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作者:肉书屋

    陆第18部分阅读

    缭乱的……他堂堂的白云城主又怎么至于会就被眼前的这个变态给吃干抹净了?!虽然吧,实话说,昨夜里他感觉也挺不错、挺舒服的,但这个变态居然一而再再而三、一次有一次啊?!太过分了,真是欠抽极了!

    才这么想着,叶孤城恰好瞥见了地上散乱着的昨夜扔下的衣物里夹杂着的那条软鞭,心念还未动,他就已下意识地将之捡了起来。

    宫九正笑眯眯地打量着叶孤城半敞的白色里衣下由他所制造的各种痕迹呢,乍见叶孤城竟把他习惯性藏在衣服里的鞭子给捡了起来,眸光便是一沉,微微嘶哑着声音道:“阿城……你若是羞恼……不如抽我?”

    羞恼……你妹啊!继失身之后再被宫九说中了心思,叶孤城终于是“恶向胆边生”,走前几步就噼里啪啦地抽了下去……

    狠狠地抽了宫九十几下,叶孤城这才停了手,扔开了鞭子,坐回床沿,暗自泄气地想着:去抽变态什么的真是白费力气,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解气,反而是变态爽得很,看宫九,连眼睛都红了……不过如果他敢借机再扑上来的话……哼哼哼!

    或许是昨夜真的消耗了不少精力,宫九终于还是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平复了荡漾的心情,从地上爬了起来,慢吞吞地披了件衣服,走回床边,幽怨地看着叶孤城,说:“阿城……你竟真的舍得抽我?”虽然抽得他很爽快,差点儿就又要把持不住了。

    叶孤城暗自翻了个白眼,微微冷笑道:“你莫不是觉得很舒服?”死变态还敢装,我让你装!

    宫九果然是怔了怔,似是完全没想到叶孤城竟会这样说,他不禁稍稍有些慌神,道:“阿城你……你知道我这样……会不会嫌弃我?”随即他又赶忙解释道:“我以前确实是这样的,但自从遇到你之后,还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比较快乐和欢喜……”说着他握住叶孤城的手,恳切道:“阿城,只要是你不喜欢的,我一定改,好不好?”

    叶孤城默默地看了宫九一会儿,这才微微撇开脸,低声说:“你挺好的,不用改。”基友有点儿特殊的小癖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以后继续这样抽着抽着,其实他也就习惯了的……是吧?

    54、更新更新

    午时过了大半,叶孤城和宫九才一前一后地出现在了饭厅里,恭候已久的柳娘先是看了看神情依旧是冷静淡然的叶孤城,再看了看满脸笑意、双颊微红、脚步还有些“飘”的宫九,不禁会心一笑,挥了挥手,让侍从们开始上菜了。

    事实上宫九之所以这么一副貌似被压了的表现,那都是因为荡漾和得瑟的,可怜柳娘就这么被表象所蒙蔽了,不过……也不排除宫九是故意的,谁叫他就喜欢装相呢。

    至于叶孤城嘛……他默默地看了看专门摆在他手边的那几道明显是益精补气的菜肴,十分自然地伸手推了推,推到了宫九面前,然后淡定地、目不斜视地吃起了养胃的清粥小菜……叶孤城在心底里暗示他自己:哥从来都是最实在了,装相什么的才不是他的风格,为了装相而委屈身体那更是没必要的。

    宫九看着被推到他眼前的“极富内涵”的菜品,他的笑容不禁稍稍诡异了一瞬间,随即宫九笑得更欢了,开心地“笑纳”了叶孤城的好意,吃得不亦乐乎——啊呀,昨夜太卖力,他也确实该好好地补一补了,那样才能保证他和他家亲爱的阿城长久的“幸福”生活嘛。

    不得不说,其实宫九和叶孤城本质上都是十分强大的。宫九的强大在于他的变态,而叶孤城……自然是在于他的淡定。

    这饭厅里的气氛真是出奇的和谐,唯有在旁伺候的柳娘稍稍扭曲了笑脸,她此时此刻当真是既欣慰又纠结——欣慰的是他们家城主终于开窍了,都懂得体贴“夫人”了;但更令她纠结的是,城主和阿九这样吃真的不合适啊……忧心忡忡的柳娘决定要努力研究一番,争取早日为他们家城主炖出口味清淡却又益精补气的补汤来,另外还要给阿九来一份养生大补粥才行哪……唉,果然是养儿一百岁、操心九十九哇,孩子们果然什么时候都是不省心的。

    所幸叶孤城和宫九都不知道柳娘在想些什么,他们静静地吃完饭,而后就十分亲密地并肩携手而去了,徒留柳娘还在原地纠结着食谱啊养生等“重大”问题,就连宫九笑眯眯地对她说“干娘我们先走了啊”,她都走神着、一时没有回应。

    这个年纪的妇女嘛,喜欢想东想西也是正常的,宫九不甚在意,他现在心情正好,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得不得了。宫九和叶孤城两个人在院子里慢慢地走了一会儿,权当消食,结果路遇侍从侍女小厮无数……他们那发亮的眼神、那暧昧的表情,虽然宫九是脸皮厚比城墙毫不在意,但他想着叶孤城的脸皮应该还是比较薄的,便微微笑道:“阿城,不如我们出府去逛逛吧。”

    叶孤城颔首同意,他倒也不是脸皮薄,只是觉得城主府里的这些家伙们的“功力”还不够啊,一点儿都不淡定,哼。反正如今才过未时,出去逛逛也不错,于是两人就这么出府溜达去了,只给一群“八卦”的家伙们留下一双甜甜蜜蜜的背影。

    昨日他们俩已去了山巅,今日便反向而走,直往海边而去。

    当下正值艳阳高照之时,海天无际,浮光粼粼,叶孤城带着宫九所去的,不是热闹繁华的港口码头那边,而是岛上少有人烟的乱石沙滩,这里劲风拂面,耳边回响的俱是浪潮拍岸之声,远眺天边,大朵大朵的白云变幻莫测。此情此景下,他们伫立岸边巨石之上,当真是心胸远阔、郁气尽散。

    宫九站在叶孤城的身边,静静地感受这海风扑面而来的劲道,远观云涌、近听浪涛,不禁生出了无穷的豪迈之意,直觉心怀大畅,半晌后,他忽而恍然大悟地说:“初至此地,我就总有一种恍惚的熟悉之感,但我明明从未来过……”说着他看向叶孤城,问:“阿城,你的剑招剑道,是否与此地大有渊源?”

    叶孤城暗赞宫九的敏锐,说:“不错,我自幼于此地观海潮练剑,更以浪、潮、水、风为师,终悟剑中真谛。”

    宫九目光炽热,道:“不愧是剑中之圣,你的悟性果然了得……阿城,今日我实在是见猎心喜,不如我们来比一比?” 于武学一道,宫九向来是自负的——他的天赋、悟性、根骨,都是这天底下绝顶的,是而能与他一战者,江湖之上只在一掌之数,叶孤城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叶孤城此时的心情也很好,他知道宫九定是因为此地此景而豪气顿生、战意大盛,不免也很是意动,不过又想到宫九的内力约莫还有一成未复,叶孤城便微微摇头说:“你如今内力有损,非我之敌。”

    宫九傲然道:“我们只比武道,又不以内力相搏生死,阿城,你可莫要小看于我……”说着他顿了顿,忽然就笑得很是欠揍地说:“再者说来……阿城你昨夜亦有劳损,你我岂非刚好相抵?”他这话才将将说完,已是一个翻身跃出了十余步之远,因为叶孤城已然咬牙切齿地拔剑出鞘,剑气陡出,转眼之间宫九刚刚所站的地方就凹了一大块下去,足可见此剑之威力。

    宫九“啧啧”了两声,笑道:“阿城你……难道想要谋杀亲夫?”他虽是在调笑,但也已从腰带之中抽出了他的那把极少使用的软剑,严正以待了。

    叶孤城微微冷笑道:“宫九你找死!”此言一出,便是剑出如流光,剑气纵横而生,剑啸直冲九霄之外。

    叶孤城的剑招在这海浪滔滔、海风呼啸的悟剑之地使出来,那威力毫无疑问地更甚了几筹,既挟海天之势,又翩若飞仙,这样的人、这样的剑,唯有叶孤城,也只有叶孤城能得其精髓。

    面对这万千道剑光毫无间歇地呼啸而来,宫九觉得……他的压力真的很大,但压力越大他偏偏就越兴奋,此时他手上的剑招已是变化无端、如影似幻,剑影纷纷,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宫九和叶孤城俱都使出了他们的最强剑道,难得能和实力相当的对手这样斗上一番,又不必瞻前顾后,两人都是越打越兴起。

    错步避开几道剑气,宫九忽而觉得他在这岸边与叶孤城比斗当真是吃了不少亏:一来这里是叶孤城的剑成之地,自有天地之气机相合、又有风浪相助;二来就是这岸上的巨石形状分布,叶孤城肯定也都是熟悉无比的,所以他根本无需注意脚下,但宫九却不免要稍稍分神,只这一点就足以让宫九手忙脚乱了。

    这般一想,宫九眼睛一转,飞身就往海面上而去了——他少年时就拜师吴明、远赴海岛学艺,他的绝顶轻功也是自海上所悟,分波踏浪不在话下,或可稍增其势。

    叶孤城立刻就知道了宫九的打算,他毫不迟疑地追了上去,顺便又出了十几剑,心里暗笑不止:他的天外飞仙本来就是于海上乘风凌波所悟,海面之上才最适合叶孤城全力施展剑招,宫九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当是时,两人俱是一身白衣,俱是手执利剑,这两柄剑,一黑一白,在这艳阳下、在蔚蓝海面之上交错玎珰,宫九和叶孤城的剑道明明相去甚远,一诡一正,几乎是南辕北辙,但此时却显得这样和谐,恍若交融一体、不分彼此。远远的有渔民在海上驾舟打渔,他们看到海面上一闪而过的两道白影,都不禁想起了这飞仙岛上原本住有神仙的传言,纷纷虔诚地跪拜叩首,却不知宫九和叶孤城早已渺渺而去数里之遥,极目不见了。

    他们两人这一场比斗打得是绝招尽出、剑光弥漫,皆因他们彼此信任,才能过上数百招之多,平常对敌往往是几招之内便分生死,哪能这样爽快肆意?

    最后这场比剑还是以宫九掉进海里而终告结束——两个人都大觉开怀、尽兴而归,叶孤城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宫九,在心里很不厚道地笑了。

    宫九却是丝毫不在意,他毕竟是内力略欠,几百招之后在海面上点水踏浪不小心踩空也是很正常的事嘛,再说了,这是输给了叶孤城,他的心上人,宫九完全没有半点儿压力,反而是荡漾得很——果然只有阿城这样的强者才最合他的心意啊,宫九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不过宫九还是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他从前在万梅山庄喝醋的经历,于是就拽了拽叶孤城的袖子,腆着脸问:“阿城……你觉得我的剑法比之西门吹雪,谁人更甚一筹?”那必然是他啊,宫九得意地想着,西门吹雪是绝对比不了天资卓绝的九公子的,他以前只是比较低调而已嘛。

    叶孤城淡淡地看着宫九,说:“他与我比剑,不会掉进海里。”叫你得瑟,西门吹雪和他比剑才不会搞得这么狼狈呢,不过是生和死两种结果而已。

    “……”宫九顿时苦了脸,一脸菜色地说道:“你们在山上比剑,他又怎么可能掉进海里去?阿城你怎么能这样偏心……”

    叶孤城暗笑不语。宫九又不依不饶地问:“他是你唯一的知己?”他加重了“唯一”这两个字,就想听听叶孤城怎么说。

    “是。”叶孤城认真道。

    “那我呢?”宫九问得咬牙切齿。

    叶孤城淡然反问道:“你不知道?”宫九想起之前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叶孤城承认过彼此的“情人”关系,当时宫九是很欢喜的,但现在他又觉得不满足了:情人怎么都让人觉得有些轻浮和随意,但知己可就大是不同了……他还是想做叶孤城的知己,如果能是“唯一的知己”那就更好啦!是以宫九眼巴巴地看着叶孤城,说:“阿城你告诉我?”

    叶孤城面不改色地说:“我的夫人。”

    “……”宫九哑然良久,这才笑了,笑得牙不见眼,说:“白云城主夫人这个身份我真是喜欢极了。”

    叶孤城淡定地往回走,对于宫九的荡漾视而不见,宫九也不再黏叶孤城黏得死紧了,因为他浑身上下还在滴水呢,要是不小心蹭到叶孤城身上,保不齐他们又得打上一架了。

    直至他们快回到城主府了,叶孤城才忽而开口说道:“你可知前些日子,万梅山庄原本也会多一个夫人。”

    宫九下意识地张口就问:“玉罗刹?”

    “……”叶孤城险些噎住了:父子什么的,宫九你要不要这么犀利啊?!

    不过宫九或许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停顿了片刻,便悠然笑道:“是孙秀青吧,不过玉罗刹又怎会妥协?”说着他微微摇头说:“最近我的人手都在应对穆叔的事,倒是没有多关注万梅山庄了。”

    叶孤城自觉想多了,赶紧收回了各种联想,淡淡颔首说:“玉罗刹暴怒,离开了万梅山庄。”

    宫九故作感慨地说:“看来孙姑娘还是孙姑娘,终究没做成西门夫人哪。”

    “你以为,玉罗刹反对,西门吹雪就不娶孙秀青了么?”叶孤城说:“莫忘了,他的道即是‘诚’,诚于心。”

    宫九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欢快地说:“玉罗刹这个老狐狸,这一次他恐怕都快要气死了吧,哈哈,合该他这辈子栽在他的宝贝儿子的手里!”

    “他或许,果真是气死了。”叶孤城说,“据说,西方魔教教主暴毙,罗刹牌被他的败家儿子玉天宝失落江湖。”

    55、更新更新

    玉罗刹当然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西门吹雪气死的——叶孤城心知这便是银钩赌坊一系列事件的开场了,却没料到会这么早就发动了:玉罗刹应该是早就打算要清洗一遍西方魔教了,只不过临时有变,他在万梅山庄或许已忍无可忍,只得借“假死”来阻止西门吹雪娶孙秀青,所以才把计划提前了……可是这个时候,绣花大盗都还没死呢,决战紫禁之巅更不知被浮云到哪里去了……所有的事情难道都搅在一起了么?那陆小凤岂不要忙死了,叶孤城不厚道地暗笑。还有,不知道宫九究竟是怎么想的,又有没有插一手进去?

    宫九闻言却是怔了怔,他似乎也没想到玉罗刹会玩这一手来逼西门吹雪,喃喃道:“嗯?玉罗刹怎么可能暴毙……”他又想了一会儿,这才幸灾乐祸地摇头道:“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倒想好好庆祝一番,然后接手他的西方魔教……可惜他绝对没那么容易死。不过这对我而言也算得上是件大好事了,只因西方魔教必会有一番大动荡,在这样要紧的关头,玉罗刹一定无法分身来捣乱我的计划……真是天助我也!”说到这里,宫九已兴奋得眼睛发亮了。

    一来没有了玉罗刹这个大威胁,二来还能借此事拖住陆小凤,宫九简直已看见了皇位在向他招手。

    叶孤城见宫九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忍不住问:“你究竟有何计划?”叶孤城真是好奇很久了:宫九在飞仙岛上的日子里绝不是毫无作为的,他和他的下属们每天以灵鹫传讯,飞进飞出的,想必是动作不小,叶孤城还专门关照过城主府的护卫们不要把宫九的那些鸟儿给打下来吃掉了呢。

    宫九温柔笑道:“阿城,我的事,绝不避着你,穆叔已经坐了商船往飞仙岛来了,就在这两日内泊岸,我倒想听听他还有何可说的。”说着他眼神一厉,道:“敢背着我使手段,就算是我亲爹都不饶……竟能瞒我这么多年,他也算是本事不小了。”

    叶孤城淡定地想着:宫九好像本来就有打算要解决他亲爹、那个悲催的、妻死子散的太平王吧……他正这么想着,宫九却是加了一句:“除了你之外,阿城,这世上我只为你一人破例。”

    叶孤城心念一动,也不答话,只是牵了宫九的手,跨进了城主府去。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回来了。

    叶孤城难得这样主动,宫九更觉兴奋了,眼见天色渐暗,宫九就不免有些心猿意马,想着今晚或许可以这样那样,这样再那样……

    不过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叶孤城牵着湿漉漉的宫九才走进城主府里,迎面就遇上了笑盈盈的柳娘,以及……平板脸的穆叔。

    宫九顿时收了笑,柳娘倒是没察觉出气氛的凝固,快步迎了上来,说:“哎呀呀,阿九你怎么全身都湿了?怎么搞的,小心着凉!”说着她一叠声地吩咐侍从们去煮姜汤,又让宫九去沐浴更衣。

    宫九深深地看了一眼依旧平静的穆叔,这才淡淡笑道:“多谢干娘关心,我换件衣服就好了,不必忙了。”说着话锋一转,道:“穆叔到得可是早了些,出乎本公子意料之外啊。”

    穆叔这才正眼看了看柳娘,或许是“干娘”这个称呼触动了他,而后他微微躬身说道:“托少爷的福,船行一路顺风。”

    穆叔有时候会叫宫九作“少爷”,有时又是“公子”,其实宫九是很明白的:穆叔叫他“少爷”的时候,暗含着穆叔和宫九之母的渊源,有长辈这一层的意思在,彼此关系亲近很多,多是在日常生活中才作此称呼;而“公子”之称,则是以下属自居,表示了公事公办。

    方才宫九已自称“本公子”了,穆叔却以“少爷”回之……宫九眸色微沉,却不动声色,说:“本公子先往更衣。”说着他看了叶孤城一眼,便随柳娘走了。

    柳娘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和宫九抱怨道:“阿九啊,你这个管家怎么和个木头似的不爱理人啊……”

    叶孤城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宫九的背影,一言不发地径自往厅堂而去,穆叔平静地跟上,他的情绪就仿佛从未有过波澜。

    待得叶孤城坐定,甚至还微阖了双眼养神,权当看不到穆叔这个人——宫九和穆叔的事,叶孤城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还是不要管的好,免得帮了倒忙。

    穆叔静静地打量了叶孤城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方才我见城主府内尚有喜气未褪,城主府的管事还向我打听少爷的家世,城主和少爷……是否已喜结良缘?”

    叶孤城睁开眼,淡淡地看着穆叔,不发一词,暗想:唉,他那个缺跟弦的奶娘还想套穆叔的话么?这位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啊……

    也不在意叶孤城的冷淡,穆叔续道:“我曾以为城主修无情剑道,少爷也只是一时兴起,你们两人若非好聚好散,便是生死相决……”说着他难得浮现了感慨良多的表情,幽幽叹道:“我怎么也料不到你们会两心相许,看来情之一字,当真难测。”

    “情字难测,人心岂非更难测?”宫九的话音传来,他本人也随着这句话步入厅堂,此时他已换了一身白衣,又细细梳洗了一番,叶孤城恍然觉得现在的宫九真是像极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挽着一丝不乱的发髻,穿着连一根皱纹都没有的雪白衣衫,轮廓优美如雕刻般的脸上带着种冷酷、自负而坚决的表情,眼睛锐利如刀锋……这才是那个杀伐果决的九公子,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宫九的变化之大,就连叶孤城都不禁感觉到了几分错乱,此时的宫九和之前的那个宫九好似全然不是同一人。

    宫九的语调很冷,还带着嘲笑和绝情的味道,他盯着穆叔,杀意毫不掩饰,说:“背叛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你已见过许多……竟然还敢来见我,而非寻地自绝,你当真是勇气可嘉!”自从那夜的药出了问题之后,宫九一方面退避飞仙岛疗伤,另一边却是紧急传讯心腹们架空了穆叔,收回了曾经下放的权力,更是杀了不少人……枉杀的或许也有不少,但于宫九而言,只要是他已不再信任的下属们,就都没有了活下去的必要。

    但穆叔却一直很平静,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很顺从地把权力都交了出来,每日都悠悠闲闲的,好像在养老一般。

    在那之后,无论宫九的人怎么查都查不出更多有价值的内情了……直到穆叔说要随商船来飞仙岛,宫九便顺了他的意,毕竟穆叔照顾了宫九这么多年,且听听他还有什么解释。

    只见穆叔并未在宫九的逼视下退缩半分,他竟是淡淡地笑了,说:“早在十多年前,阿媛死时,生死于我,就已再无分别。”

    宫九的脸色变了,瞬时就惨白如雪,他的杀意也滔天而起,叶孤城知道宫九这是怒极了,只听他冷笑道:“那个名字,你也配叫?”

    穆叔的双眼之中也泛出了怒意,他提高了音调回应道:“若是连我都不配,这世上就再没人配了!我与阿媛本就是青梅竹马,她本该嫁给我,这世上更不会有你……”

    “住口!”宫九手扶腰间,已待拔剑,恨声道:“竟敢辱我先母,死!”话音刚落,宫九的剑影已骤然而出,如毒蛇一般朝穆叔的咽喉咬去。

    叶孤城本是有些可惜,宫九太心急了,就算是等穆叔把话说完,再杀也不迟嘛……其实叶孤城是很想听完这个故事的,但他也明白,亡母的事就是宫九的逆鳞,就连叶孤城已确信宫九对他是真心诚意的,也还没想好要怎么去揭开“王妃之死”的真相呢,他就怕万一宫九发起疯来,那可就糟糕了……如今穆叔竟敢这样说,宫九不暴怒才怪了。

    然而令叶孤城完全没想到的是,宫九的这一剑竟是落空了!

    就在宫九出剑的一刹那间,穆叔脚尖轻点,已滑出几步开外,避过了那要命的一剑——穆叔的轻功居然堪称绝顶!

    叶孤城立时站了起来,握紧了剑柄:不好,难道穆叔竟是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可是叶孤城和宫九方才在海上大战了一场,两个人都损耗不小……不过叶孤城又很是确信,即使是在这种状态下,只要他和宫九两相联手,天底下能从他们手底下逃生的人也没有几个,再说了,这可是在飞仙岛白云城,叶孤城的地盘之上,穆叔难道还能长出翅膀来飞走么?他就是再厉害也是没用的。

    宫九亦是吃惊,他此时虽是实力有损,但已是暴怒出手,穆叔却能这样毫不狼狈地躲开他一剑……陡然生此变故,宫九猛地深吸几口气,忽而就冷静了下来,暂时停了手,他盯着穆叔,慢慢地说道:“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竟能丝毫不露破绽,真是……给了我当头一棒呢,厉害。”

    穆叔看了严正以待的叶孤城一眼,微微笑道:“你怎不听我把话说完?我既已只身前来飞仙岛,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说着他话锋一转,竟说:“或者你是不愿意让叶城主知你旧事?”

    宫九傲然笑道:“你有什么遗言就说罢,挑拨离间是没有用的。”

    穆叔也笑着,说:“你从来都是这样自负,一点儿也不像阿媛……”说着他也不等宫九的反应,续道:“阿媛和我本是西域外族之人,当初她改换身份使太平王倾心于她,更迎娶她做正妃,只是为了暗递军情罢了。当时的太平王还是个野心勃勃的皇子,他率军攻打我族,根本想不到就是他偶遇动心的枕边人令他一败涂地,从此失了争位资格,只能做个太平王。”

    难怪,宫九长得这么好,原来是混血嘛……叶孤城默默地神游着。

    宫九不说话,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详细的内情,心里一时间生出了无数的想法,还待好好理清。叶孤城担心宫九再次被穆叔激怒,便走过去,握住了宫九的手。

    一时间,宫九心中暖意顿生——两世为人,只要叶孤城永远站在他身边,从前的事其实他已不大在意了。

    穆叔见此,神情微动,说:“我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叶城主会对你生情,就好像当年我也想不到,阿媛会真的爱上了太平王。”说着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阿媛杀了那个男人回来找我,只好改头换面,假扮了她留在族中的忠仆,又来到了她的身边。”

    宫九目光锐利地扫过穆叔的脸,依旧看不出半分破绽,他半眯了眼暗暗寻思,还是不说话。

    穆叔接着说:“太平王争位失败,本就有些不甘心,新皇登基后更是没到两年就驾崩了,换了个十几岁的小娃子做皇帝,更是处处防着他们这些皇叔们,于是太平王郁郁寡欢,连带着阿媛也不开心。我就以这个忠仆的身份劝阿媛回到族里去,还说……有人一直在等她,可她竟不答应。那时你已九岁了,阿媛又怀了孩子,若不是因为你们……她或许就愿意和我走了。”

    宫九终于摇了摇头,说:“你根本不懂她,所以才会一败涂地。”

    穆叔笑道:“你说我不懂?真是笑话……阿媛是怎么死的,你知道?”

    叶孤城听得心里一跳,他看向宫九,但宫九却没有怎样,他依旧很冷静,很自负地笑着,说:“难道我会不知道么?”前世他确实不知道,可是现在他当然是知道的。

    “啊,你或许是知道的,”穆叔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恶意,说:“太平王偶然发现了蛛丝马迹,阿媛居然不愿意再骗他……后来,你亲眼所见太平王杀了阿媛,父母相杀,所以这么多年来其实你根本就已经是个疯子……”他转而看向叶孤城,笑问:“叶城主知道他的真面目么?你若是知道,就不会站在他身边了。”

    宫九的表情虽然毫无变化,但叶孤城感觉到他的手已微微颤抖了起来,情之所系,自是感同身受,叶孤城便说:“我已知晓,你确实不懂。”这种时候当然要力挺他的好基友嘛,再说了,叶孤城本来就是什么都知道的。

    穆叔不相信——宫九如果显露了他的真面目,叶孤城要是还会喜欢他,那可真是奇了怪了。他笑着说:“是么?你们都是这般自负……”那我也就放心了,他默默地在心底里加了这么一句,忽而退后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道:“你们两人联手,我是断无生机,不过也无需你们动手。”话语至此,他的嘴角已沁出了血来。

    宫九定定地看着穆叔,半晌后,他笑了,说:“你在算计我。” 联系前世今生,宫九已经大致对穆叔的谋划有了头绪。

    穆叔说:“我快死了。”他已经用内力自断心脉,很快就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她了。

    宫九却说:“死人未必就不能算计。”

    穆叔避而不再提算计的事,他的双眼渐渐涣散了起来,笑着喃喃道:“你说,这一次我赶在那个男人之前去见她,她会不会选择我?她本来就该选择我的,我明明总是最早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猛地把他的双手□了他自己的双眼之中,而后向外撕扯,竟生生地将他的脸皮扯了下来……这脸皮之下,原来竟还有另一张脸,依稀可见俊美的颜色,却是布满了血迹……这已不是易容,而是换脸,因为易容之术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瞒过宫九这么多年的。

    因是换脸,所以除了双眼所在,别处都是毫无缝隙的。叶孤城默默撇开眼,这简直就是恐怖片了,真伤眼啊……

    宫九倒是丝毫不为所动,他细细地打量着穆叔的脸,竟还点头赞道:“好手艺!这给你换脸之人技术远胜于我,难怪我看不出来。”

    穆叔的双眼如今已是两个血洞了,看起来渗人得很,只听他幽幽地叹道:“今日的我,孰知不是来日的你……情之伤人,远甚于刀剑之利。”

    56、更新更新

    说完最后的一句话,这个借用了“穆叔”的身份近二十年的、至今仍不知姓名的人就这样死了,他的脸上血淋淋的,却又带着几分笑意,分辨不出是满足、释然,抑或是诡异的笑。

    叶孤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之间又理不清头绪,那人临死前似乎暗指了宫九的结局也会和他一样是“为情而死”的,现在这话听起来虽是荒谬得很,但叶孤城却不由得便联想到宫九“原本”可不就是因为沙曼和陆小凤的“私情”才会死得那么诡异的么?思及此处,叶孤城不禁有种心惊胆跳的感觉……要不要这么逆天啊,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殊不知事实上宫九也想到了这一点,上辈子这个所谓的穆叔死得很蹊跷,以他方才展现的武功来说,他本来是不可能在那次意外里身亡的,但他偏偏就死了,那么他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是一不小心还是故意殉情?这些都已经没办法知道了。

    不过呢,宫九倒也确实有印象,穆叔和沙曼好像还真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联系,当时的宫九十分自负地不去在意,现在嘛……其实他仍旧不怎么在意,就算上辈子穆叔真的操纵了沙曼,最终导致了宫九的败亡,但那又如何呢?重生一世,宫九依旧是自负的——他得天眷顾,根本不惧任何挑战,而更重要的是,以穆叔的老谋深算,或许确实可以影响和挑拨沙曼与宫九之间的关系,但叶孤城却不是沙曼,宫九相信他自己的本事,也相信叶孤城。

    这般稍稍想了一会儿,宫九就放开了,总之以后见招拆招便是了,根本没必要为了些许捕风捉影的事而猜疑顾虑,那样说不定反而就落进穆叔的陷阱里了呢——这世上的事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本来是好好的,却要整日里思来想去、疑神疑鬼的,没事也变成有事了,反倒不妙。

    于是宫九便满脸轻松地牵着叶孤城走近那具尸体,凑近前去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这才“啧啧”了两声,傲然笑道:“不错,经此一事,这换脸的诀窍我也弄懂了,就连易容术都能借鉴着更进一步,本公子果然是天资卓绝啊。”

    叶孤城的眼角一跳,一时间只觉得十分无语,又听宫九讪笑着说:“阿城,他死在这里,倒是弄脏了你的地方……”

    眼见宫九像是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叶孤城不禁微叹了口气,便拉着宫九出了厅堂,挥手让侍卫侍从们进去处理“后事”,他们两人就往院子里去了。

    宫九见叶孤城似在思考些什么,便安抚地笑道:“阿城你莫要担忧,人都死了,无论他有什么鬼蜮伎俩,那都是奈何不了我的,不要为此扰了我俩的好心情。”

    叶孤城暗想:那可不一定,宫九这么自负,他绝对不可能想得到,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话,他最后会因为沙曼那个女人而被陆小凤给解决了……自负绝对是要不得的啊!

    叶孤城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对宫九说:“那夜你吃了毒栗子,他与我单独说了一些话。”彼此隐瞒才是爱人之间的大敌,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既然搞不清楚穆叔在打什么主意,干脆就把一切都摊开来说,免得徒留隐患。

    宫九果然是收了笑,正色问道:“他对你说了什么?”果然如此,看来那人就是想用宫九身边的人来对付他。

    叶孤城十分简洁地说:“他说令堂当年是自尽的。”

    其实当初穆叔并没把这件事告诉叶孤城,他故意模模糊糊、说得不清不楚,而这件事偏偏又是宫九的逆鳞,如果叶孤城去向宫九求证的话,只怕反而要糟。但叶孤城本来就是知道真相的,又何必遮遮掩掩呢?若能趁此机会把这个巨大的毒瘤从宫九的心底里挖掉,那才真叫“因祸得福”呢。

    似是完全没料到叶孤城会这样直白,宫九呆立了片刻,这才应了一声:“哦!”如果他原本不知真相的话,乍听此言,倒真有可能要发疯的,不过现在的宫九自然是不会的,他反倒是暗自哂笑——原来穆叔也不过如此。

    但叶孤城见宫九没反应,担心他是被打击到了,连忙说:“他的话,你信?”不信也没关系,可以慢慢求证嘛。

    宫九看着叶孤城,微微笑道:“他的话我不信,但你的话我信,所以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的。”

    叶孤城有些莫名地眨了眨眼,不禁想到:眼前的这个无比正常理智的家伙……还是宫九么?随即他又想——难道哥的影响力真的这么大,能把变态都给掰正常了?这世界果然还是玄幻的。

    宫九既觉得他已大致想透了穆叔挑拨意图,便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儿去,转移了话题,说:“穆叔这事也算尘埃落定,倒是绣花大盗的事就要真相大白了,阿城,不如我们就搭这一趟商船回去,凑个热闹?”

    叶孤城虽然总觉得穆叔这事还没完,但此时也只能暂且将之压到心底,容后再议了。他微微颔首同意了宫九的安排,反正去看陆小凤的热闹嘛,他当然是喜欢的,刚刚看了个恐怖惊悚片伤眼,之后来个侠探破案剧权当洗洗眼也不错。

    事实证明宫九和叶孤城绝对是受上天眷顾的,一日船行,他们到岸下船之后,本来是打算先到客栈里修整一番,等查到了陆小凤的行踪之后再去看好戏的。

    谁知他们俩才将将跨进客栈的后院里,就看见了一堆人。

    这一堆人里包括了被绣花大盗绣瞎的好几个武林上响当当的人物,还有欧阳情、沙曼……以及公孙大娘。

    再没有比这更巧的事了,原来这场终结绣花大盗的大戏正在此地上演着。

    那一群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结果,他们围着的一间客房里不断地发出“轰轰”的声音,明显是有两个高手正在里面决斗——那自然就是,陆小凤和金九龄。

    陆小凤在沙曼的引导下找到了公孙大娘,他们彼此一对证,便明白了金九龄才是真正的绣花大盗。

    可是金九龄是谁?他曾经是名动天下的六扇门总捕头——他不知抓过多少人,那么当他作案的时候,又怎会留下证据呢?

    所以陆小凤只得和公孙大娘联手做了一出戏,两人先是大打出手,陆小凤赢了之后就让公孙大娘服下了散功的药,然后把她当做绣花大盗擒拿归案,交给了金九龄……再然后陆小凤就离开了,那么金九龄会怎么做呢?自然是将罪名全都推到公孙大娘的头上,再将她灭口了。

    但金九龄没想到的是——啰嗦才是所有反派的最大克星:他最后十分得意地向公孙大娘承认了他才是真正的绣花大盗,自以为没人能听到,然而陆小凤其实并没离开,反而带了那些瞎子高手们来听——瞎了的高手,耳力自然更为了得,是以他们所站的位置颇远,便以金九龄的深厚功力也察觉不出。

    或许这便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

    不过莫忘了,唯有金九龄才知道薛冰的下落,所以陆小凤不得不答应他,和他一对一、来一场生死决斗。

    金九龄的武功之高远超众人的想象之外,然而他因急于脱身,竟选了一把大铁锤做武器,而陆小凤则是反其道而行之,选了绣花针。这样一来,金九龄的内力消耗便远甚于陆小凤,观战的一群人都露出了笑容——

    陆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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