方了?那里离市区近一点,不用那么折腾。”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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