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 作者:轻微崽子

    第23节

    烛光应声而灭,宫侍被李蒙忽然出声吓得手抖,这才重新点燃。

    李蒙看了会儿那灯,一星光芒在暗夜里静静流淌,渐渐模糊起来。李蒙又要睡着时分,有人在外通传:“李大人,安大人求见。”

    正是睡意浓的时候,李蒙半天没想起来,问道:“哪个安大人?”

    “神女殿掌事安大人,说白天来的时候,落了东西,不知李大人此刻是否方便。”

    李蒙这才想起来,必是安巴拉了。一番手忙脚乱穿好衣服起来,安巴拉才进门,李蒙打着呵欠,眼角噙着泪光,“安大人自己找罢,就这么大个地方,我是没注意多出来了什么。”

    睡前喝多了茶,李蒙此刻有点想解决一桩人生大事,奈何安巴拉直接一撩袍襟,在李蒙对面坐下了。

    “安大人这是何意?”李蒙憋不住问。

    安巴拉眼神一直往茶具瞟。

    “夜深不喝了。”

    “你年纪轻轻,还怕失眠不成?”安巴拉侧头斜睨李蒙。

    “不,怕安大人夜来多梦,被我师父吓着。”

    安巴拉知李蒙揶揄白天他对赵洛懿前倨后恭的样,目中掠过一丝凶狠,只一瞬转而苦笑。

    “到底什么事,说罢,回头师父回来,看见你在这里,怕要揍你一顿。”

    “我又不盯着他的人,揍我作甚。”安巴拉终于还上了嘴,但见李蒙脸色微红,不过也仅仅如此,不由下颌前伸,不怀好意地探问:“赵洛懿不是你师父吗?你还真的陪到床上去了?”

    李蒙咳嗽两声,取了一只茶杯,刚喝一口,就想起本来要尿尿,喝不喝都不是,只想快点打发了安巴拉。

    “关你屁事。”李蒙粗声道,“到底什么事,快说。”

    安巴拉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笑道:“数月前在大秦境内,要不是我放你们师徒一马,今日你们也不能在这内宫享福。现你师父得势,想请你们俩,在国君面前,为在下美言两句。”安巴拉“在下”二字说得十分生硬,倒不是他大秦话生硬,李蒙也看出来了,他现在说大秦官话溜多了,想必为了教赵洛懿,也补了不少课。

    “你不是跟着圣子吗?”李蒙指间拈着茶杯,转了转,不信任地看了安巴拉一眼。

    安巴拉神色间有些不自在,短促地说:“说来话长,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要告诉你师父,要是用得上在下,可以吩咐。话带到便是了。”

    “你自己说去。”

    安巴拉抿着嘴唇,手掌在桌上收紧成拳。

    “你不是怕他?”李蒙难以置信道。

    “反正,你知道我有这个意思就是。”安巴拉往门边瞥了一眼,门上映着两个宫侍的影子,俱是端立,他似乎不敢多呆,却又急着想让李蒙知道,他和他们是站一队的,走到门边,扭回头来,他的脸沉浸在阴影中,连脸上刺青都看不清,声音传来:“对了,你师父叫我带个话,今夜他不回来睡,你不用等他。”

    安巴拉一走,李蒙顿时跳起来,急急忙忙往外去如厕。

    出来后但觉浑身这才舒畅,一背都热出了汗,李蒙窘得无以复加,不过寝殿外的宫侍就像木头桩子杵着,李蒙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眼珠子也不动一下。

    算日子,已经初十了。晚风清凉湿润,带着阵阵花香,朦胧睡意散去,李蒙头脑清醒起来,遥遥望月,月亮像个被人掰坏了的饼。圣子说的话在李蒙心中笼上一层阴影,月夜,今日不就是月夜吗?

    晚饭时赵洛懿说晚上要回来,安巴拉又说他让带话不回来,每日里这宫殿进出的有谁,宫侍想必会对赵洛懿汇报。既然是赵洛懿让他来的,他又为什么说自己是来找东西呢?

    看来宫侍里果然不止赵洛懿的人,安巴拉看上去是圣子的人,但今晚来显然是要撇清干系,向李蒙撇清,李蒙必然要告诉赵洛懿,他想赢得赵洛懿的信任。赵洛懿已经能在南湄国君面前为别人美言了?李蒙不禁对这个“英明”的国主充满好奇。

    躺在榻上,李蒙翻来覆去地想,头都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要醒不醒时,依稀看见一丝光亮,不是灯光,是青蒙蒙的天光。

    身后一臂揽着李蒙的腰,他迷迷糊糊往后摸了摸赵洛懿的脸,嗅见浓重香气,大概他衣服上熏了什么。

    “这么晚才回来。”靠着赵洛懿温热宽厚的胸膛,李蒙又想睡了。

    “睡。”赵洛懿一掌盖住李蒙的眼睛。

    李蒙抽了抽鼻子,登时清醒过来,凛然于心的是一股血气,连熏香都盖不住。赵洛懿五大三粗,从不用熏香,这两天也没有用过。

    李蒙呼吸粗重起来。

    赵洛懿察觉到,一条腿发着抖贴住李蒙的腿,壮实的小腿摩挲李蒙的腿,脚掌向衬裤中探,靠近李蒙光洁热乎的小腿。

    半晌,李蒙伸手入赵洛懿腰中,翻了个身,搂着赵洛懿的腰。

    赵洛懿亲了亲他的耳朵,沉声道:“一夜没得空睡,陪我睡会。”

    李蒙轻轻“嗯”了一声。

    不足一刻,李蒙就听见赵洛懿呼吸变得沉稳均匀,他眼睫猛一颤,看了赵洛懿沉静的面容一眼。

    晨曦洒下,赵洛懿面孔雪白,连嘴唇也毫无血色,李蒙忍不住鼻子向前探,温热的吐息交错,李蒙才稍稍安心,只是闭起眼睛之后,再也无法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冷!感恩节快乐!特别感谢每个看文的读者,每一个收藏每一个评论都燃起崽子的中二之魂继续敲字,这大概——真的是病得不轻吧。

    嘛,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愿读者们都健康快乐。

    ☆、六十一

    赵洛懿这一觉睡到当日傍晚才起,李蒙早已憋不住,看他醒来,急着要下地,被赵洛懿拽着,脸通红的与他接个吻,便要去解手,还没尿出来。

    身后赵洛懿靠来,将李蒙腰揽着,替他去松裤带。

    李蒙面红耳赤,直是叫道:“我自己来,你睡醒了吗?今日怎不用去炼丹……”话未说完,身下被赵洛懿温热的手掌握住,浑身一颤。赵洛懿也不出去,李蒙即便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赵洛懿的目光,万分尴尬,不住冒汗。

    那手不住抚弄,弄得李蒙浑身发软,一只脚提起,脚踝微微颤抖,数息间,二人都是沉默,霎时,李蒙眼神涣散,一手扳着赵洛懿的脖子,尴尬道:“你可真是坏炸了!”

    赵洛懿凑去亲了亲李蒙汗津津的后脖子,蹭他的脖子,手指拈着那物抖动,淅淅沥沥的水声激得李蒙耳朵通红,胸臆中一股热气涌动,脚踝不住发颤。

    “都是汗,去洗澡。”

    李蒙脑子里犹自嗡嗡的,睡了一整日,头痛欲裂,又被赵洛懿从身后抱着,赵洛懿抱得不顺手,出门后干脆打横抱着李蒙,李蒙舒服了一场,又不想让宫侍看见这副模样,把脑袋埋在赵洛懿胸前,生怕旁人看出什么。

    浴池之中热气升腾,李蒙还没在这么大的池子里洗过澡,下几十个人没问题。水面上还浮着鲜红的花瓣,这是给贵妃洗的吗?

    赵洛懿坐在李蒙身后,手指间搓开皂荚,给李蒙洗头发。

    细细想来,已是用晚膳的时候,还没吃饭,李蒙饿得站不住,赵洛懿便在身后,留神以双臂圈住李蒙,以防他滑到水里去。

    光滑的皮肤舒服地摩挲来去,赵洛懿粗重的呼吸靠在李蒙耳畔。

    “别、别弄了啊,我饿。”李蒙胆战心惊道。

    “放心,此事责无旁贷,师父负责喂饱你。”赵洛懿低沉的声音说。

    李蒙吓得忙要起身,脚底一滑,吃了好几口洗澡水,水里大概有药材,有股奇异的香味,李蒙连忙趴在池边呸呸,哭笑不得:“要是中毒了,就完了!”

    “没毒,解毒养颜,多喝几口。”赵洛懿眼底带笑,话声揶揄。

    热水浸得李蒙一身皮肤白中泛红,光滑如同丝缎,俩人长发在水里绞在一起。赵洛懿以手指给李蒙一点点梳开。

    “你别、别闹了啊,我脚软得很。”李蒙一面出气,脑袋靠在赵洛懿肩头,两个湿漉漉的黑眼珠盯着赵洛懿看,赵洛懿则认真替他洗头,带茧的手指抠出玫瑰色的脂膏,在李蒙黑亮的头发上揉开,虔诚合着手掌,将膏子一寸寸揉进李蒙的头发里。

    乌发衬着李蒙耳朵通红。

    “亲个。”赵洛懿道。

    李蒙抱住他的腰,好险没再次滑到池子里去,洗澡水实在不大合乎李小爷的口味。赵洛懿弯下头,嘴唇一碰上,他手按住李蒙的后脑勺,李蒙微踮起脚,上气不接下气地与之亲吻,分开时低下头,喘着气问:“今日没去炼药,他们皇帝会找你麻烦吗?”

    “不会。”赵洛懿道。

    李蒙奇怪地看了赵洛懿一眼。

    “唬人的。”

    李蒙愣了愣,反应过来,失笑道:“我就说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独门秘技。”

    “唔。”赵洛懿脸庞贴着李蒙的耳朵,手抱着他,温热的水波环绕着两人,肌肤贴着,蹭来蹭去,这令李蒙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亲密。赵洛懿顺着李蒙的耳朵,啜到喉结,于李蒙小巧的喉结上盘桓不止。

    坚硬的牙齿触及李蒙的喉咙,就像一口能咬断他的脖子。

    李蒙仰着脖,白雾弥漫在他的视野里,他手指插在赵洛懿濡湿的发中。

    赵洛懿抱着李蒙的腰,头颅贴着李蒙细瘦的脖子,细腻白皙的皮肤上浅浅留下几个齿痕,他着迷地亲吻李蒙,鼻子不住抽动。

    李蒙被牙咬得有点疼,不住喃喃道:“轻、轻点。”实在被咬痛了,忍不住大叫起来:“停!停——师父!”

    “好好好,为师轻点。”

    “……赵洛懿!你他妈说的话还能不能算了!”李蒙气急了拽着赵洛懿头发扯来扯去,感觉赵洛懿像一头大狗,撒了欢在他身上圈地盘,心里一连串骂不出来的脏话奔腾而过。

    菱花爬满铜镜,光可鉴人的镜面之中,映出少年略带稚气的面容,眉宇已隐现轩昂气质。

    赵洛懿眼盯着镜中人,勾起李蒙下巴,亲得李蒙喉中不住唔唔作声。

    李蒙双唇红润,满面潮红,将里衣匆匆一穿。

    门上两名宫侍影子映出,静静站在那里。

    赵洛懿两臂一伸,李蒙忙为他穿上祭司大袍子,华贵衣袍衬得赵洛懿眉间暗含的杀意如王者之气不可冒犯。镜子里,赵洛懿广袖博带,宽肩窄腰,他身材高大,笼罩下来的身影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李蒙心头一凛。

    赵洛懿抬起脚,朝李蒙一伸,碰了碰李蒙的腿。

    登时一只湿脚印留在李蒙的下裳上,脚背贴着李蒙的腿,蹭来蹭去,把脚蹭干,才钻入一旁放的木屐之中,拇指与其余四指分开,像一排小脑袋动了动,木屐便摇来晃去。

    出门时李蒙低头看一眼小腿上脚印,不住好笑。

    “大祭司大人、少祭司大人。”宫侍行礼。

    李蒙连忙板住脸,赵洛懿则一脸冷漠,甩着一副大袖子,一派潇洒落拓的样,时不时扯起袖子看一眼。

    两人俱是饿得不行,用饭时只他们两个,宫侍一律不用伺候,都是狼吞虎咽,赵洛懿一腿屈着,手按在膝上。

    李蒙吃得半饱时,抬头看一眼赵洛懿,想起一句话来: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赵洛懿眉毛一动:“好看?”左手于胸前一划。

    李蒙肚子里憋着笑,点头:“嗯,很好看。”

    赵洛懿满意地嗯一声,给李蒙剔鱼刺。外面宫侍进来,李蒙便一手接在筷子下方,将赵洛懿才剔好的鱼肉给他夹回去,满脸诚惶诚恐的表情。

    宫侍退出。

    赵洛懿直接把鱼肉喂进李蒙口中。

    “大祭司大人、少祭司大人,安大人求见。”宫侍哈尔跪在门口。

    李蒙登时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肉吞下去,憋得满脸通红,赵洛懿手指于李蒙下巴勾了勾,带着几分调情的意思。

    李蒙只得吃了,把筷子吐出去,赤红脸低头,心头忍不住暗骂,神色大不自在。

    赵洛懿放了筷子,瞥一眼宫侍,冷淡道:“让他回去。”

    “让他进来。”几乎同时,李蒙说。

    赵洛懿看李蒙,李蒙忙赔笑给他斟酒,道:“师父不是说,安大人的东西找着了,要让他今日来拿。”

    哈尔一时伏在地上不动。

    “还不去,一室之内,以后听少祭司的。”

    李蒙才想起方才宫侍的称呼,登时莫名其妙起来,看哈尔出去,忍不住道:“我不会跳大神。”

    “简单,为师慢慢教你。”

    这时传来两声咳嗽,安巴拉入内,看他们正在用晚膳,一时间不知是否该退出去。

    李蒙朝安巴拉招手,“安大人一定饿了,眼睛都绿了。”

    安巴拉走去,要在李蒙身旁坐下,赵洛懿抬下巴,看了一眼旁边坐垫。安巴拉已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便在俩人两步外规规矩矩坐着。

    半晌,赵洛懿只顾给李蒙夹菜,催促他多吃一些好长肉皇宫伙食不错云云,直把安巴拉当成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李蒙撑得肚皮滚圆,摆手道:“吃不下了,师父多吃,我陪安大人说说话。”

    “嗯,不许给他泡茶,让他自己泡。”赵洛懿正在吃东西,含糊道。

    李蒙起身,将安巴拉带到一旁矮案旁,对坐下来,泡了点茶消食,没把赵洛懿的话当回事。

    安巴拉却端着茶杯不喝。

    李蒙面无表情道:“方才我师父说,一室之内,都听我的,他是大祭司,说话自然算话,放心喝。”

    安巴拉这才吃了口茶润着,等赵洛懿用完饭,赵洛懿与李蒙坐一边,一手将李蒙揽在怀中,漫不经心地问安巴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安巴拉询问的眼神一对上李蒙,看李蒙微微摇头,就知道他大概还没说,便道:“属下经过此处,来问问午后为何无人传唤……”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叫你就不用来。”赵洛懿大手一挥。

    李蒙一想俩人在寝殿里腻歪了一整天,也是过意不去,便道:“明日照旧,会派人去请安大人过来,安大人且放心。”放心二字李蒙说得很重。

    安巴拉何等人,在精明多疑的圣子面前都吃得开,顿时会意,颔首称明日一定准时,离去前还从袖中取出一只半透明的玉蚌壳,他怯懦地看了眼赵洛懿,转而将东西交给李蒙。

    “此物乃族中巫医经上千次试验方得的好东西,闺房行事,只需小指甲盖挑出那么一些,与油膏同用,能享人间至乐。”虽是对着李蒙说这话,安巴拉的声音却足以让赵洛懿听个一清二楚,李蒙当然知道,他讨好的对象不是自己,呵呵呵的冷笑声中,李蒙打发了安巴拉出去。

    一回头的功夫,那玉蚌壳就不在桌上了,赵洛懿在书案前坐着,怎么也坐不老实,一条腿蹬踏在椅上。李蒙给他捧了杯茶,自己扯过赵洛懿在翻的书,勉强能认识一些,还是那些讲巫蛊的。

    李蒙便先忍住问题,不作声地去旁边榻上坐着,盘着腿,按赵洛懿教的心法调息。

    这晚赵洛懿没出去,李蒙本来犹豫用不用问赵洛懿前两日晚上出去做了什么,尤其昨晚,一夜未归,早上回来时又一脸面无人色。而赵洛懿只顾看书,认真的架势,让李蒙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心里摇摆的小人瞬间就站在了:师父这样的大老粗,为了你,都定性读书了,改天再问,着急个啥。

    赵洛懿做事总是为了自己的,李蒙很领情,兼窗户纸捅破之后,又更添亲密。李蒙又听赵洛懿安排听惯了,就算赵洛懿当着外人都说听他的,李蒙也就那么一听。

    到第二天下午,饭毕之后,外面是个艳阳天,却要听安巴拉讲课,师徒二人都昏昏欲睡,勉强挨到放饭时,李蒙送安巴拉出去。

    出了寝殿,两人在廊檐下边走,安巴拉边道:“那日,跟你说的那些……”

    “安大人稍安勿躁。”李蒙微微眯起眼,转过头,微风拂得院中花草荡漾起五光十色的波浪,李蒙揣着大袖子,“我师父夜里都去了何处?昨日没睡醒,忘了问,那日既然是安大人来传话,想必你知道此事。”

    安巴拉没料到李蒙会在此时问起,只当李蒙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兔子。

    “怎不去问大祭司?”

    李蒙微微扬着下巴,笑道:“想必安大人知道,我们大秦人很会做生意,于买卖一道,从不吃亏。”

    “……?”安巴拉一脸木讷,显然没听懂李蒙话里的机关。

    要是对个大秦人说这话,对方必须已经懂李蒙的意思:安巴拉告诉李蒙赵洛懿晚上去哪儿了,李蒙才帮他转话。

    “你先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帮你传话。”李蒙道。

    安巴拉眉毛纠结了起来。

    “安大人不用着急,你也别把我师父看得太神通广大,毕竟在你们的地盘上,他相当于是个外族人。”李蒙拍了拍安巴拉的肩,“大人回去想想再说。”

    安巴拉目送李蒙进去,心内抓狂,他怎么不急!他很急!再不能从圣子手底下脱身,他就快要被整死了!

    ☆、六十二

    翌日一早,李蒙被摇醒,看是赵洛懿来,眼皮也懒得掀,由得赵洛懿摆弄,穿戴整齐之后,叫张嘴李蒙就张嘴,叫伸手便伸手。

    直至一口咸甜爽滑的鸡粥喂到嘴里,这才清醒了些。

    “今日不炼丹?”

    “不炼,你老惦记炼丹做什么。”赵洛懿往李蒙碗里塞了个白胖胖的馒头,与前几日的吃法甚是不同,倒像在瑞州吃的了。

    “怕吃死人,被扣在这鬼地方。”李蒙面无表情道。

    “不会。快吃,带你去个地方。”

    李蒙勺子在粥里捣弄,把鸡丝挑出来细细咀嚼肉味,看了赵洛懿一眼,“出宫吗?”

    赵洛懿嗯了一声,稀里哗啦地喝粥,小声道:“你现在是少祭司了,他们皇帝老儿下了旨,荷花娘娘生辰时,你负责做我的副手。”

    李蒙惦记跳大神的事,混沌的脑子缓慢运转,想起赵洛懿说会慢慢教他,便不问了,吃完粥赵洛懿看着他又吃了两个馒头,一个黄金卷,才给他擦脸漱口。

    李蒙身上袍子仿赵洛懿的制式,不过是白色的,银线绣着不少祥蛇,腰带上镶嵌玉石,下踏一双升龙靴。少年意气风发,眉清目朗,面白唇红。

    赵洛懿给李蒙整顿好,背转身去,展开双臂。

    李蒙依样画葫芦,伺候赵洛懿穿戴。

    晨光已明亮起来,光线穿过李蒙手指之间,他手指搭在赵洛懿衣领上,拢紧,双手环抱赵洛懿健壮的腰身,脸贴着赵洛懿襟口冰冷光滑的布料,后蹲下为赵洛懿整理袍襟。

    师徒两人,穿戴一新,赵洛懿深邃目中,李蒙恍如出门看花的少年人,赵洛懿伸出小指,在李蒙四指掌中随意一勾,淡漠道:“办成办不成,就看少爷的脸了。”

    李蒙顿时紧张起来。

    “随机应变即可,有句话说,先礼后兵。就是这个理。”

    门外早有四人相候,赵洛懿手自四人面前划过,一一将名姓与李蒙通过。

    “谷旭、贡江、鱼亦、廖柳。今日起,他们四个,都派给你使唤。”

    两名宫侍垂手而立,李蒙知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不多问。

    一行人持赵洛懿的令牌,马车载着,驶向宫外。

    高高宫墙自两旁掠过,高大白墙渐渐掠出视线,经过宫门外的长街,人语声渐起,满街摩肩接踵,大都的繁华,直至此处,才初现端倪。皇宫反而像是静立于北方居高临下观望的遗世高人。

    李蒙放下车帘,缓缓打了个哈欠,对面坐着光头贡江、独眼鱼亦,廖柳看去是个瘦高个的青年,三人共通之处,大抵在于一身正气,即便是只剩一只眼的鱼亦,也是浓眉大眼,面部轮廓方正,不似獐头鼠目之辈。

    谷旭在外赶车。

    赵洛懿双手按膝,朝李蒙道:“马车会带你到长老殿,中途我需离开,有事要办。他们三人跟着你,外面谷旭跟我。你只要告诉来人,你是少祭司,自会有人带你去见源长老,这人会大秦话,你便与他胡扯。”

    “……”对个没见过面的人胡扯个蛋啊!李蒙瞥赵洛懿,“要让他说什么?”

    “不用,混个脸熟。”

    “……”李蒙正色望向赵洛懿,“师父你是认真的?”

    赵洛懿揉了把李蒙的头,“那老头是个硬骨头,今日必不会告诉你什么,我命人给他传过话,你去他会把东西交给你。能笼络就笼络,笼络不成就随便和他说会话,为师看你在宫里待得也很闷。”

    这才是大实话吧?!李蒙哦了声,那股紧张感顿时消弭于无形,“可以回一趟馨娘那里吗?”

    “这个时辰,她应当就在长老殿,只用两个时辰,我来接你。这之前你可以和她见上一面。”话说着,赵洛懿推开车门,手往谷旭背上一搭,彪形大汉转过脸来,一串络腮胡,张着嘴不说话,看着赵洛懿的眼神十分温顺,像一头忠诚的大熊。

    “就在前面拐角停车,”赵洛懿转回头,朝廖柳道,“换你驾车。”

    马车行到街角,谷旭长臂挽缰,车轮稳重停下。

    赵洛懿踏上车辕,祭司大袍腰侧别着他心爱的烟枪,站在无人的街角向李蒙勾起嘴角,继而带着谷旭走了。

    廖柳驾车,马车重新上路,李蒙仍觉得心中激荡,他师父真帅。

    李蒙看了看对面两人,能感到两人在自己看去时,特意避开他的眼神。

    李蒙搓着手,正要说点什么,车窗外有人。

    鱼亦手中短剑刺向窗户,帘子一荡,李蒙看见了个下巴,忙叫道:“别动手,是我师父!”

    赵洛懿手脚并用扒在车窗上,也不叫廖柳停车,掏出块牌子,砸到李蒙怀中,抓过他的下巴,狠狠亲了一口,语速飞快,“祭司的牌子,忘了给你,谁怀疑你身份,就用这个砸他,师父走了。”

    倏然车帘放下,微微晃动,想是赵洛懿之前忘记给他的,当着两个手下的面亲了嘴,李蒙颇有点不自在,脸皮发烫地低着头,擦了半天令牌,随手收起。

    “大祭司大人对少祭司大人真心疼爱,教人羡慕。”贡江嘿嘿直笑,大手在自己光头上搓了一把。

    李蒙干咳两声,想起一事,低声问:“你们都是大秦来的?”

    贡江与鱼亦将衣领一拉,李蒙便看见他们脖子上的奴隶刺青。

    “上月选祭品时,大祭司大人选出我们四人,仗着都是江湖人,我们对他动了手。”鱼亦自嘲道,摇了摇头,“我们四人联手,被揍得落花流水,便跟定你师父了。”

    “祭品?”李蒙微微蹙眉。

    “给他们皇帝老儿吃的人心,都从末等奴中挑,不过照我看,要是圣子说南湄贵族人心能令其长生,怕是轮不上咱们。”鱼亦嘴角现出一抹冷笑,将短剑别在腰侧。

    李蒙沉默了。

    按照南湄的例制,现在神女再也不可能有,长老殿必定会有新的选择神女的方案,多半往蛇神脑袋上一推。南湄人信仰巫术,赵洛懿身上只有一半神女血统,目前看来,在南湄族中待遇极高,至少和李蒙来之前的假设大相径庭。

    李蒙猛然浑身一凛,将赵洛懿奄奄一息蹲在牢里顶着蓬头乱发等自己营救的想象甩出去,想了想,问鱼亦,“源长老你们认识吗?”

    “我们被你师父带回来之后,足足养了半个月。”贡江道。

    李蒙明白了,至少半月之前,赵洛懿就已经有李蒙和曲临寒要来大都的消息,至于怎么知道的,李蒙不打算去问。赵洛懿似乎有自己的渠道,也许在大都,还有那么一拨人,像馨娘一样,站的不是赵洛懿的队,而是冲着神女的余威。

    “放心,你师父只是让你出来散心,没什么好慌的。”鱼亦抱胸,挤眉弄眼揶揄道。

    方才赵洛懿当着两人的面与李蒙亲那一下,既是逗李蒙好玩,也是让这些愿意报恩的江湖人直观了解两人的关系,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长老殿比皇宫小得多,大门朝街,不仔细看时,还以为是一处商铺。

    没等李蒙拿出令牌,就有侍从出来牵马,另派一人带李蒙等人入内。这里内部全是一副官邸做派,前院办公,后院歇觉,来了人便往偏厅带。

    院里四棵参天大树,枝叶遮天蔽日,看上去足有上千年高龄。李蒙一行被带到厅内入座,一路没遇到旁人,整座院子里唯有扰人的蝉叫声。

    “少祭司大人稍坐,小的这便去通传。”侍者点头哈腰道。

    李蒙的令牌还没拿出来使,好奇地四处打量,厅内装潢古朴,墙上挂着几幅画,李蒙一看那印,竟只有一幅落印上是南湄文字,余下皆是大秦大手所作,有一人李蒙曾在父亲李陵书房里见过,父亲很舍不得挂上墙,偶或取出赏玩。

    想不到这南湄人的长老殿,能弄到这样的珍品,看来是真有钱。

    跋山涉水过来路上,李蒙从没想过大都是这般光景,要是不卖人,和大秦确实也没什么分别。

    一盏茶用完,下人来报,说源长老上午便出去办事,此刻还没回转,走前吩咐,让要是宫里的少祭司来了,就留人下来。

    “刚刚源长老带的随从才捎了话来,事不好办,今日怕是连家都没法回,就在那边庄子里耽搁了,请少祭司明日这个时辰再来。”

    李蒙一听,眼珠略略一错,立刻反应过来,五湖四海皆兄弟,官场作风都一样,这在和他打官腔,想必那个源长老,不知因为什么,忽然又改了主意,要不就是给李蒙个下马威,让他明白明白:见与不见,不是你少祭司的身份决定的,是我源长老说了算。

    李蒙是小辈,年纪轻,这些年跟着大秦下层百姓混活多少白眼没挨过。再则赵洛懿也说只是为混个眼熟,今日见不到并不打紧,便道:“知道了,馨长老可在?”

    传话的下人先是一愣,继而忙着赔笑:“小的过去说一声。”

    李蒙随便挥了挥手,打发他去。

    不片刻,外面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馨娘急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牛高马大的巫马丹,巫马丹按着腰侧的剑。李蒙身后鱼亦、贡江也警惕起来。

    “自己人。”李蒙转头对鱼亦道。俩人走开去看墙上挂的画。

    馨娘将李蒙拽过去,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才松了口气,问:“怎么不去家里,今日回家么?”

    门口一左一右分别侍立两名长老殿的人,李蒙扫了一眼,便道:“你预备何时回家去?”

    “事情不多,明日再来也无妨,可以走。”馨娘询问的目光转向李蒙身后。

    “师父给我派的人。”李蒙道。

    馨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吩咐巫马丹去备车。

    李蒙忙道:“我们的车在外面。”

    “那不用去了,坐蒙小子的车回去。”

    巫马丹令行禁止,让李蒙三人,馨娘先出门去,随在他们后面。

    上车后众人都无话可说,李蒙派鱼亦去给赵洛懿打个招呼,说在馨娘家里吃午饭,事要办完了让他也来。

    刚进馨娘家的大门,馨娘就吩咐人去叫曲临寒过来,李蒙便问:“青奴还在罢?”

    馨娘神色古怪道:“你说你买回来那个倌儿?”

    “你知道了?”

    馨娘迟疑地颔首,边走边说:“前几日他还闹着想回楼里去,我想你早晚要回来,等你回来再做这个主,让你师兄看着人呢。”她叫住家丁,让把青奴也带过来。

    青奴李蒙知道,刚买来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想继续货腰为生,没想到都这么久了,他还在想这个,李蒙听了简直没法接话。在皇宫呆了几日,李蒙再一看馨娘家,也不觉得大了。贡江与廖柳被家丁带去隔壁屋用茶,馨娘坐下便动手烫洗茶杯,浑似李蒙从来没离开过这个家,还是像往日一般,夜里过来叙话而已。

    接近正午,外面日头白晃晃,碧绿茶汤静静自壶嘴流出。

    李蒙拈起一个杯子,馨娘咳了一声,巫马丹于另一侧坐下,端着茶向馨娘点头,豪气万丈地朝李蒙举杯,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李蒙失笑,把自己的也喝干净。

    见到李蒙后一直板着个脸的馨娘这时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忍不住低声道:“两个土包子。”

    李蒙一哂,示意馨娘给他来点茶。

    馨娘抬头看向门,霍然一股大力自李蒙后领提了他起来,李蒙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肚子挨了重压,急促喘气,干呕着倒在地上,上方曲临寒满面怒容,举拳就要照着脸揍。

    巫马丹口中一声呼喝,两手架着曲临寒,把人脱开。

    曲临寒张嘴就骂:“放手,操,老子揍我自己的师弟,关你这野人屁事,撒——手——!”曲临寒整个人朝前冲,奈何巫马丹力气比他大,直接将他架起离开地面。

    曲临寒脸涨得通红,口中嘶声力竭发出一串“啊啊啊”,两脚猛然朝上一翻,脚踝贴着巫马丹颈侧,借力翻坐到巫马丹脖子上,巫马丹已松手,九尺高的巫马丹亮眼被曲临寒毫无章法一蒙,登时脚下乱了方寸,茶桌被踢倒,茶水撒得到处都是。

    “师兄!”李蒙大叫道。

    曲临寒一手揪着巫马丹的头发,一手按着巫马丹的眼睛,不住喘气,望向李蒙。片刻后,嚯嚯冷笑数声,“今日你倒是,人模狗样的,接进宫里过好日子了,师兄就不要了罢?还回来做什么?我告诉你,师父我自己救,救出来算我一个人的师父,你小子别他妈想沾光!”

    “……”李蒙转头看馨娘,馨娘不自在地避开李蒙的视线。

    “自家兄弟,打什么架,人不在,你担心得跟什么似的,人在了,你又想揍别人。别仗着你是师兄就欺负人。”

    李蒙这才看见,门口还斜倚着没长骨头的一个男人,青奴微微眯起眼睛,打了个呵欠,朝李蒙摊出手,“回来就好,奴的卖身契你收在哪儿了?横竖你进宫,看来要找的人也找着了,犯不着问我打听事儿,这里奴是半刻也住不下去了,连个男人都没有。”

    “……”曲临寒、曲临寒骑着的巫马丹,俱是循声望去,又不好揍一个倌儿。

    “师兄,师父在宫里,人找着了,这趟回来……”李蒙喉结滚了滚,想来想去,对曲临寒讨好笑道:“你知道,我这人,疏懒数日,武功定是不能与师兄相提并论,师父又念叨你,要救师父出来,还得看师兄的。”

    曲临寒脸色稍缓了缓。

    “你就别和我置气了。”李蒙走前,对曲临寒做了个揖,“没你真的不行,自家兄弟。”

    曲临寒鼻腔里重重哼了两声。

    巫马丹趁势抓住曲临寒的双手,扯个猴子似的把他扯下来,看一眼馨娘脸色,将人稳稳放在地上。

    李蒙大大松了口气,得想个办法让曲临寒别犯愣,否则带着他也要坏事。一时间只觉无比头痛,青奴踱步过来,直接越过众人,将茶桌摆正,吩咐人去换茶具。

    众人这才坐下,曲临寒抱胸,一直不看李蒙。

    青奴笑吟吟重泡了茶,一人一杯。

    馨娘烧了一勺虫子,凛冽香气让数人俱是清醒过来。

    有人进来向馨娘耳语片刻,馨娘朝众人道:“你们师父来了,我去接他进来。”临出门,又回头朝曲临寒和李蒙两人道:“别打架。”

    想想曲临寒确实也倒霉,本来按赵洛懿的吩咐,师兄弟去南洲等着,南洲又有个吃穿不愁的闲人居,老实等便是。跟着李蒙一路来了这里,路上不知克服了多少恐惧,李蒙自己怕死,当然明白曲临寒也怕死了之后,家仇无人能报,更怕王家绝后。再则,赵洛懿收了这个徒弟,本意是要收个师兄看着李蒙,一旦李蒙不用他看着,他便可有可无。曲临寒自会担心被丢下,一来他拜入赵洛懿门下的初衷师徒之间都是不纯,再来他跟赵洛懿的时间不长。李蒙想自己,要不是与赵洛懿这一年来的彼此照应,几次赵洛懿救了李蒙性命,尤其是李蒙被安巴拉抓去,赵洛懿去而复返带他逃命一事,也不敢确信赵洛懿不会丢下自己。

    毕竟谁都已经习惯了,赵洛懿独来独去,不给人找麻烦,看着也不希望任何人给他找麻烦的冷淡模样。

    李蒙思绪被青奴懒洋洋的说话声打断:“你们要说什么?要是与我不相干,喝完这两口,我可就先走一步了,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

    “什么功课?”李蒙闻所未闻,忍不住问。

    “……别理他,他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早点放回去,免得看着恶心。”曲临寒话说出口,似觉不妥,又道:“我是说他,不是说你和师父。”

    青奴嘴角噙着笑,一副早知如此的了然。

    李蒙没接话,馨娘已带着赵洛懿进来,数人都起身,赵洛懿将身边两人打发去和贡江、廖柳一处,命他们随便转转。

    门从外一闭,下人们俱退到远处。

    青奴起来请辞,李蒙对赵洛懿颔首,他额头微微渗汗,倒是不希望赵洛懿注意到青奴,无论怎么说买了个小倌这事……

    青奴也是个识趣的,没与赵洛懿说半句话,巫马丹退出门外去守着。

    馨娘默不作声看了赵洛懿半晌,蓦然朝前倾身,捧住赵洛懿的脸来回打量,眼圈直发红,嘴唇抖颤,声音不稳道:“怎么变这样了……是不是,是不是去过万神窟?”她双手发抖,赫然捋起赵洛懿直垂的宽大袍袖。

    斑驳齿痕刺激得馨娘瞳孔紧缩,片刻后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半晌,方闭目,重重叹了口气:“果真如此。”

    ☆、六十三

    “蛇神承认你了吗?”馨娘死死咬住嘴唇,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楚,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痕,坚毅的眼神望着赵洛懿。

    “暂时还没有,照图力的安排,荷花娘娘生辰当日,他将手持蛇神。”赵洛懿话声骤停,看了李蒙一眼。

    “……?”

    赵洛懿手指牵开衣领,“和从前一样,以蛇神咬噬颈侧,三日不死,可得其位。”

    “你预备怎么办?”馨娘问。

    “蛇神是毒蛇吗?”李蒙忍不住问。

    “那要看长老殿的意思。”赵洛懿淡漠道,“不必担心,图力希望我成为大祭司,始祖一族如果不能得到延续,蛇神的地位将被削弱,国君成为真正的掌权者,不是图力想看见的。”

    李蒙忽然意识到,图力应当是指圣子。

    馨娘脸色煞白,想了想,才道:“长老殿我去想办法,你的武功……”

    “大不如前了。”赵洛懿道,有意无意瞥李蒙。

    馨娘便知此时不该再问这事,而李蒙还在想蛇神,赵洛懿与馨娘之间有他们都知道,而自己不知道,赵洛懿也不愿意告诉他的事情。

    曲临寒则只是听,难得做低伏小一回,给他们舀茶。

    沉默片刻后,馨娘慢条斯理喝完一杯茶,郑重其事的目光转回赵洛懿脸上,“你预备插手南湄族内之事了吗?”

    李蒙意外地看向赵洛懿。

    曲临寒埋着头往壶内注水,睫毛不禁一颤。

    “虽然南湄是我的母族,但我生在大秦,长在大秦,谁做南湄的主人,于我而言没有差别。既然图力千辛万苦把我弄过来,什么也不做,未免辜负他对我的期待。”赵洛懿嘴角一撇冷冷弧度,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不经意轻颤。

    李蒙微微蹙眉,当时赵洛懿在断龙崖下收拾十方楼叛徒,依照约定,此事一了,赵洛懿应当去南洲与自己和曲临寒会合。

    “图力假扮的柏叔,之后留在十方楼,没有离开吗?”

    突如其来的插嘴让赵洛懿转过头看李蒙,他眸中神色复杂,半晌,只沉默一点头。

    “柏叔死了吗?”李蒙问,手掌不自主握成了拳。

    “没有。”赵洛懿握住李蒙的手,并不避讳馨娘与曲临寒,“那夜图力先你二人一步,杀死楼主。恰好你们两个出现,安巴拉是图力的人,他知道你是我的徒弟。”

    赵洛懿手指于李蒙掌中一勾划,“好在他们没见过临寒,否则那晚你们两个都保不住。”

    “我接到楼中消息,已是次日。”馨娘道。

    “谁给你传的信?”赵洛懿问。

    “霍连云。”

    “你来找我们时,说有人跟着我们俩,那人是谁?”曲临寒手里捉着勺子,忽然抬头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霍连云信里说的,他说小蒙杀了老楼主,叫我趁乱营救你们,还说会有人追杀,他推测是饕餮的手下。信还收着,要查验吗?”馨娘不大自在地撇了撇嘴,“你这俩徒弟戒心又重,不这么说,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与我同行。”

    “刚离开瑞州在外留宿的时候,确实有人跟着我们。”李蒙慎重开口,视线扫过众人,把那天晚上和曲临寒在一间破屋投宿,结果屋里火堆现成,早上又发现马车内被人动过,“他不大像是来追杀我们的,否则那晚我和师兄又困又累,要杀了我们不是什么难事。”

    曲临寒显然也想起了那晚,脸色不大好看。

    赵洛懿叫馨娘将信取出,拈在指间查看,表情凝重,唇抿得很紧,但没说话。

    “会是大师伯派的人?”曲临寒还记得那个和颜悦色的大叔,一时没憋住,问道。

    李蒙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应该不是,我想到一个人。”与赵洛懿交换一个眼神,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意思,李蒙喝了口茶,沉声道:“师兄不知道这一节,馨娘应该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当时在街上被人追得跑进妓馆,追我的是一伙南湄人。后来师父与他们对上……”

    “我记得。”馨娘说,起身接过赵洛懿还来的信纸收好。

    “那日是除夕。”赵洛懿温热的手指摩挲李蒙的手背。

    “对,是除夕。因为师父受了重伤,需要静养一晚,晚上喝了点酒,我不小心……睡着了。”李蒙搔了搔头,“和二师叔一块儿睡的,晚上有光斑投到我的脸上,我便醒了。也是那天晚上,安巴拉公然闯入,本来是对师父出手的,但我拖了后腿,被安巴拉抓走。当时没觉得怎么,听馨娘一说,是二师叔通知的,再想到平时和二师叔说的话,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也是那天晚上,小饮了几杯,我问二师叔,他身居高位,为何要到十方楼当杀手。他把问题推回来,我也是有点醉,没过脑子就说,也许他是十方楼埋在朝廷里的一颗暗棋。二师叔却问我,为何不猜他是朝廷埋在十方楼的人。对了,夜里醒来之后,我就去看师父,二师叔屋内桌上放了一面小镜子,镜面朝上。”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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