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 作者:太子姑娘

    第2节

    晋王还是生气,闷闷道:“五哥派谁不行,非要派他们俩来。”

    “哦?”邵安一听他这语气,倒好奇自己在外的名声了,故意问道,“他们怎的了?”

    “冯致远是个老顽固,自任刑部以来,多少人在背后骂他是‘阎王爷’。至于那邵珺义,不知何故宠命优渥,皆传言他柔媚悦上,乖巧侍君。”

    “是吗?对了,忘了告诉你了,那两个钦差其中之一,是我。”

    晋王:“……”

    次日钦差入府问话,晋王听从邵安的建议,乖乖在府中等候。可等钦差入门,才发现只来了冯彻一人。邵安到底是不忍与他公堂相见,故装病没来。

    冯彻满脸肃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开始问话。晋王忍着耐性,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耍王爷脾气。此次问话进行的相对顺利。

    等冯彻回来,邵安急忙问道:“冯大人,如何了?”

    冯彻摸摸胡须,慢条斯理道:“看来,晋王并非主谋。”

    邵安刚松一口气,却被冯彻下一句话给打击到了。冯彻说:“但是,晋王和这事也脱不了干系。”

    “何出此言?”

    冯彻拿出晋王和那敌将的供词,一边对比一边说道:“你看,这两份供词都说明一件事,此次的通敌案的最终目的是为晋王铺路。他们想让晋王篡位。”

    邵安的心咯噔一跳,事情到底还是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他反驳道:“若是晋王并不知情,是手下人自作主张呢?”

    冯彻明显是不相信的样子,“邵大人这猜测,真是匪夷所思。晋王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邵安明白这的确是很难让人理解。但他依然坚持,“冯大人,下官认为,主谋是晋王的母亲,淑妃娘娘。”

    “那也不能说明,晋王毫不知情。知情不报,是谓从犯。”冯彻果然是老顽固,一步不退。

    “若是晋王爷能帮忙提供线索,找出真凶,是否可还他清白。”

    冯彻考量片刻,终于同意。

    ※※※※※

    时隔一日,冯彻携邵安又来访晋王府,开始了第二场问话。

    场面话过后,冯彻问道:“晋王爷,这通敌之人你可知晓?”

    晋王自然是摇头,冯彻又道:“当年晋王一党中人,是否还有幸存者?”

    “哼,不是全都就被太子除去了吗?哪里有幸存者。”晋王说到此处咬牙切齿的,一年多前的宫变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恨不得将太子挫骨扬灰。

    “当年晋王党势力那么大,怎么会全部除去?晋王爷还是好好想想,还有没有旧人?”

    “你!”晋王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怒指冯彻,“怎么,难道你嫌太子没有除尽,还要赶尽杀绝?”

    “事关西北战事,下官也不得不好好审问余党。若晋王爷支持配合,则可摘清自己的嫌疑。”

    “嫌疑?”晋王大怒,“本王还有嫌疑?本王什么都没做过,你凭什么诬陷本王。”

    眼看问案陷入了僵局,邵安连忙示意晋王息怒,自己侧身低声对冯彻道:“能否让下官和晋王爷单独谈谈。”

    “不可。本官认为,无事不可与人言。”

    邵安也被激怒了,便不做声,只是静静的看向他。冯彻和他对视片刻,便觉得倍感压抑。明明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孩子,却有那样犀利的眼神,让他不得不做出妥协,“可以屏退差役,但本官必须在场。”

    邵安总算移开了视线,“好。”

    待屋中只剩下他们三人后,邵安对晋王道:“我知道不是你,也不是你的手下。但他肯定是淑妃娘娘的人。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怎么可能,母妃都仙逝那么久。”

    可邵安依然重复问道:“他是谁?”

    “我不知道。”

    邵安淡然一笑,他并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还有一事要告诉你。他,还活着!”

    “他?”晋王闻言先是疑惑,而后眼中闪现出惊喜。

    “对,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他’。”

    “他还活着?”这句话明显能听出晋王情绪的波动。要不是冯彻在一边听着,晋王定会欣喜若狂。

    “是,他现在就在西北边疆作战。为了他,必须揪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通敌者。”邵安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顿了顿才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谁了么?”

    “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晋王大喊大叫,已慌了神。

    邵安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肩膀,看进他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似的,一字一顿的说道,“不,你知道的。”

    在邵安的注视下,晋王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脑海中飞速旋转,回想着他母妃说过的一字一句。

    “或者,淑妃娘娘有什么遗物留给你?”冯彻在旁提示道。

    “遗物?”这一点提醒了晋王,他忽然一拍脑袋叫了起来,“母妃身边的宫女曾给过我一幅画,说是母妃去世前画的,让我留作纪念。”

    “画?”邵安起疑,“带我去看看。”

    邵安与冯彻随晋王来到书房,晋王取出一华丽木箱,打开锁,里面有一精心包好的画轴,那正是淑妃遗物。

    展开此画,画面中是一片茫茫无际的大草原,草原上飞驰着几匹棕色骏马。此外再无一物,却毫无单调之感,反而呈现出天地浩大的气派。

    画的右下角题了一首诗,诗言:

    日上一曲晋有头,木下男儿肃盖草。

    卯坐金头带直刀,削尽天下木羊首。

    此画中的大山大河之情怀,非一般女子所有。邵安观后暗暗吃惊,淑妃娘娘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但当邵安看向那诗时,只觉得气势非凡,却不解其意。

    “这是,字谜诗。”邵安略微一想便猜出淑妃的用意了。她必定是在临死时不甘心失败,将多年积攒的关系通过一幅画、一首诗,移交到儿子手中。

    “字谜诗?”晋王大惊,他读了此诗不下百遍,从没有往这个方面想。

    三人在书房研究着字谜诗,一待就是大半天。后来还是冯彻先看出其中端疑,“日上一曲,乃‘曹’字。晋有头,是‘普’。曹普,可有此人?”

    邵安垂首略想片刻即道:“有这人,是禁军中等将领,此次随军出征。”话说他前些日子为找他哥哥,一直在看兵部名册,故将名册上的人名都记得差不多了。

    “看来此人大有嫌疑。”冯彻摸摸胡须道。

    邵安仿照冯彻的思路,继续往下猜。他向来聪慧,一点就透,不一会儿就解出了下一句,“木下男儿,乃‘李’。 肃盖草,是‘萧’。李萧,也是禁军的中等将领。”

    可是下面两句就不那么容易解了。邵安想了半天,只想到“卯坐金头带直刀”是个“刘”字(繁体)。最后那句“削尽天下木羊首”是怎么都没猜出来。

    两人只好暂时放弃,将画作为证物带走,晋王的嫌疑也一并洗清。

    时至半夜,邵安正在休息,忽然被冯彻叫起。原来他想了半宿,终于破解了诗中的最后一句。

    “你看。”冯彻手指着诗句,给邵安讲解道,“木羊,为乙未。它应该是指,乙未年出生的刘姓之人。”

    邵安一想,果然有道理。但他只记得兵册中的名字,不知道其出生时日。这下就不知指的是哪位了。

    冯彻见他沉默不语,知他不清楚,续道:“这乙未年刘氏之人,本官倒想起一位,刑部左侍郎,刘咏舟。”

    “刑部左侍郎?”邵安诧异,以往见这人老实少言,居然会是通敌者?

    “刘咏舟曾为吏部左侍郎,与死去的吏部尚书江恒宇交好。众人皆知江恒宇是晋王党领头者,这刘咏舟是晋王的人也不足为奇了。”

    “刘咏舟是晋王党人?还与江恒宇交好?我倒是闻所未闻。”邵安不是很相信冯彻所言。

    冯彻听邵安这么说,心中微微一动:这邵安明明才入仕,不仅和晋王爷相识,还熟知朝中事宜及人脉关系?他虽然心中起疑,面上还是那般波澜不惊,“他们俩的关系,知道的人很少,本官也是偶然知晓。江恒宇死后,他就调任刑部,撇清以前的一切。况且此人向来少语,更不会提及这等关系。”

    可邵安心中仍有疑惑,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听冯彻继续说道:“为保险起见,本官刚刚已派人去吏部,查询所有刘姓官员资料。”

    吏部办事速度极快,不出几日就快马加鞭的将资料送来。随着资料一起送来的,还有皇帝的圣旨。原来是西北战事突变,粮草被劫。皇上心急,下旨督促尽快破案。

    冯彻跪地接旨后,打算先将三名嫌疑犯上报给朝廷。可邵安却拦住了他,“您是文官,可能不太了解这军中规矩。一般押运粮草之事,是由押运官和督运官负责,中等将领不可能得知运粮途径的。”

    冯彻恍然大悟,的确如此。那两名武将职位太小,不能成事;而大人物是刑部官员。六部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各部之间互不干预。所以刑部官员不可能探知兵部的事。

    想到此点,冯彻急忙打开吏部给的单子,挨个查看。虽说刘姓很多,但是乙未年生的不多。刚刚又得到邵安提示,发现和兵事沾边的人就更少了。这么一排除,居然没有一人了。

    冯彻将此结果告知邵安,邵安再次检查一遍单子,结果依旧。

    “看来,要么是刘咏舟有通天手段得到兵部情报,要么……”冯彻说到这停了下来,眼睛紧盯着邵安。

    “要么,通敌者还有一人。”邵安补充道。

    第五章:初入仕卷军事漩涡,勘案破扬兵家神威(三)

    “……快跑,快跑……”

    “是谁?”苏瑾琪环顾四周,却是漆黑一片。可在黑暗中有无数的声音在喊叫着,“……快跑,快跑……快跑,快跑……”

    苏瑾琪朝向黑暗深处大喊道:“为什么要跑?”

    “孩子,快跑。”忽然有一女人出现在黑暗中。她头戴金翠花钿,身穿绯红锦衣,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

    苏瑾琪看见那女人后,又惊又喜,向她奔去,嘴里叫着她:“母妃!”

    他拼命的向前跑,她母亲却以更快的速度向后退,他似乎永远跑不到母亲跟前去。他跑累了,哭了出来,“母妃,别走。”

    “快跑,快跑。”母亲仍然重复着这句话,又从袖中掏出一卷画扔向他。他伸手一把就接住了画,再抬眼望去,哪里还有母亲的身影。

    画面一转,苏瑾琪又站在了他舅舅——吏部尚书江恒宇——府邸里。只是以往富丽堂皇的院宅此刻堆满了尸首,血流成河。

    此刻江恒宇满身是血,双手颤抖的抓住他的衣袖,对他说:“晋王,快跑。太子发动宫变了。”

    “宫变?”苏瑾琪愣住。他想起来了,他的母亲死了,被太子威逼殉葬了。

    苏瑾琪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与恐惧,他流着泪问他舅舅:“母妃死了,现在怎么办?”

    “去找安王……他领禁军……快去找他。”他的舅舅喘着粗气,已是行将就木。

    苏瑾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舅舅慢慢飘了起来,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力气,伸手一把将他推开数米远,“快跑,快跑。去找安王,去找刘咏舟,去找董……”

    话未完,晋王忽感天旋地转,又像是地震了。而他舅舅像是一片纸一样,飘向了空中……

    “王爷,王爷?醒醒。”

    晋王猛地睁开双眼,汗透重衣。

    唤他的侍婢见他醒了,忙为他拭汗,“王爷可是梦魇了,一直在喊叫,可吓死奴婢了。”

    晋王回想着刚刚那个梦,心神不定。在梦中他母妃和他舅舅仿佛要嘱咐了什么,一醒来就记不清了,索性不再纠结。他看了看天色,问道:“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王爷可要再睡会?”

    “不了。叫外面的进来吧。”

    侍女拍掌,外面的下人们进来为晋王更衣。等晋王收拾好后,掌事的前来禀报道:“王爷,邵大人求见。”

    “怎么不早说。”晋王生气,急忙起身去前厅。

    待晋王匆匆赶到前厅,便看见邵安一手把玩着茶盏,一手扶头皱眉,那若有所思的样子一点都没变。一时间,让晋王有种时光倒转之感,仿若回到年少岁月。

    邵安听到脚步声,回眸笑道:“搅扰到你午睡了?”

    “哪有,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晋王笑道,“对了,你这个大忙人,今儿怎么有空来?”

    邵安开玩笑道:“案子查的不顺,来你这寻点线索呗。”

    “那首诗你们破解完没?”

    “解完了。最后一句是指刘咏舟。”

    “刘咏舟?”晋王念叨着这个名字,只是觉得非常耳熟。

    邵安见状起疑,问道:“你认识?”

    晋王摇头,“不认识,但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突然他一拍桌子,“想起来了,是梦里,不对,是舅舅临走时说起过。”

    晋王此时终于记起午睡时离奇的梦,那梦一半真实,一半虚构。当年宫变时,他并没有见到他母妃的最后一面,只见到了他舅舅。而他舅舅的遗言,正是梦中的话。

    邵安疑惑不解的看向晋王,晋王连忙解释道:“舅舅的遗言里,提及到刘咏舟,还有董什么的。”

    邵安沉思,心道莫非暗藏的那个人是姓董?他心如电转,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却一个也抓不住。只得压下,直接问此次前来的正事,“还有一事,我曾送你一个蓝田玉佩,你可记得?”

    晋王闻言似有难言之隐,吞吞吐吐道:“这……这个,我当然记得。只不过……现在不在我这。”

    “你将玉佩交给谁了?”

    晋王挠挠头,低声道:“我舅舅。”见邵安眉头紧锁,晋王以为他在怪自己,急忙推卸责任,“我是被逼的啊。都怪舅舅,他非要那玉佩,说此物乃我的贴身之物,且不太过贵重。还说今后见到拿此玉佩者,即为自己人。”

    邵安这下全明白了。江恒宇做事果然缜密,选的信物也这般不显山不露水,即使被发现也不会猜到此物源于晋王。只可惜,他千算万算,漏算了此玉佩的真正主人。

    只是江恒宇已死,这玉佩的下一任主人是谁,自然无从知晓。于是这条线索又断了。

    此行无果,邵安起身正要打道回府,却被晋王拦住。晋王略带委屈的看向他,“安儿,洪义的事,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自那日晋王得知李洪义还活着时,激动得不能自已,恨不得马上拉着邵安问个清楚。只是碍着冯彻,又因邵安事多,故时至今日他还不知具体细节。此次好不容易见到邵安,非要问个一清二楚不可。

    邵安一直想回避着这个问题,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告诉晋王,李洪义失忆了。他再也记不得以前年少懵懂的岁月,甚至连旧时生死相依的兄弟都忘得一干二净。

    邵安斟酌道:“恩,哥哥他很好。目前在禁军任职呢。”

    “既然他没死,怎么没去找你?”

    晋王这算是问到点上了。邵安讪讪,心道或许哥哥过些时日就能恢复记忆,何苦让晋王徒增伤感。于是骗他说:“估计事忙,再说军中规矩多,哪能说出来就出来的。”

    晋王对朋友向来毫无戒心,听邵安这么说也就信了。他更加委屈的说:“可我想马上见他。”

    “他现在人在边关,哪能说见就能见到的。况且按律王爷无事不得私自离开封地,如今你本就有案子缠身,别再节外生枝了。”

    晋王听完闷闷不乐的垂头坐着,邵安安慰道:“不过等到大节之时,圣上会邀各王爷入宫,到那时自会见到。”

    晋王掰着指头算着日子,“还有那么久才过节,这等得头发都要白了。要不我求求五哥通融一下?”

    “千万不要。”邵安阻止道,“莫说你正处于风口浪尖上,就是平日里也别犯这个忌讳。”

    晋王长叹一口气,退而求其次,“好吧,那我写封信,你见到他后给他可好?”

    邵安听他这般说,心中苦涩,面上却强颜欢笑的应下此事。然而他清楚,这封信恐怕要压箱底了。

    再说冯彻这边也没闲着,冯彻又对着那诗仔细琢磨着。见邵安回到驿馆,忙让他进来,问道:“晋王那里问出什么没?”

    早上邵安出门时只说去晋王府问问情况,并没讲玉佩之事。现在邵安只得模棱两可说道:“暂无进展,不过能肯定刘咏舟是晋王党人。晋王说江恒宇死前提到过此人,还提过一个姓董的人。”

    “董氏虽说不算大姓,朝中为官者却也不少。如户部尚书董疾,礼部左侍郎董祈明等人。地方官有通判、知州、知县等,这如何找?”

    邵安脑海中也在思索着,不仅仅在朝中有董氏,在军中任职的人有几个。而且这回没有什么生辰年月的提示,无法确定是哪个人。总不能将所有董姓官员都抓入刑部问话吧。

    “另外,早上你出去时,朝廷邸报到了。”说罢冯彻将报纸递给邵安,让他自己看。

    原来西北边境事出不断。自那次劫粮事件后,后续运粮皆不顺。不是被烧就是被劫,导致我军面临着断粮的危机。

    “看来朝中的大人物按耐不住,先下手为强了。”邵安看完邸报如是说。

    冯彻点头,“所以要加快查案步伐。本官打算即刻回京,先抓了刘咏舟、李萧和曹普三人再说。”

    邵安赞同,虽说现在他们没有证据,但非常时刻也顾不得许多了。邵安相信刑部公堂的手段,定会令其俯首认罪。

    商量完后,冯彻先行离去,邵安继续留在杭州查案。

    ※※※※※

    冯彻入长安后,一封奏折直达天听。一夜之间,刑部左侍郎刘咏舟下狱,李萧和曹普从边关押解回京审查。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之快,令人心惊胆战。

    那两名军中小吏还没怎么审问,就如竹筒里倒豆子般,全部招认了。但由于二人职位太低,最后的大人物是谁,仍不知晓。而唯一官居正二品的刘咏舟,却是一个字都不吐。

    相对于京城的风谲云诡,杭州这面则显得这般清闲安逸了。为消除朝中最后一个通敌者的戒心,冯彻对外宣称的是案子已破。至于邵安,则以安抚晋王之名,暂缓归期。

    故而近些日子以来,晋王与邵安悠然自得,在杭州城各名胜古迹中游玩。

    “杭州之美,美在西湖。西湖傍杭州而盛,杭州因西湖而名。”晋王学着那些文人骚客,身穿白色春衫,手执一把折扇,口中念念有词,“诗曰: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邵安见状差点笑场。要不是他深知晋王从来不喜读书,否则还真以为眼前这位是一饱读诗书的学子呢。

    晋王好不容易吟了一回诗,得意洋洋的望向邵安,“安儿,怎么样?”

    “后半段没有背错,很好。那,前半首呢?”

    晋王挠头,“前两句啊,这个,恩……今儿天气不错。”

    这回邵安真的是笑场了。

    沿湖而行,细赏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邵安欣赏这些美景已是流连忘返,再看这桅樯林立,人流如潮,赞道:“果然是风景名胜,来往游人络绎不绝。怪不得文人骚客常来此地,留下千古名句。”

    正说着,果不其然就看见一群文人们聚在一起,品茶吟诗,好不热闹。晋王一打听才知,原来是才子们闲来无事,以西湖十景为题对对子。

    其中有一学子见晋王很感兴趣的样子,便邀请他,“吟诗作对,以文会友。这位兄台可要一试?”

    晋王素爱热闹,哪能不心动。抬步就要跟去。见邵安未动,唤道:“安、安兄,一起啊。”

    虽说士子文人间都以某兄某弟相称,可邵安对此很无语,心道晋王这是安儿安儿的叫惯了,所以现在连他的姓也顺道改了?

    “安兄,走啊。”晋王偷偷吐舌,刚刚差点叫成安儿。幸好及时刹住,否则多影响他才树立起来的文人形象啊。只不过要委屈安儿,改姓安了。

    邵安跟着晋王来到那儿,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细听。在他们来之前不久,已经有人出了个上联:平湖秋月月中景。于是此刻大家都纷纷摇头晃脑,想着下句。

    “断桥残雪雪中情。”忽然有一人站起来答道。大家一品味,平湖秋月对断桥残雪,真乃绝对。

    那答题者十分得意,对众人一拱手,开始出题,“柳浪闻莺莺闻柳。”这对子看似和上一个格式差不多,但最后两字要与前呼应,难度徒然加大了。

    众人纷纷摇头,晋王满怀期待的看向邵安,邵安便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晋王听后大喝一声:“好。”引得众人诧异,皆转头看向他。有人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有绝对?”

    晋王胸有成竹的站起来,公布答案,“三潭印月月印潭。”说罢骄傲的环顾全场。

    大家皆点头称赞,那出题者也不得不服,起身对晋王拱手道:“绝对,绝对!小兄弟这么厉害,在下佩服。”

    “哪里哪里。”晋王这小小的虚荣心终于满足了。但还没等他得意多久,就得知一惊天噩耗——这答题者还要出题!

    只见众人满脸钦佩的看向晋王,等他出上联。晋王额头渗出冷汗,悄悄看着邵安,无声的向他求助。

    邵安心里那个郁闷啊,为何每每都要替他收拾残局,真是命苦。他一边抱怨一边想着对策,抚额略想片刻,就想到了一个上联来。

    邵安向晋王眨眨眼,手指微微指向“花港观鱼”方向,晋王不太确定的吐出四个字:“花港观鱼……”

    紧接着,邵安拿起一空茶杯,手一翻,向下一扣。晋王瞪眼,不解其意。邵安抚额,偷偷伸出三个指头,示意他把最后三个字倒过来。

    “……鱼观港?”晋王终于了悟。

    “花港观鱼鱼观港……”才子们又陷入了新一轮的苦思中。

    晋王暗暗松一口气,总算蒙混过关了。可惜晋王是那种不长记性的人,这回他自己不出风头了,却拉起邵安去出风头,对众人说:“我兄弟会。”

    邵安无语,这让出题者答题是个什么意思啊。但没办法,只得帮晋王圆场,回道:“雷峰夕照照雷峰。”

    众人叫好,又请邵安出题。邵安也不客气,故意出了个更难的,“双峰插云插出南北高峰。”

    这上联一出,果然难倒一片。大家都低声讨论,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应。

    忽然有人站了起来,原来是最初邀请晋王的那位士子。他拱手道:“在下不才,愿意一试,请多指教。在下的下联是:南屏晚钟尽显南屏风光。”

    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对称。但说不好的人又对不出更好的,最后还是认同了那位士子的答案。

    那人一笑,接着出题,“在下才疏学浅,也想不出有关十景的对子。在下就出个简单的,博诸位一笑。”

    才子们被刚刚几个对子弄的焦头烂额,当然喜欢简单了,纷纷催促他快出题。

    那人沉吟片刻,道:“冬雪欲白千里草。”

    这上联一出,文人们一扫刚刚颓废低沉,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抢答。

    “春日照红万朵花。”

    “夏雨已洗百尺荷。”

    “秋枫染红万重山。”

    ……

    下联一下子就对了十几个,搞得出题者也不知选谁的好。忽然有一布衣青衫的青年高声道:“依在下看,谁的都不好。”

    答了题的大怒,没答题的疑惑。青年一笑解释道:“此联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冬雪欲白千里草。’这里面暗含一个字谜。”

    众人不解,而邵安却徒然惊醒,“千里草?董?”

    “这位兄台说的极是。”青年说道,“千里草,乃‘董’字。”

    而邵安脑海中,却想起淑妃的那幅画:草原,骏马。千里草!马蹄疾!想到此处,邵安幡然醒悟,这暗藏的通敌者,原来是他。

    第六章:初入仕卷军事漩涡,勘案破扬兵家神威(四)

    阴森潮湿的刑部大牢里,传来铁门开启的轰隆声。狱吏引着一名全身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兜帽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

    狱吏明白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于是小心翼翼的领着黑袍人,沿着天牢粗石砌成的台阶,拾级而下。到了底层,再朝里走过两三间,来到最里面一间牢房门外。

    这里是天字一号间,是单独的小牢房。与楼上的牢房不同,这里除了床铺环境干净些外,最大的特点是不使用铁栅门,而采用厚重铁门,如此一来俨然是独立空间。当然,有资格被关在这里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

    狱吏利索的开了门,更利索的退了下去。整个牢房就只剩下黑衣人和那名罪犯——刘咏舟。

    刘咏舟抬头看向来者,却看不清是哪位。黑衣人一笑掀开帽子,露出真面目,“刘大人,别来无恙?”

    此时的刘咏舟全身伤痕累累,披头散发的歪在地上。很难想象出在几日之前,他还是堂堂刑部左侍郎。

    刘咏舟冷笑一声,“我如今成为阶下囚了,你可满意?”

    “刘大人何出所言?咱们好歹曾共事过,我怎会幸灾乐祸?怪只怪你刘大人跟随了江恒宇,成了晋王党。”

    刘咏舟一听到“江恒宇”三字,横眉冷对的大骂道:“你个卑鄙小人,难道当年你不是晋王党的?而你却背叛了江大人,背叛了晋王。你就是个卖主求荣的小人。”

    黑衣人对他的谩骂毫不理会,冷嘲热讽道:“刘大人果然对江恒宇忠心耿耿,怪不得二位能成为莫逆之交。”

    “不像你,为了权位不择手段。居然出卖自己的上司,你个叛徒!”

    黑衣人被戳到痛处,冲着刘咏舟高声道:“我也不想出卖江大人,可当我知道你和江大人的关系时,当我知道我永远无法离间你们时,我只能出此下策,将你二人一并除去。”

    刘咏舟想到好友悲惨死去的场景,怒不可遏。要不是绳索束缚,他定会扑上去撕咬。

    黑衣人平复心绪,接着说:“你该庆幸你及时调任刑部,否则你早就无葬身之地了。不过现在你依然难逃一死,谁让你通敌呢?”

    刘咏舟大怒,“我没有通敌,这是诬陷。”

    “但你是晋王党,这总不是诬陷吧。而皇上是绝对不会放过晋王党的。”

    刘咏舟心里清楚,当年的晋王党,虽说多数人是被太子|党残害的,但当今圣上的手中,肯定也沾染过晋王党人的鲜血。

    黑衣人继续施加压力,“你也是刑部的人,该知道刑部的手段。早晚都得死,何必受那刑法之苦?”

    刘咏舟忽然有些了悟了,“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是通敌的幕后黑手,还是……”

    黑衣人冷笑,“我可不知道谁是通敌者。刘大人,你该知道如何做了。”说罢黑衣人潇洒离去,徒留刘咏舟一人独对空室。

    当晚,刘咏舟自尽。

    ※※※※※

    “刘咏舟死了?”冯彻得知此事后神情复杂,低头看向手中刚接到的奏章。那正是邵安所呈案情奏报。

    邵安终是破解了谜题,原来这回的玄机不在诗中,而在画里。那画中的草原、骏马,暗指千里草,马蹄疾。而那通敌者,则是户部尚书董疾,字如风。

    如此一来就很好解释粮草被劫事件了。因为负责运粮的督运官,派的正是户部官员。至于刘咏舟的死,一般人都认为他这是畏罪自杀,唯有冯彻心中疑惑万千。

    当然,刑部尚书蒋嘉闵不会像冯彻那般纠结,他直截了当的将此事定为畏罪自尽,上报朝廷。一起递上去的还有邵安的奏章。

    没过多久,继刘咏舟之后的又一位朝中重臣——户部尚书董疾,被抓。

    杭州这边,自晋王与邵安西湖一别后,两人许久未见。晋王忍了又忍,最后在百无聊赖中,决定闯驿馆见邵安。

    “安儿,你怎么一回事。那天玩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走了?”晋王一见面就是好大一通抱怨,“还有,最近也不来找我。”

    “……”邵安无言以对,唯有听他唠叨着。

    话说邵安这几日未见晋王,实在是情非得已。当他猜到是董疾通敌后,连忙写了两份奏章,一封密折直达天听,一封奏报上交刑部。等忙完这一切,邵安才想起西湖对对子那日,自己光惦记着案子,便自行离去,将晋王给抛到脑后了。

    等晋王长篇大论的抱怨完,邵安贴心的替他倒杯茶,赔礼道:“那怎么补偿你?要不我请你去听戏?”

    “恩,还算有点诚意。那还不快走!”

    当王府的轿子停在戏班门口时,戏班老板领着随从们早已在门前迎候多时,见晋王和邵安下轿,忙迎上去,众星拱月般的簇拥着二人进去了。

    “今日有贵客,快让红角儿来唱个拿手的。”晋王一边对老板吩咐着,一边轻车熟路的带邵安来到雅座。

    邵安对戏不是很着迷,对戏中乾坤不过是一知半解,故看的是三心二意。而晋王恰恰相反,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戏台,简直是如痴如醉。

    台上戏如人生唱得热闹非凡,台下人生如戏看尽生死悲欢。戏未唱完,刑部一小吏匆匆赶来,附耳低语,“邵大人,京中传来了消息,刘咏舟自尽了。”

    邵安闻言,偏头看了一下晋王。只见他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戏,丝毫没察觉到有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邵安低声问道。

    “七月初三。”

    “初三?”邵安一愣,掐指一算,那应该是他的奏折刚刚抵达长安的日子。想到此他心思一动,又问,“他死前见过什么人没有?”

    “这,卑职不知。”

    邵安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随后几日,刘咏舟的死讯终于传入了晋王的耳朵里。晋王得知后气冲冲的闯入驿馆,质问邵安,“你们逼死了刘咏舟?”

    邵安理直气壮的否认道:“他是畏罪自尽。”

    这番说辞看似毫无问题,但晋王知道刘咏舟是有冤情的,故快言快语道:“刑部的手段天下人皆知,刘咏舟怕是受不得酷刑才自杀的。”

    邵安皱眉,斥责道:“胡说什么。”

    “反正刘咏舟死了,现在连董疾也进大牢了。不知还要抓多少人,杀多少人才算完?”

    “王爷慎言!”邵安这次称他为王爷,而不叫他名字,可见是真生气了。

    “可刘咏舟没有通敌。”

    邵安诧异,“你怎么知道他没有通敌?”

    晋王自知失言,连忙捂住了嘴。邵安却不放过他,逼问道:“你向来不爱理会朝政,这回怎么如此快就得知刘咏舟与董疾之事?”

    “这个……这……”晋王瞠目结舌。

    邵安继续问道:“是谁告诉你的。他是谁?”

    晋王目光闪烁,摇摆不定。邵安缓了缓语气,轻声道:“告诉我,他是谁?”

    晋王哪是邵安的对手,被逼了几句就一五一十的全招了,“他是……是刘咏舟的儿子,他来找我是为他父亲鸣冤。他说刘咏舟没有通敌,决不会畏罪自杀,是枉死的。”

    邵安心道或许他的儿子会知道些许内|幕,又问了些关于那人说过的话。晋王对邵安十分信任,一字不差的全说了。

    “瑾琪,你好不容易洗脱嫌疑,莫要再卷入此事当中了。求情一事,你就当从未听过。至于此人……”邵安声音陡地透出森冷,“交由刑部。”

    晋王闻言不由得一惊,“安儿,你为何如此狠心?他只不过是申冤罢了,何必如此?”

    邵安苦笑道,“我也不想如此。若没有战乱,若是个太平天下,必会以怀柔为主,威逼为辅。而不会像这般铁血手段。”

    “不,我不同意。”晋王态度十分坚决。

    邵安退而求其次,“不如这样,你将他交给我,我就问他几句话,不会动刑。”

    晋王眼珠转一转,一咬牙道:“好,我信你。”

    “另外,我马上要回长安了。”邵安像往常那样拍拍晋王的肩,“今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你自己保重。”

    “你又要走?”晋王一想到分别,倍感担忧。真怕这一别,又得三年五载。

    邵安察言观色,见他面露忧愁哀伤,玩笑道:“这回又不像上回是上战场,担心什么?再说等过年过节时,你便可来长安见我。”

    晋王想想也是,调整好情绪,也笑道:“那你在长安等我,等我来京城找你还有洪义玩。”

    邵安一听“洪义”二字,心口一痛,嘴角笑容差点挂不住,含糊应了声:“好。”

    初次见到刘咏舟的儿子时,邵安根本无法将眼前这位清秀俊朗的少年和他父亲联系起来。

    少年刚刚从晋王府中被带入驿馆,此刻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房内,却故作镇定,警惕的瞅着邵安,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少年十分谨慎,一句不答。邵安笑道:“没关系。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份。你是犯官刘咏舟的儿子。”

    少年终于开口,愤愤道:“我父亲不是犯官,他无罪。”

    邵安嘲讽道:“你有证据吗?”

    少年:“……”

    邵安当然知道他没有证据,微微笑起,“既如此,以后不要再找晋王申什么冤了。虽说朝廷念你父亲临行悔过,不再株连九族,但你仍是罪臣之后。要是再惹风波,则送你进刑部大牢里坐坐。”

    “那你有证据证明我父亲有罪吗?还有我父亲是自杀还是他杀,有待详察。”

    邵安有些惊讶的看向他,这少年和他父亲的性格完全相反,没想到刘咏舟那么木呐少言的人,居然有这么伶牙俐齿的儿子。

    “你不信你父亲是自杀的?”

    “我了解父亲,他不可能自杀。没有证据我会去查,等有了证据,我一定会去申冤。”

    “这么坚决?”邵安玩味的看向他,“看来是不能留你了。”

    少年惊恐,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居然这么狠毒。他不甘心的叫道:“你要杀人灭口!你不怕刑法吗?”

    “刑法?忘了自我介绍了,本官刚升任为刑部右侍郎。”邵安不再理会少年,呼叫外面官差,“来人,将此人绑起来带下去。”

    少年挣扎着,但哪里是差役的对手。可他倔强得很,即使双手被捆,还是冷冷地盯着邵安。那双眸子,恐惧而不甘,绝望但愤怒。

    邵安静静的看着他被拖走,蓦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眼神。邵安叹一口气,吩咐差役,“好好看住此人,不要为难他。等明日回京时将他一起带上。”

    泰安二年,七月,通敌案结。户部尚书董疾以通敌罪大辟抄家,刑部左侍郎刘咏舟狱中自尽,念其临行悔过,不株连家人。李萧、曹普二人,秋后问斩。户部、兵部负责押运粮草等官员革职查办。案情前后共惩处大小官员五十六人。

    另,冯彻、邵安查案有功。授冯彻为刑部左侍郎,擢邵安为刑部右侍郎。

    第七章:昔日兄弟生死与共,今朝故人对面不识(一)

    已是七月流火,酷暑减退,天气渐凉。邵安刚入京城,还未喘口气,就直奔皇城复命。刚在宫门口下了马,便见吏部尚书孙敕从里面走出来,于是迎上去唤了声,“孙大人。”

    孙敕乍见邵安,不由笑道:“珺义,你总算是回来了。你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朝廷可真是云谲波诡。”

    邵安闻言但笑不语。

    孙敕续道:“都忘了恭喜你升官了。这可谓一步登天,直接升为正二品啊。而且这六部之中除户部外,就属刑部最贵,可喜可贺。”

    人人都知这六部之中,明明吏部最贵。所谓“吏部贵而户部富,兵部武而刑部威,礼部贫而工部贱。”可见掌权与掌钱的,都是肥差。

    可孙敕偏这样说,邵安也就装作糊涂,顺水推舟道:“哪里哪里。六部皆为圣上效力,哪有高低贵贱之分。”

    “话虽如此,可谁不知,六部之中重在户刑兵吏。不过……”孙敕话锋一转,“左右侍郎虽同为正二品,但左大于右。那冯致远始终压你一头,将来共事恐不好相处啊。”

    “与冯大人查案之时,还算相处甚欢。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摩擦吧。”

    孙敕笑笑,不置可否,转话题道:“西北边事将靖,你哥哥快回来了吧。”

    邵安点头。

    “失忆那事,你打算怎么办?”孙敕关切的问道。

    提及此事,邵安的心情有些沉重,半晌不语。

    孙敕心知他犹豫为难,便不再逼他,“离他回来还有些时日,你若需要什么帮助,但说无妨。”

    “大人好意,下官心领。不过此事还是顺其自然吧。”邵安推辞道,“现在我只盼他平安归来,恨不能去西北助他。我是身在京城,心在边关。”

    孙敕道:“攘外必先安内。京城太平,边关才能太平。”

    “幸好内忧已除,至于外患……是鞭长莫及了。”邵安轻叹一声,回想起往年随哥哥初上战场的日子……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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