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 作者:轻微崽子

    第14节

    ☆、暗火

    前脚赵洛懿出门,李蒙拍拍腿就想起来。

    “师弟!”曲临寒紧张地望门边。

    “腿好酸。”李蒙小声抱怨道,活动了下手脚,在曲临寒意外的眼神里,又蹲了回去。李蒙双手平举,笑嘻嘻地打发曲临寒去给他准备早饭。

    赵洛懿蹲屋脊上看了一会儿,嘴角不自觉勾着一抹浅淡笑意,才几下跃入墙后。

    吃完饭李蒙把内功口诀默了一遍出来,跟了赵洛懿两年,虽说外家功夫不到位,但能熟练默出口诀,李蒙忽然自得起来,他也不是完全没用嘛。说起来他的轻功还是出神入化的,出入大内不是问题,就是招式练得差。这么一想更想看看到底下一步该怎么练,把口诀丢到曲临寒脸上,李蒙立马在曲临寒屋子里翻了起来。

    “师父让我练的秘籍呢?别藏着了,一起给我吧。”

    看见曲临寒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线装书来,李蒙乐了,一把抢过来,嘴里咕哝:“不是这么宝贝吧,”他扬起下巴,摊出手,“还有两本呢?”

    曲临寒脖子一梗,“师父说了,先练这一本。”他眼珠往李蒙手里翻开的书面上瞥。

    李蒙一巴掌拍开曲临寒的脑袋,“背口诀去,先练内功再练招式,内功我可练了两年,两年后我就把这个给你。一!天!也!不能!少!”

    “……”

    李蒙拿到秘籍,先从头到尾过了一遍,他师父的字儿写得不咋样,图解倒是画得清楚明白。细线条勾勒的一个个小人儿怎么就这么栩栩如生呢?黑豆似的眼珠,想到赵洛懿一个大老粗,每天躲躲藏藏,在屋里伏案作业,李蒙就忍不住弯了嘴角,越看越爱,连练功的兴头都上来了。

    这是李蒙第一次真正看到自己会成为绝世高手的希望,从前他以为赵洛懿是不乐意教他,现在想想,赵洛懿那个人深不可测,也许是为了让他想清楚到底要不要真的做个江湖人,毕竟江湖和朝堂完全不同,这是一个看实力说话的地方。他已经十五岁了,再去十年寒窗,李蒙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他没有什么大智慧,最多有点小聪明,一朝金榜题名的可能性不大,也许等他当上县丞,已经三四十岁了,那会儿还是不是现在这个皇帝都难说。

    李蒙振臂挥出的剑带起一道剑气,令花枝摆荡不已。

    “师弟,你……你刚看见没?”曲临寒比李蒙还激动。

    “看见了啊,哈哈哈哈,我还能更厉害。”说着李蒙自以为漂亮潇洒地旋身,发挥想象力,剑指一棵大树,横扫过去。

    “……”曲临寒看了看纹丝不动的大树,和有点愣的李蒙,拍了拍他的肩膀,“练功要勤勉,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速成的。”他挠挠头,疑惑道:“刚才是不是有风,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李蒙简直想一剑把曲临寒劈成两半。

    玩笑归玩笑,李蒙还是知道,要想一天就练成赵洛懿那样肯定不成,可能五年能成吧?五年后他二十岁,赵洛懿三十三岁,等报完仇,他们可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师弟你看我干嘛?”曲临寒发现了李蒙的视线,结巴道。

    “没干嘛。”到时候把曲临寒甩了,他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过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游侠生活,自在、逍遥。

    不过李蒙一直对在岐阳府衙,萧苌楚第一次用蛊虫叫他出去那天晚上,萧苌楚说的话耿耿于怀。

    事关家仇,到底只是为了吊着他效力,还是真的另有隐情呢?

    两年来李蒙一直明确知道,他的仇人是当今皇帝,在灵州时,只要有机会他就溜去皇宫踩点。可能因为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本事,根本没法刺杀皇帝,所以李蒙每次去,心情还是相当轻松的,只是每能更接近内宫一丈,他就感到目标是可见的。

    萧苌楚那么说,却显得好像他的家仇并没有自己想的简单,弄得李蒙上次到灵州,都忘了去皇宫看看大内的故人了,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每次都被他追得不是从墙头滑下去,就是慌不择路钻进鸡窝。

    一股难言的沉重隐隐压在李蒙心头,这种一切不会如此简单的念头,渐渐得到了印证。

    接下去的两个月,曲临寒练内功,时不时给李蒙做点小工具,比如像是皮手套,却可以通过掌心机括,发出暗器的“熊掌”。

    李蒙不大用得上,但一想也许以后有用,全都收了下来。

    坚持过最初的五天,师兄弟两个都习惯了天不亮就起床练功,一开始各练各的,互不干扰,曲临寒内功虽不行,但领悟招式比李蒙更见成效,有时候赵洛懿不在,李蒙觉得图画上的姿势难以捉摸,和曲临寒对两招,基本就能找到正确的姿势。

    晚饭是师徒三人一起吃,李蒙最喜欢就是日暮那会儿,鲜红落日,漫天彩霞,好看不说,也代表这一天的汗水和辛苦都结束了。

    晚上缠着赵洛懿说话,赵洛懿依旧不多话,但两人互摸得都有了默契。

    一天赵洛懿回来时太晚了,李蒙在薛丰那里喝了点酒,因为太好喝了,还把酒坛子抱回自己房间了。

    赵洛懿一进门就闻见酒味,眸色深沉了几分。

    走近床边就看见李蒙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李蒙长个子了,袍襟早就被他自己滚得敞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弱鸡连腹肌都长出来了,漂亮的四块,赵洛懿自己都没发觉什么时候手贴了上去,手下是结实的肌肉,脸侧贴着李蒙带着酒气发红的面孔。

    李蒙懒洋洋睁眼,看到赵洛懿又放心地闭上眼,嘴巴嘟囔:“师父回来了……”

    “洗澡了吗?”

    李蒙隐约听见他师父问,猛一拍脑门,傻不愣登地瞪大眼,“还没,我怎么躺床上来了……”说着就摇摇晃晃挣扎着站起来,脚底下不稳,一头栽在赵洛懿胸膛。

    “先别睡,洗澡。”没听见回音,赵洛懿抓住李蒙肩膀,把人捞起来,才发觉他居然头一歪就睡了。

    赵洛懿只好去找了一只大浴桶,把李蒙泡在里面,正打算给他揉头发,那小子头一歪就拐边儿去了,鼻孔浸在水面下二指处,泡泡一串接一串往上冒。

    给李蒙洗澡的过程更让赵洛懿意识到,他是真的长大了不少,不只是个子。

    带他走的时候,纯然是个小少爷,身无二两肉,文官的儿子,老子是弱鸡,儿子是小弱鸡。一路走一路发烧,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把赵洛懿折腾得够呛。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蒙就已经个子齐平自己肩头了,刚带走的时候垫个脚才到前胸,少年蹿起个子来,一年能长出一个巴掌来。

    “师父!”猛然间,赵洛懿手被抓住,往李蒙头发上浇水的木瓢被李蒙一巴掌拍落了。

    赵洛懿特地烧了一大桶热水,泡得李蒙浑身发红。

    李蒙吃力张着被醉意熏染得通红的眼睛,迷迷蒙蒙地端详赵洛懿,手在空中晃了下,似乎要摸赵洛懿的脸,却搭在了赵洛懿肩头。

    李蒙一把揪住赵洛懿的衣襟,令他贴住自己的嘴唇。

    黑不溜秋的眼珠那样湿润,李蒙浑身上下都氤氲在热水腾起的白雾之中,唯独那眼睛亮如北斗,从万丈苍穹之中漫步而来,纵使身不动,也投射出夺目的光芒。

    小子笨拙地将舌尖探了过来,赵洛懿一动不动,他感觉到,那舌尖在努力想顶开自己僵硬的唇。

    一簇暗火自赵洛懿鹰隼般的眼中漫延开去,他不动,岿然如山,而他瞳孔紧缩,由得李蒙湿润温软的舌胆怯畏缩地描画自己的嘴唇。

    那片刻里,赵洛懿呼吸停滞,睨起了眼。

    李蒙虽然醉了,也不至于醉得人事不省,他知道赵洛懿在给他洗澡,本来只想不负责任地亲两口,摸几把,反正他喝醉了嘛。

    结果怎么就两人都湿漉漉地滚到了床上,寒意令李蒙头脑清醒了片刻,紧接着又被脑仁心传来的疼痛制了个服服帖帖。

    他感觉到了赵洛懿布满坚硬薄茧的手在极尽所能挑弄自己的身体,那感受奇异而难以形容,他甚至听到隐忍的粗喘气,以及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声音,让他本已如同火炽的身体更加难耐。

    最后李蒙浑身一抖颤,好像连酒意也随这一下给泄了个干净。

    随着赵洛懿掀被子出去,刺骨寒意趁机无孔不入钻进滚热的被窝。

    赵洛懿两手湿漉漉的回来,看见李蒙把被子披在肩上,两眼呆怔地坐在床上,看见他进来,眼睛忽闪忽闪,似乎含有泪光。

    这孩子不是傻了吧?

    怀着这样的疑惑,赵洛懿点起灯,就在转头去看时,李蒙居然钻到被子里去了。

    李蒙感到脖子耳朵都发烫,知道自己一定是满脸通红像要炸了,不想让赵洛懿看见丢脸。他刚才都在乱叫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居然在自己师父的手里……李蒙在被子里滚了两圈,像个没头的蚕茧,纠结地在床上扭动。

    他感到被子要被扯开了,忙从被子里抓住两边,头部护不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头发乱糟糟地对上了赵洛懿温柔的眼神。

    “……”李蒙满脸的尴尬。

    赵洛懿没多余的表情,但李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判断出了他眼睛里的情绪是温和的。

    “你打算让我在外面晾多久?”赵洛懿只穿着薄薄的里衣,还是刚才穿的。

    李蒙知道赵洛懿不会因为这点寒意就受凉,但还是把被子展开,让赵洛懿睡到了床上。

    “灯!”李蒙叫道。

    赵洛懿手指弹动,灯灭。

    “师……师父……我喝多了。”李蒙歉意地说。

    赵洛懿“嗯”了一声,在被中握住了他全是汗的手,李蒙有点尴尬,身体的悸动还没彻底平息下去,这只手……

    李蒙忍不住想起刚才,也是这只手,一只无情的,无视他情动,只知道动作的手。

    李蒙呼吸炽热,侧过头去看赵洛懿的侧脸,犹豫片刻,在赵洛懿高挺的鼻梁上亲了一下,赵洛懿转过脸,舔了一圈嘴唇。

    李蒙心跳激烈,垂下了眼睛,轻轻凑上去和赵洛懿亲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嘴。

    “睡觉。”

    赵洛懿的臂膀有力,一下就将李蒙按在身上,可能春天真的进入最热烈的时候,也许夏天要来了吧,两个人睡真是太热了。李蒙含糊地想,脸贴着赵洛懿的脖子,彼此温热的皮肤熨帖着,这样的亲昵让他眼圈有点发热。

    那一晚,李蒙清楚地领悟到,只要他师父愿意,他只要动一动手指,都能让自己如同被巨浪抛上又温柔地承载他漂浮。他甘愿被掌控,无论哪个方面,赵洛懿都足够强大、稳妥。

    三月快结束的时候,灵州来了人。

    李蒙和曲临寒两个正推推搡搡去饭堂,一天大汗淋漓的过招之后,十方楼里除了薛丰,个个对这俩一身臭汗味儿的少年避而不及。

    本来赵洛懿人缘也一般,不是没人想找他说话,而是谁都知道他对人冷淡,不想讨那个没脸。

    “四师叔又不在?”薛丰慢吞吞领了饭过来,挨着李蒙坐下。

    曲临寒给三人分筷子。

    “嗯,还没回来,大师伯也不在?”李蒙看薛丰神色之间,有些踌躇,遂压低声音问:“楼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好像这两天吃饭的人都少了……”

    以前可以坐满的饭堂,今天只坐了一半,而且不止是今天,已经好几天都这样。

    “嗯,是有点事情。”薛丰似乎犹豫该不该说。

    李蒙正要问,饭堂里众人说笑的声音忽然压低,转头他就看见霍连云进来了。

    霍连云看见李蒙,笑盈盈走了过来,把剑扔在桌上,一臂揽住李蒙的肩头,看了眼另两人,笑道:“位子给我留着啊,不许给你师父!”后半句以警告的语气贴着李蒙耳边说。

    要是换了从前,霍连云挨这么近和自己说话,李蒙心里早就炸烟花了。

    现在却完全没有什么波澜,听他话的意思,赵洛懿也回来了,李蒙干脆丢下饭碗,走出饭堂。

    只见不远处廊檐下,站着两个人在说话,赵洛懿也发现了李蒙,看了他一眼,朝饭堂的方向摆手。

    和赵洛懿说话的人转头来看。

    李蒙认了出来是灵州十方楼的账房,柴靳。李蒙心不在焉地走去给赵洛懿把饭打上,坐下后,才发现霍连云挨着他就坐在了一条凳子上,桌上还能坐下四个人,想必是给赵洛懿他们留的。

    李蒙已经没心思吃饭了,频频回头往门口看。

    饶是他吃得再慢,赵洛懿和柴靳一起走进饭堂来时,他也已经吃光了。李蒙尝了一口给赵洛懿领的饭菜,已经凉了,不要又可惜。

    “我的?”赵洛懿已经走到他的身边。

    李蒙有点犹豫,没等他说话,赵洛懿已经端了过去,警告地看了霍连云一眼,在另外一张桌子边坐下了。柴靳领了饭,和赵洛懿坐在一起,隔得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饭堂里众人已陆陆续续离开,很快只剩下了两桌,霍连云一吃完,便大声说:“我要住些日子,你们几个小兔崽子,都给我打扫院子去。”

    于是硬把三个小的都拽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酸酸的甜甜的,有营养味道好~

    ☆、玉鼠

    霍连云那院子比赵洛懿的独院还惨烈,推开门众人就被一股陈年老尘呛出了眼泪。不知道霍连云多久没回来十方楼住过了,他身份特殊,极少在十方楼直接住下。

    薛丰主动找出了扫帚、抹布,给李蒙、曲临寒分配活儿干。

    “二师叔,你的行李往哪屋放啊?”李蒙对着霍连云十多个行李箱子彻底晕了头,却没在院子里找见霍连云。

    薛丰和曲临寒正热火朝天干活没人理他,李蒙索性跟了出去。

    外面找了一大圈,都没看见霍连云的人影,李蒙挠了挠头。

    他二师叔是一提轻功飞走了吗?在楼里也飞檐走壁的真不含蓄。李蒙心里犯嘀咕,想了想,薛丰和曲临寒都是老实头,没有自己也收拾得了,干脆去饭堂找师父,把昨日好不容易从饕餮那里得来的上好烟丝给他试试。

    走到饭堂,李蒙才发现,一个人都没了。赵洛懿和柴靳两个谁都不在,也许吃完了饭,去哪儿了。

    李蒙一时还真想不出他们俩会去哪儿,柴靳是灵州的账房先生,很有可能还有事办,赵洛懿更有可能陪他办事去了,要真去找也不好找。

    李蒙虽有点失望,但想晚上就能见到赵洛懿,也不着急了,回去给薛丰两个帮忙。

    “打扫得挺干净嘛。”霍连云甩着手回来得正是时候,薛丰刚好烹好茶,打算要三个人喝一杯再散,这下霍连云回来了,先孝敬师叔是应该的。

    霍连云谁也没多看,走到曲临寒身边,拍了拍他的头,曲临寒不知道是不是没反应过来,居然没有侧头躲开。

    “看来已经被穷奇彻底收服了啊,真是遗憾。”霍连云喝了口茶,苍白的颧骨染上一丝温暖的红。

    三个小的这才各自捧茶喝,薛丰茶艺娴熟,难得也能让众人附庸风雅一回。喝完茶各自散了。

    “李蒙,留一下。”却听霍连云一声唤。

    李蒙急着回去找赵洛懿,颇有点不情愿,却也不好就反对,只得留下来。霍连云对薛丰摆了摆手,薛丰拱手,带着曲临寒出去了。

    “我有东西给你,不好让你两个师兄看见,免得说我偏心。”

    靖阳侯府的东西,多半是好东西,李蒙正想着可以孝敬给赵洛懿,眼珠一错不错看着霍连云取出个盒子,放在石桌上。

    “师叔带什么了?我得问过师父才能收……”

    “随便,你先看一眼,是在蔡荣书房看见,被我顺出来的。”

    盒内一层银线暗绣的锦,心不在焉的李蒙瞬间神情僵硬,他极力克制住自己想伸手去拿的冲动。

    是一只黄澄澄的金丝玉耗子,两个爪子极小,栩栩如生地屈起,怀抱一根苞谷棒子。

    霍连云意味深长地不放过李蒙一丝表情,玉造一般完美的手指,搭在盒子上,指头轻轻碰了碰耗子上翘的鼻头,极细的光点落在耗子仰起的眼珠里,那丝机灵劲十分传神。

    “这东西,大有来头。”

    “砰”一声,桌上一只茶杯被李蒙碰倒,里面还有些茶,洒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霍连云关切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李蒙眼圈迅速变得通红,局促地低下脸掩饰。

    那年李陵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成色极好的金丝玉,据说很是珍贵,在府里还办了个赏玩会,邀他的好友一道来观赏。谁知道两个月后,李蒙十岁生辰,家里小办了一场宴会,他爹居然把石料送去做一套摆在家里赏玩的座雕,剩下的做了一只豹子,当时还在工匠手里,这一只提前送给了李蒙。

    李蒙属相是鼠,当时欢喜得不得了,因为他娘走后,那是他过的第一个像样的生辰,他印象深刻。

    李蒙按捺着手指的颤抖,右手不动声色按在左手上,结巴道:“好……好东西,做得很好啊。蔡荣蔡大人那里得来的?”

    “是啊,我看他把这玩意儿丢在笔筒里,已积起了灰,就问他要了来。”

    同样在朝为官,霍连云的面子,没几个人拒绝得起。但李家被抄,这东西,难道不应该没入国库吗?

    霍连云拿起小黄鼠,在手里把玩,李蒙的视线就跟着他的手。

    “不过蔡荣也是小气,这么个小东西,还跟我墨迹了半天,非说对他而言是个战利品,我说你个战利品能丢在一边儿积灰,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战斗。他还不肯给我,我只好拉下脸。”霍连云笑起来时,那双眼含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犹如乱花迷人眼,“终归不得不卖我个面子。”把黄鼠放回盒子里,霍连云扣上盒子边缘的铜扣,推到李蒙面前。

    “归你了。”

    李蒙垂着眼,他很想要,但不知道应不应该要。

    “怎么,真要等你师父答应?”霍连云笑道。

    “我……”李蒙小心地瞥了一眼那玉鼠。

    霍连云每个细微表情,都在催促他收下。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也不算私相授受,啊呸,他又不是女的,大大方方收个东西怎么了,大不了拿回去再告诉他师父这是霍连云给的。

    “唉,说起来,这东西,还是从你的本家搜来的。”

    李蒙刚搭在盒子上的手一颤。

    “原本也是李家的东西,我一听,就觉得应该送你,反正五百年前是一家,给了你也不算亏了东西。”

    冰冷的盒子握在手里,四方角硌得肉疼,李蒙拱手道:“谢二师叔。”

    等李蒙走出了院子,霍连云收敛了笑,幽幽念叨:“还真是这样。”他咬牙切齿地在齿间磋磨一个名字,“陈-硕-”

    李蒙埋着头回到院子里,刚一进门,猛然看见赵洛懿翘着脚坐在一张躺椅上嗑烟。

    曲临寒殷勤地给他捏肩膀,两人谁也没说话,正像是在等他。

    “什么东西?”

    李蒙本来就没打算瞒着,把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给赵洛懿看。

    “老二给你的?”赵洛懿掀起眼皮子慢条斯理看了一眼李蒙,烟斗很快托住盒盖扣了回去,动作快,没有留下半点火星痕迹。

    “挺好看的,成色也好,要是在外落魄身上没有二两银子,还可以当了……”李蒙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总觉得需要一个说服赵洛懿他一定得收下这东西的理由。

    “怎么眼睛这么红?”赵洛懿压根不在乎霍连云给了李蒙什么,随口道:“你喜欢就收着,不用上交。”

    李蒙揉了揉眼睛,“昨晚上没睡好。”

    “昨晚在外头,我也没睡好。”

    曲临寒一听这话,主动道:“今天的口诀还没背,我先去背了。”

    正是春光烂漫的最后几日,即将迎来火热的夏天,两个人在床上抱着已经有点热了。

    李蒙感觉身后呼吸已经平稳了,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只玉鼠来。

    “就这么喜欢?”

    忽然传来的说话声,唬得李蒙一个没拿稳,抓住玉鼠以后,重新塞回枕头下面。

    “不是,师父你还没睡着?”

    赵洛懿有力的臂膀将他朝自己怀中一压,李蒙立刻感觉到,屁股后面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抵着自己。

    师徒俩睡了这么久,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不禁咽了口口水,想朝前面蠕动,离开一些。

    “你想滚下床?”赵洛懿问。

    “不是……”

    “那就别动。”

    不管赵洛懿再情动的时候,两人最多也就是互惠互利一下,和锟铻说的完全不一样,李蒙也照着锟铻说的办法,帮过赵洛懿,每次李蒙都要花上半个时辰做好心理准备,但担心的事情完全没发生。

    说赵洛懿不想办了他吧,身后这灼热而坚硬的是什么,可再清楚不过了。

    可要说想办了他,这一个月总有那么二十天有机会,赵洛懿却始终没有动他。李蒙都被赵洛懿搞糊涂了,甚至趁赵洛懿出去办事,抽空去找了一趟锟铻,锟铻也很为难,最后只支吾道:“若你们二人相好,他自然比你性急。”

    后面的话不用说,李蒙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蒙心里乱糟糟的,头也疼,怎么也睡不着了,没话找话地问赵洛懿:“灵州账房先生怎么过来了?”

    “不关你的事。”赵洛懿手在他胸口摸了摸,温热的皮肤在臂上磨蹭的感觉很舒适。

    “最近两天到饭堂吃饭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都去出任务了吗?”李蒙感到赵洛懿手上动作停了,替他掩好了衣领。

    半晌没听见回话,李蒙以为他不会说了。

    “还发现什么了?”赵洛懿问。

    “大家都躲着我和师兄。”

    “平日里他们不也躲着你们吗?”

    李蒙想了想说,“不一样,平日里他们只是不想跟我们说话,这几日有的人像是……”李蒙脑中不住搜索楼里的弟兄们打量他和曲临寒的眼神,“既像害怕,又像怨恨,连厨房大婶也不给我多打菜了!”

    “都有哪些人?”

    “大部分我都不认识,有一个是朱天的小徒弟,名字我叫不出,但看见他我准能认出来。”李蒙小腿和赵洛懿腿贴在一起磨蹭。

    朱天是楼里一个杀手,从前让李蒙去给他打扫过两次院子,那会儿赵洛懿不在,没人罩着的时候,李蒙就是个听使唤的。

    “不用管他们。”赵洛懿闭上了眼睛,怀里李蒙却动了动,转过了身来,两人面对面。

    李蒙担忧地问:“楼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洛懿眸中仿佛蒙着一层让李蒙看不清楚的阴翳,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事在暗地里进行,虽然赵洛懿一再说和自己没关系,李蒙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给你讲的黑牡丹那故事,还记得?”

    李蒙点了点头。

    “我就是那个被温煦抚养长大的孩子。”

    一时间赵洛懿说过的那些事都涌入了脑中,黑牡丹在孩子断奶的时候就离开了十方楼,三个月后才回来,说要和温煦踏踏实实过日子。而李蒙还记得,那个千娇百媚的馨娘曾经说过,赵洛懿出招狠绝,连给自己的活路都不留,大家以为他要去地下找自己亲娘。加上萧苌楚又说,赵洛懿和她是一般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他背负着弑母的罪名。

    这些本来零碎的信息,因为和赵洛懿有关,李蒙一刻也没敢忘,此时全都浮现了出来。

    “楼主教我武功,抚养我长大,对于楼里其他人而言,也许十方楼只是个安身立命规避过去的地方,而对我,它是一个家。”

    李蒙第一次听赵洛懿提及这样温情的字眼,他以为赵洛懿在外漂泊惯了,事实上永不会有人适应孤独和流浪,有家的人离开家会想念,没家的人每当到了夜深人静之时,都会隐隐冒出奢想,渴望有一个可以说回去的地方。

    李蒙手穿过赵洛懿腋下,轻轻抱着他。

    “楼里出了叛徒,已经查出眉目,今夜就是收网的时候。”赵洛懿沉声道,那话语里带着杀气。

    李蒙才发觉,赵洛懿这两个月常常不在,恐怕就是在暗中调查,连薛丰也常常说饕餮不在,霍连云反常的住进了十方楼。

    “梼杌正在往回赶,傍晚应该能到。”赵洛懿反抱住了李蒙,闷闷的声音从李蒙肩窝里发出,“你们不必蹚这趟浑水。”

    “我要去。”李蒙忽然说。

    两人分开,赵洛懿紧蹙着眉,沉默地看着李蒙。

    “你是我师父,和你有关的事,就和我有关。”

    赵洛懿笑了起来,短暂的愣神后,李蒙坚持道:“不仅是我,师兄也应该去。你是我们的师父,做什么总是单枪匹马,那哪儿成,徒弟不是白收的,提拎这么清楚,像把我们当成外人一样。”

    轮到赵洛懿愣神了,温煦的光芒缓缓在他眼底流转。

    赵洛懿额头抵住李蒙的额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紧了他。

    那时候,有一股难言的勇气和担当,在李蒙的心里萌生起来,他一臂用力抱着赵洛懿,第一次有他可以帮得上忙,可以和赵洛懿并肩站在一起的感觉,在十方楼,赵洛懿的立场,就将是他的立场。不过李蒙觉得要是再肉麻下去,赵洛懿会嘲笑他,干脆不说了,等他武功也能独当一面,不用没有底气被人看扁的时候,再说这些。

    李蒙忽然就领悟了为什么赵洛懿还不办了他,他说赵洛懿方才的眼神怎么那么像儿子长大了,做父亲的那种又欣慰又失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活活活,大家还记得陈硕吗。。蔡荣的死敌死敌死敌说三遍!

    ☆、三十八

    醒来赵洛懿已经起来,在院子里装他的烟斗。曲临寒正在摆弄一些小东西,往身上揣,看样子赵洛懿已经告诉了他晚上的行动。

    李蒙走去,曲临寒忙招呼他过去。

    “给你弄这个‘熊掌’,终于有用武之地了。”曲临寒兴奋地两眼放光。

    李蒙伸出手,曲临寒帮他戴上,李蒙抬起手,使视线与之齐平,瞄准十米开外的树叶,机括需要很用力,且四根手指向内屈起顶开才行,降低了误触的机会。

    树叶晃了晃,从枝头打着旋儿飘下来,发出的细针击中了叶托。

    “针就算扎在人身上,也没有太大攻击力,戴着这个会影响我握剑。”说着李蒙就想把手套拿下来。

    “嘿嘿,你以为只是针吗?”

    李蒙眼睫颤了颤,“你涂药了?”

    “可以麻痹身体。”

    李蒙才弄明白,这些天曲临寒成天在院子里捣鼓的草药是做什么用的,他本来以为曲临寒就是无聊,加上和薛丰混在一起,做点伤药备用。毕竟十方楼的人要是出任务,受伤是家常便饭,普通伤药都能自给自足,不用特别找大夫。当初赵洛懿背上那深可见骨的刀伤,那个放满药瓶子的抽屉,很可能就是他师父自己准备的。

    李蒙忽然意识到,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你们在王家庄,不是见识过一次了?”

    原来那具女尸是为了吸引人注意力,闯入者一旦失神,就会被开门时触发的机关放出的飞针射中。

    还好他反应快,不然就中招了。李蒙把手套往手臂方向拉了拉,令其彻底贴合手掌,对曲临寒扬了扬手,“谢了。”

    “我还带了不少好东西……”

    曲临寒话还没说完,赵洛懿冷冷道:“要是真的打起来,你们两个,尽量躲起来。”

    “为什么啊?师父您别小看这些东西,都是有用的,我做了一个月才有这几件,虽然比不上我爹……但是……”曲临寒急道。

    “内斗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不想再让人说闲话。”

    曲临寒脸涨得通红,攥紧了拳头,半晌方道:“你们去大尧村找我,不就是为了我爹留的东西吗?装什么光风霁月行事磊落,朝廷的肃临阁,一样用我王家的机关……”

    话音未落,曲临寒猛然被掐住了脖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两只眼睛死盯着赵洛懿。

    李蒙刚要开口求情,听见赵洛懿说:“对付什么人,用什么招,这些下三流的东西,也用来对付自己人吗?”

    嘶哑的气流声从曲临寒喉咙里挤出,他被赵洛懿一臂举起,刚好离地,双脚只能绷直,勉强能够分担一些身体的重量。

    “师父当他们是自己人,他们当你是自己人吗?既然是自己人,还……还窝里反什么?”

    真是个不要命的!李蒙拽住赵洛懿的胳膊,被赵洛懿瞥了一眼手套。

    李蒙收回手,讪讪道:“不戴了不戴了,有师父在,谁也不能伤着我们,师兄,快把这些收起来。”说话的时候,把手套摘了下来丢在一边。

    赵洛懿冷冷看了眼曲临寒,手一松,曲临寒立时软倒在地,呛咳不已,眼角都迸出了泪,趴在地上呛咳不已。

    看曲临寒半天爬不起来,李蒙不想惹赵洛懿生气,把曲临寒拿出来的那些小东西都归置了一下,把曲临寒一把从地上拽起来。

    赵洛懿行事风格不好捉摸,在一张床上他是很疼爱自己,这个李蒙知道,在危险面前,赵洛懿也会护着他们,但也许因为赵洛懿不喜欢说话,有些时候也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李蒙想起来本来要给赵洛懿的上好烟丝,拿了出来,递给曲临寒,示意他拿去。

    赵洛懿懒懒看曲临寒,他脖子上还留着指痕,眼里隐含畏惧,伸出的手有点哆嗦。

    “师父……弟子错了。”

    赵洛懿把烟叶敲在石桌面上,每声击打都让曲临寒缩一下肩膀,刚才在生命受到威胁的绝境下脑子一热迸发的勇气,已经随着冷静而消亡。

    “错在哪儿了?”

    曲临寒一愣,转头去看李蒙。

    赵洛懿视线在他二人脸上扫过,都是一脸懵的少年,曲临寒的圆脸看上去又更懵。

    “都是自己人……”曲临寒吞吞吐吐。

    “叛了还算个屁的自己人。”赵洛懿缓缓吸入一口烟,望着灰蒙蒙的天,“你们两个是小辈,武功惺忪平常,带过去,只是让你们看。”

    李蒙忽然反应过来,明白了赵洛懿的意思,要是他两个看上去毫无威胁,要对付的楼里人自恃武功,根本不会把他们俩放在心上。真要是看出来他们俩有点小聪明,本着柿子拣软的捏,恐怕一上来就把他和曲临寒宰了。

    李蒙赶紧扯着曲临寒往赵洛懿脚底下一跪,“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懂了?”赵洛懿硬邦邦问。

    “懂了。”

    赵洛懿嘴角不易察觉有了小小的一点弧度,似乎听见什么动静,那丝笑蓦然消退,他转头看向门。

    “回来了就出来,装神弄鬼。”

    李蒙和曲临寒连忙起身,曲临寒跟李蒙嚼耳朵,“你懂什么了?”

    李蒙胳膊肘捅了一下曲临寒,低声说:“等会儿再说,那是梼杌师叔,排行第三。”

    “我知道。”曲临寒道,不再和李蒙嘀咕。

    一眼李蒙就瞅见了在梼杌身后探头探脑的疏风,那小子也长高了,李蒙在心里偷偷测量他们俩现在到底谁高,好像疏风还是比他高一点,就一点。

    梼杌长了一张好人脸,鼻子不高,眼睛不大,耳垂倒是大,七分福相。

    “风儿说你带走了蒙儿,我还不大相信。”梼杌见过李蒙,不过当看见曲临寒,他疑惑的眼神转向赵洛懿。

    “又收了一个,给李蒙作伴。”

    虽然曲临寒不是真的给他作伴用的,李蒙还是没忍住拿胳膊肘捅了一下曲临寒,曲临寒本来站得笔直,差点被被他撞得朝旁边歪出去。

    “今晚他们三个小的,就在你这里呆着,想必有不少话要说。风儿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念叨他的小师弟,可烦死我了。”

    疏风缩着脖子,站得离赵洛懿远一点,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他们俩也去。”赵洛懿淡漠道。

    “也去?”梼杌诧道,抬手拍了拍赵洛懿的肩,加重了语气,话是笑着说的,“带两个小的去,不大好吧?”

    “老大也会带薛丰。”赵洛懿看了一眼疏风,慢吞吞道:“你这个带去老大那里喝茶,他有好茶叶。”

    疏风脸一阵青一阵白,但他武功确实不行,可再不行,也不可能比李蒙更差,不服道:“小蒙子都去,师父,我也要去。”

    梼杌感到一阵头疼。

    “去什么去!”看似随和的梼杌乍然一声冷喝之下,疏风委屈地瘪起嘴。

    看着疏风吃瘪的样子李蒙倒是很高兴,离开时从疏风身边经过,李蒙还特意冲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又白又讨人嫌的虎牙。

    一行人饭也没吃,看样子要在饭桌上理论了。饭堂的菜李蒙都吃腻了,当看见饮泉居巨大的白色幡旗在风中猎猎飞扬,李蒙感觉肚子里的馋虫都快爬出来了。

    门口,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师徒三人的视线里。

    从车上下来了个人,李蒙认识,正是才从灵州赶来的柴靳。他今天精神头看着更不好,还拄着杖。

    一看见李蒙和曲临寒,柴靳就蹙起了眉头,脸上皱纹愈发明显。

    “这是何意?”柴靳质询道,口气听上去不大高兴。

    “他们俩是我的亲传弟子,早晚要接手楼里的事情,不如早些让他们知道。”赵洛懿淡淡道。

    柴靳显然不大能接受这种说法,表情带着责备,嘴唇嗫嚅,最终没说什么,生硬道:“穷奇,今日之事,轻重你心里很清楚,柴叔不知你带两个小子来做什么,但他们两个,你一定要把他们嘴巴缝紧了。”

    赵洛懿拿烟枪戳了戳李蒙的腰窝,眼看着曲临寒,“柴叔的话听清了?”

    两人忙不约而同点头保证,“晚辈不会胡说。”

    柴靳仍然担忧,但箭在弦上,他伸出一只干瘦的手,示意赵洛懿进饮泉居。

    李蒙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柴靳走在最后,他浑浊的双眼,向着西侧上方,一手挥出,不动声色做了一个手势。

    李蒙怕被柴靳的眼睛盯上,说实话那是双充满怀疑和猜忌的眼,看人时像虫子爬在身上,很不舒服。

    众人走上二楼,站定在一间雅阁门外。

    李蒙特意站定了脚,转头大声道:“柴老快请,怎么您跑后面去了。”

    赵洛懿一脚贴着门边,嘴唇含着烟嘴看柴靳。

    柴靳颤巍巍扶着楼梯,一根铜拐杖,上一级楼梯敲出一声响,手背上筋因用力而突起,边走边喘气,“老了,就不中用了。”

    铜拐杖顶开房门,李蒙最后一个跟进去,好奇地四处打量。

    就是个吃饭的地方,六折美人大屏风,生长得让人感叹生命真能折腾的盆栽,青花大盆里养着自如来去的六条锦鲤,其中一条背上一溜黑。

    李蒙伸出手指去,锦鲤忙躲避开手指投下的阴影。

    点完菜,伙计出门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赵洛懿把烟斗在脚边磕灭了,烟灰抖落在地面上,他缓缓抬起头,“他们人呢?什么时候到。”

    “朱天说,让我先问问,你是个什么态度。”柴靳粗声道,目不转睛盯住赵洛懿。

    赵洛懿唇边一抹冷笑,“柴叔这话恕我有点听不懂,在灵州的时候,是柴叔说,让我来处理,还说都留不得。我不过按照您的吩咐办事,能有什么态度。”

    “别他妈跟我瞎扯淡!”柴靳陡然提高了声音,这一声吼令他胸口重重起伏,双目怒突,“我让你杀他们了吗?”

    李蒙诧异地望向赵洛懿。

    赵洛懿似乎觉得烦,右手拇指使劲抵压住眉心。

    “不然呢?难道柴叔的意思,是让我将人送走?”

    “都是十方楼的弟兄,萧苌楚叛出,楼主怎么处置的,你还看不明白?”柴靳痛心疾首地说,铜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杵。

    “她是楼主的闺女,其他的,可不是。”

    柴靳摇了摇头,冷哼道:“你是暗示楼主处置不公吗?”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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