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御弟血泪录 作者:琉小歌

    第18节

    前面的紫微和青华闻声回头。

    紫微也喊了一声:“长兄。”

    紫微的这一声长兄他等了一辈子,听一次心头就涨一次潮,于是他脚不受控制地跟去了紫微星宫。

    紫微星宫来了三位天帝,清冷多年刹时仙光灼灼。

    三位天帝中勾陈排位最末,然而是家宴,勾陈作为长兄被奉为上座。

    他幸福得脑袋里一直在炸花,加上心里又着急要去找楼越,一顿家宴吃得差点把仙飨塞进鼻子里。

    此次紫微回天庭重归帝位,玉帝早有安排,留下了密旨给勾陈,要让出千年的掌天权,以偿紫微亚君近万年无权无势的冷清。勾陈将密旨交给的太白金星,迎帝盛会上万仙垂听了玉旨“朕自掌天庭以来,耽于修行,每每忧思,现四御天帝归位,朕欲闭关千年,特命中天北极紫微天帝代掌玉帝印千年,天庭众仙听紫微天帝帝旨执事……”

    翻译过来就是:两个偷懒的总算回来了,我累得很,暂时不想管事了,让紫微先挑着吧。

    玉帝闭关,那道禁勾陈下凡的玉旨勾陈直接视而不见了。

    宴未完,勾陈已在寻思着如何下凡。

    紫微在席间问了一回:“长兄可是有事?”

    勾陈窘然道:“……有点事。”

    紫微温和道:“不能宴完再走?”

    勾陈一听紫微的语气,脑袋又炸出大朵大朵的花,不受控制道:“可以可以。”

    耽搁完一顿饭,勾陈前脚刚出紫微星宫,后脚直接用了伤元气的撕空术,一眨眼就到了越风山。

    终于踩在越风山的地上,呼吸到越风山清新的海风,勾陈大舒一口气。

    他的八个弟弟都认他了,又到了楼越的越风山,人生再不能更美满了。

    急急地找了一圈,不见楼越。

    才意识到可以用神识找,神识捋了一圈,亦没找到楼越。

    勾陈心就提起来了。

    他说“小越,我会回来”,又说“小越,等我”,却让楼越等了十年有余。

    思念像潮水一样涌来,将方才一直在炸花的兴奋扑灭。

    勾陈对着无人的镇海崖怔怔地喊了一声:“小越。”

    无人应他。

    把山神拎出来问话。

    勾陈:“小越呢?”

    山神:“他中秋起日日都回越风山,前一阵冬至酿好酒便说要出趟远门,说若上仙回来请您等他。不多久便回来了,前几天又再出门,还是请上仙等他。”

    勾陈:“他往哪里去?”

    山神:“第一回往天上去,第二回没看清。”

    勾陈心中一动。

    那日迎二帝归的盛会,他有过一刹那的感应……该不会?!

    一阵凉意自脚底爬到颈椎,勾陈原地僵住。

    他虽是用化名对楼越,却是以真容待的楼越。

    若楼越那日真见到他……

    关是想想,勾陈都吓出一身冷汗。

    勾陈按捺不住,晃到南天门,把增广天王吓了一跳。拐弯抹角地问增广新近南天门的情况,又问到最近剑术有否长进。不负所望,增广颇有兴致地提到前一阵遇到一个凡间的修士剑术高超。勾陈再顺着套话,便问出来了“那个使剑的修士姓楼名越”。

    勾陈再问:“迎帝仪仗之时,他在哪里?”

    增广天王道:“我告诉他天庭将有要事,请他远避速回凡间了。”

    勾陈:“你见他走了?”

    增广天王紧张语塞:“末将一时情急,未曾顾上。”

    勾陈想,果然,那一眼的感应,真的是楼越。

    勾陈失神回到越风山。

    勾陈心中七上八下:楼越有没有看见自己,以及……楼越有没有看见青华?

    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子。

    勾陈松垮垮地瞧一圈屋子,干净,纤尘不染,被细细收拾过。

    目光锁在一处,再也挪不开。

    床头,靠近枕头的雕花处,绑着一截红带。

    提着的心放下去:小越一直在等他。

    不管楼越有没有在南天门看见他,至少有一样勾陈能够确定,楼越一直在全心等他。

    勾陈在越风山冷静地等了下来。

    他悠闲地巡巡山,修修花花草草。

    后来看到镇海楼有几处破损,顺手修了修楼,闲不下来的勾陈总算找到了点事做。

    修了一处,便发现有些其他的地方也该修了,于是小修变成了大修,勾陈天帝又像最初守休眠的楼越那样,做了一个泥水匠、木匠、油漆匠,越风山叮叮铛铛,一连响了几天。

    修完楼,人又闲下来,勾陈便有些坐不住了,一有风吹草动,他便起身去迎,每一个稍大点的动静都以为是楼越回来了。

    忍不住出去找了一圈。

    把凡间遛了一圈,未找到楼越;把四海遛了一圈,也未找到楼越。

    勾陈头一次恨不得楼越未曾脱离楼基,那样楼越就会一直乖乖地守在越风山,他只要一回山,就能看到楼越……甚至恨不得在楼越身上拴根绳子和自己系在一起。

    想到此处,他无奈又颇有些甜蜜地笑笑:绳子倒真是拴了一根……

    楼越那日从天庭回来,在镇海崖坐了三天。

    第四天鸡鸣的时候,他往南天门的方向瞧了一眼——那是陈武常回越风山的路。

    楼越默然道:

    “不能再等了。”

    “快没有时间了。”

    楼越拎出山神交待了几句。

    进到勾陈的房中,默了默,斩下半截发带,绑在床头靠近枕头的位置。

    然后提剑,迈步,楼越又上了路。

    [正文 第五十章 地界三道]

    第五十章地界三道

    天庭南天门好找,幽冥路口却难寻。

    幽冥为地界,地界中有三道,地狱道、饿鬼道、阿修罗道,三道之中,阿修罗道最上层。

    地狱道、饿鬼道路口不知在何处,而阿修罗道楼越曾在大海深处见过阿修罗道的弥须山,当下决定,先往弥须山进阿修罗道。

    阿修罗皆非善类,怪力乱神,常年争斗不休,仙、人、鬼谈之均色变。

    楼越这个不要命的光棍,提着镇海剑,只身入了阿修罗道。

    阿修罗非神非鬼非人,是有人的七情六欲、有天神的威力又有鬼蜮恶性的怪物。

    楼越进入阿修罗道敏锐地发现,阿修罗男身形丑恶;阿修罗女端正美貌;且无论男女美丑,都是有形有体。

    楼越是灵,天生可以化虚体。虚体与隐身不同,隐身是将实体的身体隐藏起来,而虚体则是天然的无形。

    以虚体借道万恶的阿修罗道,楼越省去不小麻烦。

    阿修罗道一走一个月。为了不暴露踪迹,他不能现身去问,也不能使用法力,纯凭脚力,一步一步仗量阿修罗道;纯凭眼力,一个一个去辨认阿修罗。这一个月中,他看遍了阿修罗道的男女,没有一个像他要找的人。

    在进到阿修罗王殿之前他基本没遇到实质性的危险和攻击。

    只有一样,却不是危险,是不适。

    阿修罗男丑女美,好斗、尚妒、乱淫,楼越这个愣头青一月看尽男女事。

    猝不及防,措手不及,他一个连女人手都没牵过的童男子,在阿修罗道看尽了男女之间所有事,包括这种事和那种事,包括正常的和非正常的动作,还包括无法理解和突破极限的体式。

    楼越第一眼看到时,狠狠地愣了愣,来不及强自镇定下来,更多的男女,更多赤0衤果衤果0画面进入他视线。睁眼,皆是欲海;闭眼,皆为浪声。

    这就是修罗地狱!

    从此以后,男女(男男?)之间的那点事,再没什么是楼越不知道或想不到的了。

    阿修罗王是最恶最凶危险的怪物,阿修罗王殿建在阿修罗地狱之上,是阿修罗道最危险的地方。

    楼越匍匐在阿修罗王殿之外三天。

    三天三夜,一动不动,冷静观察每一个出入的阿修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听他们讲话,看他们争斗,分析他们的规律和法力,找出他们的弱点和可趁之机,在第四日凌晨,他像无影鬼魅一样潜进了阿修罗王殿。

    阿修罗王是恶神之帝,楼越不敢掉以轻心,停在主殿之外,又蹲守了一天一夜。

    终于看到了簇拥着美女回殿的阿修罗王!

    传说中有九头千眼,口中出火,九百九十手,八足的阿修罗王,收形时亦惊悚的有二面四目四手!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楼越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极细微的一个呼吸的动静,阿修罗王便目露凶光,大喝一声,脖子逆关节地前后左右转动,四目放火,凶煞至极。

    几乎在阿修罗吸气的同时,楼截止就预测到可能出现的危机,彻底把自己一身修为卸掉,成了彻彻底底的空气。

    再好的眼力,也看不穿空气。

    阿修罗王怒视一阵,回殿。

    楼越屏息原地,如凝固的空气。

    有阿修罗从他身上穿身而过,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一点动静都不发出来,连心理活动都小心克制。

    阿修罗王也不是他要找的人,希望再一次落空。

    任何一点动静都不可能逃出阿修罗王的眼睛,只有等阿修罗王离开,他才能有所动作。这一等,又是一天一夜。

    他浑身的关节从最开始的酸痛到僵硬到麻木到肿涨青紫,然而他始终一动不动。

    阿修罗王终于离殿。

    楼越直到阿修罗王走远,才小心地动了一下手指,僵的。缓缓运起气息,运转一个周天,稍稍缓解。心中默念陈武的经文,浑身的气血听话地运转起来,一遍结束,楼越的四肢已能动。两遍结束,楼越已经可以行走正常。

    出去比进来容易,楼越一路行至大门。

    在迈出王殿大门那一刻,他身体里的某种不属于他的修为莫名让他停了一下。就是这一刹那的停顿,救了他一命。

    一道蓝火射来,烧了他的手腕。

    楼越遁着射来的方向望去,看见阿修罗王狰狞的面孔。

    其实早就被发现了!

    楼越强横地用另一只手捂住着火处,火苗烧上捂上去的另一只手,楼越混不顾地向外一跃,无数阿修罗恶魔追杀而来。

    逃命时奔路而走,来时一个月的路三天就跑完了,不断有新的阿修罗恶魔加进来追杀他,他一刻不敢停,跳出阿修罗道的那一刻,才敢长舒一口气。

    低头一看,掌心烧穿了,火也灭了。

    逃命的过程惊心动魄,如今看来却是有惊无险。楼越敏锐地发觉:阿修罗王并不想杀他,那道火更像是教训,追杀不过是小惩大戒。

    他跟谁都没有交情,阿修罗王不可能看他的面子放过他,那么阿修罗王是卖了谁的面子?

    紫华?还是……陈武?

    阿修罗王作为六道中一道之王,紫华和陈武有如此大的面子?

    更想不明白的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能让阿修罗王认出他和谁的关系?

    楼越浑不吝地瞧手掌,原想撕块衣料草草裹上,一看发现须臾之间手掌穿洞处结了一层膜,破口也小了些。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治愈能力特别强,他无数次受伤,都能很快复原,很重的伤他睡一觉起来第二天照样能练功。这一次,在外力的破坏伤下他惊觉,那股治愈的力量并不由自己控制,他身体里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那是属于谁呢?

    可以肯定不是紫华,这不是他所熟悉的紫华的气息。

    不是没有想过陈武,陈武甚至是第一个冒出来的名字,思及此他自己也吓了一跳:陈武在他十七岁才来越风山,时间对不上,他是疯了吗才会联想到陈武头上?

    大抵是因他身上那股力量像极了陈武的风格,那种纯阳精深的力量,那种婆婆妈妈的呵护,恍若在身体里藏了一个陈武。

    走完阿修罗道,剩下饿鬼道和地狱道。

    饿鬼道如其名,满地恶鬼,满池浮殍,恶鬼不足不惧,其中高阶一点的是夜叉和和罗刹,打起来都不是楼越的对手。

    楼越不想生事,低调地仍用虚体前行。和预想的一样,走遍饿鬼道,认过每一张脸,仍没有他要找的人。

    饿鬼道虽不危险,但其中地狱的入口却藏的很深。

    一个月,又整整一个月,楼越翻遍了每一处地面都没有找到通往地狱的入口。

    饿鬼道的水域又黑又脏,冒着恶臭。

    楼越皱了皱眉,将镇海剑化小藏进衣襟,闭气,下了水域。

    楼越水性好,可以避水,但避不了气味,水中恶臭无孔不入,楼越拧着眉潜行一天,找到了到地狱的入口。

    六道之中,以地狱道的痛苦最甚。

    地狱道鬼魂也是虚体,楼越不能潜行,只能硬闯。

    凡间有关地狱道的记载和传说比起恶鬼道和阿修罗道多很多,他在凡间查过,地狱道除了鬼仙之外,皆是鬼,紫华和陈武都不是鬼仙,更不是鬼。他来地狱道不为看人,只为查一件东西——生死簿,里面有人界所有生灵的名籍。

    越风山。

    又在修楼的勾陈手上一滑,油漆刷掉在楼板上,他皱着眉,单手捂着胸口,里面心口的位置方才巨痛了一下。

    他嚯地站起来,惊出一脑门汗,通过仙契感应到——楼越受伤了!

    仙契一旦有感应,勾陈便能追踪楼越的位置,神识一定,锁在阿修罗道。

    小越怎去那里?

    脑海中的疑问刚闪过,勾陈一个晃身已出了越风山。

    心急火燎的赶到阿修罗道,没赶上逃命的风驰电掣的楼越,撞见了等在王殿外的阿修罗王。

    阿修罗王善斗,曾和尚武的勾陈打过架,被勾陈收拾出交情,他给天帝大人指了条路:你要找的那个人,往包饿鬼道去了,应当也是借道,那个人最终大概要去地狱道。

    饿鬼道通向地狱道的入口都是水域,勾陈拿不准楼越会从哪一个水头冒出来,但他在阿修罗道时已大约猜到楼越到地狱道要做什么,所以勾陈在地狱道里存放生死簿的阎王殿守簿待越。

    正当值守阎王殿的是十殿阎王中的小阎王。

    小阎王不认识勾陈,但却认识勾陈出示的可以通行三界六道的令牌,把勾陈当作奉天帝帝旨来办事的钦差上仙。

    勾陈说要查生死簿,小阎王开了封禁呈上。

    勾陈随手翻了翻,特地瞧了一眼紫姓名录,瞧了几眼,唏嘘酸涩地合上。

    旁边的刚上任的小阎王不明就理,以为天帝派来的上仙正在思考高深莫测的天机,好奇地转了转眼,心想:还是天庭好,一个上仙修为便如此高深。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心意力行]

    第五十一章心意力行

    勾陈散开神识,一点一点搜地狱道。

    才散开不远,便捕捉到浓重的魔气。

    地狱道何来如此强大的魔气?

    勾陈转念明白:是了,听说幽冥来了一个厉害的大魔头以半身魔血镇住了鬼玺魔玺,永世替紫微镇守酆都地狱,那个大魔头有个很女气的名字……宁知柔。

    还听说青华天帝和这个大魔头有些不对付。

    刚想到青华,散出去的神识便捕捉到青华的声音。

    “姓宁的,有本事你出来跟我打一架,猫在里面算怎么回事,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

    “姓宁的,只要你今日把金身交出来……”

    勾陈听得颇为语:青华天帝,你出息呢?

    与此同时,听到有小鬼来报,“有一凡灵从罗酆湖闯进来了!”

    勾陈一听,便知定是楼越。

    与此同时青华的叫嚷钻进神识:

    “我说姓宁的,你这人怎如此不坦荡呢!”

    “姓宁的……”

    芝麻落进针眼里,过河碰上摆渡的,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篝火阑珊处……太巧了!

    勾陈暗骂:“青华,你也忒能挑时间来幽冥了!”

    楼越从罗酆湖而来,很有可能会遇到在罗酆山下的青华,勾陈几乎想都没想,就拿定了主意:不能让楼越和青华相见!

    二话不说,勾陈直奔罗酆山去拉青华。

    勾陈的速度快,盯准青华连话都省了直接拽了衣领往外提。

    青华毫无防备被这一提,差点使出盘古修为要打,所幸勾陈的气息他很熟悉,气头上的青华恼怒地收了修为大骂。

    幽冥多年无酆都大帝,宁知柔不久前刚打破了幽冥的防御,新的防御未建起,加上来了搅局的青华、勾陈两个天帝,防卫吃力,楼越敏锐地发现防卫的疏漏,他只求取物,一路只进不防,拼着挨一身皮肉伤,硬闯进了阎王殿。

    小阎王刚捧起生死簿就听一阵破空之音,手上一空,生死簿已落入他人之手。

    楼越不抱希望地瞧一眼封面,生死簿三个大字赫然入目。万万没想到,一出手就抢对了东西,楼越差点惊到把东西抖下去。

    小阎王新上任就遇惊变,愣了片刻如梦初醒地来拿楼越。

    按说小阎王是生来的鬼仙,能任阎王修为必是不弱,却在和楼越的对战了稍稍落了下风。

    楼越胜在抢了先机和一身真刀实枪五湖四海打出来的过命功夫,加上只求速战速决,手上虚过招式,腿上实为跑路,小阎王一时竟拿他无法。

    鬼将鬼兵布阵来拦,小阎王祭起屏障。

    楼越根本不顾死活,提剑硬碰硬地闯出一道口子。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楼越不要命的章法,是有职位有俸禄的鬼兵鬼将难以招架的,局面又成了在阿修罗道那样,楼越风驰电掣地跑,后面黑压压恶鬼喊打喊杀的追。

    勾陈拉开了青华转回阎王殿,见一地狼藉,抓鬼差一问,知楼越来过了,连忙顺着追出去。

    片刻赶上了追杀的队伍,看到了黑压压的鬼将鬼兵前面,那道飞扬的玄衣红带身影。

    时隔二十年,他终见到了楼越。

    不是在越风山,不是在任何阳光明媚的地方,而是在阴暗黑诡的幽冥,楼越灵光晕染的极致身影胜过天外飞仙。

    勾陈从未见过这样的楼越。

    镇海时的楼越一句“陈武回岸”不让他参与,楼越闯荡九州时他在天上看不见。他所见过的楼越是沉静冷冽的。

    于刀光剑影中睥睨生死的飞仙,也是他的楼越。

    莺莺燕燕沉鱼落雁勾陈并非看不懂,他万年来不曾多瞧红尘一眼,不过是看不上,不愿将就。

    几道寒光往楼越身上招呼,勾陈暗中出手,一一打落。

    楼越得了一刻喘息,迅速翻了翻手中的生死簿。

    得勾陈这个吃里扒外天帝的暗中又给了几下,楼越又得了片刻喘息,再翻了一遍生死簿。

    楼越终是确定了什么,抛了生死簿急掠而走。

    只要没把生死簿带出地狱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勾陈长舒一口气尾随跟上。

    楼越一口气飞回了越风山,勾陈没想到,楼越在身上还伤的情况下速度竟仍能如此快。

    楼越身上挨了多少刀,他心口就痛了几下,他比楼越还清楚楼越身上有多少伤。他几次三番差点冲过去,都强迫自己忍耐了下来。

    现在的楼越可能满脑子都是青华,他自己也是男人,换成是他,也不愿意此刻冒出个不相干的人来嘘寒问暖。

    勾陈远远跟着楼越到越风山脚,期间楼越半步未曾停歇,半截发带尽忠职守地束着发。

    勾陈心中一振,有什么滑过眼角,随飞驰带起的劲风泫入半空,勾陈硬汉了上万年,他没意识到滑出去的液体是眼泪。

    整个心被掏空,天旋地转,电闪雷鸣,他坚忍了万年的钢心铁肺第一次知道有一种感觉叫想哭。

    他想起了楼越留在床头的那半截发带,他想起楼越留的山神带的那句“若他来,请他等我”。

    再没有什么好疑惑了,楼越不要命的跑回越风山是为了他,为了空等了二十年的陈武,为了那个楼越并不知道是谁的陈武。

    落在越风山脚下时,楼越的身形晃一晃,差点跪下去,若非力竭,楼越断不会如此。

    勾陈再忍不住,狠追几步,现身,抱住了楼越。

    他从背后,狠狠地,抱住了楼越。

    他贴着的胸膛感到楼越的背僵住,他的皮肤清晰地感觉到楼越的肌肉一块一块崩起来,他的呼吸跟着楼越的肩微微颤抖的频率剧烈吞吐,他听见自己温柔得像要哭的声音撕裂地喊:“小越。”

    心疼把他所有顾虑全部击溃,他这二十年,不,从认识楼越的起的三十年来,不不,从他记事以来,他一直孤独强撑胸膛一直在等这个拥抱。

    他内心在嘶喊:我不管你心里有几个青华,我只要你。

    小越,我只要你。

    如何被强力扳到楼越的怀里,如何吻上,如何撕咬着把对方唇舌咬破,如何强硬地掠夺对方的空气,如何把对方死死箍进身体,再又如何进的镇海楼,勾陈完全混乱了。

    口里交换的是彼此的津和血,身上粘着楼越伤口沁出的血珠。

    勾陈又心疼又渴望:天帝我不当了,担子我不挑了,从此以后,眉头只为他一个人结,明知是劫也要义无反顾绑在一起。他心中填不满的缘,梦中喊不停的名,是楼越。

    勾陈泫然道:“小越。”

    楼越喊了他一声:“陈武。”

    勾陈甜蜜而疼痛地想:还好,不是青华。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勾陈在两个男人的强硬的角逐中率先御了一身修为。

    很久以前他就想过,如果那个人是楼越,做阴端,并非特别难以接受,也不是不可以……

    也不是不可以。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二十年的分离,把原本都小心翼翼压抑掩盖的情绪发酵得浓醇苦冽。

    越是不愿将就,在遇到时越是奋不顾身。

    越是克制,爆发时越是热烈。

    倒下那张勾陈肖想过无数次的楼越的床,再被按进薄薄的锦被里,床硬的有些硌人,早知有今日,他不该由着楼越不垫棉褥。

    衣物除尽,楼越伤口沁出的血珠粘到他皮肤上,他把能够得到的伤口都舔了一遍。

    楼越原本还在克制的身体被他舔得繃成铜墙铁壁,他还不要命地大力地搂住楼越的腰压向自己,用带着楼越血的唇舌迎上去封住楼越的唇,掠夺楼越体内所有空气。

    楼越的一辈子理智都用在了此刻,那根理智的弦繃得紧了又紧,不能再紧,在勾陈撑起要反扳他时,严丝合缝贴在一起的身体把楼越那根弦彻底繃断,脑袋里爆炸,弦断得粉碎,再不犹豫,再不克制,任由身体里另一根看不见弦把他紧紧绑向勾陈。

    勾陈意乱情迷地叫了一句:“小越,叫我陈武。”

    楼越双眼通红,声音嘶哑:“陈武。”

    整个屋子,整个镇海楼的空气全部炸开。

    进入和释放像万家千户迎新年齐放的爆竹,一直炸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

    勾陈睁眼,看到楼越散着发坐在床边。

    楼越很少不束发,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地束着发。勾陈一直特别喜欢看楼越散发的样子,所以才总去扯楼越的发带,当楼越的发像瀑布一样泻满背,束发时强撑的冷硬像月光落进柔和的湖面,变成清泉般皎洁,如处子般清澈别致,配上眉心点胭红楼印,致命的诱惑。

    夜里数次差点被楼越拗断的腰在清晨已恢复如初,勾陈微微起身,扯了扯楼越的发。

    楼越侧过脸来看他:“起来么?”

    这样的场景却像清晨神清气爽的丈夫等新媳妇起床。

    勾陈动了动,要起,被楼越轻柔地按回。

    楼越低头垂下的发扫在勾陈脸上,有些痒。

    楼越并未走开,保持这样的姿势,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才道:“还疼么?”

    勾陈:“我是神仙,那点事……哪里能到这种地步。”

    楼越按着他双肩的手紧了一紧。

    勾陈眨了眨眼。

    楼越的手劲又重了几分,眼睛又泛起忍耐的红丝。

    初通人事的勾陈懂了,脑海里千军万马扫过:楼越是牲口么!若非他是天帝,普通神仙都要折在他床上。

    那么硬的床板!必须换掉!

    腰下被轻轻地抬了一下,塞进一个枕头,要垫高某个地方减轻不适。勾陈赧个大红脸,蹭地坐起来:“我真的不至于!”

    楼越端起水杯,手上用劲温了一下,递到他唇边,一边喂他喝,一边哑声道:“真的不至于?”

    勾陈一挑眉一扬脸显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和深厚的修为:“我什么人!真的不至于。”

    楼越手顿了顿,艰难地忍耐了一阵才道:“我知道了。”

    后来无数个夜晚,勾陈用身体明白了楼越所谓的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起身出楼,冷不防一根木棍掉下来。

    勾陈正在拿眼瞧楼越,没注意,被楼越拉了一把将将避开。

    昨天夜里什么事都做了,这回被楼越拉到怀里靠了一下,勾陈才意识到应该脸红,那张万年的铁面扭捏地红到耳根,他掩饰地弯腰去捡那根木棍,碰到木棍时,被楼越也伸过来的手指触到,勾陈老脸又是一红,抬头去看楼越,正见楼越盯着木棍若有所思的目光闪过。

    这根木棍是屋檐的一根支架,勾陈不解地道:“我记得这一块刚修过的,怎的又掉零件?”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楼勾温泉]

    第五十二章楼勾温泉

    勾陈举着木棍,手上一空,木棍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走,空着的手被握住,手指一根一根很认真地被绕紧。

    勾陈原本就红的脸轰的一下直接无地自容了。

    这种绕指柔的握法,昨夜楼越每一次用力、进入、顶到底时,都如此温柔地绕着他手指,他其实真的不怕疼,有万年修为顶着,别说这点疼,就是剜他的肉,连哼哼他都省了。但楼越这样的动作,让他觉得自己是可以怕疼的,是被珍视的,一颗心全化成了水。

    晌午过后,勾陈晃到楼越房门口,想趁四下无人,给床上垫层褥子,一瞅,已经垫上了,而且不止一层,他直接原地窘成个木桩。

    再若无其事的晃出楼,便闻一阵清冽芬芳。他不明所以地往外走,见楼越立在镇海崖那一头静静瞧着他,远远地叫他“陈武”。

    他爽朗地应他,抬步走去。

    走到崖中间,脚下粘住,走不动了,以他的修为只要稍稍用力便能破掉这种定位的招数,但粘着他的是熟悉的镇海剑气,他自然顺楼越的意不动弹。然后他看到了镇海剑出鞘,楼越在崖那头舞了一套剑,招式像镇海剑又不像,行云流水间有风雷响动,雨雪纷飞。

    八十一招结束,镇海崖大雪纷飞,羽毛般的雪花铺了漫山遍野,楼越收剑走过来,身后留下一排深深的雪地脚印,一直走到勾陈面前。

    勾陈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很破坏氛围地道:“这雪下早了吧。”

    楼越专注地望着他:“不早,而是晚了,陈武,谢谢你。”

    勾陈不解:“什么?”

    楼越目光沉深而柔和:“对不起。”

    勾陈再不解:“怎的忽然要这么说?”

    楼越轻轻勾了勾唇,他伸手握过勾陈的手:“镇海剑八十一式你总说想看全,我总算改出了一套新的,希望不算太晚。”

    勾陈脑袋开始一圈一圈打结,浆糊状地问道:“为什么要改?”

    楼越道:“原来那套,是紫华教给我的,我曾经为他舞过一次,就在半山那里。”

    勾陈不以为意地笑笑:“那又如何?”

    楼越定定地瞧着勾陈:“我一直在找紫华。”

    勾陈泰然:“我知道。”

    楼越定定地望着勾陈,伸手,把勾陈搂进了怀里。

    掌灯时分,楼越做了两三小菜。

    勾陈终于又坐回楼越邻座。

    楼越照例喝海水。

    勾陈连夹菜都不必,他碗里总被楼越及时添满,幸福得直冒泡。

    勾陈:“你是不能吃,还是不爱吃?”

    楼越道:“不能吃。”

    勾陈叹气:“真可惜,少了五味十三香。那你如何做出这一手好菜的?”

    楼越:“闻的。”

    勾陈赞叹地想:我家小越就是厉害!

    饭后,天色全暗。

    天黑了便要睡觉,回哪个屋睡是个问题。

    勾陈在镇海楼越面前绕了两圈,没好意思进楼。

    回自己屋子里不甘愿,但自个直接去楼越屋子……太没面子。

    楼越收拾碗筷回来,停在勾陈身后问道:“沐浴吗?”

    勾陈:“啊?”

    楼越肯定语气道:“沐浴罢。”。

    勾陈看楼越神情一本正经,暗骂自己想偏,立刻光明磊落地道:“好啊!”

    楼越唇角弯了弯,往前走出两步,见勾陈没跟上来,转回来,不由分说握住勾陈的手往前走。

    勾陈惊诧:“一起洗?”

    第1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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