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梦里忆琴音 作者:凌晨筆缘

    第11节

    烈亲王夫妇相互对视了一下,这才道,“皇上欲意给你指婚了,这回连王妃人选都定了。”

    君墨宸听了这话一下子变了脸色,便问道,“是谁?”

    “李家大小姐李嫣如。”烈亲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冷淡。

    柳逸清看着他们三个,忽然有些后悔今日答应君墨宸一同过来,这下也只能陪着听着了。

    “恕儿臣恕难从命。”君墨宸立马回绝道,那语气之坚定让人心头一凛。

    烈亲王听了这话不怒反笑,便看着王妃道,“都说了你们母子连心你还不信,这下信了吧。”

    “母妃?”君墨宸有些奇怪,又看向烈亲王妃。

    只见王妃笑了笑,特别温柔的对他道,“你何时娶亲母妃不管,其他人家的女儿但是李家人,母妃不允许。”

    烈亲王妃是金陵人士,一贯的温婉动人。只是她从小性子就特别的执拗,若是她认定的事情,是没有能扳回的余地。

    而偏巧,君墨宸继承了她的执拗。

    “爱上仇人的女儿,儿臣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倒是宁愿这一生都不娶,也不愿是她。”君墨宸冷冷的扔出两句话,那双眼眸不知何时有了恨意。

    “母妃愿有生之年看你两复仇雪恨。”烈亲王妃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烈亲王。烈亲王看着她虽是有些无奈,但是那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王妃也知道草民?”柳逸清从一开始听到烈亲王说王妃有事要说他就有些奇怪,这下又听烈亲王妃亲口说了你两,越发觉得奇怪。

    “太久没见,你这孩子竟是也把我忘了。不过也难怪,我也只回过一次母家,而你那时还小。”烈王妃见柳逸清问了,便笑道,看着他也像是看到君墨宸一般。

    柳逸清越发愣住了,难不成王妃是落琴山的人。“冒昧一问,王妃是?”

    “哈哈,我原是金陵人士,只是祖父时便迁居落琴山下。幼年时,被当年掌门认作干女儿养在玹琴教。不过我离开的早,又是极少回去。故而你们这些小辈的自然是不认识了。”烈王妃说着又笑了,只是可惜了,如今连笑问客从何处来都不会再有了。

    柳逸清点了点头,“先时有听爹爹和师叔提起过,只是未能得见。”师叔曾对他说过前掌门有一个干女儿,嫁的远了,想是回不来了。

    “嗯,可惜了。”烈亲王妃轻轻的摇了摇头。

    “王妃不怕么?”柳逸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话,或许是压在自己心里很久了吧。

    烈王妃看了看他,继而笑道,“为何要怕,这个世上若是冤案只是冤案,那这世上活着的这些也都将是冤魂。”

    这话倒是说的像是若是旁人是贼人,那么她倒是愿意做这个贼主。只要是为了能让那些冤魂安息,她又何妨?

    “多谢。”柳逸清说这话的时候不小心与君墨宸四目相对,他愣了一下,那人的双眸太过干净,太过清澈,却只是对他。

    “师兄,多谢。”君墨宸的这句话,自然只有柳逸清一人听得。

    柳逸清看着他点了点头,眼神相对,不必多言。

    ☆、拒婚

    “宸儿,若是皇上问你,你又该如何应答呢?”烈亲王问道。

    君墨宸起身走向前去,将那日从李府带出的金锭递给了烈亲王。

    果然,烈亲王看到那东西也是脸色一变,“你从哪得来的这东西?”

    “李府。”

    “当年因着这事情,硬生生的转移了朝臣对金陵血案的注意,却差点把你害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今日见得了,竟然告诉本王,这东西是在李府发现的。这……这李氏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烈亲王说着,唇间竟有些发颤,这么多年了,这是真的要来一场大雪了。

    最好将一切都洗净,将前尘过往,全部,全部都再用白雪掩盖下来。在雪融之时将那些肮脏一一带走。

    烈亲王忽然有些庆幸当年尊重了妻子的选择,若是当年把这孩子留下,如今只怕会站在皇帝的立场之上。

    离去又归来,那些腥风血雨又如何?

    “我估摸着皇上这两日便会说这事,若是说了,便一并说了。若是不说,我也打算这两日办了。省的,夜长梦多。”君墨宸对着烈亲王夫妇回禀道。

    “也好,早办了早好。不过千万要担心。对付李家的话,你就别让逸清去了。你耽搁了这些年,也是你的不是了。”烈亲王点了点头,叹道。

    说着,两个人便告辞回了宸王府。

    “这几日得多多费心了。”柳逸清浅笑道。

    君墨宸看着他心情莫名的好,“师兄放心。”

    “只是不曾想,东方兄那日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这李家也真是奇了,儿子还在刑部大牢里,难不成想着用女儿的亲事去换儿子平安?呀,真真打得一手好算盘。”柳逸清忽而想起东方佑那日说的那句“风流王爷好儿郎,多少娇颜闺中看?”只是他也不敢再取笑君墨宸,还不知一会万一又开始赌性子会怎样呢。

    “那就刚脆给他们一个成全,送他们个阖家团圆。”君墨宸笑起来的样子真心好看,那眉眼或是柔情或是冷峻都别有一番风采。

    柳逸清听他这话里藏刀的,便又忍不住取笑道,“那话还说‘风流王爷好儿郎’,我倒觉得要改成‘狠心王爷’了。”

    “当真?那也不妨做一回狠心王爷罢。”君墨宸知道他在开玩笑,但是也只有对他,这玩笑才能开的起来。

    “其实我见过烈王妃,在落琴山上,不过是画罢了。”柳逸清想起方才之事,便又应道。

    “咦?”

    柳逸清想了一会,“在掌门闭关的那间石洞里,我爹说是前任掌门留下的。”

    君墨宸不是太懂玹琴教的渊源,他不过是个过客,来了又去了。

    只是这玹琴教却与他没再分开,颇有一种一日是玹琴之人,终身是之。

    “这样,那就应该是了。我是不曾见过那画。”

    “你在落琴山待了多久?师叔当年管束那么严苛,你怎可能得见?再说了,你日日可见烈王妃,何必计较一幅画?”

    “师兄这些年倒是也没怎么变,教训我还仍旧是旧年的口气。”君墨宸说着,倒是笑了起来,见他愣了一下,便朝他的肩膀给了他一拳。

    不想还是被柳逸清闪了过去,“你小子还是得多练练才是。对了,方才临离开时,我见王妃一直看着我对你说话,可是说我这身份在王府不便?”

    “你又多心了?我这宸王府若是不便,那还有何处是方便的?我娘是每回提及你都必的嘱咐我好生照顾着,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仇了之后别向我娘亲告状。”君墨宸应道。

    怎么可能不会好生照顾着?师父可是叮嘱过的,我也是立过誓的,若是不能好好的,我又有何颜面面对师门之人?

    “是么,那多谢了。”柳逸清倒是有些意外,但是想起方才在烈亲王府时的情景也便顺理成章了。

    只是烈王妃对他会这般的关照这着实让他没想到。

    “我说的话你可是应了?”君墨宸见他只记得前半句话的样子,便又问道。

    柳逸清又怔了一下,看着君墨宸的样子,倒是让他越发的想捉弄他,“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师兄,你……”君墨宸真有一种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柳逸清大笑着,又催促他,“你还不快去和他们商议着明日的事情?”说着指了指书房。

    两人便一同向书房走了过去。

    “宸兄这书房也真是别致风雅,今日难得一见。”秦寒见两个人回了,便和柯白等人一起起身。

    “坐吧,今日来了,便是要一起办了这事情的兄弟了。这今后的路无论如何,都要大家齐心了。”君墨宸笑着同大家一同坐了下来。

    “这回无论无论如何都要让李氏付出代价,不能让他在这样祸害下去了。”秦寒越发的愤恨不平。

    “明日若是判决能下来,估计还是刑部带人。若是这样,还请柯兄带上柳兄一起。”君墨宸忽然说了一句。

    柯白有些奇怪,便问他,“怎么了,那李府难不成有什么机关麽?”

    君墨宸看了看柳逸清,点了点头,“那李氏还真是老狐狸,他家庭院你们去过几次?”

    “一二次,不过是仆人引路,只觉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秦寒应道。

    “那院落布局竟是阵法,若是轻易进入,只怕连出来都不易。”柳逸清这样说着,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柯白回想着先时在李府的几回,又听刚才君墨宸的话,便起身对着柳逸清做了个揖,“那便有劳柳兄了。”

    “这李氏也真是极狠,当年既然在金陵血案可以一举登天,却非得想着要将你置于死地。这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秦寒忿忿不平,怎么会这样?

    君墨宸迟疑了许久,“我也该算是金陵血案的余孽了吧。只是可惜了,当年他未能把我处死,如今也该换换位置了。”

    “这……”

    “宸兄放心,兄弟一场,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李氏这老狐狸彻底斩草除根。”

    “好,有劳了。”

    “墨宸,只是这次的行动,还是先别把皇帝老儿给惹恼了。他们会支持你对李氏的斩草除根,但是这不表示他们会支持你对皇帝动手。”入夜之后,君墨宸留在秋水轩陪着柳逸清。

    与其说是陪着柳逸清,不如说是他一个主人死皮赖脸的要留宿在秋水轩这边。

    柳逸清看着他倒是没什么,便继续商议着下面的事情。

    君墨宸听着柳逸清的话点了点头,又安慰道,“师兄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睡着,一宿无话。

    第二日上早朝之前,柳逸清特意与他喝了一杯。

    虽是胸有成竹,只是还是怕,哪怕是他受伤,他也不愿意看到。既然不愿用江湖之法,我愿意等你,等你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

    若是先将李氏一族屠杀,屠杀之人还得落下罪名。若是由朝廷定下罪状,后面横竖都是死,是谁处死的,怎么死的,那又有什么关系?

    至少在这样的情况下由着朝廷定了死罪,这件由朝廷量身定制的华丽外衣可以骗过这天下。

    至少这样,可以不再背受冤屈。可以光明正大的为先辈们雪洗沉冤。

    “今日天公作美,朕倒是想为宸王做个媒。”皇帝今日也是龙颜大悦,看着君墨宸,想着若是事成了,自己真正也放心了。

    君墨宸佯装不知道这事情,一脸震惊的看着皇帝。

    皇帝看他的表情,也不管那些,便说道,“李氏女李嫣如,及笄之龄,才貌双全,文雅贤淑,堪配宸王。不知,宸王意下如何?”

    皇帝此话一出,众臣子议论纷纷。有说李氏命好的,也有说宸王的。

    一阵议论在皇帝的咳嗽声中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君墨宸的回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等着他开口。

    秦寒等人并不知道这事情,今日听得,一脸的惊讶。却忽然明白为何昨日紧急让他们去了王府,还去了书房。

    “皇上一番好意微臣心领了。只是,请皇上恕臣难以从命。”君墨宸出列回禀道。

    这话一出,也是几多欢喜几多愁。

    皇帝也是万万没想到君墨宸会拒绝的如此干脆,这样一来,他一心打算好的算盘便没有成的可能了。他深知君墨宸的脾气,故而昨日还特意让烈亲王来劝说,想来也是没劝成了。

    只是皇帝永远都不会知道,烈亲王非但没劝,反而还一定让君墨宸拒婚。

    不过和君墨宸要好的几个,如秦寒等人听到他的话并不意外,若是不然,昨日之事便是多余了。哪有可能娶了他家女儿,然后把他家老子送进大牢的?

    ☆、抄家

    只是李氏心里不由得惊慌了,又不敢乱张声,便出席问道,“敢问宸王爷,是嫌弃小女什么?”

    若是不问也不过是平常,若是皇帝问这话,也可做玩笑之语。不知这李氏是不是太过心疼女儿,这一语倒是问的极为不妥。好多大臣听了君墨宸的话都还只是惊异,还有些替他惋惜,听了他这话,便只剩了不满。

    君墨宸看了看皇帝,见他点了头,便朗声应答,“皇上赐婚相拒本是臣之过,只是若是微臣迎娶了有罪之臣之女,微臣日后的名声不说,只怕皇上日后难堪。”

    皇帝听他这话蹊跷,便问他,“宸儿是指先时李少伊之事麽?”

    “若是那事倒是不足以挂齿。敢问皇上,私吞军饷,诬陷当朝大臣,该当何罪?”君墨宸冷声问道。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宸王可有证据?”秦相听他这话也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想到昨日秦寒匆忙去了宸王府,想来是计划好的事情,便先一步开口问道。

    君墨宸点了点头,“自然。”又击了击掌,便有人呈进一个盒子。

    皇帝便让身边的太监将东西拿了上来,打开看时,瞬间变了脸色。

    “这东西是从何处来?”

    “李家小姐相赠之物,本是不欲收的,只是见了这金锭之下的印字,却想着要让皇上看看再说。”君墨宸越发的冷笑,皇帝面上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

    嫣如怎么会将此物相赠?难不成,难不成他们去了那地方?李氏有些莫名的害怕,到底这宸王掌握了多少的情况?这一次又一次的,李家如今真真个危在旦夕了,不,是真真要完了。

    “微臣去过李府,李府中有一处石洞,那洞中堆满了这样的金锭。粗粗看来,倒是和那年长门之事所说的遗失不见的军饷之数大致符合。臣今日以吩咐刑部率人去李府,想必一会就能回来禀告。”君墨宸继续说道,他每说一个字,李氏就越发的慌。待君墨宸说出长门之事时,竟是腿一软,跪了下去。

    这长门遗失军饷之事当年也是震惊朝野,朝廷特批挪用的一批军饷用于赈灾,但是长门那边去迟迟没能收到这笔军饷,赈灾的其他物资也是各种短缺。

    派去的钦差大臣回禀之后,皇帝震怒,要追究责任。这李氏一派便将这事推到了君墨宸身上,那时朝堂之上呈现一边倒的之势,很多大臣也不明白具体事宜,压根不敢多言。

    差一点,君墨宸就难逃一死了。

    只是皇帝心里明白这过错不在君墨宸,各种调停镇压之下,这才免了君墨宸的死罪。

    “若是皇上想赐死微臣倒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不然到时候这婚事办了,这诛九族的事情,可还算不算呢?”君墨宸冷笑道,这句话一出,便是又回到了方才赐婚一事之上。

    “朕收回方才之言,你的婚事,朕改日再议。今日倒是要先将这件事给办了。” 皇帝这时候自然无心这赐婚一事了。这李氏还真是深藏不露,竟然这么多年都不曾露出一点破绽。真是养虎为患。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李氏听的皇帝的口气便知皇帝这时候已经是在盛怒之下,根本听不得解释。何况如今是证据确凿,只能求饶了。或许认罪态度好了,还得一些宽恕也尤不可。

    皇帝已经是怒气难平,哪还听得他求饶,只觉得越发的烦躁,便大声喝道,“朕竟是不知养了一群废物在此。”

    “皇上,刑部尚书求见。”

    “宣。”

    “回禀皇上,遵宸王爷吩咐,在李府中搜出金锭之数有印记者,正合当年长门一案遗失的军饷之数。加之其他不知何处得来的黄金共计五千余万两。余下金银财宝也具是李大人近些年受贿所得。”柯白回禀道。

    他想着还是早了一步和秦寒一起率兵先去了李府,在柳逸清的带领之下,很快便寻到了石洞所在。

    重兵把关,自然李府中人也不敢阻拦。这搜寻之事便比想象之中还要顺利,不过还是比不上抄家。

    “臣还在那石洞中寻出李大人与朝中几位大臣的密信。”柯白说着,命手下呈了上去。

    皇帝本就还是在怒气之中,现在看了这几封密信,越发的气了。本想着亲自审问,又忽而想起先时贾琉璎的话,对上今日君墨宸的行事作风,也有意想让他去试试身手。

    顿了顿,便下旨道,“你们这些人如今越发的胆大,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私吞灾银。呵,真是朕的好臣子,给朕严查严办!这件事,绝不姑息!把这些废物全部给朕带下去!”

    “臣遵命。”柯白领命下去。

    皇帝说完,指撂下一句,“秦相和宸王随朕到圣书阁。”这便甩手走了。

    “散朝。”

    待众人都走了,君墨宸这才和秦相一同到了圣书阁。

    “宸儿,你受苦了。”皇帝看着君墨宸,不禁百感交集。他一直待他如亲子,可是他却一直对他保持着疏离。

    “皇上也是一片美意,只是微臣如今还未想着迎娶宸王妃。所以这日后还请皇上莫要这般突然的指婚了。”君墨宸装作一脸无奈的应道。

    皇帝见他这模样,不由的应道,“你也不小了,再过两年都是弱冠了。”

    “难不成皇上这下特意让微臣和秦相一起过来,只是为了这事?”君墨宸自然不想在赐婚这个问题上与皇帝做太多的辩驳,想着还是快点把事情办了回王府去。

    秦相也不大好说话,只是站在一旁。

    皇帝点了点头道,“长门一案,当年朕就知道有人作祟,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地步。”

    “如今还是要恳请皇上能将这一干人等一并治罪。”秦相叹道,“若当年不是皇上力保王爷,想来又多了一条冤魂,也只怕那些奸匿之人此生都会逍遥法外。”

    秦相是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人,他是先皇时的丞相,故而他的话,皇帝多少还是会听的。

    “这事,交给宸儿去办吧,朕如今也倦乏了。宸儿大了,若愿,来为朕打理些政事吧。”皇帝是真的累了,这前后没几个月的时间,他的皇侄就将他最信赖的大臣扳倒了。

    只是这样的扳倒他是害怕的,因为君墨宸几乎没有凭借什么权利来无理取闹,完全是有凭有据的按章程走。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害怕,害怕控制不了他的继承人。

    君墨宸没料到皇帝会对他说这个,便只是回了一句,“今日之事,皇上累了。微臣告辞。”

    他不敢贸然的答应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交易他没有十分的把握,或许一不小心,别说自己,只怕是和自己有关系的人都会一一送了性命。

    皇帝摆了摆手,“去吧,都回去吧。”

    君墨宸这才和秦相走了出来。他和秦相的交情不错,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也是有秦相在背后出力的。

    “王爷今日将这事办了,只是日后的路也不一定好走啊。”秦相看着君墨宸,不禁为他感叹。

    君墨宸对着秦相做了个揖,“有劳秦相了。”

    “定当尽心尽力。”

    皇帝一在朝堂放下话来,这边便有了禁卫军去各府抄家抓人。一时间金陵也是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之状。

    君墨宸回到宸王府的时候,柳逸清依旧是在书房等他,见他来了,也不问,只是为他倒了杯茶。

    “这两日刑部处理之后,那李府的人会被空出来。”君墨宸将杯中的茶水一气饮尽。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也便是君墨宸兑现诺言的第一步了。

    柳逸清轻抿薄唇并不接话,只听他笑道,“那皇帝竟然在今日这事之后对我说,让我替他监国,呵。”

    “墨宸,你顺自己的心便好。”这话一出,却引得君墨宸看了他一眼,柳逸清没有多大的动作。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的让步了。

    “师兄,今日这事,明面上不过是因着长门一案,因着我的事。是,李氏是参与了金陵血案,但是现在他们满门抄斩也不是因为金陵血案翻案呀。”君墨宸说着,越发有些着急。

    柳逸清见他这样子,又怕他一会急的咳嗽,便忙让他打住。

    “我只是担心你累着,别的没事。”他低了眼脸,若是与最初那般,会不会更简单一点。我直接要了那狗皇帝的性命,然后才知道你的心意?

    只是若是这般,会不会也把你害惨了?

    这一路走来的时光也就不复存在了吧。

    可是,墨宸,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至少要好好的活下去。这样师门才有沉冤之日,哪怕只是因为岁月变迁。

    “师兄,说好的,要一起的。”君墨宸对上柳逸清的眼眸,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好,一起。”

    ☆、蝶梦亭

    梅雨时节,金陵的雨真也不比玲珑古镇来的少。

    本该是一件张灯结彩的喜事,如今却是填饱了牢房,空了院落。柯白点了人数之后报给君墨宸,一共入狱二百八十一人,不算那些丫鬟奴仆。

    这些人,或是充军,或是发配边疆。只是该死的也是有的,一共一百五十六人是判了死刑。不过对于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这些罪臣,似乎连刑部上下都是一致同意,给他们一刀了断太便宜了。

    君墨宸看着那些公文冷笑了一下,这若是抹刀子还得一百五十多刀,比当年还更费事。不如干脆好好玩玩也罢。

    这一来也就是刑部越发的忙碌,宸王府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日傍晚,陌惜从锦墨阁出来去了后花园。

    这后花园山水萦绕,亭榭精美,花木繁茂,颇有着水乡一带的风格。

    那花园里面也有一个亭子,不过还好,这亭子倒是不叫牡丹亭。却有另一个名字,蝶梦亭。这亭子靠水,故而也唤作蝶梦水榭。

    “柳兄,宸兄?”走进看时,才发现柳逸清和君墨宸两人已经在亭里坐着了。

    “你可算是愿意离开你那屋了,一直足不出户倒像个深闺小姐似得。”君墨宸见他来了忙起身让座,嘴上不免取笑道。

    陌惜被他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却听柳逸清笑道,“他最近也忙的很,我们想着去看看你,又怕扰了你的清净。”

    “没有的事,先时来的几日确实是在屋里日日酣睡。后来是听闻王府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便也不敢随处乱走。这宸王府太大了,万一走迷了,倒是添乱。”陌惜解释了几句。

    君墨宸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你也知道我这里的缘故,再如何,都不会有人来这里乱。不过……”

    “不过什么?”

    “这里很快会再来几个客人,但是还是请放心,他们只适合黑色的烛光。”君墨宸说这话的时候,陌惜有些心惊,可柳逸清的唇角却是泛起了一丝笑意。

    “好了,你莫在多想,安心休养一阵吧。难得他这是个极清净的地儿。”柳逸清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又回头道,“今日天公作美,我也许久没弹珏琴了,取来奏上一曲也是极好的。”

    “刚开始,每次合上眼都能看到洛儿刺死自己的场景。如今也已经好些了。”陌惜接过丫鬟奉上来的茶,微微颔首。

    君墨宸抿了一口有些微凉的茶,“人死不能复生,你能想开那是极好不过的。”

    “陌惜可有想听的曲子?”说话间柳逸清已经将珏琴抱了来。

    陌惜见柳逸清特意问他,倒是愣了,继而看他一直对着自己看,脱口而出道,“《牡丹亭》。”话一出口就有些懊悔,便又改口,“要不柳兄随意?”

    “我弹,你可愿唱?”柳逸清笑着抚了抚琴弦,音起,又是熟悉的旋律。

    这珏琴果真比玹琴还更是绝妙,只是听着便觉得那戏中的一幕幕就在身旁展开。又巧,这宸王府的后花园也是景致错落,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陌惜没敢高曲,只是低哼。如梦如幻的时光,如梦如幻。

    李氏一家很快被押送宸王府的地牢里。

    李嫣如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太过戏剧了。前一天自己的爹爹还对自己说,嫣儿,你就要成为宸王妃了。后一天,李家竟然沦落到抄家的地步,而且,这罪行告发之人竟是她心心念念的梦中情郎。

    用的还是那日一起到的那石洞里面,一起看到的金锭。

    李嫣如真的很想哭,但是她却哭不出来。原以为她可以成为一个例外,那句“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若是嫁给了宸王,她的萧郎便是她的枕边人了。只是可惜了,如今这样的情况,还谈什么萧郎?

    是自己太冲动了麽?到底还是惹怒了他,还是?

    李嫣如一直默生不语,李家其余人却是不住的唉声叹气。

    李少伊原以为多少他再在刑部大牢待上一阵子,爹爹就会把自己救出去,却万万没想到如今竟是要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地步。

    只是让李家人奇怪的是,斩首的日期定了,却没有告知他们,又为何他们一家被关到了另一个地方来了。

    还是地牢,还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爹,我们李家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宸王,为何他会如此狠心,为什么会这样?”李嫣如再也忍不住了,便冲着李氏问道。

    李氏叹了口气,他也不大明白这缘故若是长门一案,怎么会落得满门抄斩?先时也有了先例,不过是抄了家,没收了那些金银。革去官职,贬为庶人罢了。

    这是有谁,执意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要将他们李家全家置于死地。

    “爹,女儿没有将那东西送给王爷。”李嫣如忽然有些耐不住的恨恨道。“他支慌。”

    “你现在说这又有什么用?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也知道赠物之说是撒谎。但是铁证如山,原是不怕的,就算查了,最多也就是爹一个人死了,你们被贬为庶人。如今,是有人想要我们李家灭门。”李氏早已没了平日蛮横的气势,一如丧家狗一般。

    “是谁?”李少伊一身褴褛的爬了过来。他一脸的惊恐,从那日在刑部大牢看着李家的人一个有一个投进大牢,他就知道自己如今越发的性命难保了。

    李氏忽然想起什么,便问他“少伊,你当日派人去找的那年轻公子到底是谁?”

    “孩儿不知,只查到了这人姓柳,别的一概不知。”李少伊一反先时,变得特别的老实。

    姓柳?若是换做平时,李氏或许也想不到什么。这下又听李少伊说了姓柳,忽然想到和长门一案差不多时间的金陵血案,恍惚之中不由的大惊失色。

    “为父知道了。”李氏不敢张声,这个地牢只有李家的人,就算喊冤也不会有人来的。

    “墨宸,我想今夜去看看他们。”夜幕降临之后,柳逸清忽然跑到秋岚阁来找君墨宸。

    君墨宸点了点头,他也正想着这事,“好,我正打算叫上你和小桪一同过去。”

    柳逸清点头应好,便和他一起叫了柳桪,三人一同去了地牢。

    宸王府的地牢不像刑部的牢笼那般,多少没有刑部的那般脏乱。那地牢常年点了烛火,只是没有一点自然的光亮,使人很容易不知道是在何时。

    “主子,那李氏一族都在,李家人隔了一间,其余的在另一边的牢房里面。”浅茶一边引路一边对他们说道。

    君墨宸一边往里走着一边又不时回头看着柳桪,“小桪小心些,这里和上面还是不同的。”

    “宸哥哥放心吧,我又不是娇生惯养大的。”柳桪一面走着,一面笑着回应道。

    “不是,是让你小心这里的机关。”君墨宸说着将她拉了一把,“这地牢可是一个易进难出之处。”

    柳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暗箭已经擦着柳桪的肩膀飞了过去。

    “没事吧?”君墨宸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没事没事,多谢宸哥哥。”柳桪被这突然飞过来的箭吓的不轻,站好之后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君墨宸带出了几步远之外。

    “走吧,小丫头别东张西望的。”柳逸清浅笑着看着柳桪,看的出来,他这下心情极好。

    “有人来了。”李氏在牢里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忙提醒家人。

    “李大人,这里的地牢可比刑部的好的多吧。”君墨宸冷笑着,看着这四人,又悄声问浅茶,“其他的都在那边麽?”

    “回主子的话,其他的都在那边的牢房押着。”

    “也好,一会让大哥和小桪看看,若想留下的可以留下处置,若不想留下的,那还是给刑部送回去。”君墨宸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地牢里被放大了许多。

    柳桪看了看那牢中关押之人,忽然笑出了声,“这不是李大人麽,那日还气势汹汹的来找宸王爷算账,今日如何便得这般模样?”

    李氏听到这消息也是震惊,抬头看时,只觉得在哪见过,一时间竟是想不起来。

    “柳小姐。”李嫣如有些发怔,她如何在这里?哦,是了。那日说了着柳小姐是宸王爷母妃那边的人,只是为何会被带到这地牢里来?李嫣如越发的怕了,来者不善,只怕要死了。

    “怎么,还真真贵人多忘事?你女儿都能记得,你也见过我,怎么就记不得了?”柳桪看着他想着君墨宸那日的话便有些咬牙切齿,只是她依旧是能忍的性子,此时也不过是冷冷的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开始啦

    ☆、行刑

    “啊!”李氏这才忽然想起,那日到宸王府来的时候,那个站在宸王身后一直不动声色的女子。后来竟是听到女儿说起宸王爷带来的柳小姐也不甚在意,没想到是她。若是这样,都姓柳,他们,他们是一伙的。

    “那是他儿子吧?”柳桪指着李少伊问浅茶。

    “回小姐的话,正是。”

    柳逸清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那些人如今在他眼里不过如蝼蚁一般。

    “公子哥。”李少伊见到柳逸清的时候呆怔住了,他们两个果然是一块的。“你果然和宸王爷是一块的。”

    “一个梳洗,一个凌迟。女的,先看着,后面怎样都行。”柳逸清仿若未闻,连眼眸都不抬。只是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君墨宸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柳桪,“梳洗算是新鲜的刑罚,不若就给少的,那凌迟,就让给老的好了。”

    柳桪虽是心里愤懑不满,却被他兄弟俩这话吓了一跳。毕竟还是一个女子,这凌迟梳洗之刑也不过是听听,如今见他二人这般镇定自若的说这事,身子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君墨宸见状,便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安慰道,“别怕。”

    “宸王果真歹毒,老夫先前是小看你了。”李氏恨声道,他心知这下已经无法再多言什么,不如撕个鱼死网破来的痛快。

    君墨宸哈哈大笑,“当年没把我弄死果真是你的失算,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哼,你就不怕有人把你身边这两个金陵余孽之事抖露出去?”李氏又道,这一语一出,柳逸清和柳桪皆是脸色一变。

    “你还是多为自己担心一下比较好。论说起来,本王也是金陵余孽,又有何好担心的?”君墨宸说着,反倒笑的开心。

    “王爷,宸王爷,罪臣之女有一言相问。那日在李府,我曾说的心悦之言,王爷还说若是今日不来,倒是错过了我的心意。如今我却想问,王爷对我,就没半分情意麽?”李嫣如说着,泪流满面,她真的不死心。她的萧郎,不会这么狠心的。

    君墨宸看着她一直睁大着眼睛,原是不想回应,便还是扔了几句话出来。“李姑娘,你的心意是你的心意,本王从未说过心仪于你。再者,哪怕这天下的女子都死绝了,本王也不会对仇人之女倾心。”

    一句“哪怕这天下的女子都死绝了,本王也不会对仇人之女倾心。”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又想笑的,也有想哭的。

    李嫣如真想把自己的嘴抽烂了,若是不问,是不是还能给自己留下一丝希冀。只是问了,却得了这般狠心的言语。

    她真的绝望了,原来她一次也未曾入过他的眼,原来他接近她也不过是利用。

    仇人之女啊,呵,爹爹行事与我又有何干?只是罢了罢了。

    柳桪忽然笑了,开口对君墨宸道,“果然是冷面冷心宸王爷,真真是绝情。”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还看着这些人继续在这待下去?”君墨宸对那边候着的死士喝道。

    “属下遵命。”

    牢门很快被打开了,四个人被架到了刑房。炉火烧的正旺,刑具都已经准备好。

    李夫人看到那些刑具吓得直接晕了过去,柳桪冷讽道,“呵,贵妇就是贵妇,看看就能吓晕过去。这要是上了刑具,呵呵。”

    “泼醒她。”浅茶吩咐道。

    一旁的人马上拿了一桶冷水泼了过去。

    “你刚刚不是听着都怕了么?”君墨宸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柳桪抬起头笑了笑,“倒不是怕,只是不相信两位兄长会真的动这样的刑罚。还以为你们只是说说。”

    “我这里以前是皇室审理要犯之处,要什么没有?”君墨宸笑道。

    亦或许这里是牢房,故而两个人的谈笑之语,莫名的也蒙上了阴深感。李嫣如听着他二人在这样的牢房还如此说话,心里没了先时的惧怕,倒是愈发的愤懑。

    “女子梳妆是慢条斯理的,你们可别太快了。”君墨宸见他们准备施刑了,又吩咐了一句。

    “君墨宸,你不得好死!”李少伊吼道。

    “还有,这凌迟的动作也别太慢,当年玹琴教死了一百三十九人,至少也要十倍之数才好。那肉要一片片的割,血要一滴滴的流才好。”柳逸清说着,哈哈大笑。牢房里回荡着他的笑声,越发的阴深凄凉。

    李嫣如听到柳逸清这话,不由的觉得恶心,便恶声道,“我李家,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是么,厉鬼啊?你倒是问问你爹,当年玹琴教冤死了一百三十九人,是否也变成了厉鬼夜夜纠缠了?”柳逸清冷笑的回应。

    “若是有,岂能容他们活到今日?”柳桪应道。

    说话间,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浅茶见君墨宸不说话,便示意手下行刑。

    “啊。”才第一下,李少伊便痛的晕了过去。

    李嫣如在一旁看着,她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没防着这第一下下去,那血淋淋的映入眼里,终是没忍住干呕起来。

    “务必让他们都醒着,不然倒是白费力气。”君墨宸丢下一句话,便和柳逸清点了点头,又带着柳桪一同回到了上面。

    “呼,这宸王府,上下可谓两重天了。”柳桪说着,不觉竟是有些腿软。

    君墨宸一直扶着她,此时见她这样,便摇了摇头,笑着将她横抱起。

    “早知道就不该带着丫头下去,我倒是想看着他们死呢。”柳逸清看着柳桪,也是无奈。

    “她说的要让她一起去看的。我们先送你回屋吧。”君墨宸低头问了句。

    柳桪点了点头,她的确有些乏了,那些人的叫声太过尖锐,听得她恶心。

    “桪姐姐。”君捻雪见柳桪一直没回来,自己也不敢就去睡了,便等到了这下。

    柳桪笑着让君墨宸将她放下,又同他二人道了声,便与君捻雪一起回房去睡了。

    已经仇了一半了,师父,你可知道了?

    师父,这仇,徒儿不会放弃的。

    “墨宸,”回去的路上,柳逸清忽然把他叫住。

    君墨宸看向他的时候,忽然怔住了。这一夜虽不是满月之夜,但是月光格外的轻柔。月夜下,柳逸清的面容比平日看来还要俊美。

    “我想一个人下去看看,你,你能不能在秋水轩等我一下。”柳逸清见他发怔,也猜不到原因,说着这话却觉得有些抱歉。

    “啊,好。那师兄小心些。”君墨宸点了点头,待他的身影没入黑夜之中才转身去了秋水轩。

    柳逸清一个人走向能通往地牢的那间屋子,来宸王府也有些时候了,他的记性本来就好,故而早已轻车熟路。

    “柳公子。”浅茶见柳逸清又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越发的小心。

    “没事,不过是来看看。”柳逸清点了点头,示意他去忙。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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