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第一权臣 作者:钟晓生

    第11节

    “你!”高华崇瞪目怒道,“你敢说,你把韩白月拉下水,你替我哥哥顶罪,不是为了我?你不过就是想要我重视你,何必非要出京?你这是要逼我挽留你?”

    高展明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道:“高子辉,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我摸着良心说的实话。我所作的任何事情,都和你无关。”

    高华崇咬牙切齿道:“你胡说!我承认,我心里是有你的,可你也做的太过火了!”

    “你心里有我?”高展明笑了。他不知道,如果是从前的那位高展明,听到这句话,心里会是什么感受,可是他的心里平静的一点波澜也没有:“可我心里没有你。”

    高华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高展明一点一点离他越来越远?他今日放下了所有尊严和骄傲来到这里,竟然却被高展明狠狠地践踏了他的骄傲!

    高展明不再与他纠缠,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道:“你心里的那个人,你把他推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我只送给你四个字,自作自受。再见,堂哥。”

    高展明说完这句,再不理睬高华崇,走到引鹤身边,翻身跳上马。

    高华崇站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意气纷发的高展明策马绝尘而去。

    第五十一章 太守

    嘉州在蜀地,经过一番连日赶路,高展明一行人终于在九月达到了嘉州府属地。

    高展明坐在马车上,蜀地天气炎热,他连日赶路,早已疲乏不堪,正打着盹,外面驾车的官兵撩起帘子探了头进来,道:“长官,长官,醒醒。”

    高展明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到了?”

    官兵道:“长官,你瞧,前面就是界碑,再往前,就到嘉州了。”

    高展明撩起车帘往外看,果然前方不远处就能看见石碑,而石碑边上站着黑压压的一群官兵。

    高展明吃了一惊:“怎么那么多人?”

    那官兵道:“想是来迎接长官的,长官你准备一下,我们就要交接了。”

    高展明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有当地的长官命令官兵护送,他现在所乘坐的马车进就是上一州的太守派来护送他的。

    车行到界碑,高展明下车,两队人马交接。

    高展明交出官府的牒文,嘉州府派来的人马确认了高展明的身份,上一州车马的官兵便打道回府,将高展明交由嘉州前来迎接的官兵。

    这一队官兵为首的人是个面目黝黑、相貌憨厚的大汉,他确认了高展明的材料后,忙向高展明行礼:“属下王章,见过高大人。”

    高展明忙令他起身,道:“你是?”

    那大汉忙递上自己的官文:“大人,我是大人的司曹,以后就在大人手下办事,若大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属下便是。”

    高展明点点头。

    那王司曹见上一州的官兵撤走之后,高展明身边就只留下一个引鹤,不由奇道:“大人只带了一位仆从?”

    高展明道:“这是我的侍读。”

    引鹤忙与王司曹见礼。

    王司曹十分诧异,不由来回打量着高展明和引鹤。在高展明来之前,他早就已经调查清楚高展明的身份了,这位爷可是京城高家的嫡系子弟,是当朝太后嫡亲的侄子,还是今科中三元的大状元,在见到高展明之前,他脑海中早已想象过高展明大概是个什么模样——嘉州虽不富裕,但也有些挥金如土的权贵纨绔子弟,那些子弟不过是地绅富豪的子孙,一出行往往前赴后继,奢靡异常。然而那些地绅和从京城高家来的子弟相比,就只能算是班门弄斧了。

    京城的高家呵!全天下的人便是不知道皇帝,也没有不知道高家的,在老百姓心目中,高家人吃的是金子,拉的是银子,掉下的眼泪都是珠子,王司曹原本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为了不在新任长官面前出丑,他告诉自己,即便今天看到送高展明来的轿子是八抬镶满珠宝金印打造的也不能流露出惊讶的模样,不然叫新长官见了丑可不好。

    然而他真正见到了高展明,这位新来的判官不仅看起来那么年轻,穿着打扮也很朴素,随行竟然一个奴婢也没带,只带了个书童,反而比穿金戴银的纨绔子弟更叫他吃惊了。

    高展明见王司曹愣愣地看着自己,笑道:“怎么了,我长得哪里不对吗?”

    那王司曹糊里糊涂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金轿子呢?”他话一出口,猛地惊醒,连忙赔礼:“属下失礼,属下冒犯,大人恕罪。”

    高展明怔了怔,旋即也就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了。当年他在吴郡的时候,也曾想过高家人是不是屙出来的屎都是金灿灿的,真正进了高家,他才发现高家人也不过就是那样,叔嫂乱伦、兄弟阋墙,便是再位高权重,老百姓会有的缺点,高家人也一样都有,没什么稀罕。

    他笑着打趣道:“金子那么软,金打的轿子,怕是托不动本大人呢。”

    王司曹羞惭地挠了挠,显得愈发憨厚了:“大人真会说笑。”他本以为高展明一定会是个非常难伺候的主子,今早出来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在衣服里头多穿件护身的褂子,万一新主子的脾气太差,一句话得罪了就让人对自己拳打脚踢,也好有个防范。没想到高展明看起来竟然如此平易近人,还会跟他打趣,简直喜出望外。

    高展明扫了眼四周黑漆漆的官兵,道:“这是……”每州府的长官都会派人护送他,多的十来个官兵,少则五六个官兵也是有的,可今日王司曹带来的人马,他粗略点点,少说也有四五十个了。难道是因为看中他的出身,所以特意摆出那么大的阵仗来迎接他?他不过是个从京城外放来的判官,不管怎么说,这架势都显得过于隆重了。

    王司曹忙低声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蜀地这两年正在闹蝗灾,民不聊生,贼寇四起,路上劫道的贼人很多,为了保护大人的安全,属下才不得不借了这些人出来。”

    高展明一惊。蜀地闹蝗灾的事情,来之前他略有耳闻,不过从辖地报上来的灾情只说是轻灾,并不严重。听王司曹这话,似乎灾情可不是辖地报上来的那么轻描淡写了。不过这种事也稀奇,高展明毕竟是民间长大的,他知道地方的长官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除非灾情严重到再也不能控制的时候才会不得不上报,不然总是能压下去就压下去了。一旦灾情受到中央政府的重视,中央政府虽然会拨款扶助,但肯定会派出官员来,要么直接将辖地的官员换了,要么也会来分权,所以地方官员就养成了报喜不报忧的坏毛病。

    王司曹道:“大人快上马车吧,别叫着烈日晒坏了。”

    高展明颔首,带着引鹤一起上了马车。

    王司曹亲自给高展明驾车。

    王司曹一边给高展明驾车,一边跟他聊天:“大人,属下原本想借更多人来接大人的,毕竟这附近几个山头流寇太多,尤其是乐山附近的黑岗寨,劫道杀人,无恶不作。可是太守大人说这样太过扰民,就只让属下带了这些人马出来。”毕竟王司曹原本以为高展明一定会带好几车马的家什财宝,生怕像高家子弟这样引人注目的身份会引起流寇的主意。万一高展明被劫了,他丢了官位还是小事,丢了脑袋才是大事。好在高展明所带东西并不多,打扮也不引人注目。

    高展明点点头,心里倒也没想太多,只觉得那太守是个懂事的。

    王司曹生怕高展明会以为太守轻视他,又道:“太守也没办法,官府的人马确实不够用,明天还要去迎接新来的都督,新都督是从南面来的,与咱们不顺路,要不然,一起走也是好的,大人也顺便见见新来的都督。”

    高展明有些惊讶。他先前倒没有听说过嘉州会新来一个都督:“新都督?”

    王司曹道:“是啊,听说是皇室子弟。”

    都督一职,在本朝其实是个闲职,品秩虽高,但管的事情并不多。说要管,倒也什么都能管些,说不管,底下的人各司其职,也用不着他管。像都督这种职位,朝廷往往指派一些皇亲子弟出任,领一份清闲的差事和丰厚的俸禄,享有特权。那王司曹说新来的都督是皇室子弟,高展明也觉在情理之中,哦了一声,随口问道:“哪位王爷的世子?”

    王司曹道:“好像不是世子,是襄城……”

    王司曹的话还没完,引鹤突然叫道:“爷,爷,你快看那边。”

    高展明忙顺着引鹤所指,往车窗外看去。

    只见远处的天际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乌云,但仔细看,又比乌云更浓密一些,形状时大时小,时高时低,时聚时散。

    高展明吃惊道:“那是……”

    引鹤道:“那是乌云吗?这里的天还正亮着呢,这嘉州的气象倒和京城不同。”

    王司曹见怪不怪道:“哦,那不是乌云,那是蝗虫。大人,你把车帘关上吧,省得有虫豸飞进来。”

    高展明和引鹤都大吃了一惊。那居然是蝗虫!那么大的一片!

    高展明从前生活的地方是鱼米之乡,并没有闹过严重的蝗灾,因此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而引鹤自小伺候高展明在高府长大,就算是个奴才,也是衣食无忧的,连田地都没下过,更别提看见蝗虫了。

    高展明在文章中见过“蝗虫过境,颗粒无收”的句子,今日一见,果然厉害!

    引鹤吓得连忙将车帘放下了,担心道:“爷,蝗虫该不会袭击咱们吧。”

    外面的王司曹道:“大人放心,那片蝗虫离咱们远着呢,看样子,也不是往咱们这里飞的。”

    新来的都督一话被打断,就此压下不提。

    赶了半天的路,倒还算顺利,路上并没有遇到遇到的流寇,一行人到达官府。

    高展明到了官府,县令带着一众官兵亲自迎接。

    州府的县尉、判官等官职虽然不高,但都是进士起家的官位,往往只是个进阶的台阶,若是上有官员提携、下有州县推荐,很快就能升官,进入朝廷出任郎官御史,过两三年谁比谁更厉害还不好说,因此地方的县令往往都对这类官差礼遇有加。这高展明更不是普通的进士,三元及第的今科状元都不用说了,最最厉害的是他的出身——那可是高家嫡系子弟,论出身,抵得上一个不受宠的王府世子呢!

    县令名叫张品,一见高展明从马车上下来,立刻喜笑颜开地迎上去:“高判司,你可终于来了。”要不是他的官位比高展明还高些,他可真恨不得给高展明行个三叩九拜的大礼。

    王司曹在高展明耳边小声提醒道:“这位是上县令张大人。”

    高展明看了看他的官服,忙向他行礼:“下官见过张大人。”

    张品忙受宠若惊地扶他起来:“高判司不必多礼,旅途辛苦,我听闻你今日到此,早已命人为你备好了府邸,你先回去洗漱休憩片刻,晚上我为你备好了接风宴,将本州诸位同僚介绍给你。”

    高展明道:“张大人有心了,多谢。”

    张品命令手下:“快,快去帮判司大人搬行李。”

    高展明道:“不劳烦大人,没多少东西,借我一两个官差也就够了。”

    说话间,王司曹已经和人一起把高展明的东西从车上搬了下来,除了一包官府文件之外,就只有两袋衣物干粮了。

    张品一愣,和王司曹对了个眼神,王司曹点点头,示意高展明确实只有这些行李,没有其他辎重了。

    张品干笑两声,点了两个人,道:“你们快带高大人去他的府邸。”

    高展明谢过张品,就带着东西回府去了。

    张品和王司曹一起走进官府,摈退众人后,张品满心疑惑地问道:“你们在路上遇到劫道的了?”

    王司曹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张品眉头拧得可以挤死一只苍蝇:“他就只有这些行礼?辎重呢?他就带了一个奴才?”

    王司曹困惑地挠了挠头:“属下也觉得奇怪,高大人他确实没多带东西,那个奴才说是他的伴读书童。”

    张品小声嘀咕道:“难道他真是被左降出京的?”

    王司曹道:“说不定真是如此。”

    张品听说朝廷派了一位高姓的大祖宗到嘉州来,吓得吃不下睡不着,生怕给自己招惹半点麻烦。他特意写信询问京城中的朋友高展明是缘何被调出京城的,他的朋友给他回信,说不曾听闻高展明得罪哪位权贵和皇上,在翰林院待了几个月,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办的不妥当,所以外放到嘉州来历练两年。

    在本朝,京城中三不五时会将一些朝中大员左降到州县任职,这些人往往是得罪了权贵或是办错了什么事才会遭到外放,左降的官员被人暗地里称为“左降官”。当地的官僚,凡是有眼色的,通常对他们另眼相看,不会将其当做僚属相待。朝廷每年还会有一次大赦,将“左降官”量移回朝,重任要职。

    这种升降贵贱往往只在朝夕之间,就说太祖的时候曾有一位枢相因为言语冲撞了皇帝,就被皇帝外放到州县做录事,从一品大员直接降为从七品的芝麻小官。那位被贬谪的枢相所在的州府官员就因为打了眼,在枢相左降的两年里对他呼来喝去万般刁难,谁知道两年一过,太祖皇帝又重新下令启用枢相,官位还是一品,那枢相直接带着州府官员的罪证回朝,那州府官员眼泪都没来得及掉就已人头落地。

    张品想起那位倒霉官员的经历,吓得缩了缩脖子,道:“管他是什么原因,总之是个大祖宗,伺候好他总没错。”皇帝和太后变起脸来比六月的天还快,今天看你顺眼,半个江山都能拱手送你;明天看你不顺眼了,叫你喂马扫地也有可能;后天又想你,立刻给你荣华富贵。皇帝的心思,谁知道呢。想在这官场里混下去,业绩的好坏还是次要,重要的是得有眼色,不该得罪的人万万不能得罪。只要高展明一日不死,他就有翻身做权贵的可能,捧着他,总没损失。

    高展明进了府邸,张品给他安置的府邸就在官府后面,当然和他在京中的高府不能相提并论,虽小了些,总还干净清爽,朝向也不错。

    张品还自掏腰包给高展明购置了几个伺候的奴婢,听说高展明到了,那些奴婢已经将水烧好,烹制了些小食,给高展明接风。

    高展明问张品派来的官差:“太守的府邸离这里可近?”

    那官差答道:“不远,车马过去,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高展明道:“噢?”他忙对引鹤道,“你叫下人们不必忙了,天色还早,我换身衣服,先去谒见太守。”他初来此地,出于礼节,应当拜访太守才是。省得失了礼数,落人口舌。

    引鹤正要动,那官差却道:“高大人……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你先歇歇,明日再去吧。”

    高展明一怔,只见那官差欲言又止的,不由奇道:“怎么?”

    那官差神色为难,道:“总之……您旅途劳顿,也不急在今日。”

    现在已经是下午未时了,虽说还不到闭门的时间,但也确实不算早。他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现在过去,虽说能显得他重视太守,不过毕竟匆忙,还是等明日备好了礼一切打点周全再说吧。

    因此他道:“也好,那我就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高展明洗了个澡,睡了一个时辰,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去赴张品为他准备的接风宴。

    接风宴上,本州府不少官差都来了,有很多不在本县的因为听说从京中左降来了一位高家子弟,也都纷纷告了假赶过来。因此趁着这个机会,高展明将日后将要共事的同僚都认了七七八八。

    众人也没想到高展明竟然这么年轻英俊,虽听说高展明年仅十八岁就三元及第,比当日的苏瑅更厉害,不过传闻毕竟是传闻,真正见到了真人,人们还是十分吃惊的。

    高展明身材颀长,面若冠玉,举手投足之间虽有贵公子的风范,却没什么架子,说话十分和气,人若是待他殷勤,他便表现的更热情,人若是待他疏离试探,他也十分客气。而且十分难得的是,众人将自己介绍一遍,他就立刻将名字和官职都记住了,说话时总能记住谁是谁,态度拿捏的分寸也恰到好处,令众人万分惊喜。

    一顿饭吃完,高展明带着引鹤回府,只见引鹤面色红润,油光满面。引鹤自然不会上桌和高展明官差一起用餐,但和他其他几位大人的下人们也有一桌酒席,看来他是吃痛快了。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引鹤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悄声对高展明道:“爷,你猜的真准,刚才那些人的侍从们一直拐弯抹角地跟奴才打听爷是为什么会到嘉州来的呢。”

    高展明笑道:“你怎么说的?”

    引鹤嘿嘿笑了两声:“当然按照爷吩咐的,说爷是来做实事的。”

    高展明嗯了一声:“收了多少好处?”

    引鹤吐了吐舌头,将身侧的一个包裹解开:“都在这里了。”

    高展明看了一眼,是些小的玉佩翡翠珠子,倒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就只是算个心意。那些官差大人们让手下讨好引鹤,一来是想让引鹤在高展明面前说些好话,二来也是讨好引鹤。毕竟高展明从京城来,身边只带了引鹤一个人,说明引鹤说他的心腹,以后他们若想知道什么消息,恐怕还要从引鹤这里打听口风。

    高展明见东西也不是太贵重,嗯了一声,道:“你收着吧。过两日若有人送东西来,送钱的一概不收,送礼的若是恰当,你就看着收下,再估摸着置备一份价值相当的回礼给人送回去。”

    引鹤忙应了一声。

    高展明道:“这一年来你跟着我和刘大也学了不少看家理财的本事,知道为什么吗?”

    引鹤羞赧地摸了摸耳朵:“爷栽培奴才,是奴才的荣幸。”

    高展明打趣道:“会不会嫌爷着这京城的好日子不让你过,跑到这穷地方来?”

    引鹤连连摆手,诚恳道:“奴才哪敢,能跟着爷,是奴才三生有幸!”

    高展明笑道:“爷是看你聪明伶俐又忠心,所以让你给爷看家来了。”

    引鹤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伴读奴才,高展明待他如此宽厚,他又怎能不感动?而且他的这位主子近年来越发的平易近人,待他竟像个朋友似的,不像隔壁府上的小姐爷们,一个不顺心就把奴才拉出去仗毙弃尸,他说的三生有幸,并不是他的客气奉承话,而是他发自肺腑的诚恳之言。

    听说高展明要提拔他管家,引鹤感动的瞬时红了眼眶,悄悄抹了抹眼泪,坚定道:“奴才一定不会让爷失望,会好好照顾爷的。”

    高展明拍了拍他的脑袋,往窗外看看,道:“到了,下车吧。”

    由于连日旅途操劳,高展明当天晚上睡得很好,一觉睡到大天亮才起来。他今天要去谒见太守,因此特意换了身干净体面的衣服,洗漱得当,打扮得体。

    引鹤一大早就起来了,高展明吃好早饭,问他:“礼都准备好了?”

    引鹤笑道:“准备好了。”

    高展明准备的礼物是从京城带来的毛尖和风干的牡丹花茶,他要谒见长官,送的礼若是太过贵重,显得居心不良;若是太过寒酸,也不好拿出手。因此他思来想去,出门前命刘大给他准备了许多名茶和风干的牡丹,算是京畿特产,不贵重也不寒酸,也有心意。

    一切准备妥当,高展明便出门去了。

    没多久,马车就驶到了太守府外。

    高展明亲自去拜帖,守门的官差看了看高展明的贴:“从京城新来的判司?”倒也不惊讶,似乎料定了高展明会来。

    高展明客气地说:“烦请阁下通报一声。”

    那守门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道:“哦,等着吧。”说完就进去了,让高展明等在大门外。

    引鹤陪着高展明一起来的,那守门的一走,引鹤不满地在高展明耳边小声道:“那奴才怎么这般没礼数?好生傲慢。”

    高展明不语。这守门并没有惊讶的样子,看来知道他会来拜访。他的身份,在嘉州已经传开了,方才出府的时候不少老百姓都夹道围观,虽说他并不想如此,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太守府上的守卫按理说也不该不清楚他的身份才是。

    若要说一个小小的守卫不知礼数、怠慢他,倒不如换个角度想想,兴许从侧面能显示出太守大人对他的看法。

    在来之前,李绾曾经帮高展明打听过这嘉州太守是个什么人——嘉州太守名叫刘汝康,不过他在朝上有个趣名儿,被人私下里称呼为“刘三拍”,因为他脾气急躁,一发怒就要拍桌子,不管对方是个什么身份,哪怕对着皇帝也照样敢拍。不过李绾说,刘汝康虽然脾气坏,却不是个坏官,看他出台的政策便知他是个为百姓着想的。

    以刘汝康这样的脾气,当然得罪了不少人,但他还能保住他太守的乌纱帽,自然是因为他有背景。李绾曾叮嘱高展明,不要与刘汝康有太多牵扯,因为在背后为刘汝康撑腰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家——刘汝康的母亲就是赵家嫡女,是赵贵妃的嫡亲姑妈。

    高展明等了好一会儿,守门的侍卫出来了,把偏门一开:“进去吧。”

    高展明有些吃惊,引鹤更是恼火:竟然不让他们从正门走,这慢待之意简直不加掩饰了!

    引鹤正要发火,高展明却拦下了他,示意他稍安勿躁,很平静地从侧门走进了太守府。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左降的制度,也是参考唐朝的,我觉得唐朝真的很有趣啊哈哈哈大家总以为封建王朝是很严肃的,一点小事办不好就人头落地啥啥的,不过我觉得古代再怎么严肃也不会有现代严肃,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以前是人治社会,瞎胡搞的事情多的你看不懂。今天是一品大员,明天让你去小地方做个参军录事(七品),后天又让你回去继续当一品大员,特别有意思。

    第五十二章 相逢

    太守府的家丞将高展明和引鹤引入府中,高展明一路走便一路默默观察太守府的规模。

    太守府里种了很多松枫和樟树,妆点的十分清雅,府邸的规格与他的官阶相符,并不奢华浮靡,有些墙砖老旧了也不见更换,可见这位太守应当不是一个骄奢之人。

    家丞将高展明和引鹤带入一个偏院,道:“二位请稍等,奴才去通报太守。”

    引鹤不满地撇撇嘴,高展明倒还客气:“你去吧。”

    那家丞一去……就没再回来了。

    引鹤焦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这都过了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人来!那太守不想见爷就直说,把我们晾在这里,这又是什么礼数?”

    高展明抬头看看天,道:“你也太夸张了,这是度日如年吗?顶多也就过了半个时辰吧。”

    引鹤不可思议地瞪着高展明:“爷,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管他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都过了这么久了,居然连杯茶都不给您上!太失礼了,太失礼了!太守简直就是没把爷放在心上!”

    高展明也却是等的口干舌燥了。

    这时候有一个婢女匆匆从不远处的回廊路过,引鹤没好气地叫道:“喂,站住!”

    那婢女停下脚步,面色不善地打量着高展明和引鹤。

    引鹤正要发火:“你们……”

    高展明把他拦了下来。好脾气地笑道:“姑娘,不知可否为我们上两杯茶?”

    那婢女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圈,应了一声就走了。

    引鹤不可思议道:“爷,你就不问问他们,到底还要让咱等多久?”

    高展明道:“急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刘太守可是三品大员,我不过就是个判司,他让咱等,等着就是。失礼也是他们失礼。真要闹了,可就是咱们落了人话柄。”

    引鹤无法,只好憋屈地在高展明身边坐下。

    与此同时,太守房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家丞匆匆走进嘉州太守刘汝康房里,道:“老爷。”

    刘汝康急急忙忙问道:“怎么样?他们闹了没有?”

    家丞道:“没有,还等着呢。刚才奴才让一个婢女过去,那高判司就问了一声有没有茶,未见恼色。”

    “哦?”刘汝康道:“他就没问我什么时候肯见他?一句话都没有?”

    家丞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没有。”

    刘汝康翻了个白眼:“那让他继续等着!茶也别给他们上!我看他什么时候急!”

    家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刘汝康的脸色:“爷,就让他们这么干等着不太好吧?那高判司好歹也是……”

    刘汝康瞪圆了眼睛,用力拍了三下桌子:“好歹也是什么?!是高家的人?是靠着太后和安国公荫庇,沽名钓誉的今科状元?老子最看不起他们这种的人!”

    那家丞没办法,只好又退了出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

    家丞走进刘汝康的房间,只见刘汝康焦急地走来走去。他一见家丞,立刻期待地问道:“怎么样,他们急了没?”

    家丞又擦了擦汗:“还、还没……”心里道:老爷你倒是比他们还急了百倍呢?

    刘汝康大怒,狠狠拍了三下桌子:“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急!”

    家丞看了眼可怜的桌子,心道看来这张桌子是撑不过这个月了。老爷损坏桌子的频率是越来越快了。

    刘汝康咬牙切齿道:“格老子滴,让他们继续等!”

    偏院里,引鹤已经等的没脾气了。他可怜巴巴地问高展明:“爷,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要不咱改天再来吧。”

    高展明心知刘太守这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此时已是正午了,他打了个哈欠,道:“我睡个午觉,你要是困了,也躺会儿吧。”

    又过了一炷香,家丞走进刘汝康的房间。刘汝康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高展明还在等着了。刘汝康问他:“他们说啥了?”

    家丞摇了摇头:“他们在院子里躺下睡了。”

    刘汝康怒发冲冠,险些把桌子拍烂:“格老子滴,老子还没睡,他们倒睡了?!”

    家丞于心不忍,小声道:“要不给他们奉杯茶吧……”

    刘汝康瞪他:“不许!”

    家丞耸耸肩,又退了出去。

    转眼到了下午。

    家丞走进房里,向刘汝康汇报道:“爷,那高展明跟他的随从在院子里下棋呢。”

    刘汝康又要拍桌子:“哪个天杀的给他们的棋?”

    家丞摇摇头:“他们问院子里的奴才要了棋,那奴才没给,他们自己捡了几块石头,在地上画了幅棋盘……”

    眼看刘汝康又要发火,家丞忙道:“老爷,奴才刚刚躲在柱子后头偷偷看了会儿,那高展明好像和传闻里的不太一样。奴才听县里的人汇报说,那高展明来的时候就带了两三包简陋的行李,随身只有一个小厮伺候,就是他的书童。”

    刘汝康吹胡子瞪眼:“那是故作姿态懂不懂?你以为他是怎么连中三元的?乳臭未干的小子,就凭他自己?表妹的信里早就说清楚了,高太后殿试事前给他透了题,结果皇上临阵换了题,他就做的一塌糊涂!皇帝当场落了他的卷,高太后还硬是把他弄成了状元!一个翰林他都当不好,册文都能写错,这种家伙,能有什么出息?他在京城里叫人给捧着,到了老子的地盘,老子就一定要让他吃吃苦头!”

    刘汝康的母亲是赵家嫡女,贵妃赵金燕就是他的表妹。他天生是个火爆脾气,虽然出身高贵,但却性格耿直、不知变通,最讨厌那些个靠着门第荫庇却无真才实学的纨绔子弟。朝上要将高展明外放到嘉州的消息一出,赵金燕立刻写了信给刘汝康送来,在信里痛陈高展明的数条罪状。刘汝康看了信,又听了些外面对高展明的传言,自然对高展明看不上眼。

    他才不管什么高家李家,只要高展明一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他就立刻把高展明赶出嘉州去。

    家丞道:“老爷,算时辰,那新来的都督也该到嘉州了。老爷要不要奴才备份礼送去?”

    刘汝康嗤了一声:“什么狗屁都督,不就是个吃干饭的么!不用管他!”

    家丞为难道:“都督大人若是不来,也就罢了,可他人都到了嘉州地界上,老爷要是怠慢了他,难保不会落人口舌。”

    都督一职,一般都是亲王遥领,只是吃个田供,很少有人会真的跑到属地上来。就算来了,也是在属地上建个奢华的府邸,偶尔来享几天福,装模作样地视察一番,也就又回去了。

    先前兴元府的一位都督便是如此,当了都督三五年才第一次跑到属地去,什么事都不管,还大兴土木给自己建造别府别院,大肆奴役百姓增加税收,他在兴元府呆了一年,把原本富庶的兴元府弄得一团糟,当地的兵团都造反了,他才屁滚尿流地滚回京畿,结果朝廷花了两年三的时间平乱,才把兴元府又治理起来。

    家丞道:“听说那位新上任的都督是个怪人,年纪倒是很轻,朝廷已经征召了他几次,他都拒绝了,无心入朝,一直在外面游山玩水。去年才刚来过蜀地,说是很喜欢蜀地的风土人情,回去竟然请了官,领了都督一职,又到咱们嘉州来了。这些年他跑的地方虽多,却没在哪个地方安置府邸,这回到嘉州却要了一处官邸,看来是打算长住了。老爷怎么说也给他一个面子吧。”

    刘汝康哼道:“你都说了他无心朝政,年纪轻轻就知道在外面游山玩水,这种纨绔子弟理他作甚?!人人都抬举他,老子偏不!”

    家丞无奈道:“好歹也是王室……”

    刘汝康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又转身出去了。

    天快黑的时候,家丞终于来到偏院,只见高展明和引鹤还在下棋,还下的津津有味。高展明最擅长改变规矩和创造规矩,他用几颗石子和画的一场简陋棋盘就想了好些新奇的玩法,引鹤原本是焦躁的,被他带入棋局之后也变得心平气和了,连口渴和饥饿都给忘了。

    家丞走到高展明和引鹤面前,赔笑道:“高判司……”

    高展明手里捻着石头棋子,眼睛和盯着棋盘,心不在焉地问道:“太守太见我们了吗?”

    家丞干笑道:“没有,太守他……”

    高展明摆了摆手,道:“那就不急,有什么等我们下完了这盘棋再说。”

    家丞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儿,引鹤把手里的石头一丢,垂头丧气道:“爷真厉害,我玩到现在,一盘都没赢过爷呢。”

    高展明笑道:“那是当然的。”他这才抬起头看向太守的家丞,道,“怎么了?”

    家丞方才也在看他们下棋,都看的入了迷,眼看引鹤输了,还咂了咂嘴十分惋惜。听到高展明发问,他才猛然醒过神来,道:“太守老爷身体不舒服,今日怕是见不了客了。高判司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引鹤有些生气。若是真生病了,打他们早上刚来的时候就能说了,现在把他们晾了一整天,却又生病作为借口来搪塞,糊弄谁呢?然而他见高展明不生气,也就跟着不吭声。

    高展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故作关心地问道:“太守的身体不要紧吧?可请人看过了?”

    家丞道:“看过了,说是偶尔风寒,不甚要紧。”

    高展明道:“那我过几日再来拜访。”

    家丞忙道:“我送高判司出去。”

    高展明和引鹤离开太守府,坐上马车,回府去了。

    高展明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神情慌张的官差急匆匆进了太守府。

    家丞正在向刘汝康汇报:“那位高判司已经带着人走了,说是改日再来拜访。他送的礼奴才看过了,是些茶叶,奴才就收下了。”

    刘汝康一整天光听人汇报高展明的动向了,什么正事也没办成。他不可思议地问道:“那高展明当真一点没发脾气?”

    家丞道:“是啊,奴才送他出去的时候,他还笑眯眯的呢。”

    刘汝康心里直嘀咕,评价道:“装腔作势!虚伪!”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官差,急急忙忙道:“太守,太守大人,大事不好了!”

    刘汝康瞪他:“干嘛?”

    那官差道:“新、新来的都督不见了!”

    刘汝康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那官差道:“去、去接他的官兵说,等了一整天,没等到人,去问前一州的人,他们说一大清早都督大人就一个人骑着马跑了,早就进了嘉州的地界,但是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家丞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要是遇上了劫道的贼寇可就完了!”

    刘汝康怒拍三下桌子:“这些该死的纨绔子弟!”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引鹤后知后觉又对今天被人怠慢了一天的事感到恼火,抱怨道:“赵家果然没什么好东西,爷才刚到嘉州,那太守就敢如此对待爷。爷写封信回京,向太后娘娘告他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高展明平静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你知道外头的人是怎么议论你家爷的么?”

    引鹤茫然地眨了眨眼。

    高展明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京城吗?”

    引鹤更茫然了。

    高展明道:“外面的人都说我是靠着太后姑妈和伯父才能有今天,说我根本没有真正的本事。现在不过是这点小事,我就写信上报太后,让太后替我出气,岂不是坐实了旁人的议论?”

    引鹤忙道:“他们根本不知道爷是什么样的人,管他们怎么胡说八道!”

    高展明看了他一眼,道:“确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得我自己做出来给他们看才行。别管旁人怎么说,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引鹤这才不言语了。

    转眼,马车就到了高展明的官邸。

    两人下车,正待入府,却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袍、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正在站门口等着。

    高展明看清那人的相貌,惊讶的合不拢嘴:“李……李兄?!”

    第五十三章 第一件案子

    高展明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在嘉州的官邸外遇到李景若。

    引鹤见了李景若,也是大惊。他在京城里是见过李景若的,因此知道李景若的身份,此时匆匆忙忙就要在街上下拜:“奴才……”

    李景若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引鹤,悄声道:“嘘,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高展明惊诧道:“李兄,你怎会在此地?”

    李景若眨了眨眼,笑道:“我先前不是说过要来蜀地吗?”

    高展明道:“你一年都在蜀地?”

    李景若摸了摸下巴:“我就在附近游历。”

    高展明问道:“你在这里,是在等我?你知道我来了嘉州?”

    李景若说:“略有耳闻,恰好路过,我就来看看,没想到真遇上了。”

    又道:“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就在这街上说话?”

    高展明往四周一看,虽已是黄昏了,但路上还是有人在走。高展明原本就是个打眼的,再加上李景若在这里,李景若虽说穿了一身朴素的衣服,但他相貌英俊,气质又是王者风范,光站在那就叫人挪不开眼了。路上已有不少行人停下脚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高展明忙道:“是我疏忽,李兄快随我进来吧。”

    高展明带着李景若往府里走,这心里就泛着嘀咕。李景若怎么会在这里?身边一个侍从都没带,就只带了一匹马。他真是路过?

    高展明突然想起先前听人议论嘉州来了一位新都督,是个皇室子弟,是谁来着?是……是……

    高展明猛地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李景若。李景若就走在他后面,猝不及防,两人的脸险些就撞上了,高展明连忙退后了一步。

    李景若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

    高展明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不会,就是嘉州新来的都督吧……”

    李景若摸了摸下巴,眨眨眼,笑道:“哎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引鹤尖叫起来:“什么?!你是都……”

    李景若一把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高展明把李景若引入屋中,犹豫片刻,慢吞吞地给他行了个礼:“属下……”都督可是个正三品官位,嘉州太守也不过就是从三品,先前两人身上都没有官爵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当了官,就不可和当日一样没有规矩了。

    李景若连忙将高展明扶住:“客气什么,我这是微服私访,身上又没穿官服,你不必行礼。”

    高展明将众人摈退,与李景若交谈。

    高展明道:“李兄,我记得先前听说,新来的都督今天下午到嘉州,你一来便来找我了?”

    李景若一本正经道:“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我揭穿了,岂不叫我羞臊?我对君亮日思夜想,一听说君亮在此地,连衣裳都没换,就急匆匆赶来见你了。”

    高展明嘴角抽了抽。一年不见,李景若越发轻浮了。

    李景若挑眉笑道:“你这么正经做什么,我客气客气,你不会当真了吧?”

    高展明嘴角更加用力地抽了抽,赶紧把话题扯开了。

    李景若四处游历,先前已在蜀地逗留过一段时日了,高展明初来乍到,对蜀地的风土人情不甚了解,便向李景若打听。

    李景若道:“风土人情嘛……此地百姓嗜辣之类的,你在这里住一阵也就都清楚了,这些无甚要紧。此地民风剽悍,女子泼辣大方,恐怕和京城的闺秀不同,不过也别有一番风情。男子惧内的甚多,在此地被人称为耙耳朵。最重要的一点,我在这里待了几个月,发现此地百姓慵懒闲散,最大的爱好是马吊。”

    高展明一惊:“马吊?”

    李景若道:“是了,就是打马吊。不知道君亮会不会打,若是不会,还是早些学起来好,若要与同僚相处融洽,会打一手好马吊牌可是关键。”

    高展明听得甚是好笑:“当真?有多爱打?”

    李景若若有所思道:“据我所知,对不少百姓来说,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田可以不种,马吊却万万不能不打。哦对了,你在京城不是开了几家球馆么?到了这里,若想做营生敛财,开球馆是行不通的,开几家马吊馆,再供些闲嘴酒水,必然生意兴隆。譬如这屋子里若是着了火,屋主人睡着,那还有救;屋里夫妻在行房,那也有的救;可若是屋里的人在打马吊,且一局刚刚开始,正打的难舍难分之际……”李景若摊手,发出啧啧声。

    高展明不住发笑:“当真如此?”

    李景若耸肩:“我唬你做什么?时日久了,你自然有所体会。”

    两人正说着,外头突然跑进来一个官差,也不敲门,急匆匆就冲了进来:“判司大人,不好了,外面有人打起来了。”他冲进来,才看见李景若,怔了怔,好奇地盯着李景若打量。

    高展明方才正听着李景若说马吊牌的事,好笑道:“打起来了?不会是因为马吊吧?”

    那官差怔了怔,道:“这次不是。”

    “哈?”高展明整理着衣服向外走:“这次不是?也就是说以前这种案子很多了?”

    那官差摸摸头,连忙跟了出去,李景若也紧随其后。

    高展明是新任判官,专管狱讼案件等,因此如果外边有了官司,的确是他的职责。不过他才刚刚到任第二天,官府的交接还没完成呢,按说有案子不该找他才是。

    高展明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之前的顾判司呢?”

    那官差小声道:“天一黑他就打马吊去了。”

    高展明:“……”

    高展明来到官府外,只见两名老妪正在地上扭打,情状十分惨烈,不远处的地上摔了一把菜刀,其中一个老妪想去捡起菜刀砍人,却被官差连忙冲上去制止了。

    高展明皱眉,高声道:“怎么回事?!”

    王司曹捧着一只鸡走了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她们两个都说这只鸡是自己的,一路打到官府来了。”

    高展明瞧了瞧那官差手里的鸡,瘦瘦小小一只,根本没几口肉。他连连摇头:“就为了这么一只小鸡,打的连刀都拿出来了?”又呵斥两边匆匆赶来的官差,“还看着干什么?!赶紧上去把人拉开!带进官府去说,别在路上闹了!”

    醒过神来的官差们连忙冲上去将两个老妪分开。王司曹在高展明耳边悄声道:“大人,您刚从京城来,还不知道。今年蝗灾闹的厉害,民间都饥荒了,家里有猪羊的全都宰了。这只鸡虽然小,现在也值好几两银子呢。穷苦人家就指着这个救命。”

    高展明一惊。他来嘉州才刚刚第二天,走的是官道,还没来得及去田地视察,没想到嘉州的百姓的日子竟然已经如此艰苦了?就这样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鸡,竟然能卖到十几两银子?!这还只是秋天,到了冬日,岂不更难熬?

    高展明忙道:“快进官府再说。”

    第五十四章 断案

    将两名打架的老妪一审,高展明就明白了。就如王司曹所说,这两人的确是为了这只小鸡而大动干戈甚至拳脚相向。

    穿花布衣裳的老妪伏倒在公堂上痛哭流涕:“大人,你要给民妇做主啊!这只鸡民妇养了养了快一个月了,今天儿子从外地回来,民妇看他饿的都没个人样了,就想杀了这只鸡给儿子顿口肉汤喝,谁知道正好撞见这刁妇在偷民妇的鸡,大人一定要给民妇做主啊!”

    另一个穿褐色麻布衣服的老妪哭得比她更惨:“大人呐,你千万不要听那老捏儿胡说!我家当家的病了,就指着吃口肉,民妇家里就剩这最后一只鸡了,本来还指着养肥了过冬,现在实在是熬不下去了,不得不杀鸡。谁知道那贱人突然跑进我们家院子抢鸡,大人,您一定要给民妇做主啊,我家当家的就指着这只鸡了!”

    高展明头疼不已。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各执一词,听起来都没什么破绽。

    高展明道:“你们各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只鸡是自己的?”

    花色衣服的老妪道:“三天前林荣家的到我家来做客,她见过我们家的这只鸡,她可以给民妇作证!”

    褐色衣服的老妪道:“八天前刘鹏家的到我们家来串门,她在我家院子里见过这只鸡,大人传他来就都清楚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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