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双修道侣抽走魂魄怎么破 作者:月光船

    第2节

    在猿猴头颅位置,一只猎隼静静站立。

    “小少爷……”余之归看见汉子的唇形在说,“莫怕。”

    余之归看看猎隼,又看看人。

    人他不认识。

    苦于无法沟通,余之归习惯性地,暗中一道御兽决,打到那只猎隼身上。

    没错,他还能用御兽决。

    幻境无奇不有,当年余之归对自己无意中使出御兽决,也是相当惊讶。

    御兽决心法容易,口诀简单,最大的好处在于:心智坚强一点的普通人都能使用。

    自然,驱使飞禽走兽也有高下之分,常人使用的只是第一层口诀而已,仅能简单感知平常动物心绪,对于灵兽甚至凶猛些的野兽,感知便几近于无。对于驱使动物,能力也有限。

    然而在衣食住行之类日常方面,能感知动物情绪已然足够。比如耕牛忽然不食,是累了?是饿了?还是病了?比如信鸽逾约未至,是尚未出发?抑或中途遇雨?还是丧于猛禽之口?再比如余之归借着那群黄团子之力,判断外界情况。

    余之归逗着那群鸡仔黄团子,偶尔起了童心,打算在心魔幻境小露一手,比如指挥黄团子们排列阵型之类,却发觉幻境实在太过逼真,量体裁衣。他想象的虎躯一震大杀四方,绝无可能。

    因功力未到,每次最多只能同时控制三只小黄团,或者一只大雄鸡,余之归便聊胜于无,拿鸡崽子们当耳报神,当暖手炉,当长舌妇……他身边的小鸡崽子也多,轮流驾驭,御兽决第一层口诀,练得是心随意到,转瞬即出。

    这不就顺手甩出一个么。

    然而感触如石沉大海。

    若因自己功力不足,御兽决无法起效,至少也会回馈些讯息。

    那只有一种可能——这并非活物。

    也是傀儡?

    余之归盯着猎隼细看,这一仔细打量,倒是看出那隼呼吸全无,身上羽毛逼真,却由片片钢铁打就。

    这猎隼傀儡几可乱真,必然比猿猴傀儡高出一个级别。

    ——几可乱真?

    余之归忽然想起,黄团子们常常传出“有天敌到来”的讯息,然而所谓“天敌”从未擒走一只鸡,也未感觉到杀意。

    似乎,就是这只猎隼?

    这个人是友非敌。

    余之归想,幻境真是逼真啊,自己不想死,就突然出现救星,还能与之前的异象遥相呼应。

    汉子右手托着余之归,左手解下外衣给他裹上。见他始终不哭不闹不挣扎,也不知这小娃子是真痴,抑或吓得呆住,不由摇摇头。

    余之归的肚子,却在此时咕噜噜唱起空城计。

    汉子不假思索从背囊里掏出一张干饼。

    交到余之归手上时,毫不犹豫。竟是丝毫不觉得小孩儿肠胃弱,自己这口粮干巴巴的不好消化。加上又硬又咸,别说咽了,这孩子的牙口怕咬不动。

    余之归接过饼并不食用,将饼塞进怀里,小身子一挺,脑袋凌空探出往下一扒,小手往嘴里抠去。

    汉子吓一跳,连忙去扶。

    只见余之归从嘴里扒拉出一个湿哒哒的草球,干呕两声,抹抹嘴,这才向着他的救命恩人笑了笑。

    ——这孩子不傻啊。

    汉子也笑笑,搂着余之归,五指在自己腹部某处按了几下,猎隼展开翅膀一飞冲天。

    此地不可久留,他破坏了猿猴,傀儡主人必定过来查看。

    余之归看到他的动作,又有点发傻。

    ——所以说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幻境?为什么变化出来的全是自己从好友处得知的消息?

    余之归他记得,席长天给他讲常人操纵符匣之法。

    修士驱动傀儡靠的是神识,常人驱动傀儡,凭借符匣。将五彩灵石放入特制机关匣内,依不同手法发布命令,驱使傀儡为己用。

    田平的符匣在袖里,而这汉子的符匣,藏在体内,符匣与皮肤贴合,扎根腹内,仅对外留一个小口,供更换五彩灵石之用。

    将符匣藏进身体,平时行动不但要与常人一般,隔着肌肤还要熟练使用符匣,无疑受罪不少。

    便是打开腹部放置符匣一项,便有二成人挺不过来。

    此人相貌及特长,加上这样小心的做派,毫无疑问,他是家族势力特别培养出来的暗卫。暗卫养成不易,往往缺乏常人的七情六欲,性格都有点缺陷。他们职责不同于平常护卫,存在感几近于无,绝不出现在人前,除了主人生死以外,一概不管。

    所以余之归没见过他,也理所当然。

    现在汉子出现,自然因为再不出手,余之归就死了。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余之归想,能活下来,真是极好的。

    然而汉子忽然抬头:“他们来了。”

    他仰着头,余之归只看到他喉结上下动,猜不出他说了什么,突然被塞了一嘴干饼,一把甩到对方后背,紧接着两旁景色飞速后退,对方在奔跑。

    有事?

    余之归凝神,便见远处草丛晃动,一条黑影疾如闪电冲来!

    他下意识抓住汉子肩膀。

    那道黑光离近,半途被另一道乌光截下,二者战成一团。

    当符匣突然爆开,田平便知不妙。赶紧哄着余之乐,二人一左一右分开潜行,返回远处查看。

    他一边急匆匆往回赶,一边肉痛地取出另一符匣。这符匣与操控猿猴的那只不同,匣子上镌刻着一只蛇头鹰身的动物。

    田平咬牙,将符匣启动,匣面这只展翅欲飞的蛇鹰一闪而逝,傀儡化为实体,双翅展开,大如一桌席面。

    振翅,一道流光向远方掠去。

    光华夺目的灵石顿时变得黯淡。田平早有准备,将第二块灵石换上。

    可见这蛇鹰傀儡所需能量之巨。

    这是他的杀手锏,田平暗暗磨着牙根。一头粗苯的低级猿猴傀儡,他还拿得出手,虽然出其不意毁损了,想想余家产业,不过九牛一毛,这点损失完全不在话下。但蛇鹰傀儡,可是他压箱底的宝贝,预备当成传家之宝的物件,万一折损在这儿,他这辈子也寻不到第二只。

    一个小崽子怎么这么麻烦!早知如此,不如一刀下去身首两断,一了百了省心。

    他却丝毫未察,倘若不是他心怀鬼胎,非要弄这些弯弯绕,到手的鸭子又何至于飞?

    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万一小崽子被人救了,后患无穷。田平绝对不敢再留把柄在世上,他再不理会余之乐的假惺惺,直接对蛇鹰下达了绝杀令。

    蛇鹰疾冲。

    猎隼迎上。

    然而专门为窥伺及暗杀而设的猎隼,又怎能和擅长正面冲杀的蛇鹰相比?

    只阻了蛇鹰一阻,转眼间败象频生,蛇鹰步步紧逼,猎隼逐节后退。

    余之归感到汉子的速度更快了。

    被塞一嘴干饼,想是不让自己出声。余之归默默用小乳牙磨蹭着碎屑,这又不是野草,能啃下一点是一点。他觉得接下来有一场恶战,自己得保持体力。在幻境里,无论是累死还是饿死,绝对不是什么体面的死法。

    首要任务,还是活下去啊。

    活……下去?

    汉子忽然步伐一缓。他发觉前方有人拦路,是以打算变幻方向遁走。

    只是他这一顿耽误了事。

    余之归就见与猎隼缠斗的蛇鹰,蓦然从口中吐出舌信!

    舌信两股拧成一股,长有数丈!

    径直向他捅来!

    想躲已然来不及。

    背后一股大力,剧痛!

    余之归疼得全身哆嗦,不假思索狠狠抓了汉子一把。

    汉子身体也是一震。

    蛇信穿胸而过,同样伤了他后背。

    但是毕竟穿透了余之归的胸。

    随后蛇信一卷,带着一样东西,收回蛇鹰口中。

    余之归瞧得十分清楚。

    那是一块碎片。

    七色黯淡凝结,破损的小半个球体。

    带着他的鲜血,滴滴答答。

    余之归打了个哆嗦。

    这碎片一直藏在自己身体里?

    这碎片为何被蛇鹰独独挑了出来?

    这碎片他看着十分眼熟。

    这碎片……他见过,在姚瞬雨度天劫时,见过。

    ——这碎片!

    余之归双眼忽然模糊。

    并非失血过多,而是热泪盈眶。

    他想起一件事。

    之前因为太过痛苦,因逃避现实而刻意封闭的记忆里,藏着一件事。

    第5章

    当时,劫云布满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紫色闪电在云层中乱窜,扭成七枚大小不等的漩涡,最小一个径约数丈,最大一枚几乎笼罩了一座山头。漩涡中心,那深紫色电弧光密聚,仿佛凝成实体。

    七九天劫。

    一众修士、真人、尊者、以及仙尊,纷纷在远处注目。

    东仙界有名的合体期大能,姚瞬雨姚仙尊,修行有成,终于迎来七九天劫。倘若渡过此次天劫,便能飞升上界。真真令人无限艳羡。

    然而也有不少人扼腕叹息。姚仙尊能够大彻大悟有所突破,或许是情伤所致。以情伤换突破,不知自己狠不狠得下心来。

    据称,姚仙尊滞留合体期已有三千年之久。百年前,因心血来潮,出关游历,无意间遇上余之归余仙尊。姚仙尊对余仙尊一见钟情,二见倾心,追求了近百年,终于结成道侣。本拟共求飞升,谁知当晚余仙尊遭宵小算计,身死道消。一夜之间,姚仙尊喜事变丧事,伤心欲绝悲愤万分,驾驭万兽毁了仇敌修行的山门。

    众人为余姚两位仙尊伤感之情尚有余温,不料经此一劫,姚仙尊勘破关隘,修为突飞猛进,没多久天生异象,竟是七九天劫。

    ——真相呢?余之归冷眼看着盘膝打坐在万兽群中的姚瞬雨。

    实际上他除了看着,也做不了什么动作。

    他只是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听从好友的劝告,耽于柔情蜜意,失了戒心。

    有钱难买后悔药。

    他眼睁睁瞧着天雷降下,一只只驭兽结成阵势将之顶住,身化飞灰。元神魂魄则投入姚瞬雨丹田。每增加一头驭兽,姚瞬雨的护身灵气便浓厚一分。

    姚仙尊今年四千三百七十五岁,座下驭兽不知凡几,按“天地玄黄”四等品级分,其中有三成以上都是“天”级绝品。

    现在被他用来挡劫。

    渡过了,便能飞升,渡不过,身心重创修为倒退甚至身死道消,此刻正是丝毫不能留手的危急关头,姚瞬雨自然毫不吝惜,将平时宝贝得不得了的驭兽,不要钱似得大肆驱驰。

    只怕他这一次,真的要飞升上界了。

    余之归看着那阵势,暗叹。

    东仙界数十万年以来,飞升人数不知凡几,究竟怎样才能飞升,众说纷纭。

    毕竟只有飞升上界的修士,没有从上界回归的仙人。

    渐渐有心人发现,驭兽师飞升上界,似乎比其他修士容易。大约是因驭兽抵挡天劫的缘故。

    他们尝试,他们成功。

    随后从老祖口中,从家族秘传里,后辈修士纷纷窥得这一点“天机”。起初都藏着掖着,后来发现其实大家所知,均一般无二,这才由大能出面,公之于众。

    ——东仙界驭兽师数量大增。

    最近两万年以来,果然更多修士成功渡劫飞升。

    于是修真者趋之若鹜,纷纷选择驭兽之道潜修,东仙界豢养灵兽之风盛行,相应的心法口诀多如牛毛,门派林立。

    这也是御兽决无比流行,无比简单,简直路人皆知路人皆会的原因。

    姚瞬雨指挥灵兽结阵,抗过一道道天雷,七团雷云漩涡已去其四,灵兽却已十去其八,山峰笼罩着浓浓的焦糊味道。

    剩下这一成,是姚瞬雨身边最强灵兽,缠丝仙虎,锁神白驹,度厄蓝蟒,诛妖怪雀。四兽均有天品一级的根骨灵性。

    余之归的血肉喂了仙虎,魂魄就在蓝蟒身上。

    他看着姚瞬雨双手结印,仙虎便足下生风一跃而起,冲向天雷,口中吐出一道白光迎击。

    然而第五道天雷又岂是那样容易被击破,劫云轰下,仙虎的白光连拦上一拦的停顿都没有,直接砸了下来。

    姚瞬雨胸有成竹,翻手打出一道灵决,锁神白驹,度厄蓝蟒与诛妖怪雀三兽一并冲上,转眼间阵势已成。

    拜余之归所赐,他及灵兽功力大增,这“缺月天陷阵”便是挡上两三道天劫也不在话下。

    天雷果然一缓。

    余之归尚在诧异这一道雷来势汹汹,声光吓人,轰到身上却并不怎样疼痛。然而心魔已在雷电弧光掩护下,趁虚而入。

    他旁观了度厄蓝蟒的心魔,等到外界一声怒喝,蓦然惊觉,痛入骨髓。

    原来这第五六道雷连发,前者为后者遮掩,就在心魔入侵的短短一瞬,第六道天雷轰然而至,将四兽砸得东倒西歪血肉飞溅。

    阵势轻易破去。

    “缺月天陷阵”如此不济?

    ——并非如此。

    度厄蓝蟒腹部破了个碗大的洞,蟒首正被死死攥着。

    地上还有诛妖怪雀和锁神白驹尸体。

    角度所限,余之归看不到披头散发护体真气散尽的姚瞬雨。

    他只能看见面无表情的席长天。

    一手刺入着缠丝仙虎脖子,一手攥着度厄蓝蟒的席长天。

    只剩上半截身体的、破破烂烂的席长天。

    不,不是本人。

    人形傀儡,生着席长天的脸。在整个东仙界,独一份。

    若不是肌肤破裂后没有流血,反而露出银光闪闪的填充,余之归也定然误认。

    原来长天的傀儡术已经到了这般炉火纯青地步,当真可喜可贺。

    不过,面部表情还是僵硬了些,上次向他建议使用柔软的赤阳桔作材料,不知他有没有试过……余之归正怀念唏嘘,忽听身后姚瞬雨怒骂:“席长天,你魔怔了!余之归之死与我无关,你此刻过来,破我阵法,扰我渡劫又有何用!”

    原来,是长天毁了这阵?

    长天却并不知道我仍在阵中罢。

    不过能死在长天手上,也算报答了他劝阻之情。只恨我有眼无珠,不听良言,如有下辈子,我愿罚做个五体不全之人,余之归默默想着,就等自己附身的这条蓝蟒死掉。

    然而人形傀儡并没有继续收紧手指取他性命,反而扔下仙虎,拖着蓝蟒向一处艰难爬去。

    余之归看见了真正的席长天。

    姚瞬雨虽然狼狈,但有恃无恐,本命灵兽九宫紫龟正将席长天两条大腿压在身下。

    地上缓缓渗着血迹,席长天恍然不觉。

    他双眼遍布红丝,面容无比憔悴,坚定而沉默。

    何苦来哉,余之归暗叹,一个傀儡师,身边没有傀儡相助,绝对打不过姚瞬雨。况且长天身子又弱,这一下,恐怕已成重伤。

    姚瞬雨狂笑:“席长天啊席长天,你煞费苦心此时出手偷袭,难道以为还能胜我?这最末一道天雷我便拿你挡了!”

    余之归不由一窒。

    然而席长天依然沉默。

    只在看向蓝蟒的时候,目光终于有了波动:“之归。”

    “怎么,死到临头终于露出本心了?你心悦他,老早就想与他结成道侣了是不是?可惜,你不说只做隐喻,他那榆木脑袋怎么会开窍!”姚瞬雨盯着越发迫近的天雷漩涡,嘲笑,“正好,你死了陪他去。黄泉路上做对儿鬼鸳鸯也是桩美事。”

    余之归心头大震,长天心悦我?

    他还没来得及回忆为什么心悦我以及有哪些隐喻,第七道天雷砸下。

    姚瞬雨瞬间打出数个手诀,九宫紫龟低头叼住席长天,往半空一甩,撞向天雷中心。

    奄奄一息的度厄蓝蟒,也缠着半截傀儡,弹向半空。

    空中便似下了一场血雨。

    一直没有动作的席长天,就在这时,动了。

    他在半空中五指一挥,残缺的傀儡嗖地一下贴近,席长天摸着蓝蟒,满意一笑:“之归,小天找到你了……”

    目光十分温柔。

    小天这个名字真奇怪,长天于取名一道从来没什么品味,早跟他说过,人形傀儡取个威武些的称呼才好……不过——他知道我在里面!余之归控制不了蓝蟒,只见席长天从怀里掏出一只流光溢彩的七色珠,塞进蟒身破洞,又不知对傀儡下了什么命令,人形傀儡一手抓蟒一手抓席长天,蓦地向漩涡中央冲去。

    迎着天雷。

    同归于尽?

    不,稍有先后。

    傀儡师的身体羸弱,余之归眼睁睁看着他在天雷下变成一个火人,转眼变成焦炭,再转眼化飞灰。

    继而蓝蟒的身体也僵硬了。

    ……同归于尽……吗?

    余之归忽然觉得席长天挺不值。

    傻长天,至于为我做到这地步么。

    真是太傻了。

    ……太傻了……

    看到那枚破损大半、黯淡斑驳的七色珠。

    余之归倏然醒悟。

    这珠子,是在第七道天雷后才出现的。

    他在天劫里已经经历过了心魔劫。

    席长天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寻到了他的魂魄。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拼死保护他一点真灵不昧,投生人家。

    可笑他因为环境陌生,便自欺欺人这是心魔幻境。

    环境陌生又怎样。

    不是东仙界又怎样。

    无论自己来到什么地方,又岂能浪费长天拼死换回来的性命!

    他,不能死!

    余之归捂着胸口,向周围打出一圈御兽决。

    仗着个子小,他往汉子怀里一扎。

    一巴掌,准确拍在符匣位置。

    汉子便是一惊。

    猎隼身躯扭曲了一下。

    汉子看到余之归后背有血,匆忙按住他伤口。

    余之归又对着符匣拍了一巴掌。

    猎隼身躯画了一道十分诡异的曲线。

    蛇鹰不顾猎隼,径直奔向汉子,相对余之归做最后一击。

    汉子忙着抱孩子,忙着按伤,没有第三只手操控猎隼了,只得就地一滚,狼狈躲开。

    恰在此时,余之归第三掌,拍下。

    第6章

    猎隼掠过两人身侧,一头扎到地上。

    蛇鹰欺身而上,舌信二度探出,冲着汉子和余之归刺去。

    汉子躲闪之际,试图重新控制猎隼。

    余之归生死之际,顾不上别的,嘶声道:“符匣我用。给我包扎,逃。”

    他从出生到现在几乎未说过一字,又听不见自己声音,嗓音难免僵硬怪异。

    汉子若非训练有素,便将他脱手丢出了。

    饶是如此,能知道符匣位置,这孩子心里的秘密也不差一样两样。

    惯于服从命令的汉子一边给他上药包扎,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逃。

    主人临终前的愿望是保护好小主人。

    就算赔上他性命,他也要完成。

    ——他的主人,当然不姓余。

    姓张。

    余张氏。余贵之妻,余之归的母亲。闺名张一青。

    张一青避暑省亲时动了胎气,恰逢张家被对头寻仇,她捂着肚子躲藏到庄园鸡舍,拼尽全力生下余之归,自己引开了仇敌。

    为此耗尽全部生命。

    那汉子是她的暗卫,带着她逃走,问题不大。

    但她命令汉子保护她的孩子。

    主人的命令和主人的生命相冲突,应该服从那个?

    答案是前者。

    汉子带着余之归隐藏起来。毕竟暗卫的隐匿之法一等一。

    因此余之归活了。

    等余家找过来,在鸡窝发现了睡得香甜的余之归。

    从那以后,汉子便隐身暗中保护。

    余之归作为嫡子,尽管不受重视,然而吃穿不愁,却也没什么需要保护的。

    直至今日。

    而亦是到了今日,汉子才发现小主人的过人之处。

    余之归三巴掌下去,大略摸清了符匣特点,果不其然,这是一个相对简单的傀儡阵。

    还好不太难,他跟席长天学过傀儡术,太复杂的阵法他一时之间也无法操纵,这样的正好得用。

    他指方向:“去那边。”

    一说话,血从嘴里涌出来。

    余之归觉得自己最多只能支持一盏茶的时间。

    真是要命。

    从符匣的设计,以及猎隼的材质都能看出,这隼速度见长,正面攻击则缺乏相应实力。

    想要战胜蛇鹰,只能从速度着手。

    猎隼从地上斜斜冲出,并没正面攻击蛇鹰,而是借着草丛掩护,贴地飞掠,绕了个圈子来到蛇鹰背后,蛇鹰正弹出舌信刺向奔逃的两人,汉子抱着余之归一个变向躲开。

    趁蛇鹰俯冲之际,猎隼蓦地加快速度,往前狠狠一撞!

    蛇鹰被这一撞,舌信不及收回,往地上深深刺去。

    御兽决御兽决御兽决……

    这几年光顾消遣,竟然没想着好好引气入体,真是……有钱难买早知道。

    余之归想起姚瞬雨讲过的一个笑话:某人听闻天地大劫十年后即至,生灵无一幸免,于是散尽家财,浪费无数,恣意欢乐,不思进取,曰横竖皆是个死,何必读书修行苦哈哈度日。然而十年后一切如常,同伴皆有小成,唯此人追悔莫及。

    余之归承认自己就是那个“某人”。

    他也追悔莫及。

    还好修为虽然没有,经验是半分不少的。

    这一带没有可以驱使的飞鸟野兽,可能因为附近有凶兽圈占地盘的缘故。

    但是地面上没有,不等于地下没有。

    穿山黄龙。

    名为龙,实则为虫。通身土黄色,善掘洞。

    余之归满意看到蛇鹰从土中拔出来的舌信上,缠着一条条软趴趴黏糊糊的穿山黄龙。

    也是天助余之归,穿山黄龙喜阴喜潮,倘若天气干燥,均在土壤深处蛰伏。昨日庄中暴雨,这山里也没少了下,一只只穿山黄龙与外界仅仅隔了一层泥,十分易得。

    蛇鹰舌信收回,连同这一串穿山黄龙,统统吞入腹内,方再度刺出。

    汉子狼狈逃窜,猎隼一次次撞歪蛇鹰,不知不觉中对方吞下数十条穿山黄龙。

    余之乐与田平早已汇合一处,急急追来。

    林中穿行,虽然速度远远赶不上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但田平视线所及之处,便能操控蛇鹰,攻势更加密集凌厉。

    余之归偶尔出声指点方向。他完全凭着御兽决传来的讯息,哪里野兽多,往哪里行进。

    常人视野兽为敌,在驭兽师眼里,全然相反。

    可惜了自己豢养的那一批灵兽,被姚瞬雨杀的杀、用的用,一只都没剩。跟他最久的两头九首桃花兽,因抵抗姚瞬雨的收缚,自爆元神魂飞魄散……

    前方不远处,便是断崖。

    倘到了断崖,便绝无生路。

    汉子心中焦急。

    忽见蛇鹰在飞行中颤抖了一下,舌信刺出的方位偏了老远。

    偏离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余之归暗道终于得手。

    傀儡不同于灵兽,因没有灵智,不懂分辨。操控蛇鹰的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哪里看得清蛇鹰之前吞噬了什么。

    那一条条穿山黄龙在蛇鹰肚里,不会被消化,只会被碾碎。

    碾碎的尸体,全是粘液。

    要说穿山黄龙通身软绵绵,为何能掘洞,便靠着那一身黏糊糊的酸液。酸液不仅能消土断木,寻常兽类都不敢吃它,一旦虫体酸液散开,可以融化血肉。

    虽说融化血肉和融化傀儡,其难度不可同日而语,但在那虫身上,还附着另一样活物。

    ——雷金蚁。

    雷金蚁的酸液,能融毁陨铁,傀儡师通常以之作为蚀液的原料,在符匣上镌刻阵法。

    自然,此物也能溶蚀傀儡。

    只是雷金蚁之比寻常蚂蚁大了一二分,一两只根本杯水车薪,不堪大用。

    然而蛇鹰腹内既有穿山黄龙,又有雷金蚁,二者酸液一旦融合,便不一样了。

    混合酸液只要再添上四种药材,便是完美的蚀液。

    便没有那四种药材,这酸液也都蛇鹰喝一壶。

    傀儡外表无损,内部被腐蚀着,从口中冒出袅袅白烟,肉眼可见。

    猎隼最后一撞,竟将整头蛇鹰撞翻在地!

    余之归毫不犹豫操纵猎隼,化一道闪电,撞击三次,穿透蛇鹰腹部。

    虽然中枢未毁,但蛇鹰攻击手段已失,翻不出浪花。

    “带我过去。”

    汉子停步,回转。

    余之归忍着剧痛,伸出手:“碎片。”

    长天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竟然还没有被磨碎,也没有被酸液腐蚀殆尽。

    余之归说了四个字:“提头,来见。”自己往草丛一扎。

    汉子果断点头,斩草除根,留着必有后患。

    他正要往回走,忽然袖子被拉住。

    余之归郑重道:“你一定保重。”

    汉子点头,一拍符匣,猎隼与人一并原路折返。

    田平正焦急往这边赶,手中符匣又是一阵发热。他知道这是傀儡能量将尽,连忙停下来更换灵石。心中暗暗叫苦,也不知哪里杀出这么个不懂事的,救走小崽子。这可是他最后一块七彩灵石,买卖做到此处,真是亏本。

    他这一耽误,又拉开些距离,耳中忽听余之乐一声惊呼,再抬起头,空中一道黑影,正冲向余之乐!

    ——穿、胸、而、过!

    猎隼的身体,可比蛇鹰的信子大上许多。

    余之归身上一个指头粗的洞,余之乐身上,碗口大。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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