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攻略吧,男配! 作者:公子湛

    第42节

    只剩下一副冰冷的棺木和满腔徒劳念想。

    多绝望。

    绝望到只觉得心里冰冷一片,像是被浸入深渊,漆黑难过。贺骁戈捂住重口,缓缓弯下身子,脑海一片空白。

    顾南站在门边看着他弯下的脊背,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贺骁戈哭了。

    可贺骁戈没哭,眼眸深处半点情绪都没有。

    顾南走到他面前半跪,抬眸对上贺骁戈面无表情的脸,什么都没说,伸手紧紧抱住贺骁戈,将脸贴近他的肩膀。

    “不要难过,贺骁戈,不要难过……你还有我,还有我。”

    一句话,翻来覆去不过八个字。

    顾南却感觉自己的肩膀逐渐湿了。

    向来坚韧沉稳的男人,即便痛到这般模样,也不愿出一点声音。

    心里钝钝的疼,顾南伸手将他抱的更近了些,无声给他安慰。

    肩膀的湿意越发浓厚,带着冰冷的温度,直接传达到顾南心里。

    外面天色逐渐暗了下去,雨水被风吹拂到他们身上,潮湿冰凉。

    “从此以后,我只有你了。”

    “只有你了,顾南。”

    一句话低沉沙哑,字字入骨。

    顾南张了张嘴,沉默许久,低声开口。

    “好。”

    话音落下的同时,夜风骤起,灵堂的烛火摇曳几下最终熄灭。在黑暗中沉默许久,贺骁戈拍拍顾南的手拉着他站起来,将烛火重新点起,走到了棺木边。

    棺木中,眉眼温婉的女子静静躺着,美丽温柔。

    贺骁戈垂眸凝视她的容颜,久久不动。

    外面再次起了风,吹过白绸烛火掠进棺木,拂起女子宽大的袖袍。

    四周烛火闪动,明灭间,袖袍下皮肤隐约落入二人眼眸。

    上面一片青紫。

    顾南大骇,猛地转眼看贺骁戈。

    贺骁戈在看到青紫颜色的一瞬间浑身便已僵硬,拳头紧握,顾南稍稍一瞥便能看到上方的青筋。

    “贺骁戈……”

    被他唤着的人没有吭声,上前一步颤抖着手将宁夫人另一只手的袖子轻轻撩开,青紫痕迹狰狞刺眼,别的地方连看都无须再看,贺骁戈沉默的站在棺木边上,顾南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后者抓住棺木的手狠狠攒起,越来越深。

    窗外雨声淅沥。

    屋里烛火淡淡,一直到雨停拂晓,也没再有人说过话。

    旦日清晨一大早,便有小厮前来,说是家主请贺骁戈过去一趟。

    听到声音,贺骁戈缓缓抬头,眼里便是血丝。传话的小厮恐惧退后一步,再抬眼眼前的人却已经恢复了往常沉稳模样,起身稍整衣袍:“走。”

    顾南跟他一起前去,绕过青石道路到了书房门口,小厮退下,贺骁戈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居然有不少人。

    平南侯,秦氏,贺骁骋……都在。

    贺骁戈视线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去,平南侯和秦氏眼眸闪过一丝紧张,而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一步,腰狠狠磕在木桌上,茶杯倒下,发出巨大的声音。

    只观他慌乱模样,顾南也知道宁夫人之事绝对是他做的,心里咯噔一下,转眼去看贺骁戈,却发现后者还是之前的平稳模样,只是那双原本就乌黑如墨的眼眸,如今更是黑的深沉。

    最终还是秦氏出声打破沉默:“宁妹妹向来良善,不曾想却走得如此早……骁戈,你也莫要太伤心了。”

    话说着,还装模作样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泪水。

    贺骁戈淡淡看他一眼,一字一顿开口:“我想知道,我母亲逝去原因。”

    贺骁骋手指一抖,秦氏表情一顿,不动声色将贺骁骋拉至自己身后,神情悲痛:“开春时忽冷忽热,宁妹妹不甚染了风寒,总是咳嗽,吃了几服药稍稍好了些,原本觉着无大碍,谁知道造化弄人,竟就这么去了。”

    暴病而亡。

    身上却有凌虐痕迹。

    顾南站到贺骁戈身后,伸手贴上他后心。贺骁戈垂眸掩去眼底愤怒,沉默一会儿,轻声道:“这样……那便是这样吧。”

    没人觉得他异常,只有顾南明白他话语中情绪。

    之后又应付几句,贺骁戈便同顾南一起出了书房。刚刚出门,贺骁戈的脸便骤然沉了下去,站在门口转眸看书房朱门许久,喑哑着声音轻声开口。

    “这平南侯府……不该再有了。”

    一句话难得带着狠意,顾南听着,垂眸嗯一声,上前握住他的手。

    “无论怎样,我同你一起。”

    头七过后,宁夫人下葬。

    棺木入土当日,贺骁戈便带着顾南回了京郊别院,此后早出晚归。

    平南侯在京城百年,大家族背地里总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心照不宣还好,可若要公诸于众,即便它是隐性规则也没用。

    从贺骁戈第一次带回一本账本时顾南便知道他想做什么,顾南什么也没问,旦日便也出了门,暗地查一些事情。

    在贺骁戈找到足够将平南侯府覆灭的东西之前,顾南得用尽一切手段将他从侯府摘出去。

    这日,顾南暗地跟随贺骁骋去了茶楼,听了些东西出去后,正午时分,清风正好。

    贺骁骋去了春花雪月楼,那种气氛龙蛇混杂顾南不方便跟过去,便沿着茶楼往后走,向前走几米上了桥,稍稍一瞥,桥下碧水荡漾,落花点点,倒映岸边柳树,美不胜收。

    风景雅致,四周人来人往面容宁静,明明是京都地方,却不见太多浮华喧嚣。

    盛世才最是平静。

    萧从瑜虽心狠,但他是个优秀的帝王。

    想到萧从瑜,顾南垂眸,才觉着自己似乎已经将这一位攻略对象遗忘了很久。

    他叹口气,转头再走一步,突然觉得背后有灼热视线跟随着它,如影随形。

    顾南停住脚步,在发觉背后温度更加灼热时回头,瞬间落入一双乌黑深沉的凤眸。

    【叮,检测到攻略对象萧从瑜好感度更新,当前好感度为70(执念之人)。】

    有些人真是念不得。

    顾南无奈看着萧从瑜,后者也不知道站在那边看了他多久,肩头落着几片落花,衬着他的脸,越发面如冠玉。

    见顾南看他,萧从瑜勾唇笑起来,凤眸稍稍眯起,却难掩其中灼热意味。

    看着他的眼睛,顾南突然想起一句话。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桥后视奸你。

    简直可怕。

    垂眸间,对面身着华袍有着一双美丽眼睛的人已经朝他走了过来,清风拂起他衣袍下摆,掠过地上落花,带着一路风华走到顾南面前,尊贵的青年伸手抚上他的嘴唇:“顾先生,好久不见。”

    顾南艰难一笑。

    他的表情明显取悦了年轻的帝王,放在唇上的手轻轻碾磨几下,青年声音低沉悦耳:“上次一别已经快半年,如今难得见到,定要……”

    声音顿了顿,手指左偏滑过顾南脸颊,刻意被压低的声音带着蛊惑味道:“好好叙旧……”

    多危险。

    天生尊贵的青年垂眸,白皙手指在脸颊不断摩挲,凤眸轻挑染上潋滟眸光,低沉着声音说出诱惑话语,勾唇便能勾去旁人所有心神。

    只差一点点,顾南就答应了。

    他回过神,后退一步避开萧从瑜的手指,无声拒绝。

    萧从瑜漫不经心收回手,神情莫测看他一会儿,突然笑起来:“不愿去?可惜……由不得你。”

    顾南一惊,还未来得及动作,四周便出现了几名身着青衣的人,将他围住。

    而萧从瑜带着和煦的笑容从中间走至他身边,伸手捏住他下巴,声音沙哑:“看看,你总是学不乖……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只是叙旧而已,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说着,他松开钳制着顾南下巴的手,动作温柔拂去顾南脸颊落发,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温柔。

    “你知道的,我舍不得。”

    ☆、第9章 14

    京都,宫城。

    锦绣瑞脑消金兽,红桌清酒碧玉杯。

    倒真是叙旧。

    顾南坐在桌边抬眸看萧从瑜,青年抬着酒壶斟酒,白皙手指握着碧色酒杯,无端风情。

    “难得来一次,何必看着我发呆。”萧从瑜轻摇酒杯戏谑看顾南,凤眸中波光流转,又低声笑一下:“即便是我与我无话可说,说些平南侯府的事情也好,是不是?”

    帝王心弯弯绕绕,顾南看他一眼,直接开口:“你究竟想做什么?”

    闻言,年轻的帝王放下酒杯,嘴角笑容温柔和煦:“不如说说,你想做什么?”

    顾南皱眉。

    萧从瑜看着他的脸,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掩去,用那双深沉的眸子对上顾南的眼睛:“平南侯府,我能帮你。”

    “条件。”

    “条件?”萧从瑜重复一句,挑眉笑起来,眼眸深处尽是潋滟流光:“我想要的人,离开我太久,是该回来了……你说呢?”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陛下,莫要太执着了。”

    一句话,帝王眼眸一暗,垂眸手指有节奏敲打红木桌面,沉默许久,低声开口:“你说你想要自由,可是贺骁戈,他并不能给你自由。”

    自由?顾南愣了愣,突然想起曾经清风明月下的大漠沙如雪,还有沉稳青年眼眸中的情意。

    只是想着,神情便忍不住柔和起来,顾南微笑敛眸:“……不,他给了。”

    萧从瑜沉默着看眼前的青年,他低着头,日光垂在他身上,嘴角的温润笑容在光芒中温柔的不像话。

    多好,却是不给他的。

    萧从瑜握紧手,突然觉得嫉妒,嘴唇颤抖几下,沙哑着声音出声:“……你骗我。”

    语气竟隐约有些脆弱。

    顾南原本就不是心狠之人,见他如此,在心里轻声叹气后转移话题:“至于平南侯府一事……那是贺骁戈心上的担子,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被顾南回绝,萧从瑜抬眸凝视着他的脸,没说话。

    顾南怕极了这样的眼神,忍不住避开,垂眸道:“今日也不早,出宫城也需要许多时间,陛下,我……草民便先退下了。”

    萧从瑜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顾南抬眸瞥他一眼,等待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木门一开一合,匆忙掩去外面欢喜颜色。

    年轻帝王缓缓睁开眼,望着被关上的门无声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抬起手,用食指沾了酒水在桌上轻抹几下,笑容愈发灿烂,乌黑眼眸内敛,深处慢慢全是掠夺占有和疯狂。

    “既然已经回来,怎么还能让你走……太晚了,顾南。”

    低沉声音中,萧从瑜自暮色中站起来,缓步走向窗边远眺,看着那抹白色身影掩入宫墙,最终消失不见。

    身后微风轻动,桌上水渍反射日光,苍金描绘两个大字。

    顾南。

    回到平南侯府时,贺骁戈恰好归来。

    顾南倒了茶水递给他:“今日如何?”

    贺骁戈点点头,其实无需多说顾南也知晓,世家背后本就复杂,何况如今平南侯还是这般模样。

    想到这,顾南抬眸看看贺骁戈疲惫的模样,伸手压着他肩膀让他坐下:“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厨房,记得上次你尝我的手艺还是在清河镇的时候,今天我心情好,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讲究。”

    语气轻快,眉毛微挑,眉眼间温柔模样煞是染上明媚色彩,贺骁戈很喜欢他这样的模样,眼眸中的温柔难掩:“好。”

    说是讲究,其实最多不过三菜一汤。

    两个人已经足够。

    两个人?似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顾南想了想,猛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哟哈了。

    大概又去哪里浪了,顾南想想从前哈士奇闲着没事就失踪的行径,也没多想,笑着拿起筷子为贺骁戈夹菜:“来,尝尝我的手艺。”

    手艺其实真算不上多好,顾南原本就只是家常菜的水平,之后贺骁戈学会后愈发懒散,莫说长进,甚至还不如从前。

    但贺骁戈依旧吃的很开心,神情带着欢喜很满足。饭后,顾南收拾了碗筷去洗碗,出来时贺骁戈已经兑好了水,顾南去了后面沐浴,刚想让男人出去,叫几声没人应答,出去发现他已经靠在榻上睡着了。

    是真的累坏了。

    顾南上前去,小心翼翼扶着贺骁戈躺下,伸手将被子扯过来给他盖好,手指虚虚在他闭着的眼眸上滑过,许久,微微一笑。

    三月后,京都雨水逐渐多了起来。

    屋檐终日被细雨缠绕,青砖白瓦浸染水色,远远看去朦胧烟雨现小桥,十分美妙。

    贺骁戈外出已经不想最初那般频繁,他手中已经有足够深厚的依仗,如今要做的只是等待。

    这日,骤雨初停,难得是个晴天。

    清晨刚用过早膳,门外便有人前来,说是侯爷念着府邸亲情,望侯府众人能于今日小聚出游,以厚情意。

    话说的冠冕堂皇,实际无非是怕了。贺骁戈自宁夫人下葬后便没回过侯府,如今平南侯府上下荣耀依仗贺骁戈军功,从前对他不客气,是因为府中有宁夫人牵制不怕他不妥协,可如今宁夫人已逝,平南侯府已经失去了一切能够牵制贺骁戈的事物。

    帖子最终还是被收了下来,贺骁戈要做的不仅仅是与平南侯府拉开距离那么简单,所以在事情未尘埃落定之前,还不能撕破脸。

    更何况顾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稍稍整顿衣装,二人出门前去侯府,一炷香后马车缓缓停下,下马车被小厮引着去了花园,已经有许多人站在那边,见贺骁戈进来,平南侯稍稍皱眉:“怎么这么晚,还带了外人来。”

    外人二字让贺骁戈忍不住皱眉,秦氏见状,急忙打圆场:“欢喜日子说这些作甚,骁戈同顾公子向来亲厚,同游也在情理之中。”

    平南侯哼一声没说话,贺骁骋在听到亲厚二字时,眼眸中鄙夷一闪而过。

    顾南表面笑得温柔,心里不断重复,这个傻逼。

    之后闲聊几句,十几人浩浩荡荡除了侯府,四辆马车行驶至京外苍山,众人下去,秦氏环绕四周一圈,微笑开口:“青山雅致,是好地方,骁戈一定喜欢。”

    贺骁戈没反驳,因为顾南喜欢。

    气氛难得还算和缓,一干人沿着山间小路走,偶尔歇息看看四周景色,一上午过去到达山顶,山顶有寺庙,庄严恢宏,只是看着便觉得心中浊气清。

    顾南双手合十躬身,庄重之地,无论如何是应该给予尊重。

    进入寺庙,青石苍松佛光。

    庙里方丈年岁已知天命,站在苍松下遥遥一笑上前来:“侯爷。”

    平南侯单手躬身,与方丈来往几句,之后便有小和尚前来引着他们去了后院,用些斋饭稍作休息,便能在这山中寺庙四处走走,礼佛燃香,如何都好。

    顾南和贺骁戈一个房间,坐下后没多久平南侯回来,便唤了贺骁戈前去,说是有事商谈。

    贺骁戈走后,顾南独自待了一会儿觉着无聊,刚刚站起来,听到外面响起扣扣敲门声,之后不等顾南应答,门被缓缓推开,一人进来后将门关上微笑看顾南,是贺骁骋。

    “顾先生。”贺骁骋关好门,走上前与顾南面对面站着:“许久未见。”

    这是顾南回京后第二次听到别人对他说好久不见,两次都是他不想见的人。

    “世子可有事情?”顾南退后一步,淡淡问一句。

    “自然是有的。”贺骁骋单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顾南几圈。这样的眼神无论是谁面对都会觉着不舒服,顾南皱起眉头,刚想开口,对方却在他开口之前先出了声:“顾先生,不如你跟了我吧。”

    一句话说是轻挑,眼眸中的肆意和恶意更是藏都藏不住。

    有这样眼神的人,怎会是认真。

    “滚出去。”顾南直接开口。

    对方挑眉,反而上前一步:“玩都被贺骁戈玩过了,跟我有什么不好。”

    顾南怒极,表情却是愈发冷静:“你再靠近我一步,信不信我下药让你从此不能人道。”

    无论如何不屑断袖,对顾南医术贺骁骋却是不敢小觑,闻言停下脚步,继续用轻挑目光看顾南。

    顾南皱眉:“你究竟想做什么。”

    贺骁骋依旧笑,眼眸中逐渐有光芒升起,硬着其中浑浊颜色,一时间竟十分渗人:“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最近我突然发现一个可以让我过的充实的事情,至少到如今,这样的感觉只剩下你能给我,只有你,顾先生。”

    他的眼神太令人难受,疯狂又嗜血,顾南看着他的眼睛,皱眉许久:“宁夫人的事,与你是否有关联?”

    曾经提及宁夫人死因,贺骁骋那时还十分畏惧。

    如此再次说起,后者却笑起来,眼眸黑的深沉:“你想知道,我又为什么告诉你呢?”

    顾南脸色有些难看。

    见他如此,贺骁骋表情越发愉悦,抬手整了整衣襟,眸光再次在顾南身上一转:“但是我自然不会难为你,想知道答案,可以,这月二十一,平南侯府,你若是前来,我必定亲自告诉你……顾先生,顾南。”

    最后唤顾南的名字,声音如同砂石磨过,刺耳难听。

    贺骁骋明显不大对劲。

    只是具体却来不及由顾南细想,就在贺骁骋话音落下不久,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之木门被推开,贺骁戈站在门边,见到贺骁骋眉眼一沉,抬脚走至顾南身边看着贺骁骋:“你来做什么?”

    “只是打下招呼,不必紧张,原本也是要走了。”贺骁骋无所谓笑笑,再次深深看顾南一眼,带着戏谑眸光转身,走至门边时低声笑了笑,推门走了出去。

    笑声低沉喑哑。

    透过窗户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贺骁戈和顾南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慎重和疑惑。

    贺骁骋变化太多,自卑化为偏执,参杂疯狂,这样的人最可怕。

    ☆、第9章 15

    六月二十一是什么日子。

    贺骁戈手中的红笺给予了答案。

    平南候生辰。

    欢喜时节最热闹,也是最容易滋生事端的时候。

    心思绕几圈,想想贺骁戈素日行为,顾南心里也有了个大概,再次抬眸看贺骁戈,后者回望,神情沉稳。

    “你说,贺骁骋想做什么?”顾南挑眉。

    话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轻快。看着这样的他,贺骁戈眼眸一软,上前亲昵默默顾南柔软的头发,微笑起来。

    他很少笑,唇边弧度落入顾南眼眸的一霎那,仿佛春暖花开一般,涟涟不可方物。

    这样的笑容,当是要守护一辈子的。

    思及如此,顾南唇角一勾,伸手握住贺骁戈的手将其贴在脸颊,眉眼弯起。

    平南候寿辰将近,侯府内很快忙碌起来。

    贺骁戈和顾南暂时搬回了侯府,每日闲散看着四周忙碌,自己清茶淡酒,看着倒十分潇洒。

    秦氏一开始还遣了人前来试探他们,见他们只是窝在院子里煮酒赋诗,逐渐也没了戒心,只留下几人时刻汇报他们行踪,其他任由他们去。

    监视到最后也趋于消散,于是也就没人发现,距寿辰还有七日的时候,一个青衣人悄无声息入了侯府,又带着一封书信悄无声息离去。

    三日后,平南侯府收到消息,早已归乡望闲云不问世事的贺老爷子要前来主持寿辰。

    贺老爷子是什么人,如今京城年轻一辈大多不知晓,可再往前推二十年,恐怕无人不知他的名头。

    他做家主的那几十年,是平南候府最荣耀的时候。

    如今虽归乡,可只要他愿意,平南候府依旧是他的地方。

    对于贺老爷子,比起亲近,平南候更多的是尊敬与畏惧。

    是故得知消息时,惊大过喜,其中还掺杂了许多惶恐。当日平南侯府便再次忙碌起来,顾南和贺骁戈坐在树下饮茶对弈,偶尔回眸看看从院子门口匆匆而过的人,微微一笑。

    多雨的六月京城,平南侯寿辰当日,难得是个晴天。

    侯府外早早便挂上了红绸,远远看去十分喜庆。这种日子自然免不了客套恭维,平南侯在人群中笑着,极为欢喜。

    正午时分,贺老爷子到了。

    听到小厮禀报,平南侯当即带了一大家子出门迎接。老爷子在乡野肆意惯了,随意穿着青衣布鞋,可即便是如此,身着锦衣华服的平南侯站在他面前,气势还是弱了几分。

    “父亲。”平南侯同秦氏俯首道,小辈们也躬身唤了爷爷。

    老爷子淡淡嗯了一声,上前来却先走到了贺骁戈身边:“你母亲的事我听说了,也莫要太伤心了。”

    贺骁戈垂眸道了声是,贺老爷子看着他平静的脸,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难得情深,真真的不像这平南侯府里的任何一个人。

    贺骁戈此时心里也不算特别平静。

    他对贺老爷子是有些印象的,在他幼年,平南侯府家主还是贺老爷子时,比起独子嫡孙,老爷子最待见妾室所生的贺骁戈。当年有家主庇护,贺骁戈与宁夫人的日子还算好过,只是后来老爷子卸下家主之位归于田野,从此曾经便只是曾经了。

    贺老爷子没看错人,贺骁戈确实是情深之人。

    于是就是年少时分的那一点点的好,贺骁戈始终也没忘记过。

    只可惜,太晚了。

    贺骁戈敛眉不语,老爷子深深看他一眼,偏头看向脸色已经不大好的平南侯和秦氏,眉毛不动声色皱一下:“进去吧。”

    无论心中是什么心思,在这个时候,面上总是欢喜的。

    宾主同堂,推杯换盏,共赏箜篌。

    正午过后,宾客被带至客房小憩片刻,下人收拾了前厅狼藉,等到下午,便又是另一番景象。

    此次说是平南侯寿辰,不过一切还是靠贺老爷子喜好定的。

    老爷子生于荣华,平生只爱两件事,一是金戈铁马,二是梨园春晓。

    平南侯特意请来了京城最富盛誉的戏班子,众人坐在戏台下面听着,语调婉转,戏腔柔媚,水袖翻飞间眸色流转,是最为绝妙的颜色。

    老爷子神情惬意听着,偶尔跟着上方戏子哼唱几句,看上去十分愉悦。

    顾南和贺骁戈坐在他身后抬眸看上方戏台,许久对视一眼,顾南微微颌首,起身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出去转至花园,迎面便看到柳树凉亭,凉亭石阶上站着一身着宝蓝华服的人,嘴角噙笑挑眉看着顾南,正是贺骁骋。

    见到顾南,他缓步走下台阶,伸手想要拍拍顾南肩膀:“来了。”

    顾南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淡淡开口:“答案。”

    “急什么。”贺骁骋收回手,嗤笑一声后转过身去:“想知道,就看你敢不敢跟我过来了。”

    贺骁骋带顾南去的地方,是平南侯府的偏房。

    这里十分清幽,即便在如此热闹的时节四周都没人,一路跟着贺骁骋走去进入房间,刚推开门,便嗅到扑鼻而来的檀香气味。

    顾南面无表情看贺骁骋一眼,抬脚走了进去。后者进去后微笑着将门关上:“坐吧。”

    被他看着的人却还是淡淡看他:“答案。”

    见他如此,贺骁骋抬眸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眉眼深沉:“你倒是着急。”

    说罢,他笑笑,突然上前一步低头对上顾南眼睛:“但是你知道,我不会为难你,对不对?”

    顾南没动,静静对上贺骁骋的眼眸。他们的距离很近,鼻尖几乎相贴,顾南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很轻很淡,又有种疯狂的热度。

    “为什么不说话,嗯?”贺骁骋低声道,刻意被压低的声音略微沙哑,和着温柔缱绻的语气和微挑的尾音,从顾南耳朵擦过心中,无端便觉得诡异。

    “答案。”顾南语气不带一丝波澜:“事不过三,同样两个字,今日我不想再说第四次了。”

    用十分平淡语气说出的话,却让贺骁骋眼眸中原本就几不可见的笑容彻底隐了下去,他定定看着顾南,许久,笑起来轻声开口:“好啊,那我就告诉你。”

    说完,他头稍稍偏过向前倾,在顾南耳边喑哑道:“你猜对了,是我做的。”

    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顾南耳朵,顾南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嘴唇已经碰触到了他的耳朵,皱眉后退一步,顾南抬眸看他,丝毫不掩眼神中的鄙弃。

    处处被庶子压一头的平南侯世子,平生最怕就是旁人这样的眼神。若是从前看到想来早已暴怒,可如今以如此近的距离看到顾南的眼神,却笑容更甚伸手抚上顾南眼眸:“多么好的眼神,可是啊……”

    顾南冷冷看着他。

    在这样冰冷的目光中,贺骁骋嘴角的笑意最终是维持不下去,接触顾南眼角皮肤的手稍稍一顿,突然扬起,而后在顾南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狠狠落下。

    顾南嘴里很快尝到了血腥气味。

    “可是,你一依附别人过活的兔子,实在是没资格那么看我。”贺骁骋收回手,微笑着看顾南肿起的脸颊和嘴角的血迹,半晌,语气突然柔软下来:“其实,你现在这般模样,我真喜欢。”

    “……”

    “你不是问我宁夫人的死和我有没有关系么?当然有。”贺骁骋伸手抹去顾南唇角的血迹:“那时候我也觉得她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于是我动了手,那时候她和你现在十分像,不过我对你要温柔多了,至少你除了脸,其他地方暂时还没事,对不对?”

    顾南眼眸一闪,想起来棺木中宁夫人身上青紫的伤痕,咬牙。

    “看你这般模样,恐怕早已经发现了宁夫人的伤痕对不对,多聪明。”贺骁骋轻声笑笑:“那样的伤痕,多漂亮,你不需要想太多,因为……很快,你也会拥有它。”

    “今日可是侯爷生辰,老爷子也在,你敢动手?”

    “往来众多,鱼龙混杂,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被混进来的人虐杀,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贺骁骋吃吃笑着说,说完,又温柔看顾南一眼:“或许会疼,但是会很漂亮,你别怕。”

    顾南觉得有些恶心:“你不害怕?”

    闻言,贺骁骋楞了一下,随即明了沙哑着声音笑起来:“一开始自然是害怕的,那时候我每晚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宁夫人站在我面前,用那张与贺骁戈十分相像的脸看着我,浑身青紫瞪着我,说要向我索命。”

    “那会儿多慌张多害怕,可是梦的多了,我突然就想起来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我记得宁夫人惨叫的声音,记得她挣扎的模样,记得她眼含泪水却无能为力的样子……”贺骁骋轻声说着,表情逐渐变得疯狂狰狞:“那多好,一个人就在我掌控之下,我想让她疼就疼,那种感觉多么好,多么好……”

    话说到最后,贺骁骋神经质不停喃喃多么好三个字,表情疯狂痴迷。

    这个人,心早就疯了。

    顾南警惕看着他,不动声色朝门口方向移,刚动一下,贺骁骋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是那般痴迷与疯狂夹杂的表情。

    “而且,在你和贺骁戈回来后,我看到贺骁戈跪在宁夫人的灵堂那么痛苦那么绝望的模样,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贺骁骋沙哑的笑:“我这么些年想尽法子让他痛苦,就在那一天,我才突然发现,让他痛苦的方法其实只有一个,就是让他在乎的人不好过。”

    “宁夫人死了,那么凄惨,让我看到了贺骁戈绝望痛苦的模样。”

    贺骁骋抬起头,用灼热的眼神看着顾南的脸,狰狞笑起来。

    “那么现在,到你了,顾先生。”

    ☆、第9章 16

    一点丹唇,两靥春风。

    水袖翻转,顾盼生姿。

    眼前是脂粉峨眉,耳畔是唱腔柔婉,贺老爷子半合眼眸听着,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兴起时还会跟着哼几句。

    贺骁戈面无表情看着戏台上方,手指无意识攒着。约莫一炷香后,上方的旦角拂袖敛眸,缓缓退了下去。老爷子睁开眼睛意犹未尽看一眼,稍作片刻,上方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语调初起,贺老爷子的眼睛便眯了起来,脊背微微僵直,敲打扶手的节奏也不自觉加快。他是如此,周围平时还算爱好戏曲的宾客此时神色也有些不自然,视线不停在平南侯和秦氏身上打转,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四周的声音在上方人唱出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后,彻底消散下去,只剩下戏腔依旧婉转。

    平南和秦氏脸色骤然沉下,前者不说话,后者还算有些心思,不动声色对旁边的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会意向后走去,不久,戏台上上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一片沉寂。

    所有人的视线此时此刻都集中在了贺老爷子身上。

    老爷子面上毫无波澜,不停敲打俯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心情,年少时也是名满京都的人,荣华里来去,如今无声坐在那边,身上的气势也不容小觑。

    尴尬中,戏台上突然再次响起戏腔,已经换成了寻常戏曲。

    在座宾客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回头饮酒看戏台,粉饰太平。

    可这时哪里还有人有心思听戏,旁的人不动声色注意着这边,平南侯和秦氏紧张看着贺老爷子,老爷子面无表情,沉默的模样和坐在他身后的贺骁戈如出一辙。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单手撑着扶手站起来,在平南侯的紧张目光中淡淡开了口:“骁骋呢?”

    秦氏和平南侯面面相觑。

    贺老爷子面无表情再次道:“骁骋呢?”

    无人应答。

    视线在平南和秦氏身上缓缓扫过,老爷子转身看贺骁戈一眼,后者面无波澜静静回望,许久,老爷子叹口气,挥手唤来曾帮衬他搭理侯府几十年同他一起归乡的老管事:“去找。”

    老管事点头退下去,不久便有人回禀,之前曾在花园见过贺骁骋,看样子是去了偏房。

    贺老爷子转身便朝着偏房方向走,平南侯和秦氏急忙跟上,一路走到偏房位置,挨着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过去,走到最后一个房间时,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沙哑的声音。

    ——“你不是问我宁夫人的死和我有没有关系么?当然有。”

    脚步骤然停下。

    贺老爷子沉着脸盯着木门看,秦氏神情一慌,伸手就想去推门,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老爷子的眼神吓了回去。

    木门内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字一句将曾做下的事情和偏执心思说出来,说的越多,声音越发狰狞诡异,而门外众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平南侯和秦氏看着老爷子的脸色和阴鹜的眼,额头不禁深处冷汗,急忙偏过眼睛去看贺骁戈,他们将视线投过去时后者也刚好抬眸,面无表情,眼睛幽深冰冷,虽无展示一点情绪,可视线相接一瞬间,秦氏莫名便觉得彻骨寒意从心底升了起来。

    那样的眼神,让秦氏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冰冷的、苍白的、丑陋的死人。

    四季如此,秦氏打了一个寒颤,狼狈移开视线。与此同时,木门内的声音稍稍淡去,贺骁骋刻意压低的沙哑声音进入了门内门外每个人的耳朵。

    ——“那么现在,到你了,顾先生。”

    贺老爷子皱起眉头,上前抬脚踹开了门,一声巨响木门磕到墙上,里面人的模样被所有人尽数收入眼中。

    白衣清润神情无措的青年和神情狰狞目光疯狂的人,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没等贺老爷子动作,平南侯先上前几步伸手打了贺骁骋一巴掌:“逆子!”

    被打了一巴掌的人茫然抬头,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眼眸中的疯狂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甚,他转头看向平南侯,眼神赤红凝视半响,反手便要还手。

    秦氏一惊,急忙上前挡住了他的手。巴掌虽未落下意图却已明了,平南侯气红了脸,伸手指着他鼻子许久,都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丢人!丢人!”贺老爷子怒斥一声。

    平南侯脸上挂不住,伸手唤了家丁就要将贺骁骋绑起来,后者眼眸赤红看着他,嘶哑笑起来:“绑我?老东西,你怎么还不去死?”

    平南侯震惊瞪大了眼。

    “我贺骁骋,活了这么些年,最恨的就是你。”贺骁骋死死看着他:“自己没什么本事,依靠着祖辈荣耀却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当年说着真心娶了我娘,如今妾侍无数,承诺我娘在我弱冠之年便上请我的爵位,现在我弱冠已过三年,得到了什么?没有?!”

    “世人都说我无能,你也嫌我纨绔。”

    “可我能做什么?昔日我想考取功名,是你说功名无用,我想赚取军功,是你说贺家军功有一人便可,我想经营商道,是你说商人下贱。”贺骁骋双目赤红:“一眨眼多年已过,如今我成了京城纨绔,哈,我能做什么?!”

    第4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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