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将军不想上龙床 作者:米筝

    第20节

    晏凤元觉得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但碍于两人还在某种意义的冷战中,便也只好委婉道:“那是本王的父皇。”

    欧阳珏心道,那又如何,还指望我喊他岳丈么,就冲着裴遇这件事都不可能,就不待见他就不待见他就不待见他。

    晏凤元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他实在也没说错,本王自小便总钻营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法,机灵委实算机灵,却总归失了大气。当年还小,有残暴的匪徒流窜于南疆山间,且屡次招安又屡屡反口。父皇拿此事问我们几个兄弟如何治,太子答恩威并重,三皇兄和四皇兄答以仁义教化,二皇兄和六皇兄答以铁军灭之,唯独本王答说以离间将匪民骗入深山,令他们粮绝后自相残杀蚕食,用以威慑天下。二皇兄指责本王这样过于冷血残忍,本王反倒真正困惑地反问他既都是将人杀了,何必在意方法,何况杀鸡儆猴一石二鸟不好么。”

    晏凤元记得当时父皇与众皇兄的眼神,遮掩得好的便只是流露出讶异,遮掩得不好的便仿佛在看一个嗜血妖怪。

    欧阳珏憋了半天,道:“其实我觉得你的法子挺不错的……”

    “可这不能是一个君主该有的想法。”晏凤元坦然地道,“本王可以这么想,你也可以这么想,但皇上不能这么想。本王知道这一点,却也改不了天然本性的行事作风。”

    这也是文帝对他又爱又恨的缘故。爱他委实雷厉风行的做事,可也防备他会有朝一日将淬毒的利刃倒戈相向。

    欧阳珏默了片刻,倔着道:“反正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晏凤元失笑,道:“嗯,被你说多了,本王也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了。”

    “你本来就是!”

    晏凤元笑道:“这世上只有你与皇上这么认为。”而皇上如今大概也不这么认为了。

    欧阳珏不满道:“民间百姓全都这么以为的,不然你以为我妹她们怎么总提起你的时候就捧着心一副恨不生得晋王妃的样子……”呵呵呵前段时间欧阳喜妹逮着机会就踩我两脚说王爷怎么聪明一世糊眼一时的事我是没说,真是亲妹妹啊呵呵呵等我回去把婚书裱好了贴她房里给她天天看呵呵呵。

    晏凤元却有点冷清的样子,不在意地道:“本王又不认得他们,他们如何看待本王也都没什么。”

    欧阳珏却讶异了。他自己做将军虽说也是为了护卫百姓疆土,其实也存了扬名立万的心,也颇享受被人爱戴的滋味,曾嘴硬说不介意,但还是有点点介意死后被晏梓伏封成了戾悼侯。而晏凤元一贯爱民如子,这点绝不是作假,可又怎么会这么不在意百姓的看法。

    想来想去,欧阳珏一颗心温柔又心疼得能拧出水来了。他想明白了,晏凤元向来只觉得该去爱护百姓,百姓于他而言是天然的责任,他却从未期待过要因此获得平等的回报和爱,这样平静的心境得是从多无望也无爱的岁月里磨砺出来。

    欧阳珏忍不住拽着晏凤元绕到了一顶营帐后头,抱住他就吻了上去。

    许久没亲热了,晏凤元一时有点懵。正好好说着话,怎么一言不合就亲嘴……年轻人的热情真是来得又快又莫名啊……

    ☆、合作

    不远处的瞭望架上,晏梓伏本在四处眺望,忽然便看到了营帐后头两人拥在一起亲吻的一幕。他静静地看着,忽然喉头一甜,强忍了下来。

    ——那是顾知觉,不值得稀罕,只是顾知觉而已。真正的欧阳珏在朕的营帐里,哪怕怨恨朕也从始至终都是朕一个人的。

    晏梓伏在心里想了又想,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跟在他身侧的小陈将军被吓个半死,忙让人去叫太医。

    晏梓伏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拿帕子擦了擦,道:“陈将军,十日之内朕要结束战事。”

    “是!”

    晏梓伏不想再拖下去了,他怕自己撑不了太久,可他要做的事还有那么多。

    两日后,沈南星领三千轻骑从建珠城赶到阿尔伦身后,劫走了供给的粮草。

    阿尔伦这才明白,晏凤元是故意让他轻易得胜深入中原的。晏凤元了解木蒂的做法,几十年来习惯了抢掠完就跑,短期内占据了这么多城池后一时间并无法统治好,被收回去是不难的事,而对于阿尔伦来说,却是断了后路补给。

    可阿尔伦也不急,京城近在眼前,只要攻下了京城,目前所有的难题就都能迎刃而解。

    又过了两日,阿尔伦与欧阳珏在距离京城最近的寄来城外的怀江相遇。

    阿尔伦嗤笑道:“你的手难道还握得动枪?”

    欧阳珏满脸喜气,笑眯眯地反问:“打你难道还需要两只手?”

    死到临头还这么讨嫌!!!阿尔伦冷着脸,一声令下,大军渡江。

    欧阳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右手持枪,直指阿尔伦。

    一场仗打得甚不容易,彼此都是背水一战,胶着了整整三日,江水几乎被尸体截断,下游处的水全是猩红色。

    就在此时,木蒂汗国的汗王札木宣布与晏梓伏正式结盟,将阿尔伦谋逆叛上的罪行公布天下,并派出使者劝降阿尔伦军中之人。

    阿尔伦眼看就是强弩之末了,军中人心浮动起来,已有些人顺着札木给的台阶下了。有了一个,就会有无数个。阿尔伦腹背受敌,退不得也进不了,整个人都已接近癫狂。

    好不容易他听得裴遇离军返京的消息,终于露出了笑意,提起兵器便纵身消失于黑暗当中。除却裴遇外,他并不认为其他人论单打独斗会是自己对手。

    阿尔伦趁着夜色来到敌方军营,耐心地潜伏了一阵,终于看到了来者。阿尔伦对这个人再熟悉不过,是跟他纠缠了数十年的死对头欧阳珏——或者说,是欧阳珏的身体。

    阿尔伦冷笑了声:“你是什么意思?”

    顾知觉一脸冷漠:“信上已经写清楚了,你若不信我也不会来这里。”

    阿尔伦嗤笑道:“我当然可以不信你,反正你现在在我面前,我就这么抓了你威胁你们皇帝也没事,也不用跟你合作,还省得我担心你是不是骗我。”

    顾知觉并不讶异,道:“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但你觉得晏梓伏当真会为了我一个人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吗?若是如此,当年他就不会因为我要谋反而杀我。哦,还有最要紧的一点,我也不必在你面前装,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欧阳珏,我叫顾知觉,晏梓伏早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阿尔伦翻了个白眼:“那你又说你有办法跟我合作?耍我玩啊?”

    “是你自己先要浪费时间。”顾知觉皱了皱眉,“如何,要不要跟我合作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晏梓伏毁了我,我就要毁了他,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在意。你如果不信,那就算了。”顾知觉说完便静静地看着他。

    阿尔伦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打算怎么做?”

    顾知觉道:“很简单,你扮成我就可以接近晏梓伏了,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暗卫会退开一段距离。”说着,他露出了微妙的笑意,“你还能顺便上了他试试滋味。”

    阿尔伦:“……”他娘的老子对睡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你们是不是都有病啊为什么都喜欢睡男人!!!而且为什么都觉得老子喜欢男人,老子除了自己谁也不喜欢!!!何况除了晏凤元跟老子长得有那么点点像之外你们其他人都长那么丑!!!

    事到如今,阿尔伦决定搏一搏。他灌了顾知觉一颗□□,威胁道:“如果你骗了我,就也别想要解药了。”

    顾知觉冷笑道:“我倒是比较担心你万一自己出岔子搞砸了还得连累我陪葬。”

    阿尔伦拍了拍他的脸:“有得就得有失,对你我而言都是一场赌。”

    顾知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这倒没说错,祝你成功,你若成功了,我其实要不要解药也无妨了,我只要晏梓伏死,便再没遗憾。”

    “虽然你这张脸讨人厌,不过性格还挺对我胃口。这样吧,若事成,以后你留我身边吧,我把面具借你。”

    阿尔伦把自己的面具按到顾知觉脸上,接过顾知觉手上的□□贴上脸,又和顾知觉换了衣服,迫不及待地离去了。

    顾知觉原以为要拿到阿尔伦的面具还得再费点波折,没料到这么顺利,坐在地上发了半天的愣。

    直到晏凤元的声音响起在身后:“多亏了顾大人此计,本王会令人寻来解药的。”

    顾知觉垂着眼,将阿尔伦的面具递给晏凤元,半晌才道:“王爷不必如此,下官若能以身报国,也算是全了心愿。”

    晏凤元注视着他:“哦?本王还以为顾大人的心愿是只要晏梓伏死。”

    顾知觉扯着嘴角笑了笑:“下官不敢在王爷面前辩解,若王爷怀疑下官,便杀了下官就好。”

    晏凤元默了片刻,道:“不,本王愿意相信顾大人。”

    顾知觉却大笑起来,语气中十分嘲讽:“相信我?王爷怕是相信我绝对会杀了晏梓伏吧?王爷机关算尽,就连要借我的手杀了晏梓伏也是其中一着吧?我只是不知道王爷究竟是为了做皇帝还是为了晏梓伏的身世谣言才要杀他,不过这都没什么差别,总之你就是要他死。”

    晏凤元在夜风中吹了吹,道:“诚如顾大人所言,本王原来是这么打算的。可如今改了主意,还请顾大人今后继续做好欧阳珏,将本王的皇侄照顾体贴好。他过去委实对不起你,本王教侄不善,向你道歉,愿不愿意接受也不会强求你。”

    顾知觉才不信他不会强求自己。

    果然,晏凤元道:“顾大人或许恨皇上,却想必不会乐意看到本王因你的事而恨你的母亲与叔父家人。”

    话到此处,顾知觉竟莫名地反倒觉得有些坦然了:“你这样特别卑劣你知道吗?我当年在家读书的时候还总觉得晋王是如何贤明通达的大善人,原来竟是如此。”

    晏凤元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顾知觉不得不屈从于晏凤元的威胁,却到底咽不下那口气,只好从别处刺激他:“我虽受欧阳珏的连累才毁了一生,却不得不替他说一句,他仗义英雄一世,你配不上他。我知道他或许已经体察到了你的本性,或许也能因你故作姿态而说不介意,可卑劣就是卑劣,狠毒就是狠毒,你从头至尾都在骗他,就连袒露本性时也忘不了哄着骗着美化自己一番,或者再扮个可怜……欧阳将军一生磊落,当然不疑有他,只要你心里过得去就好。呵呵,你便与我一样,终生都扮着个假象,去享受永远不属于自己的虚伪感情吧。”

    晏凤元没再理他,扬长而去。

    ☆、杀父夺子

    阿尔伦自然被擒杀当场,而晏凤元将他的面具戴到了一个替身的脸上。那替身扮成阿尔伦,回到了木蒂铁骑军中,宣布此处僵持不下便绕路而行,带着剩余的五万大军取道一线谷。

    一线谷顾名思义,两边都是峡谷,从中间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一线天。

    阿尔伦的铁骑大军从这而过,中了埋伏,真正是无处可逃,全军覆灭,而小陈将军的伏兵无一人丧命。

    这才是晏凤元的最终目的。他必须将木蒂的军队全数除尽才能放心,并不需要任何俘虏,也不接受投降。

    消息传到木蒂汗国,得知是阿尔伦咎由自取,札木也无话可说。

    终于天下大定。

    ……或许也不算,京城里竟同时也起了点波澜。传说中建王的余部拼死闯入京中抢掠,京城里烟火四起,靠着留守的军队勉强护卫着。

    三王听得人禀报京城中的状况,不由得竟笑了起来,吩咐心腹护卫带走儿子晏荣:“定要护卫荣儿安全,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要管。往返京大军那里去,只要见到了皇上,荣儿就安全了。”

    晏荣要与他一起走,他却不肯,抱着儿子亲了又亲:“父王是王爷,是如今京城里位子最高的人,满城百姓都没走,父王如何走得?人坐了多高的位置就得担多大的责任,逃是逃不掉的。日后你无论有什么造化,都且记住这番话……去吧!”

    晏荣哭哭啼啼地被护卫抱走了。

    管家劝三王:“王爷,话虽是这么说,可您要么去顾相府中避一避?或者去晋王府上……或许会更安全些。”

    三王叹了声气:“你们都看不透啊!也罢,都走吧,再不走,你们就走不掉了,毕竟你们不是我荣儿。”

    管家等人都面面相觑,并不能理解三王这番话的意思。

    而三王已经看透了。他看透了这根本不是建王余部,而是晋王的部下。这是晏凤元在趁乱作妖,截至目前在混乱中被劫持杀戮的官员贵人都是平日里不好动的贪臣佞臣,若真是乱军,又怎么会放着顾相和一众清廉老臣不去杀。

    三王不是贪臣佞臣,可是怀璧其罪,想通了这一点,便也心甘情愿地赴死了。他整顿衣冠,堂堂地坐在大厅里。他一生怯懦,有个风吹草动就跳得比兔子还高,但自知死到临头逃无可逃,竟反而前所未有的镇定起来。

    不多久,一个蒙着面的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持着一柄刀朝他一步步走过去。

    “你是裴遇吧?哦,也可能不是,不过本王只知道裴遇一个人的名字。”三王语气平淡地说,“不过总之,你是晏凤元的人没错了吧。”

    那人没理他,继续走过来。

    三王叹了声气:“本王今日无论如何也会死在你手上,也没想挣扎,荣儿已经让人送走了,想必现在已经到了晏凤元手上,本王知道他会照顾好荣儿,已经了无牵挂。只有几句话,托你带给晏凤元。”

    那人停在他咫尺之处,随时就能出手。此时冷冷地说:“说。”

    “果然是他……”三王笑了笑,“你告诉他,禽兽尚且有情义廉耻之心,而他晏凤元狠心毒辣、杀兄夺子,连禽兽都尚且不如,来日定然不得好死。”

    说完,三王便闭上了眼睛。

    裴遇干净利落地杀了他,留下一众不知情的府中人便离去了。

    裴遇回到军中,向晏凤元禀报此事已了。

    晏凤元问:“三皇兄死前可托你带什么话?”

    裴遇面色平淡地回答:“没有。”

    晏凤元微微一怔,多看了眼裴遇:“没有?”

    “没有。”

    晏凤元无奈地笑了笑,道:“那看来他骂本王骂得颇狠,你也不愿意说,但想必他骂得都没错。”

    裴遇没有再说话。

    就这么,班师回朝。

    京城中已经平复下来,乱军都在混乱中逃散不见了。晏梓伏一一抚恤了乱中被杀的官员贵族,更是将三王风光大葬,立晏荣为太子。

    一众老臣虽隐约也明白晏梓伏此生大概是不会有子了,晏荣又确实无父无母落个身世干净,可到底是不甘心,又闹腾了一阵子才接受。

    接着又是论功行赏,沈南星等人都入了朝点了将,云云不提。

    “杀父夺子!”

    这四个字,欧阳珏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只觉得血液上涌,一瞬之间全到了脑袋里,甚至……

    从皇上宣布立晏荣为太子,而晏凤元首个拥护赞成那一瞬间起,欧阳珏就有了个可怕的联想。他下了朝就拽着晏凤元回了晋王府,把门一关,整张脸都黑透了。

    晏凤元平静地看着他,一点也不怀疑他盛怒之下随时可能会对自己动手。

    欧阳珏确实是差点就动手了,可他忍了再忍,硬是忍了下来,将拳头抵在桌面上狠狠地碾,好半天才缓一点。

    “先前说过,等战事一了我们便把我们的事说清做个了结。”晏凤元将门又打开,道,“玉合,我们便这么生分吧。”

    欧阳珏一怔:“你说什么?!”

    晏凤元重复了一遍:“本王想了再想,我们或许并不合适。”

    “胡说!谁说咱俩不合适?裴遇?”一连串的事下来,欧阳珏也恼了,质问道,“那你跟谁合适?裴遇?!”

    裴遇面无表情地守在院子外头,假装自己听力不佳什么也不知道。反正自从那事之后欧阳珏凡事都先针对了自己再说,习惯就好。

    晏凤元叹了道气:“玉合,本王与你都并非彼此想象中的那样好,你也看到了,本王死性难改,什么事都做得出,而这些做法都是你无法接受的,你即算骗得了自己一时,也骗不了自己一世。对本王而言,你也……你竟想打本王,也对本王再没往日那样敬重温柔。”

    欧阳珏讪讪道:“我、我没想打你,我就吓唬吓唬你……”

    “那便不说这个,你不要避重就轻。你与本王继续在一起,难道就对得起关清月吗?”

    欧阳珏一时语塞,半晌才问:“这就是你说的利用我?大局已定,你终于可以跟我生分了?”

    晏凤元心里一刺,面上却道:“你若要这么以为也可以。”

    ☆、一墙之隔

    欧阳珏憋了满肚子气没处发,冲到门口朝裴遇喊了声“滚远点”,接着把门重重关上,拽着晏凤元就往床上推,边推边扯他衣服,红着眼似乎要咬人。事实上他也确实咬了两口。

    然后他就停下了动作,撑起身子看着晏凤元清澈平静的眼睛。

    他心里特别难受,挫败地起身坐到一边:“对不起。”

    晏凤元沉默了一阵,也坐起来,将衣裳整理好,道:“是本王对不起你在先,你若要泄愤是应当的。”

    “我不会再拿这种事来泄愤!”欧阳珏沉默了好一阵才道,“其实,你一直觉得我挺幼稚的吧?或许还觉得我就是个容易精虫上脑的莽夫,冲动,一无是处,遇事除了用暴力解决就是用那档子事解决。”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确实是这样,挫败得很。

    “事到如今就无需再说好话安慰我了……哎,也不能怪你,我确实也是听不得别人说我不好的,你当然也就干脆不会说了。”欧阳珏的头越耷拉越低。

    五年前的事足以做个天大的教训,他虽时不时的仍爱撒气,却还是勉力在抑制,时刻记得提点自我。当然,他此时这么说话,也存了点小心思,希望晏凤元能安抚一下自己。虽然说着不必说好话,可其实还是想听的……

    可晏凤元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道:“所以本王才说与你不合适。你至情至性,而本王薄情寡义……”

    欧阳珏忙截断他的话:“不是,你——”

    晏凤元鲜见地反过来截断了他的话,继续道:“最要紧的是,时至如今,本王仍不觉得自己错,今后也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如今本王能为了太子一事斩草除根,来日便也做得出别的事,你此生痛事莫不是当年被皇上赐死?但你却怎么不想一想,本王比之皇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初皇上以为你要谋逆才动手,但本王明白三皇兄并无谋逆之心,却仍旧下了手。你若仍不为此事动容,那你便该先去谅解皇上。”

    欧阳珏愣了半天,眼睛里逐渐地蒸腾起雾气,红着眼眶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半晌才咬着牙道:“你也不必拿这种话来激我!我从没因皇上为了我谋逆而赐死我的事生气,我只是气过他不信我!若当时不得不要我死,若他信我,若他只是来求我为了大局一死,我欧阳珏二话不说引颈受戮,毫无半句怨言你信不信?!”

    晏凤元自然信,所以他才绝不能继续和欧阳珏搅和在一起。他知道顾知觉是为了泄愤才说那些话,可也没说错。所幸他晏凤元并非皇上那么放不下重情的人,也所幸他知道欧阳珏也不是那种人,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欧阳珏狠狠地盯着晏凤元看了半晌,见对方毫无动容:“你……好!我知道,所有人都说你若下了决心便再不会改,想必对我也是一样。”他在自己身上乱摸一阵,摸出了那张婚书,“白纸黑字,你想反悔?!”

    晏凤元盯着婚书看了会儿,忽然笑了笑:“你若要休书的话,本王现在就能写给你。”

    欧阳珏:“……”打一架好吗!好想跟你打一架啊啊啊啊啊啊!!

    生怕再吵下去连休书都吵出来了,欧阳珏忙把婚书收回来,一边往外跑一边扔狠话:“我给你时间冷静,不会来吵你,但你要敢写那什么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你慢慢冷静去吧!”

    院门口的裴遇在心里漠然地想:现在该冷静的应该是你才对。

    欧阳珏火速地逃离了晋王府,茫然地在街头站了一会儿,在丞相府和将军府里选了一会儿,终于泪眼汪汪地选择了后者。

    他敲开家中大门,往开门的欧阳小妹身上一扑,嚎道:“你王爷不是个好人,他把我便宜占完了就不要我了!”

    欧阳小妹黑着脸把他推个踉跄,神色十分嫌弃。

    ——靠靠靠又来找我显摆!好想跟你断绝兄妹关系!

    欧阳珏情绪低落地住回了家里,整日里茶饭不思。

    他娘看不下去了,夜里把他喊到院中葡萄架下谈心:“阿福啊,你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又是个做大官的人,有些话娘本来也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但你有没有想过每回对象都处不下去是你的原因?”

    也就两次,为什么说得那么惨……欧阳珏有气无力地趴在石桌上,往嘴里塞了个蜜饯:“想了。”但想了也没用,“我就这德行,说不定我是天煞孤星,要不改天找算命的算算,上次你跟小妹不是去庙会说遇到一个半仙吗……要不我出家去……”

    他娘叹气:“娘的意思是,齐大非偶啊。”

    欧阳珏差点被蜜饯噎死,神情微妙地瞥他娘。

    “别这眼神,你屁股一撅就知道要拉什么屎。”欧阳娘白他一眼,“你确实是个男子,但你非得也找个男子……咳,无论这男女吧,总得讲究个门当户对,你非得去高攀干什么呢?以前看你一股脑儿的,娘也不好意思劝你,但你现在总得明白了,你若实在喜欢男子,就也去找个对得上的。”

    欧阳娘越说越兴起:“你不知道你总讨不了好下场的原因是吧?”

    欧阳珏小声反驳:“哪有‘总’,就两次……”

    欧阳娘当没听到,继续道:“你娘我却看透了!你脾性大,是个大官,但你找的那两个人比你官还大,做那么大的官,脾性看着再好又能小到哪里去?估计比你脾性还大。”

    欧阳珏讪讪地往嘴里塞蜜饯,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都说这阴阳调和吧,娘也跟你说不了太深奥的道理,只不过你总得晓得,这两个人过日子,总得有个软的……”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终下结论,“所以你还是去找个能好好过日子的吧,人再好,再喜欢,也不能整天摆着看,总得成家,成家就不能光靠喜欢,得有人肯退让一步才行。”

    一墙之隔。

    晏凤元站在墙下,安静地听着那边欧阳家母子,心道确实还是长辈看得清楚。

    他站在夜风中继续听,听到欧阳珏纳闷地问:“但如果我不喜欢他,我跟他成家做什么啊?我要想吃口热饭不能雇个厨子啊?如果成家就是找个合作无间的人来,那我跟小沈最合适了,但我俩都得吐死吧?”

    晏凤元:“……”

    欧阳娘:“……”

    最终,晏凤元听到欧阳老夫人发了一通火就走了,留下欧阳珏继续郁闷。

    晏凤元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心里头有点痛。

    ☆、瘟疫

    欧阳珏算好了日子,隔天就是晏凤元的生辰,他得一大早就爬墙过去给做碗长寿面。一来是讨个好兆头,二来想必晏凤元也不会因为这事赶他走,说不定卖个乖就这么和好了呢。

    翌日大清早他就翻墙过去了,却没看到晏凤元,只看到了一脸淡定的王府管家。

    欧阳珏干笑两声,强行镇定地摆出王府主人的架势,问:“王爷呢?”

    管家答道:“王爷南下治理水祸去了。”

    欧阳珏一怔:“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管家道:“昨晚的急报,王爷连夜入宫,之后王府也没回就出了城。”

    欧阳珏郁闷地提着一篮子菜回去了。

    之后两年多,晏凤元再没回过京城。

    水祸治好了,又奔东边打海上流寇,流寇跑了,又有大旱、蝗灾、山匪……反正总有灾有难,无论大小,全被晏凤元担了。

    欧阳珏没想到他竟来这一招,在家泡了两天酒坛子,把空坛一摔,上书请缨,回西边戍守边疆去了。他妹劝他去追,他想了想,也懒得追了,反正晏凤元有一百个法子逃避,总不能强上,何况也强不过。

    偶尔逢年过节回京城,却依旧见不着晏凤元的影子。

    这次欧阳珏回京述职,已经不抱希望了,站在朝臣队伍里满脸木然。

    晏梓伏的神色却有些微妙,急急地结束了早朝,临走前犹豫着叫道:“顾知觉,你跟朕来。”

    这些时间来,晏梓伏渐渐地安稳下来,不再闹些幺蛾子。一众朝臣们估摸着可能是后宫里那一位的功劳,反正太子也都立了,西边木蒂的威胁也不剩什么了,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欧阳珏跟着晏梓伏去了御书房,垂手立着。

    晏梓伏犹豫了半天:“你与八皇叔,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之前问过,欧阳珏当时也回答了一句:臣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晏梓伏特别想再追问一句“那朕是不是有机会”,可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想了再想,也再没问了。事情已经很显然,若两人之间没有别人,一切都好说。可两个人之间有了另外的人,就什么都不好说了。

    此时欧阳珏也只是道:“谁家两口子还不闹个别扭。”

    晏梓伏:“……”

    晏梓伏咳嗽了两声:“如今皇叔在哪里,你知道吧?”

    欧阳珏不情不愿地说:“治灾呗,又发大水了。”他没刻意去打听,但反正哪里有灾哪里有晏凤元,这已经成了定例。

    “水灾已经过去了,那里爆发了瘟疫。”晏梓伏看着神色一怔的欧阳珏,“当地官衙来信,晋王身染瘟疫,却不肯回京治疗,将他自己隔在了一处郊外农家。”

    欧阳珏一时做不出别的表情,他有点发怔,似乎没听清晏梓伏在说什么。

    但晏梓伏知道他肯定是听清了的。

    半晌,欧阳珏问:“研究出药了没?”

    晏梓伏摇了摇头:“朕只是想跟你说这个事而已,你去吧。”

    看着欧阳珏离去后,晏梓伏颓然地坐到龙椅上,望着三天前送来的晏凤元口述裴遇亲笔的书函发呆。那上面只有最后一句话是私话,请求晏梓伏将此事对顾知觉保密,直到他病发死去。

    晏梓伏想了三天,还是决定将此事说出来。

    欧阳珏木着脸出了宫,回了府,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来,起身就往后院马厩里跑。

    他爹追在身后问:“你去哪里?!”

    欧阳珏充耳不闻,骑着马就从家里往门外跑,直到看清大门口站着他妹才勒马,急着道:“你让开,我有事!”

    他妹却神色怪异,眼圈发红地颤着声音道:“娘早上昏了过去,你快去看看吧。”

    欧阳珏一愣,几乎是从马上跌下去的,立刻就转身往他娘的房里跑:“娘!你没事吧,你……”

    屋里没人。

    他赶忙转身,身后的门却已经被关上落锁。接着关闭的窗户上也传来阵阵封木条钉铁钉的声音。

    “娘!爹!欧阳喜妹!你们要干什么?”欧阳珏急了,对着门口狠踹两脚,“放我出去,我有急事!”

    外头依旧在钉钉子,屋子里渐渐地暗了下来。

    欧阳珏缓了一下语气:“娘,放我出去,误了军国大事可不是玩笑。”

    钉钉子的下人们离去后,他妹终于在门外开口了:“哥,是晋王让我们这么做的!”

    欧阳珏又怔住了,半晌才道:“他是想害死我,你别信他的,到底谁才是你哥?”

    门外没了声音。

    欧阳珏又狠狠地踹了一脚门,骂道:“老子让你开门!再不开门一把火烧了这破房子!”

    “你敢试试看!”他娘在门外回骂道,“长出息了了不得了,在这里你对着谁称老子!”

    欧阳珏又扒着门缝求道:“娘,我错了,你先开门,我们有事开门说,怎么突然这么……”

    他娘也对着门踹了一脚,到底是流了泪,硬撑着道:“你去了也顶不了事,多赔上一条命算怎么回事?谁教你这赔本的生意。何况他也不让你去。”

    欧阳珏嚷道:“凭什么他说什么我做什么,我不听他的了!你不知道他骗了我多少回,我凭什么还要听他的!”

    “那你就听我们的!”他娘深深地呼吸了一道气,“我生你养你到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一次次去送死的!你若要报国,死在战场上我们不认也只好认了,但你要再为了这种事去死,你休想!全家三个孩子我唯独就惯坏了你!你……”

    他娘说不下去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喘上来,晃了两下,还好旁边的丈夫女儿急忙扶着。

    他爹此时也开了口:“阿福,你别再闹了,我和你娘也老了,再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回了……你就当行行好……”

    欧阳珏愣愣地对着门板站了一会儿,忽然跪了下去,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重逢

    从晌午跪到了傍晚,再到了夜里。中途他妹妹来送饭,哭着劝了他一阵,却毫无作用。

    过了许久,他哥扶着他爹打开了门,走进来,又把门板合上。

    他爹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倒是他哥一派沉稳的兄长样子,皱眉道:“你把腿跪断了也没用,起来吧,省得自己白受罪。”

    欧阳珏继续跪着,道:“那也得我起得来,现在已经没知觉了。”

    他哥无语,走过来扯他。他却仍不肯起来:“爹,你放我走吧。我就去看看。”

    他爹骂道:“你是去送命的!怎么,你喜欢男人不够,还想学女人那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让你走你要怎么办?绝食?寻死?那就不如让你死在家里,来回还有个尸!”

    “我不会寻死的。”欧阳珏膝行到他爹面前,仰着头道,“真的,我就去看看,看了就回来。”

    “你上次也说去皇宫里谢龙恩!谢完了连尸身都没了!”

    欧阳珏噎了噎,只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求道:“爹……”

    他哥打断了他的话,也不绕圈子说婆婆妈妈的虚话,径直问:“若我们就真不放你走,你想怎么样?真绝食?”

    欧阳珏看向他大哥,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会。我说了我不会寻死就不会寻死。”

    他哥气极反笑:“你倒是爽快。但这么一来我们更不会让你走了。”

    欧阳珏无奈地笑了笑:“所以我只能求你们放我走。爹,哥,我当真不是去寻死的,我也知道我去了顶不上任何用处,但我只是想去陪陪他,不管有用没用,至少我陪着他。他跟我不一样,我打小有你们宠着惯着,但他没有。他爹娘怀疑他,他兄弟厌恶他,但就这样,他还是成了那么好的一个人……”

    他哥无声地叹了声气,道:“那你就该听他的话。”

    “他的话听不得。我也知道,我去了没用,他也根本不需要我,而且是真不需要我,但我想,如果我能在那里的话,起码他还是会开心一点的。”欧阳珏的眼里满是水汽,哽咽着语无伦次道,“他这一生都没为他自己的事而高兴或不高兴过,但我想,若我在,就算他不说,心里还是会高兴的。”

    他从小皮惯了,整天里嬉皮笑脸的,家里人哪里见过这个样子,一时也有些发怔。他哥打小嫌弟弟没正经,却到底是兄弟一场,也涩着声音劝:“你安然无恙地活着,或许他才最高兴。”

    欧阳珏出神地看了他一会儿,道:“哦,那就是我说谎了。若我此时不去见他,或许他会高兴,但我此生都再高兴不起来了。”

    “你——”

    屋里沉寂半晌,欧阳爹起身,颤颤巍巍地朝外走去。老大忙跟了上去,又将门关上了。

    欧阳珏背对着门口,跪在原地,痛苦地闭着眼。

    然后身后的门又被打开了。

    他耳尖,猛地回头去看。只见他哥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爹让你走。”

    欧阳珏忙起身,膝盖却一阵刺痛,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没摔倒。他顾不上这些,跺了跺脚,揉了揉膝盖,便一阵风似的往外跑。

    刚跨出小院门口,就迎面撞见了他娘和他妹妹。

    欧阳珏浑身一僵,立马又跪了下去:“娘——”

    “跪什么跪,你娘还没死,还留着这条老命给你送终!”他娘骂道,“起来!”

    欧阳珏听这语气便知道他娘如往常一样又服软了。他却没像往常那样立马顺杆子往上爬着卖乖,而是继续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给他娘磕了三个响头,又转过身去给他爹磕了三个响头。

    “娘,爹,孩儿一生不孝,从未在双亲膝前尽孝,望来世——”

    “住口!谁要听你唱戏,”他娘听不下去了,将手中攥着的东西扔给他,“快去快回!”

    欧阳珏住了口,含泪点了点头,起身就往外跑。

    欧阳珏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瘟疫地,远远便看到城郊一处单独僻静的小院子。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个裴遇站在院门口。

    见着他来了,裴遇也不惊奇,依旧是平平淡淡的样子,道:“王爷刚服了药,睡了。”

    欧阳珏没理他,径直进屋去。

    屋里很安静,弥漫着苦涩刺鼻的药味。桌上堆放着一叠叠公文,都是当地官员托裴遇送到院门口转交晏凤元的,晏凤元一一处理完了再口述给裴遇去转达,以防感染了其他人。

    欧阳珏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忽然顿了脚步,定定地望着床头悬挂着那副画。画中有个人趴在墙头看隔壁院子里练剑的人。趴在墙头的人是欧阳珏,在练剑的人是晏凤元。

    欧阳珏忽然转身,又快几步走到桌前。在乱七八糟的公文下头压着一叠画稿,全是自己。

    欧阳珏只觉得心头被重重一击,再也抑制不住,回到床前,俯身便吻着晏凤元。

    晏凤元正睡着,忽然便呼吸不过来了,他一惊,睁眼后更惊了,伸手去推:“你——”

    见他醒了,欧阳珏便把他抱进怀里,更用力地亲吻他。

    晏凤元却十分恼怒,再度将他推开,冷着脸骂道:“欧阳珏你放肆!给本王出去!”

    欧阳珏坐在床沿上,又一副卖乖的神色:“我来都来了,亲也亲了,现在再走也划不来了。而且王爷你偷偷画了我那么多画像,我可还得慢慢找你算这笔账。”

    “裴——”

    “你不准在我面前叫他!”欧阳珏一副比他更有资格生气的派头,拽住就又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晏凤元病了有一段时日,哪怕只是泡药罐子都把一身的力气都泡没了,昏昏重重的,一时竟然没能把欧阳珏给推开。只好由着他亲够了才强作镇定地道:“你在这里帮不上忙,只多了一个人感染的危险,这不划算。”

    欧阳珏反问:“你做什么事都是先算一算划不划算?”

    晏凤元也不否认。他确实做什么事之前都得先算一算划不划算,该不该做,要不要做。在他看来这世上的事没有不能统合成价值去进行比较的,哪边重,哪边就赢了。

    欧阳珏笑道:“可我不是这样。”他又将脸颊贴着晏凤元的脸磨了磨,“不管怎么样,那都是我的命,不然我去战场上岂不更容易死?当初喝鸩毒死了都还能活过来,你□□的心干什么。不过我也没想太多死不死的,既然是个病就总有治好的法子,古往今来又不是这一次瘟疫。我来照顾你,你就得撑下去,只要大夫有法子了,你也就好了,好了之后继续跟我好。”

    晏凤元气极反笑,刚要开口又被他把话堵回去了。

    欧阳珏淡了笑意,道:“清月哥待我恩重,他之死我确实记着,此生都不能释怀。但你光说我看不透你是狠毒之人,你何尝不是将我看得太好。我虽然想做诗书礼仪人,但从来都不是这种人。我亏欠清月哥,愧负义气两字,若有天谴我甘心受了。我也不会说来世给他做牛做马的空话,鬼知道有没有来世,反正这辈子我就是对不住他了。你担心我会因此愧疚难当,我告诉你,我确实愧疚难当,但我就算愧疚到死,也还是爱你。”

    晏凤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半晌才道:“本王到底是害了你。”

    ☆、我千依你百顺

    欧阳珏立刻往杆子上爬:“对,你害了我,所以你得赔我,你赶紧好起来,以后对我千依百顺,听见了没?”

    晏凤元扫了他一眼。

    欧阳珏立刻虚了,硬撑着道:“至少我千依你百顺。”

    晏凤元又看了他一会儿,道:“好。”

    欧阳珏又将临走时他娘扔给他的那东西系到晏凤元脖子上,也就是根红线串了个铜钱,贴着晏凤元的皮肉,很快就温热起来。欧阳珏道:“这是我出生时我娘去我们村子半仙那里求来的,挺有用的,你看我运道就这么旺。后来你说我怎么喝了鸩毒?嘿,我这东西洗了澡忘戴回来,那不就出事了?”

    一听他说话晏凤元就想笑,笑了会儿又神色倦倦地说还是想睡。欧阳珏也是风尘仆仆连夜赶了几天路,便脱了外罩爬到床上,将他搂怀里一起睡。临睡前还嘀咕着人瘦了这么多……

    欧阳珏睡得比晏凤元还快,很快就睡死过去了。

    趁着欧阳珏睡了,晏凤元外罩都顾不得披,踩着鞋便去了院子里,隔着门道:“裴遇,你将他带走。”

    裴遇道:“带不走。”

    晏凤元冷声道:“这世上没你带不走的人,也没你拦不住的人。”

    裴遇:“属下确实拦不住他,既他痴心一片,便让他陪着王爷吧。”

    “你这是要他死!”

    “若王爷活下来,他自然也会安然无恙。若王爷死了,他还活着干什么。”

    晏凤元心中发凉:“你这是要拿他给本王陪葬?本王不要!”

    不等裴遇答话,欧阳珏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来:“你不要什么?”

    欧阳珏将外罩给他套好,忽然抱着他深吻了会儿,又冷冷地隔着门缝与那边的裴遇四目相对。

    裴遇默然地收回目光,看向了别处。

    欧阳珏抱着人往屋里走,边愤愤不平道:“管你要不要,我说了不准跟他讲话。别的事我考虑考虑再听你的,这件事你必须得听我的,我讨厌他,你还想不想你晋王府有个安宁了?”

    裴遇觉得以晏凤元的性子能忍得下欧阳珏来大概确实是真爱……哦,现在问题是到底为什么会跟这种人真爱,实在是很不知所谓。

    但总之,见欧阳珏心意已决,裴遇也不配合,晏凤元也只好作罢。

    欧阳珏对这屋子哪都不满意,换了身粗布衣服,把窗子全打开通风透气,又把乱七八糟扔着的东西都收捡了一遍,再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接着把柴劈完了,整整齐齐地堆在院子角落里,再一看天色,开始做饭。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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