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白化光环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第24节

    两人沿着溪流向前走,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猜测当下的情况。

    洛明川之前就用神识看了很远,没有发现任何危险,“金光大阵有蹊跷。我看出了阵下有一条地脉不稳,能量波动异于其他地方,只想着试试破开阵法,也没想到会来这里……此处树木的品种,空气的湿度,都与缇香山脉中不同,就像是……另一方天地。”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

    他会果断选择跳下深渊,是因为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同宗同源的东西吸引着他一样。

    这种感觉太虚无缥缈,当不得真,说了只会让师弟为他担心。

    殷璧越的神识很强大,此时已经蕴养恢复了六分,也看出这里不是缇香山脉。若有所思,不由喃喃道,“金光大阵有蹊跷……”

    洛明川点头道,“是。沧涯山的护山大阵,每年单是维护就要耗费八万灵石,开启一次消耗更多,还需有开山祖师留下的‘沧涯令’或是神兵‘春山笑’压阵。”

    殷璧越明白了他的意思。

    沧涯的护山大阵尚且如此,更何况兴善寺是将一个‘诸圣时代’的绝妙阵法支撑百万年,留存到现在,又需要多少耗费?无法计数。

    寺中虽有底蕴和资源,但也远远达不到所需的水平。

    殷璧越沉下心来打量此地。

    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有风声水声,山林松涛声,却没有活物的声音。

    林间没有鸟,水里没有鱼,草里没有虫。

    气候宜人,水土丰饶。但除了他和洛明川,再没有活物的痕迹。

    此时天光已大亮,然而举目不见日,再看那些原本宁和静美的山水,都显得死气沉沉了。

    这里,就像一处死地。

    殷璧越心中微冷,“或许金光大阵不是凭灵石和神兵支撑,而是用某种生命力……”

    这种推测太荒谬。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

    洛明川没有直接回答。但心中也有类似的猜测。

    两人没有再说话,警惕而又默契的向树林深处走去。

    那里枝桠遮蔽间显出堂皇的黄瓦,是整片山林里唯一一处建筑。

    走近之后,朱漆匾额早已失色,勉强能看清四个斑驳大字——大雄宝殿。

    写着是殿,却不大,只能算是佛堂。

    一路走来,他们已经可以确定,此地绝不是幻境。眼下看见外观与兴善寺中如出一辙的佛堂,说明这深渊之下,确实是寺院后山的另一方天地。

    佛堂孤零零的伫立在野外,封门落锁,积灰年久,木门和窗棂老旧的不知年岁。

    好像来一阵风就能摧毁它,可偏偏靠近这里,风都静下来了。

    殷璧越与洛明川对视一眼。

    修行者不单是五感比常人敏锐,随着境界提高,神魂变强,直觉也会越来越准。此时他们都觉得,或许金光大阵的蹊跷之处,就在这间佛堂。

    两人没有贸然进去,先放出神识细细察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殷璧越以剑鞘顶端推开门,石锁应声而落,烟尘扑面而来。

    佛堂里光线幽暗,杏黄色的帐幔上积着厚厚的香灰,却不见蛛网。

    顶梁虽朽蚀,但构造紧密结实。主梁是两条上下交叠的六椽栿,上面再用层层叠叠的四椽栿、平梁逐层递减。

    类似这般繁复的工艺,如今早已被简化淘汰,连兴善寺中都看不到了。

    但在诸圣时代,却是佛堂和其他建筑的主流。

    正对的供台虽高,佛身却不大。

    眼帘半阖,结跏趺坐,左手横于膝上,右手向上屈指,结成‘说法印’。

    本是镀着金漆,却因为年久而片片剥落,露出原本的黑褐色。慈悲中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洛明川挡在他身前踏入佛堂,突然觉得一阵猛烈的眩晕袭来。

    他回头想说‘别进来’,然而身形直直向后倒去!

    殷璧越见他脸色不对,关心则乱,快走两步扶住了他。

    同样在踏入佛堂的瞬间,猛然眼前发黑,最后看见的,是那尊眼帘半阖的佛像。

    洛明川站在悬崖边,仍有些怔愣。

    他记得他与师弟,分明是在兴善寺,而眼下……

    “魔头!”

    一声厉喝如惊雷炸落。

    他头脑晕沉,只觉身上无一处不痛,蓦然被这一声惊醒,垂眼看见自己浑身是血。

    悬崖边上风太大,好像能把人吹下去。

    莫名其妙的,他知道这下面就是陨星渊。

    眼前的师弟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一直令他担忧的白发之症也没有了。三千墨发与白色道袍在风中飞扬,握剑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如玉。

    还是一样的倚湖剑,剑尖却指着他。

    剑上淅淅沥沥淌着血。

    殷璧越身后站在很多人,有穿青色道袍的抱朴宗老者,也有一身明黄袈裟的僧人,再往后看,竟是各门派的人都有一些。

    但他们都没有动手,只是神情冷漠的旁观这一切。

    洛明川抬眼,直直看着眼前陌生的人,发现自己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涩,“师弟,你相信他们?你要杀我?”

    内心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事,还是发生了。

    殷璧越冷如冰霜的神色第一次有了变动,他微微挑眉,

    “我要杀你,与旁人何干?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断。”

    洛明川一时恍惚,记忆中的少年也是这般持剑而立。却是和他站在一处,目光坚定,“如果非要信点儿什么,我信师兄。”

    分明是昨天的事,却好像遥远的过了一生的时间,让他几乎记不清是否真的发生过。

    昨日我们,今日你我。

    剑锋刺入心脉的瞬间,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喷薄的鲜血反倒让人变得清醒。能清楚的感受到生命的流失。

    剑锋穿过身体,又露出一寸,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洛明川直直注视着那双眼,却是笑起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绝不是师弟。师弟不会这样看我。”

    伤人的不是剑刃,是他冰冷眼神。

    手持倚湖剑的人没有说话,冷漠的将他踢下了陨星渊。

    殷璧越依然觉得头很晕。

    他睁开眼,看着身下琉璃砖的倒影,明暗交错间映出自己惨白的面容。

    才发现自己竟然跪在地上。寒意顺着膝盖传遍全身。

    他想起身,肩上却像压着一座大山,勉强挺起脊背已是极限。

    抬眼就见宽广无边的大殿,分列着十二盏铜灯台,烛火摇曳,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大殿尽头的王座高远,只能看清有人坐在上面,面容却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那人开口,声音低沉。却莫名生出飘渺无际的意味,在空旷的大殿回响,“想清楚了么?”

    殷璧越一惊。他觉得自己一定认识王座上的人。

    下一刻,那人从容起身,从高阶上走下来。

    层层叠叠的衣摆逶迤于地,如同翻涌的黑暗海潮。

    广袖上繁复的阵法符文,在跳跃的火光下,像是活物一般可怖。

    仅是身形虚晃一瞬,他就穿过广阔的大殿,站在了殷璧越身前。

    殷璧越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因为这人是洛明川。

    但任何一个见过洛明川的人,都不会将两者错认。

    分明面容足有七分相似,却偏偏多了三分的邪佞。

    火光中半明半暗,像是深渊里蛊惑人心的妖魔。

    殷璧越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冰冷的指尖将他的下巴抬起来,刺骨的寒意遍布全身。

    他只能被迫仰头看着这人的眼。

    墨色的瞳孔映着殿中的烛火,望进去像是一片尸山血海。

    那人微微低俯下来,离的更近。

    阴冷的气息喷薄在颈间,却像是带着愉悦的笑意,

    “昔日有佛祖割肉喂鹰,如今有殷掌门以身饲魔。难道不是一桩流传后世的佳话?”

    殷璧越觉得这姿势让他难受至极,却挣不开无形的束缚。

    只能听着那人继续说,“你在长渊殿陪我一夜,我明早退兵三千里。如何?”

    即使不知道前因后果,直觉也告诉他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着那双毫无人类感情,只有欲望的眼。

    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不是师兄。师兄不会说这样的话。”

    即使你长着和师兄相似的脸,也绝不是他。

    第63章 如果是命运,那就让它改变。

    洛明川觉得,自己跌落悬崖,下面就是有进无出的陨星渊,怎么说也该活不了了。

    而这一切太过真实,剧痛的心脉,血液的流失,僵冷的身体,凛冽的大风,根本不像在梦境之中。

    世人说陨星渊是光也照不进去的地方,天劫之后天道留给人类的警示。

    或许只有站在世界顶端的那几个人,才知道深渊之下是什么。

    但他发现自己依然有活着的意识。只是身体的一切痛苦都再感受不到。

    神魂没有消散,依然在体内。

    却能像局外旁观者一样,看着黑暗的深渊之下,丝丝缕缕的死气凝成实质,开始吞吃自己的尸体。

    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生于阴煞之地,吞噬血肉的魔物。

    出乎意料的,已经气息断绝的身体,重新睁开了眼睛。

    瞳孔漆黑如墨,就像一眼望不到底的陨星渊。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感情。

    洛明川陡然心底发冷。直觉告诉他,下面的事情,他绝对不想看到。

    果然,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然后张口吃下那些魔物。

    他不停的吞噬着,神色由漠然变为餍足,像是饥饿了千百年,终于重新吃到了合心意的食物。

    这具身体,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他在深渊下行走,聚在身边的魔物越来越多,有的已经开了神智,匍匐在他脚下。他吃饱了之后,便将多余的力量送给这些魔物。

    陨星渊里无日夜,不知过了多么漫长的时间。他挥袖便起狂风,身形乘风扶摇直上,也将数不尽的魔物带出深渊。

    而断崖边,等待着成千上万的魔修。残阳如血,映照宫徽各异的旌旗在西风中猎猎飞舞。远望去黑压压一片,看不到边际。

    他站在万人之前。日星隐耀,山岳潜形,魔道十二宫莫不臣服。

    众人如海潮般依次跪下,从中分开堂皇大道供他通行,呼声震彻四野,“恭迎吾主圣驾归来——”

    洛明川此时终于知道,最可怕的事,不是师弟不相信他。

    而是自己本来就是个魔头。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将要把毁灭与罪恶带到世间。

    无边无际的绝望将他淹没。

    再睁开眼时,他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

    镜中映出他苍白的面容。然而五官棱角更加凌厉,神色倨傲而冷漠。

    黑色的长袍的广袖垂下来,其上绣着繁复的金色符文。仅是站在那里,就生出不可逼视的光辉。却是黑暗的光。

    洛明川平静下来,他开口道,“你不是我。”

    镜中人的声音低沉,“如何不是?”

    洛明川道,“我不是魔尊。”

    “谁信呢?”

    “师弟信。”

    镜中人笑了,“他不信,不然也不会想杀你。你仔细想想,最早在紫霄秘境里,他为什么布下‘荧惑守心’的杀阵。”

    “不过是误会,师弟受人蛊惑,执念太深而误入歧途……本来就是我的错。”

    “可笑。你以为用迦兰瞳术问出的就是真相?他本不该知道你会瞳术吧,可是兴善寺佛殿里,他怎么一点儿不惊讶?”

    确实。他从未告诉过师弟。

    因为这功法有几分诡谲,即使是折花会上比斗,他也是在外界不知的情形下催使。佛殿里他第一次当着师弟的面使出,但师弟抢先说道,“一派胡言!迦兰瞳术是你兴善寺的法门!”

    这不应该。

    镜中人又笑起来,笑声如靡靡魔音,“你还不知道吧,学府结业那晚,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你若不信,我还可以送你回去亲眼看看……只是你师弟啊,他会一种更厉害的惑人心魄法子,硬是让你觉得你对不起他。”

    洛明川这次也笑了。

    他发觉自己刚才的思绪,竟然被这人的话牵制住,实在荒谬。他将沉舟剑握在手里,霎时灵台清明了许多。

    镜中人见他拿剑,不以为然,“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

    话音未落,洛明川拔剑穿透了自己的心脉!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我师弟如何,你没资格说的。”

    “哗啦——”

    镜像碎裂。

    佛堂重现。

    殷璧越觉得自己勉强能动了,因为四周天旋地转,下一刻却发现根本不是。

    而是他被人打横抱起,向大殿之后的内殿走去。

    一路烛火煌煌,落在那人的面容上,照出浓密睫羽下一片阴影。

    冰冷的体温像是要渗进骨血中一般。时刻提醒着他,即使有相似的脸,这人也不是师兄。

    师兄的怀抱很温暖,不管是夜里醉酒还是烈日下相扶,永远都像和煦的春日暖阳。

    内殿里重重鲛纱帐漫垂而下,似乎还点着熏炉,淡淡的烟气在空气中浮动。

    若说这是梦境,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殷璧越在这一刻生出无限的恐慌。

    如果是他在佛堂已经死了,现在再次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呢?

    一个没有师兄的世界。

    鲛纱之后的白玉床冷硬,但那人的动作很轻柔,将人轻轻放在上面,就要安放一件易碎的珍宝。

    饶是这样,也依然能感受到怀中人的抗拒,于是他低低笑起来,“你不愿意?”

    这声音太熟悉,殷璧越蓦然抬眼,就撞进一双温润的琥珀色眼眸里。

    清澈而包容,就像一汪宁静的湖水。

    他不由开口唤道,“师兄……”

    话音刚落,那人面上的笑容变得奇异,瞳孔也回到原本的墨色,他挑眉笑道,“师兄?哈哈哈哈殷掌门太有趣了。”

    他俯在殷璧越颈边,语调温情脉脉却充满残酷恶意,

    “你师兄已经死了,是你亲手杀了他。”

    “不记得了么?在陨星渊边上,一剑穿心啊,又准又稳,本座佩服。”

    殷璧越震惊的睁大眼,“我杀了……师兄……”

    接着他又突然放下心来,这不是一个新世界。

    或许只是佛堂里的幻境。

    对方仍在说些什么,但他已经听不到了。

    心念一动,长剑出鞘,鲜血喷薄。

    最后他说,“不管梦境或幻阵,会杀师兄的那个,绝不是我。”

    他睁开眼,看到头顶朽蚀的古梁。

    转眼就见洛明川躺在边上,同一时刻睁开眼看着他。

    经历之前的种种绝望痛苦,此时的对视,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足以将人冲昏头脑。

    殷璧越在听见师兄的闷哼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虽说是拥抱,但因为身高差距,更像是他猛然扑进了洛明川怀里。

    简直是……太失礼了!

    他慌忙想要起身,却没能站起来。

    因为这一次,洛明川没有顺势放手,而是同样抱住了他。

    熟悉的气息和温度,不由分说的笼罩下来。

    殷璧越想,或许……师兄也经历了一些很痛苦的事。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师兄的后背。

    这种安抚小孩子一样的举动,令洛明川哭笑不得,一时间什么心思也没了。也笑着拍了拍自家单纯的师弟。

    须臾过后,两人很快警惕起来,起身重新打量整间佛堂。

    依旧是来时的模样。但他们此时知道,没有古怪才是最大的古怪。

    于是两人站在原地,一身真元催发到极致,却没再走动一步。

    “师兄之前看到了什么?”

    “……不重要,现在醒来,我知道都是假的。师弟,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要相信我们绝不会彼此背离。”

    殷璧越心中瞬间立起了明晃晃的fg!

    你造么!

    单凭我这些年丰富的人形背景板围观经验,现在要是不说清楚,以后绝壁出大事!

    多少男女主因为一句误会被虐到死,惨烈be?!

    多少好基友因为觉得没必要多解释,反目成仇?!

    告诉我,幸福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没错!

    把!话!说!清!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都不够啊!!

    他立刻认真起来,“师兄,如果我们真的彼此相信,不会因为子虚乌有的幻境质疑对方,就更应该说出来。互通消息,以后才不会发生误会。”

    洛明川看着少年清澈的眼,他发现在这件事上,师弟远比他通透灵慧。

    “你说的对。”

    逃避和忘记都不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他讲起了刚才的幻境,殷璧越一直听的神色沉重。

    末了,他安慰师弟,“我清楚的知道拿剑杀我的人不是你,所以不难过。”然而沉吟一瞬,“但如果陨星渊下面真的有魔物……”

    殷璧越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和洛明川都不知道陨星渊下面有什么。

    迷惑心智的幻境无法凭空产生,不过是内心潜意识的投影。或许是自己最畏惧担忧的事。

    若是出现不在认知范围内的事情,比如有魔物是真的,那么很可能这就不是幻境。

    而是未来命运的投影。

    未来他会杀了洛明川?

    不可能。

    殷璧越冷静道,“师兄,我也看见有一个人,面容与你相似。他说是我杀了你。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并且我们俩现在都不是梦中所见的样子,这就说明,或许命运已经改变了。”

    洛明川说出来之后就如释重负,听了殷璧越的话,更加安心了,“是的。如果是幻境,那就是假的,如果是命运,那就让它改变。”

    阴云不再,快意满腔。

    就像他拉着师弟在兴善寺跳下深渊时,那种转瞬即逝的熟悉感再次涌上。

    洛明川的目光落在了正对的佛像上。瞳孔变为黑色。迦兰瞳术催使到极致。

    目光是无形的。

    但是这一刻,殷璧越陡然感受到了磅礴的威压。

    他甚至觉得如果被注视的是自己,筋骨都会被逼摧的剧痛。

    但佛像是死物,如何能痛?

    令人震惊的是,积灰年久的破旧佛像,竟然真的开始变化。

    残余的金漆簌簌剥落而下,露出本来的黑褐色石身,接着从眼帘到指尖,身上每一寸灰石,都片片碎裂。

    烟尘中,佛像睁开了眼。

    或许不能说是佛,而是一个干枯的僧人。

    袈裟失色,法相庄严。

    第64章

    这幅景象太诡谲,谁也想不到这尊看似尘封了百万年的佛像内有乾坤,而这个僧人竟然还活着。

    殷璧越震惊之下将倚湖剑握在手里,却没有出鞘。因为洛明川很镇定,这种镇定也感染了他,好像不管即将面对多么可怕的事,他们都会并肩作战,脱离险境。

    僧人形容枯槁,两颊深深凹陷,露出袈裟外的手指萎缩成褐色的一团。

    殷璧越甚至不知他是人是鬼。洛明川的瞳孔已变回本色,并向前走了一步,隐隐护在自家师弟身前。

    当僧人的眼帘完全睁开时,恰有一阵清风吹进佛堂。

    好似拂去了千年万年的尘埃,此间陡然明亮光辉起来。

    而他就坐在柔和的光彩之中,安静宁和的注视着两个外来者。

    殷璧越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样一双眼睛。不是高台上神祇冷漠的法眼,也不是一片尸山血海中的魔眼。

    它悲悯,庄严,好像能渡尽人间一切伤痛苦厄。

    这是一双佛的眼睛。

    比兴善寺中供奉的塑像,更像真正的佛。

    风离开佛堂,原先被推开的木门轻轻合上,石锁也自行扣下。但殷璧越此时在老僧的注视下,恍若未觉。

    只听洛明川一声清叱,“破!”

    他陡然警醒,瞬间冷汗浸透衣背,想不到以自己的神魂强大程度,竟然也会被目光的蛊惑。

    到底还是大意了。

    定神再看,哪有什么光彩和真佛。佛堂依旧是老旧的佛堂。老僧还是双目浑浊无神的老僧。

    却是想象不到的强大。

    殷璧越还注意到,此人的袈裟宽大不合体,可见从前并不是这般枯瘦。而现在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攫取着他的生命力一样。

    被人喝破法门,老僧也不恼怒,反倒面上似是有了笑意,缓缓道,“二位从何而来?”

    他很久没有说话,声音干哑粗砺。但语调自然亲和,像是与熟悉的后辈寒暄,让人生不出戒备之心。

    洛明川丝毫没有放松,回道,“从寺中来。”

    “寺中可好?”

    “不好。”

    对方若问的是寺中待客之礼,那自然不好;若问寺中情况,大阵破损,地脉坍塌,也是不好。

    老僧却笑起来,像是得偿所愿一般,欣慰道,“好。”

    殷璧越和洛明川原本猜测这人是兴善寺的前辈强者,但眼下观他反应,又像兴善寺的敌人。

    洛明川问道,“我答了前辈两个问题,敢问前辈又是何人?”

    僧人道,“贫僧了观。”

    他语气淡然,像是报了一个寻常的法号。

    殷璧越本是戒备着等待答案,此时瞳孔微缩,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只是巧合重名。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僧。

    就连洛明川,都震惊非常。

    但僧人没有说话,好像还在等待他们的问题。

    如果不是二人曾在学府熟读旧典,根本不会知道这个名字。

    时间过去百万年,连魔尊和真仙的名讳都快被世界遗忘,谁还会记得辉煌灿烂的诸圣时代,有一位出身兴善寺,却没留下传承的圣人?

    了观法师,号称打破佛修、武修、灵修界限,万般法门无所不通。

    道魔大战之后再无音讯,很多事年代久远不可考证,后人只得推测他也死在了那一场大战之中。

    洛明川问道,“前辈为何在此?”

    他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无论多不可思议,都该称对方一声‘了观大师’。但在兴善寺的经历,让他很难再相信德高望重的和尚。于是此时并没有恭敬后辈的做派。

    殷璧越与他想法类似,也没有上前见礼的意思。

    了观却不在意,依旧面上带笑,“我一直在此,只是你来了,我自要见你。”

    这句话是对洛明川说的。

    殷璧越脑海中立刻不合时宜的浮现出主角跳崖不死,遇前辈高人传授六十年功力,从此金手指大开逆袭打脸全世界的x点流升级套路。

    这种画风放在哪里都成立,可是在这个世界,以往经验告诉他,事情或许不会这么简单。

    洛明川道,“我与前辈素不相识。”

    了观摇了摇头,神色有几分寂寥,“来,来坐下,慢慢说。许久没人与我说话了……”

    两人回头便见身后凭空出现的圈椅,而他们连丝毫真元波动都未曾感受到。

    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又看不出恶意。况且二人心中都有诸多疑惑,便从善如流的入座。

    “有些话不说出来,再过些年头,自己都该不记得了……天劫过去有多久了?”

    洛明川答道,“六十万年有余。”

    老僧感叹道,

    “呵……这么久了。我在外面的时候,世道乱,想来现在也好了。”

    他转向洛明川,“你修习的这迦兰瞳术,是我夜渡沧江时写的,落笔仓促,你练着可有哪里不顺?”

    这时的了观,不像一位曾叱咤风云的圣人,而是年迈的老者,只想要和年轻人说说自己的过往。

    “不曾。只是有疑问。兴善寺中也有僧人修习,我练的可与他们有不同?”

    殷璧越想起来,在寺里佛殿,净海说师兄练的是‘天罗九转。’

    了观道,“当然不同,你是正统,他们都是左道。迦兰瞳术我只写了一册,随手给了江上一个渔夫。寺里的不过是拓本,失了真义不说,连修行方法都不完整。”

    洛明川已经想到,或许这唯一的真卷,几经波折,最终被学府收入藏书楼,又被自己看到。

    但他还有疑问,只是不待他问,了观接着道,“你看完之后,书册可是自燃成灰了?”

    洛明川点头。

    “这就对了,真卷上有阵法。资质不到翻阅,则显示残本,资质到了看完,自行销毁。”了观说到这里有几分得意,“因为承我衣钵的传人,一个就够了。”

    殷璧越暗惊,这样的神通手段奇妙难测,还能保留百万年,可见眼前这人的修为何等高深。

    但这样的人物,如何会留在此地这么多年?

    了观看着他,笑道,“后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留在这里……实非自愿,而是被困于此。”

    此言一出,两人面色皆变。

    天下谁能困住一位圣人?

    难道是魔尊?

    了观娓娓道来,“道魔大战时,我带兴善寺一众弟子拖住三千魔将,只为让意凌霄杀了莫长渊,后来莫长渊确实死在了临渊剑下,可惜意凌霄也身受重伤,寿元无几……”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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