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 作者:书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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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就看到了琴奴被坍塌的房梁压倒,生死不知。她一边哭一边怒骂着,不知疼般开始扒着废墟,烧焦的木柱、滚烫的瓦砾,她直接用手扒开,用她一双稚嫩的小手拯救自己的妹妹。

    房屋还在不断地坍塌,带着大火的碎屑不断向下砸,燃起了沈绥的衣服后背,甚至蔓延到了她的半张面庞。她在最后的关头硬生生将妹妹琴奴拖出了废墟,逃出了不断坍塌的房屋。她倒在地上打滚,扑灭了自己后背燃起的火,也努力扑灭了妹妹腰部燃着的火。她的模样已不能看了,周身火辣辣得疼,疼得她几乎想要满地打滚。但她不知哪来的毅力,背着妹妹,蹒跚地往后门逃,她必须逃出去,必须逃出去,那是她当时唯一的信念。

    但是最后,她晕倒在了前往后门的半途中,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周身上下都裹着绷带,正身处在一个她根本就知道的地方。

    颦娘就在她身旁,她说,这里是江南东道润州台城,这里是你的故乡。那时她觉得,她就好似一夜直接飞越了万里,但后来她才知道,她整整昏迷了三个月的时间。

    张若菡沉默良久,她的手心在冒汗,沈绥轻轻抚着她的手背,安慰着她,轻声念叨着:

    “都过去了……别怕……”

    “你的容貌……”张若菡问不下去。

    “我与琴奴面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当时确实是毁容了。后来,是一个无名氏替我们治疗的。听颦娘说是个苍老的婆婆,几乎不开口说话,但手下是真的有真功夫。她替人改容颜,从未失手过。那婆婆将我与琴奴关在屋里进行治疗,我们俩昏迷了七天七夜,醒来后面上包着绷带,颦娘他们不给进屋,也没看到那老婆婆替我们改容颜的过程,后来按照那婆婆的医嘱,按时服药一个月后,我们拆去了绷带,我就成了这样。”

    张若菡的泪水眼中打转,沈绥却摸着自己的脸开玩笑道:

    “怎么样,不错吧。独家定制,精雕细琢,包您俊美无双。”

    “噗…”张若菡愣是没哭来,直接笑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现了两位老太太……

    船棺、夔龙纹,这两个点,是主线案情与本卷的结合点,拎出来让看文不走心的童鞋注意一下。

    第六十七章

    沈绥携着张若菡离开了章华台的桃林, 她们还想去看看章台渊, 还有许多没聊完的话要说。

    章台渊距离章华台并不远, 她们步行下山, 往山麓西南而去。走出桃林不远,就已经能望到远处的那抹波光了。

    沈绥的讲述还在继续, 这十七年来的经历,被她大略地讲了一遍。饶是如此, 依旧足足讲了将近两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 饮了半囊的水, 才总算告一段落。彼时,她们已经下了山, 来到了章台渊畔。

    望着满目粼粼波光, 张若菡显得很沉默,藏在帷帽之下的面容看不清晰,但沈绥能感受到她心情的些许低落。虽然沈绥努力地用平静轻松的语调去叙述, 依旧不可避免地让她难过了。

    “莲婢,那些事已经过去了, 现在我就在这里, 我很好, 再也不能更好了。”她道。

    “事情还没过去不是吗?”张若菡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是吗?”她顿住脚步,望向沈绥。连续两个反问,让沈绥沉默。

    张若菡顿了顿, 继续道:“其实你刚回来那会儿,我就猜测你或许是因当年事归来的。虽然我不确定你是谁,但我却明白,你在试图翻开一页旧书。我那时觉得你或许是赤糸的朋友,或者是我尚且不知的赤糸的亲属,总之应当与她关系不凡。从你隐藏了慈恩案很多关键细节的事情,我就能看得出来,这个案子,与当年事有关。”

    沈绥笑了,忽的吟诵道:“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慕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张若菡也笑了,道:“这是你父亲的诗。”

    “莲婢啊,你真的太聪颖了。你知道吗,上元踏歌时,你领唱此诗,我差一点就以为你已经看穿了我的身份。”沈绥感叹道。

    “那么,你又为何会回应后半句呢?若是不答,岂不是并不会引我怀疑?”

    “因为我想回应你,所以就应了。只是顺了心意罢了。”沈绥笑道,“而且,知道这首诗的人并不止赤糸一人,这天下间,还是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这首诗的。即便我应了,你也并不能确认我的身份。”

    “狡猾。”张若菡瞪她,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掐了沈绥一下。

    沈绥只是笑。

    张若菡缓缓停下脚步,拉着沈绥立于湖畔,望着烟波淼淼的章台渊,她轻声感叹:

    “只是可惜了长衡先生,那样文采斐然、震古烁今的一代文宗,如今他的文章诗句,却几乎完全失传了。”

    “阿爹的死……至今让我费解。”沈绥的声线低沉下来,“他是那样一个温和可亲之人,仿佛从来都没有脾气。自从状元及第,被招赘入公主府后,在长安城中向来人缘极好。我实在弄不清楚,究竟谁会如此残忍地要取他性命,还是以那样极端的方式。而且,最让我费解的是,为何他们要将我阿爹与母亲分开下手,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结束他们的生命。”

    尹域,字长衡,世称“长衡先生”,便是沈绥的父亲。虽称先生,但他其实很年轻,也极其的英俊。他自台城来长安,一举高中状元郎,那年他不过也就是二十三四岁左右。与他同年的九龄先生位居第二,乃是榜眼。那是武皇长安二年时的事了。此后,状元尹域与榜眼张九龄,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长衡先生不仅仅是一代文宗,更是绝世刀客,刀法精湛绝伦。很多人都忘不了他那把赤红色的大横刀,其上的纹路好似火焰中起飞的凤凰,刀名“鸿鸣”,是沈氏世代相传的宝刀。

    那把刀,现在披上了一层雪衣,拴在沈绥的腰间。

    “倒十字,船棺,与这一次朱元茂的案子,似乎都有着一些关联。”张若菡道。

    沈绥点头:

    “那装我母亲的船棺,我怀疑其实是前段时日送入府中的寿礼。因为我父亲的寿诞是正月初八。寿诞那晚,有人送了一匹极其精致的木马入府。”

    “木马?”张若菡惊奇。

    “对,是一匹漆器木马。”沈绥点头,“那木马与真正的汗血宝马等身,很大,马踏祥云,工艺非常精美。但我现在怀疑那木马是机关木马,其实是可以变换形态的,机关启动后,木马拆解重组,变化出来的就是盛装我母亲的船棺。此等工艺手段,也就只有当时最顶级的木匠才能做到。但我确信不是墨家和公输家,这一点,我已经花费足足六年证实了。”

    “送木马的人,你查不到了吗?”张若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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