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鸣 作者:风吃风

    第12节

    曹将军被打发到边疆戍边,几年没得到什么换防区的消息,正是因为他太过耿直,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连先帝也对他的性格哭笑不得,只是惜才,才打发他离开京城到了这偏远之地。

    冯才甚至非常有自觉地将妻子女儿留在了京城,放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一方面保护她们的安全,另一方面也可以向陛下表忠心。

    本以为自己要在这里了却残生,却意外地发现陛下好像……不是那么打算的!

    林老将军带着几个小将军将整个鞑靼打服了!若是陛下真的打算将鞑靼纳入怀中,他的防区就不是一个小小的咸丰城了,而是一整片草原!

    冯才本来还不敢相信陛下会给他这样的宠信,可是随后的一纸调令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

    前会稽郡郡尉黄诚被调动到咸丰城了!

    咸丰城是一个纯军事化的城市,只有将军府,没有郡守县令。正因如此,曹郜章对咸丰城的掌控才能这么强,连卢鸿达这个挂名的主将都要被他捂住耳目,被唐佑鸣一众人逃出了咸丰城去。

    调动一个半文半武的官员来咸丰城能派上什么用场?除非陛下真的打算治理鞑靼!

    更何况黄诚这人听起来官职不大,来头却不小。陛下登基前只被先帝指使了两个差事,其中一个便是会稽郡郡守贪污一案!

    跟陛下共事过,还被陛下记住了是一种什么样的履历?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这个班子只要不把事情完全搞砸,日后的官途便是一帆风顺了。

    冯才不敢把自己看得那么高,可也知道陛下对他是有期待的,不是变相流放他!他要求不高,这样已经足够了。

    他会再次证明自己的忠诚给陛下看!

    陛下想要推行关于鞑靼的政令,不会一帆风顺,朝中定有反对的声音。何况战局刚结束,鞑靼想要熬过这个冬天还指望他们大平朝,所以冯才不急。这段时间,他只要把鞑靼、咸丰城的情况掌控在手中就够了。只要陛下的政令一下,他会立刻跟着陛下的脚步整治这片草原。

    黄诚进门就开始苦笑:“让冯将军久等了。”

    冯才摇头:“黄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唉,一路上碰到了不少鞑靼人。”黄诚不好说得太详细,何况冯才不可能不知道情况,“还有来凑近乎的。”

    不是所有的鞑靼都有一身硬骨头,自然有想跟汉人处好关系,捞些好处的。

    冯才了然:“黄大人无需挂怀,与他们处好关系也没什么不好,日后说不定用得上。”

    只有不敢置信这一个词适合形容黄诚接到调令时的心情。他不敢相信陛下居然还记着他,会稽郡时,他没跟陛下见过几面,陛下还给过他一点难堪。他甚至还找到蔺大人,表示过对陛下的不信任和防备……只看蔺大人如今是如何的一飞冲天,他便知道自己当初做了多蠢的事了。

    故而接到调令时,他的心情与冯才没什么区别,只以为自己被发配了。

    消息越来越多,他也还是不敢相信:“陛下真的打算收了那边?”

    冯才摊手:“陛下圣明,不是我能猜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还没写到新年……宝宝着急!

    ☆、新年(三)

    唐佑鸣喜欢这个妹妹,唐蕞如还乖巧,蔺维言爱屋及乌,也就挺喜欢这个小姑娘,自然不希望看她吃亏。

    杨珂被人拦了一下,不由大怒,听到唐蕞如叫蔺维言哥哥,生生把一口气吞了回去:“蔺兄跟她认识?”

    蔺维言点头:“我劝你不要动她。”

    这个时候,傅嘉良也走了过来,用隐晦的眼神打量蔺维言,显然听到了唐蕞如那句哥哥。他是聪明人,自然不会暴露唐蕞如的身份,于是对杨珂道:“蔺大人说得对,杨兄道个歉,让这位小姐离开吧。”

    杨珂隐隐猜到这个小姑娘身世不凡,可是听到傅嘉良让自己道歉,没忍住怒道:“明明是她乱闯,为什么让我道歉?”

    傅嘉良皱眉:“你那样对一个女孩子说话,难道不该道歉吗?”

    杨珂面子上过不去,瞪了唐蕞如一眼:“别再让我看到你。”

    唐蕞如挺起小胸脯:“你想做什么,现在就可以试试。”

    “……”本在作诗的江烨赫被他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本有些不满,可是看到唐蕞如后,他的表情霎时变了,也向这边走来,“您需要我帮您指路吗?”

    唐蕞如摇摇头,对蔺维言伸出手:“蔺哥哥,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蔺维言已经不好奇唐蕞如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想想她哥单枪匹马地跑到草原上招惹黑宁古勒,顿时有些庆幸,至少唐蕞如还没出京城。

    当看到傅嘉良和蔺维言都认识唐蕞如后,就有不少人猜到了什么,等到江烨赫也恭恭敬敬地过来搭话,聪明的人都确认了唐蕞如的身份,看蔺维言的眼神都不对了。认识长公主就算了,长公主还叫他哥哥……

    只有江烨赫看蔺维言的眼神更加厌恶了。

    蔺维言俯下身,准备抱起唐蕞如,没想到唐蕞如趁机在他耳边小声说:“是哥哥带我来的,但我跟他走散了。”

    蔺维言:……

    他刚刚想什么来着!就知道是遗传!

    唐蕞如小心地看了看蔺维言的表情,乖觉地没有再次申请让蔺维言抱她,只是拉住蔺维言的手,大眼睛闪啊闪,像是在问蔺维言为什么生气了。

    蔺维言知道这里应该有不少人猜出了唐蕞如的身份,自然不希望她久留,于是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慢慢走了出去。

    “你怎么来这里了?”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人了,蔺维言才开口问,“你在哪里跟你哥哥走散的?”

    唐蕞如身后的一个侍女走上来小声说:“陛下在清冕苑。”

    唐蕞如撇嘴,有点委屈:“没人领路,我找不到了。”先帝还在时,待她虽然不如唐佑鸣待她亲近,也会宠着她护着她,毕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公主而已。兄弟都死没了,先帝未尝没有在姐妹身上弥补这种罪孽的意思,大平朝现在的公主日子都过得不错,衣食无忧,家庭和睦,至少表面上和睦。所以,唐蕞如在宫里向来前呼后拥,没养成骄纵的脾气,那也是跟别的公主比,跟普通小姑娘比,脾气也是不小的。用唐佑鸣的话来说,他的妹妹,想翻天都行。这会儿被人冷落了,小姑娘真的觉得委屈,更何况又被杨珂那样讽刺了。

    蔺维言无奈,小声地安抚她:“无妨,我们马上就可以找到你哥哥。”

    话音刚落下,旁边的侍者见到蔺维言,连忙上来打招呼:“蔺大人想去哪里,可需要小的领路?”

    唐蕞如见到了认识的人,不再那么紧张,活泼起来,拉着蔺维言的手四处看。

    蔺维言看到唐佑鸣的时候,唐佑鸣正半躺在亭子里,自娱自乐地喝酒。不论兰竹馆背后的人是谁,肯定要给唐佑鸣面子,故而他订的这间清冕苑可以算兰竹馆内位置、景色最佳的一座亭子了,周边艳菊傲梅争奇斗艳。与之相比,杨珂等人备下的处所就不是那么有格调了。

    梅树大多是病梅,为了好看,将枝条弯折成别有韵味的样子,将亭子包裹镶嵌在梅树丛里。梅花热热闹闹地向亭子里探头探脑,簇拥着亭子里的唐佑鸣,偶尔风动,便落下几片,落在唐佑鸣指尖眉心上,似乎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

    唐蕞如当然没心情鉴定她哥是妖孽还是仙官,她有点想告状。

    她松开了蔺维言的手,噔噔噔地朝亭子里跑去:“哥哥!”

    唐佑鸣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唐蕞如来的方向,一边接住飞扑的唐蕞如,一边对蔺维言微笑。

    ——但是唐佑鸣笑得再好看,也不能改变他偷偷出宫还把九长公主带出来的事实!

    唐佑鸣挥退了侍女们,笑眯眯地说:“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独说,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蔺维言跪坐在他对面,淡淡地说:“是啊,真巧。”

    唐佑鸣知道有唐蕞如在,蔺维言不会说他,于是有些得意地对蔺维言勾了勾唇角,复又低头去问唐蕞如:“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

    唐蕞如在唐佑鸣面前恢复了乖巧的样子:“没有找回来,幸好碰到了蔺哥哥。”

    蔺维言没有多话,发生在唐蕞如身上的事情,唐佑鸣一定一早就知道了,只是不好露面才一直在这里坐着。

    唐佑鸣摸了摸唐蕞如的头,轻描淡写地对蔺维言说:“杨珂大概跟皇室命数不合,每次嚣张犯傻都能惹到我头上来。”

    蔺维言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样,无奈笑道:“看来他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唐蕞如听到唐佑鸣在说那个欺负她的人,知道她不用告状了,于是熄了心思,窝在唐佑鸣旁边,翻看唐佑鸣面前的书,乖乖巧巧的。

    “他啊,没救了,不用我针对他,他也没什么好下场。”唐佑鸣摇摇头,随口说,“杨卿警告过他,但他根本不听劝。杨卿早就放弃他了,他却还当自己是大少爷,做梦做得太久,人都傻了。”

    杨珂这种小人物很难吸引他的注意力,若不是司农寺卿杨平跟杨珂有些牵扯,他连提都不会提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啊……新年……还没写到……

    ☆、国宴(一)

    杨珂心情很不好。

    照理说,这种规格的诗会轮不到他来组织,所以他付出了不少代价,银两没少花,关系没少托。所以得知蔺维言答应前来时,他很得意,认为自己没白费工夫,毕竟蔺维言到场的荣光仅次于齐郡王世子亲临。

    谁想到先是莫名其妙闯进来一个小女孩,打断了气氛正好的诗会;紧接着蔺维言领着那个女孩儿走了,大半天都没回来!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杨珂摆了一天的笑脸,送走了一尊尊大佛,回了家就开始摔东西。他宠爱的妾室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安抚他。

    他摔了一会儿,顺了心气儿,一把推开那个妾,去给他爹请安。

    “怎么,又惹事了?”杨安只是一个小小的驾部员外郎,但是杨家没分家,沾着司农寺卿杨平的光,他生活优渥,不必为银财费心,很有些莫名其妙的雍容,“我听说你办了什么诗会,不成功?”

    杨珂作出志得意满的样子:“我做事爹还不放心么,诗会成功着呢,不止蔺大人到了,江大人也去了,孩儿与他们相谈甚欢。”

    杨安点点头:“这就好,珂儿你向来伶俐,定要与这些新贵们打好关系。你妹妹要到出阁的年纪了,你若是能跟家事好的搭上话自然好。”

    杨珂愣了一下:“可是,外甥女儿的亲事还没有定,妹妹她先相看人家不好吧?”

    杨珂的外甥女自然是司农寺卿杨平的亲孙女儿杨碧蕊。杨安是老来子,比杨平小了足足二十岁,差了一辈还多,所以杨平的亲孙女儿杨碧蕊反倒比杨珂的女儿杨水雁大了一岁。杨安的官职比杨平差远了,杨水雁的年纪也不如杨碧蕊,按道理,自然该杨碧蕊先出嫁。

    可是听了杨珂的话,杨平反倒露出些许的不满来:“这是什么话。你舅舅的官职虽然比我高,但是他家的女儿是什么名声?陛下可怜珍儿,允了她在家庙悔过,可有这样的姑姑,碧蕊怎么可能选到好的人家?若是水雁嫁得好,打出我们杨家姑娘的好名声,说不定碧蕊还能嫁的再好一些。”

    说着,杨平指了指杨家家庙的方向。

    杨家家庙里住着的自然是杨平的亲女儿杨珍,也就是前丞相季同的妻子。唐佑鸣不介意放过一个名声不错的女人,可在众臣眼里,跟逆臣扯上关系能有什么好事?若不是改了官制后,在绝大多数老臣都降了职的情况下,杨平官位几乎没怎么变动,连杨平都要被落井下石。

    杨安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觉得自己的兄长肯定被陛下厌弃了,在家里很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另一方面,他的兄长要是真的被陛下厌恶了,他也没好日子过。

    杨安只好期盼可以在女儿的婚事上压过杨平一头。

    听了杨安的话,杨珂也觉得有些道理:“爹有什么相中的人选吗?我可以去探探口风。”

    杨安叹了口气:“不瞒你说,西北大军即将回京,我有些想法。林小将军是陛下的血亲,我们自然高攀不上,宋将军又已经成家,我们自然不能把水雁送过去做妾,剩下的曹将军却是个好人选。我听说,陛下很信任西北大军的几位将军,已经允了他们大将军的职务。曹将军性子直率,虽然出身一般,但既然有陛下宠信,那些就不重要了。”

    杨珂抚掌大笑:“爹果然心思缜密,既然这样,我寻机会给蔺大人递个话,让他帮我引荐引荐。”

    杨安犹疑:“珂儿,你觉得蔺大人……”

    杨珂立刻听懂了他爹的意思,心中一动:“爹可是看上了蔺大人?水雁若是能嫁与蔺大人,自然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杨安想了想道:“若是不好攀上蔺大人,让水雁做妾也不是不可以……水雁心思灵巧,笼络夫家的心想必不难,日后如何也说不好。”这意思是说,可以先送杨水雁给蔺维言做妾,待笼络了蔺维言,再让蔺维言提她做妻子。

    杨珂非常心动,可是他今天跟蔺维言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心里没底,只好道:“我会想办法问问蔺大人的意思。”

    远在千里之外的曹郜章打了个喷嚏:“谁在念叨我。”

    宋直看了看身后的车子:“大概是那些鞑靼贵族吧。”

    曹郜章听了这话,神气地挺直身体:“哼,手下败将,念叨去吧!”

    林翰茂无语,小声地问林老将军:“我们就这么带着他们回京没问题吗?”别的贵族就算了,那个鞑靼新选出来的可汗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赖上他们的车队不走了呢!

    说起这个新鞑靼,林翰茂非常无力。如果说达穆尔可汗是一头威武雄壮的老师王,那这位苏伯克可汗就是刚长出利齿的小雄狮,尼玛你有没有十五岁啊?

    唐佑鸣透露了想要长期控制鞑靼的意图,那没有唐佑鸣的允许,鞑靼就不能拥有一个话事者,可是苏伯克可汗在鞑靼人里没有一点实权,最多能控制他自己那几千人的小部族,有名无实。可是所有鞑靼贵族都表示了一点要求,你可以不让苏伯克可汗有实权,但你不能不让我们选,就算要求我们选个三岁小儿我们也可以接受,我们就想要个精神领袖很难么?

    那为什么苏伯克可汗上位了呢?

    因为林翰茂几人察觉,这位可汗跟他们陛下认识,而且关系还很不错的样子……他们甚至在这位可汗的帐篷里搜出了一沓他们陛下的书信!

    这位小可汗流着黄金之族的血,是“纯洁的出身”,确实有继承可汗之位的血统,他们给唐佑鸣去了书信,最终得到了唐佑鸣的允许,只是还没举行正式的册封仪式——可是这位小可汗提到他们陛下的时候眼睛会发光啊!介乎饿狼和小狼狗的眼神!

    总觉得他们陛下被莫名其妙的人惦记上了……要不要在折子里提醒陛下一句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都被莫名其妙的人惦记了,我还有点小激动呢!【哦,不会搞那种误会狗血的

    还有,我放弃了写到新年……先把鞑靼的事儿解决了再让我们陛下见家长吧(。

    ☆、宴会(二)

    蔺维言跟唐佑鸣一起呆了大半天,诗会快结束的时候回去露了个面,又把后面跟着一大串暗卫的唐佑鸣送回宫里才回府。

    他不知道自己被杨珂惦记了,就算知道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会比唐佑鸣先面临这个问题。他也觉得这场诗会他参加得太敷衍,但怎么也不能把唐佑鸣一个人留在那里,所以只好让杨珂委屈了。

    他没问唐佑鸣带着唐蕞如出来做什么,无非是围观诗会看热闹的……江烨赫的事他也没提,倒是唐佑鸣问了他有没有比较看好的人。

    还好唐蕞如在一边,唐佑鸣没有乱来,两个人无比纯洁地讨论了一天诗词书画。

    唐佑鸣回宫前拉住蔺维言问:“你真的不要留宿?”

    蔺维言无语,就知道他忍不住:“不。”

    唐佑鸣先是安排人把唐蕞如送回去,又对一众暗卫摆手让他们转过身去,然后哥俩好地抬手搭蔺维言肩膀:“真的有事跟你商量!”

    蔺维言搂住他的腰,又借着姿势在他侧脸轻轻吻了一下才问:“真的?”

    唐佑鸣得了好处,麻利地站直,摆手示意蔺维言可以滚蛋了:“假的,明天见。”

    蔺维言忍不住笑了笑。

    西北军大胜,生擒达穆尔可汗,获得了绝大多数部族的控制权,唐佑鸣自然要表现得热情一些,比方说出城迎接几位将军,再比如说犒赏三军,举办宴会为几位将军接风洗尘。

    京城里维持了没多久的平静再次被打破。

    大家心知肚明不少鞑靼贵族跟着大军进京,可是陛下假装不知道,他们就不能摆到明面上说。至于那个受邀参加宴会的苏伯克可汗……大家就当他是被陛下感召了,特殊就特殊一些吧。

    “陛下这样怠慢苏伯克可汗,可是在打压鞑靼?”傅善志愁眉苦脸,“陛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

    蔺维言沉默,假装他跟唐佑鸣不熟。

    梁昌不是很在意这个新可汗:“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罢了,陛下可能想给他封臣才允他参加犒赏几位将军的宴会。”

    傅善志说:“这逻辑不对啊。奖赏几位将军是因为他们打下了鞑靼,苏伯克可汗应邀前来,被陛下拉着参加这种宴会就不觉得尴尬?”这不是往人家心窝子里捅刀子么,当然,败军之将确实不该有啥好待遇,可是唐佑鸣明摆着想用他,这么刺人家,不怕苏伯克可汗心怀怨恨反水?

    太师摆手:“陛下不这样做,他也不会对我们心存感激的,打压打压也好。”

    太师这个挂名职务是为数不多的沿用旧官制的职位之一,是唐佑鸣感念他忠义,特意为他留的,虽然他还有别的职务,可大家依旧习惯性地称他太师。

    江烨赫道:“其实我们可以等等看,听说这位可汗与陛下有私交,具体交情如何我们不知道……”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这位新可汗是不是陛下扶植的他们不知道,若这位可汗背后真的是唐佑鸣在支持,他们就没必要想那么多了。

    中书舍人官职低,但可以在陛下面前说上话,对各种大事也有初步处理的权利,是毋庸置疑的新贵,再加上江烨赫的才名远播,这时候说话也有底气。

    二十来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把那封右谏议大夫的折子原样摆了回去,等唐佑鸣审阅。

    新官制刚开始实行,还有很多地方的分工不是非常清晰,中书门下等北省的人经常一起办公,最近才渐渐明确了各自的职责,但也经常会一起讨论一些事情。唐佑鸣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由着他们慢慢摸索,不肯明言自己的意图。相比之下,南省那边分工要明确得多,六部泾渭分明,目前为止还没出什么岔子。

    曹郜章几人不知道他们让一众人愁白了头,他们只知道自己回京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甭管是不是真心的,总之场面热热闹闹,非常盛大。

    在一片赞誉声中,长相明显比其他人粗犷一些的苏伯克可汗非常显眼。其他鞑靼贵族识趣地避开了这种场面,只有他依旧混在队伍里,甚至到了京城城门看到出来迎接的唐佑鸣时还向前凑了凑。

    唐佑鸣一眼看到了他,但是并不理他,甩了他一个“安分点”的眼神,只跟林恬等人说话。苏伯克也不恼,不再向前凑,但也不向后退。

    苏伯克还没举行正式的继任仪式,唐佑鸣也没给他加封,林老将军固然觉得这人很怪,可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到他,只当他不存在。

    直到晚宴开始,唐佑鸣才正式跟他说上话。

    玉粹殿正中,歌女们款款摆动纤细的腰肢,丝竹靡靡,一片欢喜。

    苏伯克正认真地欣赏歌舞,唐佑鸣笑着问:“你就是鞑靼新近选出的可汗?随我西北大军入京可有要事?”

    苏伯克起身,盯着唐佑鸣看了一小会儿才恭敬地低头道:“回陛下的话,没有陛下钦点,我不敢自称可汗,我只是一个想进京瞻仰天朝风貌的普通伯颜罢了。”

    伯颜就是贵族的意思,苏伯克身为一个部族的首领,这样说足够谦逊,敬大平朝为主的意思也很明显。

    可是唐佑鸣并不买账,冷淡地说:“一个普通的贵族是没有资格坐在这里的。”

    苏伯克舔了舔嘴唇,露出很有侵略性的表情,口中说的话却越来越谦逊:“陛下说的是,我定会诚心聆听陛下的教诲,并带领我的族人向天朝上族贡献我们的忠诚。”

    当然,族人的多少取决于唐佑鸣会不会允许他继续做这个可汗。

    唐佑鸣对这只小狼崽子玩味地笑了笑,举起酒杯对众臣朗声道:“这些事过两日再谈,现在,大家只需要举杯畅饮,彻夜欢呼!”

    ☆、宴会(三)

    曹郜章这群人是大功臣,被灌得晕晕乎乎,宴会自然结束,大家各自回家。苏伯克刚出玉粹殿的门,福海便来传话:“陛下请您去泰和殿,跟老奴来吧。”

    苏伯克志在必得地笑笑:“带路吧。”

    蔺维言正在泰和殿里用……特殊方法给唐佑鸣解酒,两个人嘴唇微微发红,唐佑鸣的嘴更是肿了起来。

    唐佑鸣推开蔺维言,一本正经道:“你喝多了。”如果不是语气里的得意太明显,这句话还能更像责怪一点。每次发现蔺维言被他挑逗得主动,他都会用这种语气说话,毫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

    蔺维言又在他唇上啄吻几下,没有说话。

    蔺维言最近进步了许多,没有前段时间那么抗拒龙椅,但唐佑鸣觉得他只是破罐子破摔了,跟皇帝亲亲抱抱和靠近乃至于坐上龙椅哪个更以下犯上谁也说不好对不对?

    两个人正腻歪着,福海的声音传来:“陛下,苏伯克可汗求见。”

    蔺维言大概真的喝得有点多,往常他早就退开了,装也会装出贤良中正的样子,但这一次他只是搂着唐佑鸣吻了一下,又抬手摸了摸唐佑鸣的嘴唇。

    唐佑鸣也不急着叫苏伯克进来,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随便蔺维言摸。

    在政事上,蔺维言说出上半句,他就可以补足下半句,可是在某个方面,他不知道蔺维言是怎么想的。

    蔺维言太恪守礼节,对于唐佑鸣这种天生就不把任何规则放在眼里的人来说,这种恪守很奇怪。对于他来说,喜欢就喜欢,想碰触就伸手,旁人说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所以他对蔺维言的行为只有一个理解,那就是喜欢,但没有那么喜欢。

    不然怎么会被那些东西束缚而不愿意向前踏上一步?

    他最喜欢逗弄蔺维言,就是为了看他不想逾距却又控制不住的样子,那是对他的奖赏。

    苏伯克被晾着也不焦躁,安安静静地站在朱红色的柱子边,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倒是福海有些惶恐。

    他们陛下每次见蔺大人都要挥退他人,连起居郎都不能留下,最多留红枫绿乔伺候,他再蠢也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儿。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里面那俩人都喝了酒,正是要醉未醉,适合借酒发疯的微醺状态……要是被苏伯克可汗发现了什么可如何是好!

    苏伯克看福海满头是汗,慢悠悠地问:“里面除了陛下还有别人?”

    福海目不斜视,秉承着不能乱说话的原则简单道:“您进去就知道了。”

    苏伯克的眸色深了深,意味深长地盯着大门。

    好在唐佑鸣和蔺维言没太过分,胡闹一会儿就把福海唤了进来。

    苏伯克甫一进门便把视线落在蔺维言身上,蔺维言只当没有察觉,唐佑鸣则撑着头,懒洋洋的,仿佛不胜酒力。

    苏伯克行了大礼,唐佑鸣的反应也很平淡:“起吧。”

    “一别经年,陛下风采依旧。”苏伯克微笑说。

    唐佑鸣心说哪壶不开提哪壶。前两天跟唐蕞如偷偷跑出宫那事儿,蔺维言还没来得及发作,再加上偷跑到鞑靼去的黑历史,大概可以被判死刑了……

    想是这么想,唐佑鸣还是很敬业地打官腔:“你也成长了许多。”

    苏伯克盯着唐佑鸣,缓缓道:“不及陛下之万一。”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唐佑鸣啧了一声,忽然卸了伪装:“别给朕装样子,今天只叙旧,不谈正事。有闲事就说,没有就滚出去。”

    苏伯克配合地收了一本正经的表情,爽朗地笑了:“陛下可看了我前两日寄来的信?陛下看中的那匹马果真长成了千里良驹,现在就在城外,陛下可想见见它?”

    “皓光?”苏伯克这样说,唐佑鸣便想起了那匹马,“它也有两岁了吧?”

    “是的。”苏伯克的视线扫过垂头不语的蔺维言,不屑地撇嘴,随后又对唐佑鸣笑说,“它是部族马群中最神骏帅气的马,可以轻易踢死一匹狼王,最凶狠的猎狗也不敢招惹它。”

    唐佑鸣不动声色地看着苏伯克的眼神动作,等他说完,忽然开口对蔺维言说:“它刚出生时朕便选中了它,现在朕把它赠给你,你可要好好待它。”

    苏伯克愣住了,蔺维言则有些好笑地说:“多谢陛下。”

    苏伯克立刻反应过来,并且直接把矛头对准蔺维言:“陛下在我部族时就非常喜欢皓光,如今如此大方地赠与这位大人,想必这位大人定是陛下的心腹?”

    蔺维言很平淡地说:“心腹算不上,承蒙陛下信任罢了。”要是换了别人,自然不敢当着唐佑鸣的面说自己被信任,不是妄测帝心就是脸太大,蔺维言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了出来。

    苏伯克被蔺维言的态度激怒了:“原来是陛下信任的人,我向来崇敬陛下,对陛下看重的人有些好奇的心,想必大人不会介意。敢问这位大人是文臣还是武将?”

    唐佑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煽风点火:“他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蔺维言警告地看了唐佑鸣一眼,唐佑鸣挑衅地挑眉,两个人用眼神打了一架,看在福海眼里就是调情,他快把脑袋缩进胸膛里去了。

    苏伯克恼火道:“没想到大人是如此能人,小子文学一般,习武却有些心得,可否有这等荣幸与大人切磋一番?”

    蔺维言想都不想地拒绝:“微臣如何敢与可汗切磋?”

    苏伯克就差怒喊你有没有种、是不是男人了,唐佑鸣在事态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喝道:“苏伯克,你喝多了。”

    苏伯克犟得像头小牛犊,梗着脖子道:“我很清醒!”

    唐佑鸣冷了脸:“退下!”

    苏伯克还想争辩,看了看唐佑鸣的脸色,最终还是不甘心地行了礼离开。

    ☆、宴会(四)

    苏伯克进去之前气定神闲,出来之后气急败坏,两厢对比太强烈,福海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当然,没叫他发现。

    这位爷的状态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无非是他惹了陛下,陛下看他不顺眼气了他一顿——能把人气成这样的,除了他们陛下没别人。福海觉得,虽然自己是个太监,但他还是知道得太多了……

    不过蔺大人怎么还没出来,难道他今天要留宿?!唉,蔺大人好好的青年才俊,被他们陛下盯上,估计没有逃脱的机会了,明儿给再给蔺大人准备座椅要铺上更软的垫子才是。

    福海一边送苏伯克出宫一边在心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老太师是四朝元老,这是整个朝廷独一份,但福海这种三朝元老是不少的,毕竟先帝和当今陛下登基的时间差的不是很远,福海这种太监着实不算金贵。对于一个太监来说,与先帝有旧怨的新帝登基是灭顶之灾,可他没想到新帝还会继续用自己。永安帝还在的时候,他就是永安帝的心腹,对于皇室这一家子乱七八糟的事儿知道得清清楚楚。

    作为宫中最靠近皇帝的太监,他当然要忠诚,可是他忠诚的对象是永安帝。先帝用他无非因为他是永安帝留下来的人,对于宫中秘辛知道得一清二楚,十分便利,后来则是用得顺手,懒得调换。对于一个以伺候人为生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成功。可新帝用他是为了什么呢?到现在为止,唐佑鸣没有对后宫中的事情表现出一星半点的好奇。福海本以为唐佑鸣至少需要他知道的一些事对付太后,可唐佑鸣登基后便把全部精力放在国事上了似的,根本没想到这些事。

    福海知道对上位者的心思好奇太过是大忌,可他需要让自己活下去。

    虽然宫内已经落了锁,但苏伯克毕竟是唐佑鸣的客人,又有福海亲自带着,出宫是不成问题的——尽管他更希望留宿。被冷风吹了一路,苏伯克冷静下来,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有心情跟福海套话:“这么晚了,蔺大人不出宫吗?”

    虽然福海在走神,但是服侍了三任帝王都分毫不差的人怎么可能被苏伯克问出什么来。福海停了停,恭恭敬敬地说:“陛下大概是有事与蔺大人商量吧。奴才只听命行事,从不猜测陛下的意图。”

    苏伯克微微一笑,并不放弃:“总管果然忠心,蔺大人应该也很忠心,不然怎么会得陛下宠信?”

    福海不疾不徐地把话挡了回去:“不止奴才和蔺大人,这文武百官都是忠心的。”

    苏伯克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随意地又说了几句,离开了宫城。

    这边苏伯克想着打探蔺维言,那边蔺维言也在问苏伯克。不过他们的待遇相差太多,苏伯克只能问福海,福海还什么都不说;蔺维言直接问唐佑鸣,唐佑鸣却竹筒倒豆子。

    “其实也没什么。”唐佑鸣拉着蔺维言在自己身边坐,“黑宁古勒惹了我,我当然要给他找些不痛快,于是盯上了苏伯克,培养了他一段时间。没想到把这狼崽子养得太熟了,真是缠人。”说着说着,唐佑鸣的语气就透出两分嫌弃来。

    蔺维言哭笑不得,甚至有两分同情苏伯克:“明明是你先招惹人家的。”

    唐佑鸣没把蔺维言的话放在心里,无所谓道:“我培养他竞争可汗的位置怎么叫招惹,有的是人哭着喊着求这个地位。再说,我先招惹的人多了,可你瞧他看我的眼神,想把我生吃了似的,缠人无所谓,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活该被敲打。”

    蔺维言看唐佑鸣真的恼火了,便摸摸他的脸权作安慰,其实心里无语得很。这人的霸道和不讲理真是到了一定境界,招惹别人理直气壮,真把别人勾起来,又开始恼火对方不按自己的安排走。大概他还算唐佑鸣招惹的人里比较幸运的一个,至少唐佑鸣对他多少用了心。

    不过细说起来,在苏伯克这事儿上唐佑鸣也没做错什么,蔺维言只是那么一想,不会真的跟苏伯克升起什么同病相怜的想法。

    “听这位新可汗的意思,你在他们那里住了挺长一段时间?”

    唐佑鸣:……我都表现得这么愤怒了,你怎么还盯着这事儿不放啊!

    唐佑鸣清了清嗓子,既然不得不坦白,那他就不矫情了,交代得非常痛快:“也没多久,几个月而已。从黑宁古勒那里逃出来,我不甘心直接回来,于是在草原上滞留了一段时间。刚巧碰到黑宁古勒的儿子带人抢亲,抢的是苏伯克的母亲。没碰上就算了,碰上自然要仗义勇为,苏伯克血统纯正是意外之喜。”

    蔺维言想说这辈分真乱套,黑宁古勒不到四十的年纪,他儿子也未及冠,苏伯克今年十五,他母亲怎么也将近三十吧?当然,不是说女人比男的大怎么样,但是苏伯克父子好歹拥有一个小部族,黑宁古勒的儿子到底是存心挑衅还是真的想抢亲?

    唐佑鸣作出愤愤的表情,虽然不太真实:“欺人太甚!苏伯克的父亲又因为这件事气坏了身子,没几天就去了,我看他们孤儿寡母可怜,所以教导了苏伯克一段时间。”

    “银钱武器也没少给吧?”

    唐佑鸣假装不好意思地笑笑,羞涩的模样倒是挺招人:“不管怎么样,结果不错不是吗?”

    “怪不得我们在草原上滞留那么久都没被达穆尔发现。”蔺维言假装没看到他的样子,沉吟道,“鞑靼也没我想象得那么有凝聚力,原来是你埋的桩子。”

    “你高看我了。”唐佑鸣似真似假地道,“那会儿我还只是个王爷呢,怎么会想这么多,真的只是看黑宁古勒不顺眼给他找麻烦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其实不该出现太监这种定义……但我实在忍不住了=。=总觉得朝斗宫斗文没有太监都不好意思叫自己朝斗文!

    ☆、宴会(五)

    让两个喝了酒的人一直讨论国事是强人所难,两个人正经地说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唐佑鸣嘴唇都肿了。

    唐佑鸣躺在榻上勾着蔺维言的一缕头发在手中绕着玩,蔺维言时不时地在他脸上啄吻一下。两个人腻腻歪歪好一会儿,唐佑鸣伸手推开蔺维言:“你这么主动我太不习惯了。”

    蔺维言不开口,只伸手大力地摩挲唐佑鸣的嘴唇,唐佑鸣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懒得理他,懒趴趴地躺着问他:“要留宿?”

    蔺维言最后低头在他唇角吻了一下:“不。”

    唐佑鸣不懂他莫名其妙的坚持,可也没什么异议,逼迫太过也容易出问题,于是摆摆手:“那我找人送你。”

    蔺维言说:“不麻烦别人了,就让福海送吧。”

    唐佑鸣一个打挺坐起来,见鬼似的看着蔺维言:“福海?你被人掉包了?”居然点名让福海送他,不是跟苏伯克那小崽子在争风吃醋吧?让他身边地位最高的太监去送苏伯克,蔺维言不爽了?

    他没法理解蔺维言的醋点,他完全没对苏伯克表现任何兴趣,还在苏伯克面前替蔺维言争了口气,表现得多好啊。不过他最近确实挺老实,不拈花惹草不到处惹事,蔺维言没什么吃醋的机会,他也看不出蔺维言醋劲儿是小是大。

    蔺维言只当听不懂唐佑鸣的意思,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唐佑鸣摆手:“没事儿,当我什么都没说。等福海回来我让他送你出去,你再等会儿。”

    “你想拿鞑靼怎么办?”蔺维言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唐佑鸣习惯他的跳跃性思维,顺着他讲了起来:“我不会让他们阳奉阴违,我没心情与他们周旋,既然被我们打了下来,那就要乖乖听话。记得之前我留的那批俘虏么?我已经差唐松将他们运回我朝,寻了一些可以开荒的地方安置他们,现在应当也有一些规模了。洗脑也进行得很成功,他们会代替朕好好招待那些愿意到温暖、丰沃处居住的鞑靼人。至于那些不愿意移居的人,威逼利诱不成,那就放任他们居住在原处好了,只是他们大概要与愿意搬去草原的人做做邻居。朕要拆散鞑靼部族,让他们再也没办法掀起什么风浪!”

    “如果这样,苏伯克这个可汗根本没什么含金量。”蔺维言想了想,“劝他们移居的时间可以选在这个冬天里,他们无粮无草,不想闹大饥荒,就要听你的条件。至少可以移居一半以上的人口。”

    “你太悲观了,一半太少。”唐佑鸣说,“你以为我派黄诚和冯才去做什么?他们的领主对领民并没有强制性的约束力,只要属民觉得领主无法保护他们,自然可以脱离部族寻求其他人的庇佑。我把所有去往鞑靼的商队都禁了,鞑靼内部的线人都交给了黄诚和冯才,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草原彻底弄乱,朕才好敞开怀抱接纳那些想要改弦易张的人。破而后立才是我的本意,一个老样子的鞑靼不会甘心听我们指挥。”

    “苏伯克知道你的打算吗?”蔺维言习惯性地伸手替唐佑鸣按摩额头,“他对你很有感情。”

    唐佑鸣舒服地躺到蔺维言大腿上,还有闲心瞪了他一眼:“我说了,那是只狼崽子,养不熟的。再说,感情归感情,正事归正事,混着谈没意义。除了跟你,我从来不在这些事上徇私舞弊。”

    ——所以你别总惦记苏伯克了成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少昨天也没更……其实没啥原因……就是写代码忘了时间ol感觉自己没写几行一看都快熄灯了……明天会尽量多的!先码字后代码!

    ☆、宴会(六)

    最后,蔺维言还是没能成功出宫。不是说唐佑鸣不肯让福海送他,而是俩人看看时间,一致认为出宫没什么必要,宿在宫里还能睡一会儿。

    于是蔺维言获得了浩然殿偏殿一天的夜宿权。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终于有人将苏伯克的事情提到明面上了,这个人是新任工部尚书余豪,在北省也有职务,只是没有傅善志等人核心。

    余豪的女婿卢鸿达因为没作为在咸丰城被斩,所有人都猜唐佑鸣会在心里给余豪记上一笔,再者与余豪有矛盾的傅善志一群人个个位居高位,余豪想冒头也不容易。谁想余豪的官职变是变了,可这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说不准。

    这次余豪上折子,不少人冷眼旁观,只等着看陛下到底如何对待他。

    唐佑鸣的想法非常简单,高位的官员里,季同和蒋泽已经废了,再往下排就是傅善志这些贴了他标签的,之后就数余豪。他自然希望留着余豪做遮羞布,如果发现实在不听话再说。余豪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只要肯做,留着他无所谓。再者,傅善志等人也需要人牵制。

    他跟蔺维言说的话是真的,对蔺维言以外的人,他不会意气用事。

    对于余豪上的折子,他只有一个感想,这试探太明显了,懒得理会。

    “苏伯克?”唐佑鸣不轻不重地反问了一句,“先不说他,朕有几个命令要下。”

    一群人面面相觑。

    “鞑靼已表示诚心归顺,希望大平朝可以对他们伸出援手,渴望接受我朝教化。朕感念他们迷途知返,愿意伸出援手,只是有些东西只能口传身教,短期内不好传授,所以,朕打算鼓励我朝有才之士移居澄胥山脉以北。愿意移居者,赏田地房屋银钱等,具体额度由户部把握。”唐佑鸣在上面说,自然有江烨赫根据这些话草拟圣旨,“且,鞑靼今年灾祸连绵,但有雪灾则颓若振槁,朕特许各部族向我朝移居。曾有鞑靼领民向朕请命,朕允之,已成规模,可纳众部族。我朝今年曾兴兵事,国库空虚,无法向外运送粮草棉衣,望周知。”

    最后一句就是明明白白的威胁了,你们不来也不会给你们运送吃食棉服,老老实实听话对谁都好。

    户部尚书是前任司直,算唐佑鸣心腹,听了这话依旧苦脸:“陛下,可有时限?”

    唐佑鸣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过年之前给朕一个章程。”

    户部尚书刚想替自己争取争取,抬眼看到唐佑鸣的眼神,把话都吞了回去:“……是。”

    唐佑鸣满意地点头:“众位还有什么问题吗?无事退朝。”

    问题有很多。

    众人茫然地想,鞑靼聚居地都建好了,再问我们的意见有什么意义吗?

    唐佑鸣对于众臣懵逼的表情十分满意,愉快地散了朝,苏伯克的事儿就这么被晾在一边了。

    可惜关注着这次朝会的苏伯克就没有那么愉快了。他关注朝会的本意是怕自己坐稳可汗之位会有波折,没想到自己的事没定下来,鞑靼都快被唐佑鸣拆了!这样一来,他做不做可汗还有什么必要么?就算他做了可汗,又能有多少真心拥护他的属民?

    他阴沉着脸,在驿站里一动不动地坐了半天。

    直到傍晚,他才动了一下,脱离了木雕的状态,看向窗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想通了,不愧是教导过他的人,出手就是致命一击。但他不会轻易放弃的,地位、身份、财富,是他感兴趣的东西,更是可以让他碰触到唐佑鸣的东西。

    越高高在上越有征服的意义不是么?

    “让人把这些给杨公子送去。”苏伯克指着精致的木盒吩咐仆人,眼中却是满满的不屑,“权作他将消息通知于我的谢礼。”

    杨珂拿了苏伯克的谢礼,转身就派人给蔺维言下帖子:“就说是我有要事求见蔺兄。”他自觉搭上了未来的可汗,底气更足,是时候探探蔺维言的口风了。

    蔺维言看了看帖子,愣是没想出来杨珂找他能有什么要事,等到杨珂言语中露了结亲的意思方才恍然,随后便是哭笑不得:“杨兄说笑了,我没有成亲的意思。”当唐佑鸣不存在么,他不要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不及了!!!快熄灯了!!

    ☆、安排(一)

    杨珂怎么会轻易放过蔺维言,再说他也不信蔺维言的话。蔺维言已经及冠,也就是这时候圣眷正浓,别人最多打打他的主意,不敢说闲话,不然他肯定被唾沫星子淹了。 于是他笑着说:“蔺大人这话说的,找个可心的伺候着总不是坏事。”

    蔺维言想了想这事儿能不能瞒过唐佑鸣,评估了一番,认为可能性极低,于是说话非常谨慎,免得留下把柄。唐佑鸣那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本就因为杨珂对唐蕞如的无礼不满,再知道这事儿,不知道要怎么发火呢。

    “杨兄说笑了。”蔺维言苦笑,“杨大人贵为司农寺卿,我哪敢起这个心思呢。”不怪他想差,杨珂那话明显是让他纳妾,可就算纳妾,他都没往一个小小的驾部员外郎的女儿身上想。

    杨珂脸一僵,有些笑不下去:“蔺兄说笑了……”

    蔺维言看到他的表情,福至心灵地明白了杨珂的意思,连仅剩的一点跟杨珂继续说下去的意愿都没了:“我明白杨兄的意思了,可我真的没这个想法。令妹温婉贤淑,定能选个更好的人家。”

    他有些不悦,杨珂因为这种事没头没脑地找上门来,就没想过不成要怎么办?他妹妹也真是可怜,名声再好也经不起杨珂这么耗。

    杨珂抿唇:“还望蔺大人再考虑一下,舍妹颜色身段无一不是上乘,定不会让大人失望,不如蔺兄看看画像再行决定如何?”

    蔺维言没再多说,端茶送客。

    杨珂离了小蔺府,阴沉着脸回了家。

    杨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顺利,问清楚经过后不由叹气:“我本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却是这样贸贸然找上门。就算蔺大人同意了,你妹妹被抬过门又会有什么好结果,没人会看得起她。你太冒失了。”

    杨珂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他这样送妹妹确实太掉份:“是我孟浪了。”

    杨安抬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蔺大□□位空悬,同意你妹妹的事就相当于开了个头,日后再有人往他府上送人也不好回绝,单凭这他也会拒绝你。无妨,这事不见得没有转机,我们可以创造个机会让他们见一见。”

    听到这里,杨珂踌躇道:“可万一蔺大人真的没这个意思呢,小妹岂不是要吃亏。”

    杨安淡淡道:“怎么见,在哪见还不是我们安排?没意思也可以让他有意思。”

    苏伯克规规矩矩地行礼:“参见陛下。”

    唐佑鸣淡淡地免了他的礼数,不像上次一样和煦:“你有什么事情?”

    “陛下,我对您的忠心如同星星围绕月亮,没有一丝假意。”苏伯克也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陛下如果有什么事情希望我去做,我万死不辞。”

    唐佑鸣说:“不用你死一万次。朕知道你来做什么,想要官是吧?朕可以封你做可汗,还可以给你封号,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去。”

    苏伯克行礼:“我非常感念陛下的宽容,那么我要做些什么才能报答陛下的恩情呢?”

    唐佑鸣与他对视,坦然地微笑说:“我会派出一批官员进入各个部族,你要保证这件事顺利完成。”

    “当然可以。”苏伯克在心里咬牙,面上只是露出两分为难,“只是我不想欺骗陛下。您知道的,各个部族的贵族大多是血亲,非常排斥外人插手他们的政务。我可以达成陛下的要求,可是他们未必能起到多少作用……”

    唐佑鸣丝毫不介意往他心里插刀子:“无妨,能不能做到是他们要担心的事情,你不必介怀。”

    苏伯克知道答应了这个意味着什么,同意这个要求相当于把一根楔子插入自己的心脏,所有的鞑靼贵族都会反对他,他还要防着这些中原人与他作对,把他架空。可他有资格不答应么?

    苏伯克心情复杂至极,却要落落大方地笑着点头:“陛下看中的官员,必然没有酒囊饭袋,定能完成陛下的嘱托。”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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