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 作者:原着:武林樵子 改编: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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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第十三章】人将死言也善

    「第十三章」人将死言也善

    不知多少时候,陶胜三方醒了过来,一阵阵刺心奇痛犹自有增无已。他发觉自己已置身另一石砖空屋内,臂股被石壁钢圈紧紧扣牢,发悬於一g横系的牛筋上,牛筋结有一巧妙的装置,只要稍用力道,高悬在发顶上一块棱芒钢锥必堕於陶胜三背部。

    最为惊心动魄的,就是陶胜三眼前石壁朱书数行字迹,警告陶胜三不能挣扎,亦不能希冀有人来相救,稍一动弹,淬有剧毒钢锥坠落在背,虽未必死,但毒x可使他受尽痛苦,闵九公留言身有要事他去,七日後方始赶返,尽这七月之期须陶胜三静静思考。

    七日之期并不大长,但在陶胜三而言,无异七年之久,更无法静静思考。陶胜三回首前尘,不由老泪纵横,顺颊流下。渐渐他感手指肿胀,头颈脊骨僵硬,眼皮沉重,再度昏睡过去。石室外人影一闪,正是那赵春城,目光凝注在陶胜三面上,泛出一丝悯恻的神色,高声呼唤道:「陶老英雄。」

    「……」

    「……」

    一连呼唤数声,陶胜三睁开沉重眼皮,黯淡眼神似已瞥明赵春城,脸上泛呈凄然笑容。赵春城疾闪而入,落在陶胜三身前不远,诧道:「老英雄为何落得这般模样。」一道锐利眼神扫视石室内情景,不禁面色微变。陶胜三凄然笑道:「一言难尽,赵贤弟将老朽救离此处再说。」

    赵春城面有难色,摇首道:「在下恐不能救开老英雄。」

    陶胜三闻言不由脸色一变,道:「这是何故?」

    赵春城道:「老英雄身上被下了极恶毒的禁制,武功已失,在下虽可用剑斩断悬发,及时用掌力震开老英雄,但老英雄必撞出摔落,震断心脉毙命,救之反而害之,在下势所不能,更所不忍。」

    陶胜三凄然答道:「老朽愿求一死,赵贤弟请动手吧。」

    赵春城摇首道:「在老英雄而言别无选择,若传扬江湖在下恐百口莫辩。」

    陶胜三惨笑道:「老朽求死亦不可能麽?」

    赵春城略一沉吟道:「依在下之见,只有等这个闵九公回来,在下猝施奇袭,制住闵九公迫使就范,解开老英雄x道。」

    陶胜三面上浮起凄凉悲怆苦笑道:「老朽度日如年,恐怕难等。」

    赵春城目露诧容道:「闵九公留言须时七天返回,那日在下途中相遇老英雄,屈指算来,今日已是第七天。」

    「什麽?」陶胜三惊诧道:「今日已是第七天。」

    「正是。」

    陶胜三叹息道:「贤弟想法本好,倘闵九公遇事牵缠,万一今日赶不回来咧?」

    赵春城默然无语,以悯恻目光注视着陶胜三,摇首频频叹息。突然,赵春城眼中神光暴炽,道:「在下料闵九公必来,他擒困老英雄不予杀害定有所求,虽有急事他去,岂能不匆匆赶返,这个老英雄自然较在下更为明白。」

    「不错。」陶胜三道:「闵九公是有所求。」说此心中兴起一阵激动,不禁热泪夺眶而出。

    「老英雄怎麽流泪了?」赵春城不胜惊愕。

    陶胜三道:「赵贤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朽纵然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老英雄为何说此丧气言语?」

    陶胜三凄然笑道:「老朽欲有所求,贤弟是否愿为老朽办一件未了之事?」

    赵春城目注陶胜三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陶胜三发出一声长长叹息道:「闵九公乃舍弟迷魂谷主陶泰麟至交莫逆,舍弟夫妇无故失踪,他心疑为老朽陷害,欲霸占迷魂谷基业。」

    「此乃真情麽?」

    「虽不中的,亦不大远。」

    「如此说来。令弟确系老英雄所害了。」

    「不是。」

    「是谁?」

    「无极帮主。」赵春城不禁呆住。

    陶胜三凄然落泪道:「迄至如今,老朽只知是无极帮主所为,但无极帮主面貌长像,真实来历尚朦然无知。」

    「究竟为了什麽?」

    「贤弟似心疑老朽为何与无极帮互通声气,虚与委蛇麽?其实老朽也有难言之苦衷,昔年舍弟与老朽x情不投,格格不入,外人不明多滋误会,舍弟为何为无极帮主所害,因他昔年做下不德之事,为武林所不齿。」

    「令弟做下什麽不德之举?」赵春城道:「不知可否见告?」

    陶胜三黯然答道:「当年屠戮紫霞山庄实舍弟之暗助。」

    赵春城闻言如中雷击,不禁暗中面色一变,微微一笑,道:「紫霞庄严天梁大侠惨遭灭门之祸,在下约略在家师处闻後,滋事体大,老英雄是否言而有徵。」

    陶胜三神色黯淡,道:「老朽岂可无的放矢,血口喷人,昔年围袭紫霞山庄,如非舍弟以迷魂药物相助主谋巨邪,怎能成功?」

    赵春城道:「如此说来,老英雄定知主凶是何人了?」

    陶胜三道:「不知,但老朽心疑就是无极帮主所为,更难怪舍弟,舍弟显系受迫而为,无极帮主为了不使泄漏风声,所以将舍弟夫妻囚禁。」

    赵春城道:「令弟囚禁之处老英雄定然知道。」

    陶胜三道:「知道。」

    赵春城道:「为何不设法相救?」

    陶胜三凄然一笑道:「武林中无不知道老朽与舍弟势若水火,不啻仇雠,这话有谁能信,事因一册武功秘笈而起,无极帮主心疑舍弟趁火打劫取去,惟老朽受无极帮主之托去舍弟囚禁之处,探问武功秘笈下落,怎奈舍弟守口如瓶,见了老朽如同陌路,是以老朽才想探听二位嫡亲侄女现在何处,只有骨r之情才能使舍弟吐露真情。」赵春城道:「风闻无极帮主心狠手辣,斩草除g,迫使老英雄寻觅一双胞侄女下落,除之以免後患。」

    陶胜三黯然一笑道:「无极帮主实有此意,话虽如此,老朽就是残暴不仁,也不能将一双侄女陷之於死,如令老朽临死之前恳求贤弟相求寻觅一双侄女,告知舍弟夫妇囚禁之处,联络同道救出,揭露武林一大悬案。」

    赵春城道:「令弟囚禁在何处?」

    陶胜三道:「东岳泰山鹰愁谷。」

    赵春城道:「迷魂谷主一双爱女叫什麽名字?」

    陶胜三道:「一名小燕,一名珊珊,有劳贤弟,老朽死在九泉也当……瞑目……」言毕气绝毙命。

    室外一条飞鸟般身影疾掠而入,现出准上隐叟祝秋帆,目睹陶胜三死状,不禁长叹一声道:「我等所择手段似虽嫌毒辣,错非如此,焉能使陶胜三吐实。」

    祝秋帆说话时,陶珊珊小燕姐妹悄无声息走入石室,星眸红肿,陶珊珊道:「我知道你心中甚是恨我姐妹俩人。」

    赵春城不禁一怔道:「为什麽要恨你们?」

    陶珊珊目露凄怨之色道:「少侠耳闻家伯之言,已知令尊之死,家父乃主谋帮凶,焉能不怀恨在心。」

    赵春城淡淡一笑道:「罪不及孥,在下怎能怀恨姑娘姐妹,何况令伯父之言恐不尽不实。」陶小燕诧道:「为何不尽不实?」

    赵春城道:「在下请问姑娘,陶胜三因何独知令尊令堂禁囚之处,他若有心营救,以他在武林名望,结交之广,何不及早图谋,反而亟亟寻觅姑娘姐妹,岂非舍本逐未。」

    准上隐叟祝秋帆一拍大腿,道:「究竟是老弟察理入微,此言对极,老朽拙见不及此,哼,陶胜三临死还不忘害人,委实死有余辜。」

    陶小燕道:「不论如何,晚辈们也要去鹰愁谷一探。」

    淮上隐叟祝秋帆道:「老朽尝游东岳不下五次,幽壑胜境无不涉迹登临,就未听说过有鹰愁谷,你们姐妹虽孝思不匮,但不应c之过急。」

    陶小燕道:「那麽晚辈且禀明家师,请示机宜後再说吧。」双双向祝秋帆裣衽一福,翩若惊鸿般急闪出室,望也不望赵春城一眼。

    祝秋帆长叹一声道:「世间事惟有情孽二字於理难解,请问老弟作何感触。」

    赵春城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忽闻室外传来萧文兰语声道:「星弟,快来。」

    赵春城疾掠而出,只见萧文兰神色惶急道:「陶小燕珊珊两人泪流满面,似伤心已极,双双奔去,琼姐已然追下,你气了她们是麽?」

    萧文兰见赵春城一言不发,目光凝向远处,似有所思,不禁心中一急,跺足叹道:「你怎麽啦,还不追去?」

    赵春城苦笑一声道:「兰姐何必强小弟所难。」

    蓦地——远处天边突冲起一道流星火p,炸裂在半空中,呈现红黄两色流芒花雨,绚烂夺目。萧文兰花容一变,忙道:「不好,琼姐遇上了危急之事,一把拉住赵春城飞驰如风而去。」

    他们两人身法绝快,不到片刻,已到达流星火焰放起之处,只见许飞琼独自兀立在雪地中,目睹两人奔来,不由露齿嫣然一笑,以手指示意两人噤声。赵春城身形顿住,低声道:「何故放出流星火焰?」

    许飞琼道:「我们攀上树梢,便知真情。」说着掠向左侧一株参天古柏前,冲霄拔起,落足树柯上揉上树巅。赵春城萧文兰必知有异,先後爬上树顶,藉浓翳柏枝蔽身。

    许飞琼纤指一指,柔声道:「星弟你瞧。」

    赵春城循指一望,只见一片银白皑皑雪崖下睡着一蓝袍老,面如紫铜,鹰鼻海口,绕腮一部钢髯,秃额白眉,臂长及膝,十指盖着长长利爪,一切均异於常人。在老者身前弃有两具屍体,开膛摘x,雪地上染污鲜红血迹,触目惊心。萧文兰骤然低呼道:「老怪物是何来历?琼姐必然知晓。」

    许飞琼微颔螓首道:「老魔头乃天外三凶中老夫兀繁,自称白眉叟,心x暴残狠毒,全凭喜怒行事,癖嗜人心鲜血,食後昏昏如睡,耳目特灵,尤以嗅觉奇佳,一二十丈方圆内能嗅觉有无生物存在,是以我离之甚远,放起流星火焰,万一他若惊觉,可及早逃避。」

    萧文兰道:「老怪物不曾惊觉麽?」

    许飞琼摇首道:「未曾。」

    赵春城道:「琼姐召小弟前来必有缘故?」许飞琼道:「天外二凶多年未现身江湖,再出必有缘故,三凶并不同衷相济,喜各行其事,我想白眉老魔在此安眠,谅是在等候什麽武林中人聚议。」

    蓦地,天外忽传来一声刺耳长啸,声澈云霄。赵春城三人不禁一怔,聚j会神,凝视啸声传来方向。只见雪野尽头现出一个黑点,疾如飞星掠来。白眉老魔似为啸声惊醒,两臂伸欠了一下,霍地跃起,两目暴张,逼s出两道慑人寒芒。那条人影如飞掠至,是一面目惨白少年,目光巡视了周近一眼,愕然道:「恩师,你又犯戒了麽?」

    白眉叟凶眼一瞪,冷冷喝道:「免崽子,你倒管起为师来了,为师怎麽犯戒?」

    少年道:「恩师出山之际,曾应允过不吃活人心,其实恩师已甚久不食血腥,但眼前……」

    话尚未落,白眉叟已自厉声喝道:「混帐,为师只应允不吃活人心,却未说过不吃死人心,你胡说什麽。」

    面目惨白少年,脸色更显得不自然,朗声道:「两具屍体死前都是活生生地,怎可说是死人?」

    这句话非但未曾触怒白眉老怪,反而面现笑容道:「你倒神目如电,我老人家不说,你也万万不知,这两人都是死囚牢中死囚,迟早都要死,反不如让我老人家饱啖口福。」倏又面色一寒道:「你办的事怎麽了?」

    面目惨白少年恭谨道:「办妥了。」说着望了望天色,接道:「他们也该快来了。」白眉叟鼻中冷冷一哼,道:「你带了食物麽?」说着慢慢坐了下去。

    少年面泛一丝笑容,揭开长衫,解下一布包。解开蓝布包袱,现出一只烧及十数个热腾腾的馒头。白眉叟笑道:「好。」两只鸟爪伸出,一手抓起烧,一手抓起馒头,咧开血盆大口,咬下一大块腿,咀嚼有声。

    少年想似长途跋涉,疲倦异常,盘坐於地,瞑目行功运气调息。许飞琼三人藏在树顶,一瞬不了,察视究竟。萧文兰低声道:「小燕珊珊姐妹,琼姐追上了没有?」

    许飞琼望了赵春城(严晓星)一眼,嫣然笑道:「她们只觉对不起星弟,深感歉疚,坚欲离去,见了其师罗刹谷主再作计议,其实仅凭陶胜三临终遗言未必可靠,即是真情,也许陶泰麟为主凶胁迫所致。」说着又是一笑,道:「我觉得她们留此与其心存芥蒂,使友谊上蒙上一重y影,反不如离开的好,日後自有水落石出之时,是以我才未坚留她们。」

    萧文兰道:「这样也好,只是苦了星弟。」

    赵春城皱眉道:「你们总是爱打趣小弟。」两女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约莫半盏热茶时分过去,忽听得一阵衣袂振风之声传来,只见东向现出八条身影,快步如飞奔向白眉叟坐处。八人穿着不一,均以黑巾扎额,覆戴一具鬼脸壳,使人难以分辨。那少年一跃而起,抱拳笑道:「八位真是信人,时刻丝毫不差。」八人默然不语,寒风中卓立,衣袂飘风瑟瑟作响。

    白眉叟丢弃手中最後一块骨,道:「老夫以息隐之身再出江湖,有烦相助一臂之力。」

    只听一苍老语声道:「不敢,我等遵守昔日诺言,但仅限一事。」

    白眉叟yy一笑道:「这个当然,老夫仅相求能够取得骊龙谷藏珍。」

    八人似感一怔,突闻一尖锐语声道:「如此说来,阁下定然取得藏珍图参悟玄奥了。」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倘真如尊驾所言,老夫又有何求。」

    一人冷笑道:「这岂是仅仅一事。」

    白眉叟怒道:「江湖中事,纷岐庞杂如非棘手难办,老夫怎能相求八位,最终目的老夫只求取得藏珍,不论八位择何手段。」

    赵春城低声道:「不好,小弟为了此事费了甚多心血,筹谋甚久,岂容横生枝节?」身形一跃电泻落下,揉身矮伏,蹑望近前。

    二女不禁为严晓星之危,芳心忐忑不宁。赵春城身法迅快,瞬眼已距白眉叟十丈远近。突听苍老语声又起,道:「可否让我等慎重考虑後再作决定。」

    白眉叟目中凶光逼s,慑人心寒,倏即收敛,哈哈乾突两声道:「老夫同意你等请求,但时刻无多,老夫尚有要事待办。」

    几人缓缓坐下绕成一圈,用蚁音传声商谈。白眉叟师徒两人亦瞑目定息。赵春城取出一粒菩提珠般大小,淡白色小珠以暗劲弹出,在八人坐处上方自动爆裂散出淡淡香雾。藉着寒风飘散,赵春城连续弹出十数影,在不同方位爆散。那香味甚淡,送入十人鼻中。白眉叟十人神智恍惚,昏昏欲睡。

    赵春城疾如电s扑出,取下八人面上鬼脸,仔细端详,熟记八人貌像,并搜觅囊中之物,在八人身上做了一处暗记,将面具依然戴上。再搜觅白眉叟师徒两人全身上下。盏茶时分过去,那淡淡幽香为寒风吹送得无影无踪,十人逐渐在恍惚中恢复神智。

    赵春城已疾逾闪电掠回树顶,只听白眉叟沉声道:「八位想已作了决定,不知可否相助。」

    八位虽感觉微微有异,却疑心白眉叟暗施手脚,俾能迫使就范,不禁激动愤怒,暗中提紧一口真气,搜官过x,只觉y阳上气畅通无阻,目露诧异神光互望了一眼。苍老语声答道:「好,我等应允相助阁下取得藏珍,但不容掣肘驱迫,亦不接受其他任何条件,我等可任意行事。」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诸位言出如山,决无反悔,老夫更有何求。」说着右臂一牵其徒,双双冲空,丸掷星s而杳。

    八鬼脸人目送白眉叟师徒形踪杳失後,相偕离去。在八人离去之後,许飞琼嘬嘴放出一声鸟鸣,空中突降下一只白鹤。鹤x通灵,许飞琼嘱咐了几句振翅噗噗,冲入云霄而去。三人赶返石室,陶胜三屍体已清除,淮上隐叟祝秋帆及偷天二鼠、病金刚孟逸雷四人在石室中聚谈,桌上暖有壶酒及山珍野味。

    严晓星一言不发,命二女移去酒菜,索来文房四宝,濡笔挥毫,沉思绘出八人形貌。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一生遍历名山大泽,见多识广,交往之人上至达官贵宦,下至凡夫走卒,不知凡几,四道锐利眼神凝注在八帧绘橡上。

    祝秋帆道:「二位足迹满天下,见识极广,这八人老朽一个不识,二位是否认出他们来历。」

    吕鄯茫然摇首,答道:「恕吕某眼拙,实想不出武林中有此……」说此忽惊噫一声,接道:「老二,你瞧。」手指着一帧绘像。

    那是一个清瘦颔下无须老者,蓄发仅长三分,吕鄯道:「此人似是和尚,久未剃头是以发长三分,面像甚是稔熟,但一时间却想他不起,老二你仔细想想在何处见过。」

    姜大年双眉蹙在一处,凝视绘像沉思。石室中寂静如水,呼吸可闻。良久,姜大年双眉一振,面现惊喜之容,叫道:「哈,姜老二想起来啦,七年前中秋月明之夜,我兄弟俩为追杀y贼采花蜂蔡章,易容改装成为采药山民,深入五台,追觅两日一夜,毙之在龙蟠石下,因乾粮已罄,久未进食,抵寺求食并投宿一夜,我等在香积厨隔邻一间客室中,送食之俗僧不就是他麽?」

    吕鄯略一思索,道:「是极,我俩与此僧尚晤谈甚久,只觉俗不可耐,语多愚痴。」

    祝秋帆道:「看来我等必须前往五台一行了。」

    吕鄯答道:「这个当然。」

    蓦地,室外长空忽随风传来一声鹤唳。许飞琼疾若闪电般掠出室外,只见一chu眉大眼,肤色黧黑中年汉子与一只朱顶白鹤立在雪地中。那中年汉子目睹许飞琼,笑道:「师妹,愚兄奉师尊之命带口信转致师妹,白眉老怪师徒似欲往五台而去,那八面戴鬼脸江湖人物四散走去。」

    许飞琼惊喜於色道:「师尊现在何处,他老人家为何知情?」

    中年汉子笑道:「师父与愚兄路经丛林中,无意发现白眉老叟师徒形踪鬼祟,似在等候什麽人,是以就地隐藏察视究竟,果然不出师父所料,林外只见八个带鬼脸面具武林高手进入,聚坐一处低声商议,半个时辰後八人倏地立起,互道珍重,俟开春後行事,四散离去。」

    白眉叟师徒疾闪现身,面现得意y笑,其徒问道:「我等现欲何往?」白眉叟道:「行事之前,必须澄清数点疑虑,才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为师意欲去五台一行,但也不急在一时。」言毕师徒出林而去。

    许飞琼道:「只有这点麽?恩师怎知小妹急欲知他们行踪?」

    中年汉子笑道:「还不是从雪儿身上猜出。」

    许飞琼摇首答道:「雪儿虽通晓人言,却无法说出,焉知小妹不是命雪儿查明恩师行踪麽?」

    中年汉子似不胜惊愕,叹息一声道:「难怪师父最锺爱师妹常赞师妹,心细如发,料事百不失一,恩师发现八人聚坐一处时,竟脱下面具,但看不真面貌,年岁均在六旬开外……」

    许飞琼娇笑一声道:「恩师目光锐利,能在黑夜见物,那有瞧不真之理,不过无法辨识是何来历罢了。」

    中年汉子摇首笑道:「鬼灵j,愚兄真服了你啦,师父虽无法辨识他们来历,却从他们嘴唇翕张动作,了解他们所说的话。」

    严晓星与偷天二鼠及准上隐叟祝秋帆萧文兰已出得室外,倾听他们说话。许飞琼道:「他们说什麽?」

    中年汉子答道:「其中一人谓我等早年欠了白眉老怪救命恩情,自然须知恩图报,力助其成,但不可掀起血腥杀劫。」

    另一人道:「你莫非已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那人答道:「藏珍图有二,缺一不可,其中一幅虽为无极帮主得去,却无异废纸,我等应抢先将另一幅藏图攫在手中。」

    「另一幅现在何处?」

    「江湖谣言纷歧,有说无极帮主故布疑阵,使武林人物产生错误感觉,坚信另一幅落在神木令主者手中,藉以远祸,俾可从容不迫觅取骊龙谷藏珍,另一说法系落在偷天二鼠手上,但这二种说法均不可能。」

    「此话何解?」

    「神木令主者之说纯属无稽,我不信神木尊者有传人,但此人必是无极帮之仇家,我等只找出此人真正来历,此事便可迎刃而解。」继而又面现苦笑道:「此言无异痴人说梦,那有如此容易,倘我猜测不错,偷天二鼠纵未取得藏图,却必知一丝端倪,我已思出一策,可引偷天二鼠自动登门……」说到此处,偷天二鼠不禁微微一笑。中年汉子望了偷天二鼠一眼。

    那人又道:「凡事欲速则不达,江湖气候虽较温暖,骊龙谷亦必雪封冰冻,纵然参悟藏图奥秘,眼前亦属无用,我等暂照原定之计行事。」

    七人表示同意此人所言,另一人却道:「我等与白眉老怪晤面时,突感神智恍惚,难道老怪暗中对我等下了禁制麽?但运气行功,搜官过x,却未察觉有异,令人百思莫解。」

    只见一人道:「我等均已古稀之年,虽死无憾,既应允白眉老怪所求,绝无更改,老怪暗中在我等身上下了禁制,无非惧我等背言寡信,其实老怪是枉费心机。」

    「之後他们各自四散而去。」说完,语声一顿,接着中年汉子望了严晓星一眼,又道:「八人神智恍惚,恩师谓除了迷魂谷主秘制的迷香丸无此神效,也除了严少侠外,无法能使陶小燕陶珊珊赠与此丸。」严晓星不禁面色一红。

    祝秋帆哈哈大笑道:「葛天君委实料事如神。」

    中年汉子双拳一抱,笑道:「恩师尚有点苍之行,立待回命,在下告辞了。」转身疾奔如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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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台,大雪封山,万径人踪灭,似一片琉璃世界。山道上忽现出一个青衣短装汉子,背戴长剑,健步如飞循白云寺登上崖去。崖後突传出一声响亮的佛号:「施主请止步。」只见屋後闪出一身躯高大中年僧人,手横镶铁神杖,面色沉肃,道:「掌门人有命,本派不能卷入江湖是非中,是以劝阻武林朋友登山来访,施主请回去吧。」

    青衣汉子笑道:「大师奉命劝阻,事有碍难,在下无法勉强,但在下并非江湖人物,奉命有要事面谒贵掌门。」

    高大僧人冷哼一声道:「施主这般装束,那份高绝轻功,倘谓并非江湖中人,岂能令人置信。」

    青衣汉子冷笑道:「大师枉为佛门子弟,断章取义未免不智,难道略具武功就可断言身在江湖麽?」

    高大僧人不禁为之一呆,高喧道:「阿弥陀佛,施主强词夺理,志在什麽?」

    青衣汉子朗笑道:「在下奉命须面谒贵掌门。」

    「为了什麽?」

    「奉命投柬,书信中在下恕难测知。」

    「奉何人所命?」

    青衣汉子面色一冷,沉声道:「法不传六耳,大师请勿强人所难。」说着双拳一抱,道:「请大师让开一条道路来。」

    高大僧人面有愠色,道:「本山戒备森严,由此入山至掌门人处,共有廿一处关卡,施主纵有一身高绝武功亦难安然到达。」

    青大汉子道:「若贵派存心掀起一场杀劫,在下也就不再多言了。」

    高大僧人沉声道:「施主存心要闯山麽?」

    「正是。」

    高大僧人道:「如此恕贫僧得罪了。」挥动禅杖,一招「屏封云山」,啸风如雷,幻出一片如山杖影,阻住去路。

    青衣汉子话未出口,肩上长剑电闪击出,寒在一点投入杖影中,叮的一声,如山杖影立时敛消。只听高大僧人闷哼出声,身形踉跄倒退出数步,一柄禅杖脱手飞落,叭的一声大响,c在雪土中。青衣汉子身形如鸟腾起,越过那座冰崖,瞬眼已远在十数丈外。高大僧人不禁震怒异常,振吭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激越,四山鸣应不绝,引发一处雪崩轰隆雷鸣,远处只见雪尘奔空如雾,宛如山海倒泻,威势骇人。青衣汉子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一劲飞驰腾跃。

    奔出约莫五里之遥,山道转弯处突涌出一股强猛如山的潜劲,随即响起一声佛号,道:「施主仗剑闯山意欲如何?」只见眼前人影疾闪,掠出五个僧人。

    青衣汉子喝道:「在下奉命投柬求见贵掌门,贵山乃十方胜地,任人登临瞻仰膜拜,为何拦阻在下?」

    中立一长须老僧微微笑道:「本山虽不禁登山游客,但奉命拦阻江湖中人,此乃不得已之举,望施主见谅,请问施主奉何人之柬须面见敝掌门?」青衣汉子似不愿硬闯,面有难色,略一沉吟道:「无法宣泄出口,大师如能守密,在下可取出大师过目。」

    老僧哪有不知青衣汉子弦外之音,四面望了四周一眼,四僧立即会意,身形疾闪隐去。青衣汉子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在贴身怀中取出一封厚大密缄,缄口上尚有火漆朱印。老僧接过端详了一眼,不禁面色大变,忙送还青衣汉子手中,道:「贫僧多有得罪,施主请随贫僧登山。」

    【第三部】【第十四章】龙虎风云会五台

    「第十四章」龙虎风云会五台

    五台掌门维摩上人居於万佛阁上,禅课既罢,独坐蒲团上定息,忽闻一声清罄送入耳内,不禁睁目一怔,沉声呼唤道:「雪山。」

    门帘一掀,只见一十四五岁眉清目秀的小沙弥走入,躬身禀道:「巡抚大人上差求见。」

    维摩上人心神微震,哦了一声,身形缓缓立起,道:「就说老衲出迎。」

    忽闻门外传来朗笑道:「不劳掌门人亲自出迎,只求勿见拒在下这不速之客就是。」

    维摩上人已自快步出屋,定睛望去,只见一气度严肃,目光炯炯背剑青衣汉子,岸然巍立在阁厅中央,忙施一稽首道:「不知大人驾临,望乞海涵。」

    青衣汉子微笑道:「不敢。」取出密缄送上。

    青衣汉子接道:「有烦掌门人一阅。」

    维摩上人接过,肃客上座,命小沙弥献上香茗後,再行拆阅,不禁面现难色道:「巡抚大人之命,老衲怎能相拒,不过本山危如累卵,施主定有耳闻,万一有甚失闪,叫老衲如何担当得起。」

    青衣汉子微微一笑道:「贵派高僧明月禅师罹受凶邪禁制在下早有风闻,但身不在江湖,未便过问,抚院之甥乃一文弱士子,借地攻书,与武林纷争漠不相干,掌门人若然推辞,恐与贵山不利。」说至此色一肃,接道:「其实贵山不必如此戒备森严,只须暗中监视提防,一则可免滋生误会,消弭伤亡,再亦可判明敌我之势。」

    维摩上人长叹一声道:「自明月师弟噩耗传来,黑白两道高手风闻前来者不绝如缕,老衲不胜烦扰,是以传谕拒见拜山江湖人物,寸衷良苦,乃不得已也。」

    青衣汉子正欲启齿,忽地面色一变,右手疾向窗外虚空一拂,觉数g淡白银芒迅如电s穿破窗纸而出。只听一声惨嗥入耳,接着重物堕地之声。维摩上人面色激动,大袖一挥,扑下楼去。青衣汉子如影随形而去,掠出楼外,只见一中年僧人倒在雪地中,面现痛苦之色。

    维摩上人沉声道:「悟通,你未奉老衲之命,私自窥探则甚。」

    悟通道:「贼徒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弟子是惧掌门人罹受暗算,故来此偷窥这位施主。」

    青衣汉子忙向维摩上人示一眼色,笑道:「此乃在下误会了,在下独门暗器异常辣毒,治疗需费相当手脚,可否请送入静室中,救人要紧。」维摩上人会意,转身击敲清罄。

    传罄三响,阁外奔入四个僧人,道:「掌门人召唤何事?」

    维摩上人道:「你们将悟通抬至静室,以便这位施主施治。」四僧领命将悟通抬起,向阁後走去。

    维摩上人微笑道:「老衲尚未请教施主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青衣汉子道:「在下复姓南g,草字子诚,贵派弟子悟通,似有点不尽不实,在下以三寸不烂之舌意欲将悟通说服,自吐隐秘。」

    维摩上人肃容谢道:「施主盛德,容後而谢。」南g子诚问明悟通送往之处後,告辞离去。

    维摩阁後一片微斜平坦山坡,积雪尺许,晶莹耀目,植有数十株虯柯铁干绿萼梅,清香袭鼻,沁人肺腑。梅林内建有一幢矮檐j舍,楹梁沐朱,甍瓦琉璃,檐角飞s,粉壁雪白,建筑小巧瑰丽,雕花长门上悬有一块横匾,墨镌摹临张旭狂草:「听梅」二宇,字体狂劲,龙飞凤舞,大气磅礡。

    门楹两行联语:「弥天雪月空中色,寒夜霜钟悟後心。」

    辞藻清新,意味隽永。雕花长门虚掩着,南g子诚轻轻推开,只见悟通侧卧在榻,痛苦不堪,瞥见南g子诚进入,不禁目露怨毒神光。南g子诚微微一笑道:「黄河远上白云间,青城峨嵋西崑仑。」

    悟通目中怨毒神光突转愕然,道:「玄黄天地。」

    南g子诚道:「戌亥癸酉。」

    悟通不由泛出一丝笑容道:「原来尊驾是自己人。」

    南g子诚施展蚁语传声道:「方才不知是本门中人,非如此亦无法取信於掌门人,帮主侦知有一极厉害对头人物潜迹在五台派内,如不及时除去,日後恐对本帮大大不利,再风闻天外三凶又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显然有意参与攫夺骊龙谷藏珍。」

    悟通惊道:「天外三凶。」

    南g子诚道:「正是,据在下所知,白眉老怪似向五台而来。」

    悟通道:「潜迹在本山对头人物是何来历?」

    南g子诚道:「这就是在下奉命乔装巡抚大人亲信武士来意,减少对头人物注意,便於从容侦查此人真实来历。」说着语音略顿,又道:「在下留此尚须甚久,你我再作商量,待在下为大师取出毒针。」

    ※※※※※※※※※※※※※※※※※※※※※※※※※※※※※※※※※※※※※※※※

    时已薄暮,四山苍茫。维摩阁上南g子诚与五台掌门促膝倾谈甚久,耳闻天外三凶有来五台之意,不禁面泛忧虑之色。南g子诚道:「掌门人不必忧虑,邪不胜正,无极帮主终必授首,抚台之甥杨公子三日後可到达,在下意欲借朝阳寺香还厨旁一幢独院内作为杨公子栖息之处。」

    维摩亡人诧道:「那地方简陋异常,怎可作杨公子攻书之处?」

    南g子诚笑道:「在下与杨公子来此实是暗助掌门人,难道尚末瞧出麽?在下更不愿为掌门人引来无谓烦扰。」

    维摩上人不禁恍然,合掌称谢,命小沙弥引南g子诚前往朝阳寺而去。南g子诚一至室中,便脱衣而睡,灯火如豆,昏暗y沉,户外寒风怒吼,涛嚣如潮。他拥被而卧,x中波涛起伏,前尘往事纷至杳来,一一现诸眼帘,只觉人生如寄,不由轻声感喟道:「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x中感触艮多,怅惘万千。

    蓦地——一条迅快人影在窗纸上掠过,南g子诚暗道:「莫非他已返回了麽?」一跃而起,悄无声息启开房门一线,疾闪掠出,仗着夜眼,蹑入香积厨下。

    只听呀的一声木门推开响後,接着灯火一闪,一个沙哑语声道:「百能师兄是你回来了麽?」

    「正是,你还未入睡麽?哎,雪应寒天,这段山路,委实难。」

    南g子诚耳闻语声,不禁心头一喜,暗道:「偷天二鼠料得不错,果然是他。」不愿再作窥听,疾返房中。

    一觉醒来,天色已是大白,寺僧送上茶水早饭。早饭甚丰,一盘热腾腾馒头及一大碗小米稀粥,四碟小菜,松菰拌笋片,花生仁,酱瓜,盐菜心。南g子诚只觉素鲜可口,不到片刻风卷云扫而尽,换上一袭棉袍信步走出寺外。寺外一畦翠竹,摇曳生姿,雪地辉映,别有情趣。

    他徘徊於翠竹间,负手低吟道:「香山仙子孤山癖,爱种梅花映明月。

    花香月色两空蒙,更借琅玕点幽碧。

    带雨遥分前浦云,当窗漫凿峰头石。

    移来细细记南枝,种去箫箫映香雪。

    移时雨候种时晴,透岭披峦月重白。

    初照挥锄若有神,再照清标次第出。

    一株新栽鸾凤翮,两株对无蛟龙立。

    三株四株几十株,影摇星斗天文坼。

    ……」

    忽闻林外赞道:「好个影摇星斗天外坼,阁下雅兴逸致不浅。」

    南g子诚转面望去,认出是冷面秀士庞雨生,距冷面秀士五丈开外一列横身屹立着飞天虎尤盛,追风拐姚东昌,子母神镖程道平三人。他故作不识,抱拳笑道:「信口胡诌,有污清听,阁下可是维摩上人同道至友麽?」

    冷面秀士微笑道:「在下庞雨生,与五台掌门乃方外之交,尊驾台甫可否见告?」

    南g子诚佯作愕然动容,道:「原来就是卓着盛名的冷面秀士庞大侠,在下南g子诚却非武林中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恕难订交,这两日黑白两道高手均相继首途五台而来,庞大侠得留神一二。」言毕迳向朝阳寺昂然走去。

    子母神镖程道平冷笑道:「此人傲慢无礼,待属下教训他。」说着右手疾扬,一道寒芒应手飞出,破空锐啸,快若奔电。

    镖芒距南g子诚身後尺许,突自动爆裂,化作九道芒雨,罩袭要害重x。程道平子母神镖武林独步,手法奇奥,一百不失一,故子母神镖之名享誉大河南北。只见南g子诚身形疾转,右掌平x疾划,望外一拜,将袭来镖雨悉数震飞开去,没於雪地中。南g子诚慑人目光注视了程道平一眼,发出一声冷笑,转身快步迈入朝阳寺。程道平面色大变,心中大感凛骇,忽闻身後响起一声响亮的佛号。

    只听维摩上人笑道:「程施主,此人委实招惹不得。」

    冷面秀士诧道:「为什麽?此人是何来历?」

    维摩上人道:「此人是大内一等神鹰侍卫南g子诚大人,一身武学已臻化境。」

    冷面秀士神色一变,惊道:「g廷武士难道也c身这段江湖是非麽?」

    维摩上人摇首笑道:「南g大人非但不过问此事,而且请老衲将朝阳寺划为禁地,大人说过只要武林中人不危及官庭社稷绝不干预江湖是非……」话声略略一顿,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之言,绝不是南g大人故作傲慢,身份有别,他岂能与庞施主订交,何况此时此地更有碍难。」

    冷面秀士不禁默然,须臾微微一笑道:「此乃在下自讨无趣,焉能怪得南g大人,但南g大人为何来此?」

    维摩上人道:「南g大人受命川驻晋抚衙门,以为官廷耳目,晋抚清廉正直,与南g子诚私交甚笃,其甥明秋入闱,欲借朝阳寺一席之地攻读,南g大人持晋抚亲笔手函相求老纳……」

    庞雨生道:「上人惠允了麽?」

    「自无不允之理。」维摩上人压低语声道;「昨晚老衲与南g子诚倾谈甚久,发现此人身怀奇学外,更j擅风鉴,他说老衲煞气直冲华盖,干戈难免,但可转危为安。」

    庞雨生双眉微微一皱,道:「他真是晋抚所遣麽?依在下看来,他来历似谜,未必是真,其中定有蹊跷。」

    维摩上人捋须微笑道:「晋抚系老衲方外至交,笔迹真假哪有不识之理,老衲更在晋抚衙内与南g大人数度晤谈,庞施主太多虑了。」一条身影生山崖後冒起,身法如风掠至。

    庞雨生道:「高少庄主神色匆匆为何?」

    来人却是高雨辰,道:「黑白两道高人均络绎不绝往五台而来,风闻天外三凶中极难惹的白眉老怪师徒亦在五台山外现踪。」

    冷面秀士神色一变,诧道:「白眉老怪,黑白两道高人相继而来定非无因,谅掌门人决无不知之理。」

    维摩上人神色平和,淡淡一笑道:「他们与庞施主来意并无不同,明月师弟离山他往,事前老衲毫无所悉,事後更无所知,江湖谣传,虽言人人殊,但有一点相同者,就是说明月师弟七人同在一处罹受暗算决非偶然,屠三山失窃藏图,明月师弟等必然知情,是以连想到老衲身上。」

    冷面秀士道:「此说绝非捕风捉影,来源有自,大师知藏图下落否?」

    维摩上人叹息一声道:「老衲仍茫然无知。」

    冷面秀士道:「在下相信掌门所言乃是实情,但白眉老怪难见信,看来贵山难免兴起干戈。」

    维摩上人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此刻,山道上人影纷纷,络绎不绝。

    黑道枭雄百足天蜈皇甫炎一行中数人健步如飞奔行着,皇甫炎只觉畅然无阻,不禁诧道:「难道五台竟一无戒备麽?老夫感觉其中必有蹊跷。」

    一个身形魁梧紫髯老者道:「武林传言五台已知屠三山失图下落,小心要此乃无极帮主嫁祸江东之计,看来此行必然徒劳跋涉。」

    皇甫炎摇首答道:「未必见得,维摩秃驴心计深沉,他按兵不动,必暗有图谋。」正说之间,岔道上忽转上白眉老怪师徒两人,後随貌像狞恶,装束甚奇的短装矮小汉子四人。皇甫炎不禁面色一变,暗道:「怎麽这老魔头又重出江湖了?」

    白眉叟瞥明皇甫炎,眼中闪出一抹凶光,哈哈大笑道:「皇甫当家你我久违了,不料这些年来皇甫当家名动北七南六十三省,真是长江後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老夫此次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委实自不量力。」

    皇甫炎亦放声大笑道:「老英雄谬奖了,不过话说得不错,目前你我均无望威风江湖了,据在下所知後一辈人物就有数人身负绝学,你我与他一比,不啻霄壤之隔。」

    白眉叟目中凶焰逼s,厉声道:「老夫也曾风闻迩来新近崛起几个武林後起之秀,皇甫当家不妨报上几个姓名,老夫偏要试试他们究竟有何惊人艺业。」

    皇甫炎微微一笑道:「老英雄不问,在下也要告知。」

    白眉叟道:「皇甫当家说出来听听。」

    皇甫炎道:「那蒙面黑衣自称神木令主者,一身武功尽得神木尊者武学神髓,更有金刀四煞为辅,不啻如虎添翼。」

    白眉叟冷冷一笑道:「风闻皇甫当家曾与此人相遇。」

    「不错。」皇甫炎道:「但在下敬仰神木令及时抽身而退,却未印证武功。」

    白眉叟诧道:「皇甫当家却为何对此人倍加赞扬?」

    皇甫炎道:「在下并非无的放矢,来源有自,老英雄他日必能遇上此人,就知在下之言不虚。」

    白眉叟鼻中冷哼一声,道:「老夫定要会会他。」

    忽风送y恻恻冷笑道:「凭你也配,你与神木令主者会面之日就是你白眉叟毕命之期。」

    白眉叟厉喝道:「什麽人?」四外沉寂,寒风飕飕,杳无一人。

    皇甫炎道:「今日五台风云聚会,黑白两道朋友不约而同赶来,老英雄欲显露身手,不必急在一时,藏头露尾,宵小之辈,胜之不武,不胜为笑,理他则甚。」

    正说之间,山道上忽迅疾如风掠上数条人影,为首者正是钱百涵。钱百涵与白眉叟擦身而过,他见得白肩叟长像甚怪,不禁多望了一眼。白眉叟鼻中微哼,倏地长身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往钱百涵後抓去。钱百涵似脑後长了眼睛一般,上半身陡地望前一冲,旋身疾转,右足踢出,一式「撩云飞星」,带出一缕劲风踢向白眉叟会yx。他不但身法奇快,而且玄奥疾厉,攻其必死之要害重x,白眉叟心中大为凛骇,猛地缩腹挫腰,两足一点,飕的潜龙升天拔起。只听钱百涵冷笑一声,转身往五台一座高峰奔去。白眉叟身形飘落,面色铁青。

    皇甫炎笑道:「这位少年亦是在下方才所说的几位武林後起之秀其中之一。」

    白眉叟厉声道:「他是谁?」

    皇甫炎道:「此人自称神木尊者再传弟子,名唤钱百涵。」

    白眉叟不禁一怔,道:「怎麽有两个神木贼秃传人?」

    皇甫炎道:「二者之内必有一真,但不论是真是假,他们两人均非弱手。」白眉叟来时一腔狂傲气焰为之稍敛,暗感百足天蜈皇甫炎并非故作危言,不禁嘿嘿冷笑。

    皇甫炎知他色厉内荏,不由口角含笑,道:「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走吧。」人影如飞登山而去。

    ※※※※※※※※※※※※※※※※※※※※※※※※※※※※※※※※※※※※※※

    五台山谷中金钟传响,回波不绝,维摩上人将碧虚岩敬福寺辟作了迎宾待客之所。敬福寺占地甚广,房舍甚多,尤其寺外聚星坪平坦辽阔,春暖花开之际,眺览四山云起,绿碧香翠,天风送涛,松竹摇曳,令人神醉。朝阳寺内南g子诚壮门不出,阅卷吟哦。

    蓦地——门上传来击敲声响。南g子诚道:「什麽人?」

    只听响起悟通语声道:「贫僧悟通,特来拜谢不杀之德。」

    南g子诚离座而起,拔开未拴,示一眼色,禁悟通不慎多言以免形迹败露,含笑延入内面,道:「在下冒昧失手,只是愧疚不胜,大师何出此言,岂非使在下无地自容了麽?」

    悟通转身掩好木门,突压低语声道:「今日本山到得武林高手着实不少,掌门人命贫僧转致大人,人无害虎意,虎却有害人心,嘱大人留神一二。」

    南g子诚微微一笑道:「这个自在意料中,在下x有成竹,无虞来犯,倒是本帮是否另有人乔装混在群雄中?他们必有凶危!如不慎恃强出手,不但前功尽弃,而且恐为本帮带来奇祸。」

    悟通摇首道:「本帮恐无人参与其事,否则总坛必有传讯。」

    南g子诚面色凝肃,道:「如此更好,但在下所负使命可事倍功半之效,黑白两道武林高手云集五台,未必同心,有道是薰犹不能同器,一言不合,定然大打出手,掀起血腥杀劫,那潜迹在五台隐名人物怎能视若无睹?」说此似脑中灵光一闪,接道:「在下意欲今晚去聚星坪窥探群雄举动,或可侦出他们真正来意。」

    悟通道:「南g大人准备只身前往麽?」

    南g子诚道:「大师必另有高见。」

    悟通道:「大人不可以身涉险,贫道之意宜采观望之策。」

    南g子诚摇首笑道:「帮主授我全权,见机行事,岂能守株待兔。」说着仍是微微一笑道:「朝阳寺内外景物地势在下甚是陌生,大师可否引导在下一游?」

    悟道忙恭道:「贫僧遵命。」躬身领着南g子诚走出门外,不厌其详地讲解寺内景物,逐处游赏。两人转了一圈,由偏殿穿过一道回廊走回香积厨下,南g子诚一眼瞧出那老僧蹲在灶孔前生火。

    南g子诚微笑道:「在下作客贵山,并非短短时日可了,日後相烦之处必多,大师可否为在下一一引见?」

    悟通合掌答道:「大人乃本山嘉宾,如有所命,只管吩咐就是,大人未免太客气周到了。」厨下共有三僧,遂一一引见。南g子诚知那老僧名百残,丝毫不形於颜色,偕悟通同返房中。悟通与南g子诚又坐谈片刻,告辞而出。他一出寺门,即望寺侧崖底电泻扑下,掠落崖底,只见一幢茅屋结藏於崖石穹窿内,只有松萝藤蔓密翳,外人无法察觉。

    悟通疾闪掠入,只听一浓重川音苍老语声道:「南g子诚一无破绽麽?」一条迅快如鸟般人影落在茅屋屋後,疾闪隐去。

    屋内悟通答道:「此人气度非常,必是帮主亲自所遣,负有极艰钜任务,我等不能胡乱猜测,自取罪戾。」

    只听又一语声道:「但此事分明内有蹼跷,南g子诚所说暗语,只有沙舵主知晓,他必从沙舵主处而来,我等怎未获知沙舵主传讯?」

    蓦地——一道鸽哨尖锐划空,电泻沉落,只见一只白鸽迅如流星穿窗而入。忽闻哈哈笑声道:「我等太多疑了,沙舵主传讯证实了南g子诚本帮内三堂护法,咱们走吧。」

    茅屋内鱼贯闪出三僧,为首一僧约莫五旬上下,塌额尖颔,豆眼小鼻,貌像y骘,身着一袭破旧灰色僧袍,手持一柄青钢禅杖。紧随身後乃一蟹睑中年僧人,太阳x高高隆起,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肩後斜系一柄连鞘钢刀。

    殿後一僧正是悟通,他们点地欲起之际,忽闻一声y恻恻冷笑传来,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无极帮匪徒竟潜藏在僧侣内,你等还不束手就擒。」

    一条身影疾闪掠出,只见丈外处现出一蓝衫怪人,身长八尺,两道吊客眉高高耸起,棱眼小鼻,颧骨外凸,獠牙掀唇,双目开阖之间j芒慑人心魄。三僧不禁面色大变,为首一僧呼地禅杖击挥出,啸风刺耳,势沉力猛。

    蓝衫怪人冷笑道:「老夫要砍断你的右臂。」青霞疾闪,电芒飞奔。只听一声惨嗥起处,血光迸s,僧人一条右臂离肩飞落,青钢禅杖甩起半空,堕向十数丈外。

    蓝衫怪人厉声道:「老夫还要取你左臂。」剑扬滚奔,势若奔电。那僧人仅剩下的左臂应剑落地,惨嗥甫出口际,只见虹飞电卷,一颗秃驴离肩飞起,鲜血飞溅,喷s如雨。悟通几曾见过如此迅厉剑势,不禁胆寒魂飞,身形一矮,遁跳而去。

    蟹脸僧人心神猛凛,大喝道:「朋友,你忒心狠手……」「辣」字尚末出口,蓝衫怪人已自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一式「神龙翻云」,头下足上化为苍鹰攫免扑下,左手五指抓入僧人肩胛骨内,身形沾地即起,挟着蟹睑僧人穿空斜飞而去……

    ※※※※※※※※※※※※※※※※※※※※※※※※※※※※※※※※※※※※※※※※

    南g子诚独处室中,握卷琅琅诵读:「出岫何幽独,倏然闪碧空。

    遥分秋水影,忽度夕阳风。

    长天不留迹,冷月芳为容。

    归宿应何在,崆峒第一峰。」悠扬顿挫,铿锵入耳。

    蓦地,门外响起重物倒地声,他不禁一怔,启门一望,只见是悟通踉跄仆地,倏又立起,脸上悸容犹存。南g子诚惊诧道:「大师遇上何事?」

    悟通便将前情叙出,道:「长身怪人武功辣毒犹自小事,贫僧遁逃之际,忽感脑後吱吱怪鸣,四面一望,原来是一只通体赤红,长约尺许毒蜈追来,不禁亡魂皆冒,迳奔来此处,那知青蜈追至寺外竟自动折回。」

    南g子诚目露迷惘之色,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

    悟通道:「何事惊异?」

    南g子诚道:「此物分明是百足天蜈皇甫炎豢养,但长身老怪何能与皇甫炎沆瀣一气。」

    「长身怪人是何来历?」

    南g子诚道:「此人名廖独,一向独来独往,绝不与人共事,貌似中年却已逾六旬,武功已臻化境,帮主风闻廖独现踪,已传讯在其现踪之处严密注意。」

    悟通面色微变道:「看来廖独已发现本帮隐秘,更认出资僧形貌,如不及时除去,祸将不测。」

    南g子诚略一沉吟道:「这话不错,不过廖独绝不致向掌门人当面索人,因无确切佐证,依在下之见大师不妨避不露面,推称伤重未癒无法行动。」说着,语声转沉,道:「本帮尚有人手潜迹五台麽?严命不得节外生枝,致误大事。」

    悟通心神一凛,答道:「本帮只贫僧三人在此。」

    南g子诚面色寒肃道:「大师速离,无事少来此朝阳寺。」

    悟通道:「贫僧遵命。」疾闪出室而杳。

    南g子诚缓缓步出寺外,迳往聚星坪走去。聚星坪上云集五湖四海天下豪雄,五台派在坪上摆设数十桌素宴,并有山泉自酿陈年佳酿,芳冽甘醇。席间最惹人注目的独数白衣银神龙翱翔师徒三人与北岳名宿虯龙神鞭苍恒毅踞坐一席,高声谈笑,旁若无人。

    於中龙拈杯就唇,目光不时移向邻席降魔八掌雷玉鸣座上。原来邻席雷玉鸣偕同其子女雷俊峰、雷翠瑛及东岳高手震天双钩庞琦,混元爪侯迪,神鹰七式廖独低声谈论。准上隐叟祝秋帆乔装一白发苍苍老叟,迳向白衣银神席上走来,笑道:「龙老儿,你我又在此遇上了。」

    龙翱翔听出语音稔熟,憬悟出何人,大笑道:「原来是你。」

    苍桓毅道:「这位朋友是谁,可否为苍某引见?」龙翱翔以蚁语传声说明祝秋帆乃乔装改扮。

    苍桓毅微微一笑,道:「算我有目如盲,罚酒三杯。」连斟三杯满酒仰饮而尽。

    祝秋帆抢过酒壶,道:「如此好酒,岂能让你糟蹋了。」他们谈笑时,武林豪雄仍络绎不绝到来,片刻之间,聚星坪上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百数十人。

    蓦地——喧嚣如潮语声顿然寂灭,鸦雀无声,松林雪径上突现出天外三凶白眉叟师徒两人,身後紧随着六个面目y骘短装汉子,身法飘飘登上聚星坪来。白眉叟威名如昔,震慑全场。突然响起一声哈哈朗笑道:「好大的威风,却吓不到你我,来,钱老弟,咱们痛快地饮上几杯。」

    群雄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与钱百涵对坐一席,互举酒杯一饮而尽,旁若无人。白眉叟目中威凌逼s,面上冷布森厉杀机,朝一张空席上坐下,招手示意执役僧人过来,沉声道:「老夫愿求贵上一见。」僧人喏喏连声而退。

    钱百涵忽自言自语道:「既来之则安之,急着见面又有何用,何况五台掌门未必惧怕你。」

    白眉叟大怒,须发怒张,厉喝道:「小辈多管闲事,稍时老夫定要让你知道厉害。」

    钱百涵冷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你白眉叟能耐也不过尔尔,倘要动手在下立即奉陪,不然你乖乖地坐着那儿恭候五台掌门人出见。」

    白眉叟只觉怒不可遏,一个青衣汉子突身形电欺在钱百涵身侧,右手斜切而下,而指分竖如戟,横戳钱百涵双目。此人出手奇快,迅辣歹毒,错非钱百涵,非要折在当场。钱百涵冷笑一声,坐式不动,右手疾弧反扣在青衣汉子腕脉上。克察一声,只听青衣汉子惨嗥出口,一条右臂被生生拧折,血涌如注。钱百涵猛一翻身,右足踢出。青衣汉子身形倒撞飞出,捧在白眉叟身侧雪地上,眼耳口鼻内鲜血齐涌,气绝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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