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山传 作者:沉默的戏剧

    第22节

    孙立峰走投无路,知道时机不对,认命的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多谢。”他不再多言,进屋背起苏铃铃离开。

    他前脚刚跨出无极宗的大门,仆役后脚便立刻将门关紧,仿佛驱赶害虫一般的迫不及待。

    孙立峰站住脚步回头看着偌大的门庭,心有不甘的想:来日方长,总有一日我孙立峰会站在你们遥不可及的地方!

    孙立峰脸色难看得很,然而在苏铃铃催促他之时,仍然勉强着露出了一抹笑意。

    ☆、第七十章

    孙立峰和苏铃铃这一路走得并不顺畅,苏铃铃自始至终都不曾想回去,只是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历经的磨难与她原本的夙愿背道而驰,难免让她犹豫不定。

    苏铃铃心里不痛快,发起脾气来毫不留情,完全是骄纵任性的大小姐作风。

    孙立峰喜爱她,便忍了她一路,但心中那点热情也被逐渐被磨光,到后来干脆只想着快点回羲山,好向掌门和他师父有所交代。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羲山,苏铃铃却坐立不安起来,此番回去爹娘肯定会对她严加看管,再想出来可就没机会了。

    孙立峰带着她进客栈的时候,苏铃铃犹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一发不可收拾。

    等听见孙立峰对掌柜说道只要一间房时,苏铃铃猛的回过神,跳起来大骂道:“好你个孙立峰,我就知道你存了坏心思!竟然想让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和你一间房,怪不得你一路上这么殷勤,原来都是不怀好意!”

    苏铃铃声音清脆响亮,一瞬间将周围人的目光全数吸引了过来,掌柜看着孙立峰,同样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孙立峰仿佛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他这一路对苏铃铃的百般照顾竟然全数变成了不怀好意,这种心酸的情绪在此时被猛然放大,压抑了一路的怒气豁然爆发。

    他冷冷的看着苏铃铃,冷漠道:“你放心,这间房本就是为你一人开的,我绝不踏入半步,你给我记着,我孙立峰再怎么身份低微都不会做出你口中的下作之事,要不是你一路上什么都要吃好用好,如今也不会穷的连房费都付不起。”

    苏铃铃顿时脸上烧得慌,下意识觉得周围的人都在指指点点的看着自己。

    苏铃铃眼眶通红,用力推了把孙立峰,扭头捂着脸向楼上跑去。

    孙立峰深吸了口气,忧郁的望着苏铃铃的背影。

    掌柜啧啧摇头,道:“小伙子,你别嫌我话多,毕竟我也是过来人,这小姑娘都是要哄的,靠骂是永远骂不好的。”

    孙立峰阴沉着脸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起身朝着楼上走去。

    苏铃铃冲进房间扑在床上抱头痛哭,仿佛要把这大半年来的委屈全部哭出来,哭得撕心裂肺几乎喘不过气来。

    孙立峰站在门口,听她哭得泣不成声,顿时自责了起来,他敲了敲门,语带歉意道:“铃铃,你开一开门,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哭声渐渐停了下来,苏铃铃打开门,怨毒的瞪着孙立峰。

    孙立峰心中一渗,缓了缓情绪道:“让我进去说吧,我们好好的谈一谈。”

    苏铃铃扁了扁嘴,示意他进来。

    孙立峰随后将门带上,他叹了口气道:“刚才是我不好,铃铃就别跟我置气了。”

    苏铃铃幽幽的瞟他一眼,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

    孙立峰以为她气还没消,又道:“这样吧,待会儿我带你去吃烤鸡,你不是一直想吃吗?”

    “我不想吃什么烤鸡了。”苏铃铃眯起眼道,“想我不生气可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孙立峰连忙道:“只要我做得到的,我全部答应你。”

    苏铃铃站了起来,与他对视道:“好,那你给我弄些银子来。”

    “你要银子干什么?”孙立峰揪起眉头,“再两日的路程就到羲山了,就算拮据也不过这一两日了。”

    “谁说我要回羲山?”苏铃铃仰起头傲然道,“我要去药仙谷,拜谷主为师!”

    孙立峰猛的瞪大眼:“这怎么行?师父在羲山派德高望重,你是他唯一的女儿,却要拜入药仙谷门下,你让天下人怎么看待师父?况且药仙谷位置隐蔽,你去哪里找它?”

    苏铃铃讽刺道:“说得好听,难道羲山派真的能收我入门吗?说我是羲山派的人,也不过是沾了我爹的光而已。”

    孙立峰抿着唇一言不发。

    苏铃铃怨恨道:“我明明有练武的天分,我爹却什么都不肯教我,他教我的那两下三脚猫功夫哪个阿猫阿狗都可以学,我明明可以做一代女侠,凭什么要在羲山派郁郁而终?”

    孙立峰皱起眉急道:“你若真想学,等我出师之后我们就成亲,到时候我偷偷教你,谁都不会知道的。”

    “成亲?我为什么要和你成亲?”苏铃铃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我爹捡来的弃婴而已,你爹娘都不要你这个丧门星,我凭什么要你?”

    孙立峰顿时勃然大怒,一把掐住了苏铃铃的脖子摁在了墙壁上,他红着眼咬着牙,声音像是从牙缝中逼出来一般,阴鸷道:“你找死!”

    苏铃铃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她手脚并用的挣扎着,喉咙堵塞的说不出话来。

    孙立峰猛的将她甩到一边,苏铃铃跌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孙立峰怒气未消,眼神变得越发危险。

    苏铃铃红着眼瞪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他骂道:“你小心,我一定会告诉我爹,到时候看他怎么收拾你!”

    孙立峰走向她,将她一把拽起,冷笑道:“等你变成了我的人,我看你怎么去告状!”孙立峰一说完,就将她扔到了床上。

    苏铃铃惊慌失措的望着他,未消片刻,孙立峰已经急促的解衣宽带朝她压了过来。

    苏铃铃惊恐的尖声大叫,却被孙立峰一把捂住了嘴。

    孙立峰丝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扯开她的衣领欲行禽兽之事。

    苏铃铃眼泪倏地留下来,抓着床单的指节泛白,余光瞟见了床脚处的包袱。

    两人扭在一起,苏铃铃全然不是孙立峰的对手,被他压在身下丝毫动弹不得。

    她艰难的摸到了包袱的一角,一把抓过包袱从里面摸出了一把匕首!

    孙立峰恍然未觉,只觉得这些天受到的气终于都可以发泄出来了,从今过后苏铃铃就是他的女人了,她再也不能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你”孙立峰惊恐万分的看着胸口的匕首,喉咙涌上一股腥甜的血气,一口鲜血猛然喷出,将苏铃铃整张脸染红。

    苏铃铃大叫起来,声音几乎惊动了整间客栈的人。

    须臾,有人急促的敲门,大喊道:“里面出什么事了?”

    苏铃铃一把推开孙立峰,孙立峰整个人躺在地面上,握着匕首的手柄断断续续的喘气。

    苏铃铃连忙整理好衣服,此时门外的人欲破门而入,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响。

    苏铃铃左右张望了一番,立刻将包袱背在身上,她惊慌之后却反而镇定了下来,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俯下身摸走了孙立峰身上的钱袋。

    孙立峰求救般的望着她,声音嘶哑道:“铃铃救我”

    苏铃铃颤抖着缓缓拨开孙立峰的手,一把拔出匕首,她双手握着匕首紧紧闭上眼,又朝着孙立峰的胸口猛扎了几刀。

    “你、你别怪我我也不想的”苏铃铃见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立刻推开窗户跳了出去,她武功虽然不济,但比起一般人好的太多,跳窗逃跑毫不费力。

    夜色渐渐来临,苏铃铃垂着头用包袱挡着脸,行色匆匆的离去。

    景霁靠着一侧石壁坐下,无力地垂下了脸,他能感觉到这几个月内力突飞猛进,然而他仍旧无法控制内力,这股内力有时会突然窜出来,但更多的时候是蛰伏在他身体的某个角落里,深深的隐藏起来。

    景霁看着自己的手心一阵惆怅,他需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才能在与鬼尊一决高下的时候增加把握。

    如今看起来还差得太远了,景霁站起身,怔怔的望着前方的一面墙。

    为什么师祖让师父在这里修炼,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他慢慢的抚摸那面墙,只摸到潮湿的石壁和一些纵横交错的裂缝。

    景霁悠悠的叹气,无奈的拿出天蚕玉放在手中把玩。

    他拿起天蚕玉,吹响了几个稀奇古怪难听至极的音调,与外面百灵鸟清脆嘹亮的美妙歌喉截然相反。

    突然,灰色的百灵朝着石室冲了进来,俯冲而下啄向了少年弯曲的指节。

    景霁笑着摊开手掌,小灰站在他手心里,一下又一下的啄他的掌心。

    突然一下啄得狠了,景霁皱着眉头“嘶”的倒吸一口气,缓过来又笑眯眯的看着小百灵,现在它可是自己唯一的伙伴了。

    小灰停下了动作,歪着脑袋懵懂的看着他,乌黑的小豆眼澄澈清亮。

    景霁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随后扑扇着翅膀稳稳地落在他的肩头,雄纠纠气昂昂的昂首挺胸。

    小百灵一连几日都来找自己,说起来倒也是稀奇。

    景霁心想,师父说的没错,天地万物皆有灵气,他体内的真气亦然如此,这股内力本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怎么能将其与自己分开看待。

    景霁闭上眼盘腿而坐,他无需掌控它们,正如同他无需教自己的眼睛如何看,也无需教自己的耳朵如何去听,他要做的只是去适应它们融合它们,而不是与它们争斗不休

    ☆、第七十一章

    连续下了大半个月的阴雨,空气中氤氲着白蒙蒙的雾气,天气闷热不已,书卷上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陆臻站在门口迟迟不愿进去,这大半年来柳幕彦沉默了不少,不再像往常一般与徒弟说笑,时不时的蹙起眉满腹心事的模样。

    几次深夜之时,陆臻恰好经过柳幕彦的院子,见他房间中依旧亮着灯火,窗户上映照出的身影显得寂寥而忧郁。

    “臻儿,站在门口做什么?有事就进来。”柳幕彦的声音不温不火的响起。

    陆臻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柳幕彦消瘦了许多,他支着腮手肘撑在扶手上,模样看上去甚是疲惫。

    陆臻沉着脸,目光却隐含忧虑,他看着柳幕彦试探的问道:“师父,你在担心小景吗?”

    柳幕彦闻言抬了抬眼皮子,瞟他一眼后又缓缓地闭了回去,漫不经心道:“我担心他做什么?他如今好好的待在北山崖上有什么可担心的?”

    柳幕彦坐而假寐,脑中阵阵混沌。

    片刻后,柳幕彦未再听到陆臻开口,睁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不好好练武,特意过来关心为师么?”

    陆臻脸色越发铁青,沉默良久,才低沉道:“师父,孙师弟出事了。”

    柳幕彦眯起眼,问道:“受伤了?”

    陆臻摇头,仔细的打量着柳幕彦的神情,百般不忍道:“只有铃铃一人回来,据她所说,孙师弟去了。”

    柳幕彦蓦地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大怒道:“何人所为!”柳幕彦向来喜形不露于色,如此震怒陆臻也是头一回见,想必是气得狠了,一时之间也失了形态。

    陆臻猛地跪了下去,沉声道:“师父息怒,铃铃如今就在大殿之内,苏师母正陪着她。”

    柳幕彦目光冷冽,他缓缓闭上眼,在原地站了片刻,再睁开眼双眸一片通透,他抬了抬手道:“臻儿你起来,这件事与你无关。”

    “谢师父。”陆臻站起身,担忧的皱起了眉。

    柳幕彦沉声道:“随我去大殿。”

    陆臻随着柳幕彦去了大殿,几位嫡系弟子都在其中,苏铃铃和苏方氏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苏方氏是个高瘦的女子,如今四十好几却保养得十分伶俐,脸上只有几道细纹,尚能看得出她年轻时候的貌美模样。

    比起苏铃铃的嚎啕大哭,苏方氏哭起来我见犹怜,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见柳幕彦出现,连忙凑上前哭诉道:“掌门,你要为铃铃做主啊。”

    自从苏铃铃不告而别之后,苏启胜一直忙于寻找她的踪迹,如今断了联系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苏方氏此时唯有依仗柳幕彦。

    柳幕彦淡淡道:“搬张椅子来让师嫂坐下。”

    周策连忙从角落搬出一张椅子,用衣袖擦了擦浮面上的灰尘,道:“师伯母请坐。”

    苏方氏也不客气,擦着眼泪坐了下去,手里还紧紧握着苏铃铃的手。

    整间大殿十分空旷辽阔,左右墙面各十二扇窗户,雕花大门高三丈需四人合力方能推开。柳幕彦命人将窗户全部打开,大殿中顿时飘来一股混杂着泥土清香的凉意,令苏铃铃身体禁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她稳住心神,止住了哭泣,在柳幕彦询问之前便跪了下来,哭着朝柳幕彦爬去,“掌门,你一定要为孙师兄报仇。”

    柳幕彦打量着她,道:“发生了何事,你详细告诉我。”

    苏铃铃将在无极宗受到了的屈辱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最后才说道:“孙师兄赶来接我,却受了陈道真百般侮辱,到最后陈道真不仅没有放了我,更将孙师兄也抓了起来。无奈之下,孙师兄只能带着我逃跑,只是陈道真那小人怕事情败露,竟然一路追杀我们,最后孙师兄为了救我,被他们杀死了。”

    柳幕彦不禁蹙起了眉,问:“陈道真亲自追杀你们?”

    “不不”苏铃铃死死的绞着裙子,脑子一转,灵机一动道:“是酒鬼头,陈道真派酒鬼头一路追杀我们。”

    柳幕彦转身走向大殿正中央的座椅,一撩衣摆坐了下去,沉着脸琢磨着什么。

    若非陈道真来信让他派人去接苏铃铃,恐怕他如今还不知道苏铃铃的下落,若是陈道真要杀她尽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何必大费周章一路追杀两人。

    更何况陈道真有的是地位与手段,岂会与苏铃铃较真?便是不看在他柳幕彦的面子上,也会顾及景儿的身份。

    一众弟子各有心思,但这时候柳幕彦不开口,这群弟子便全部沉默着,面面相觑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大殿之内一片安静,只有苏方氏压低着声音低低的啜泣。

    苏铃铃低着头不敢与柳幕彦对视,她此番回来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她原本想过一走了之,但时间一久柳幕彦肯定会知道孙立峰已经死了,如果她没死却没有回来,柳幕彦定会有所怀疑。

    她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祸水东引的法子,柳幕彦即使找陈道真对峙也没有关系,她不怕陈道真否认,只要柳幕彦信了她的话,结果如何并不重要,至少她可以逃过一劫。

    柳幕彦沉默许久才问道:“你亲眼看见酒鬼头杀了峰儿?”

    苏铃铃猛地点头,大哭道:“孙师兄为了保护我被酒鬼头杀死了,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陆臻等人沉声不语,反之苏启胜的一众亲传弟子拍案而起,倏地全部跪下,齐齐大声道:“请掌门为师兄做主!”

    柳幕彦气的发抖,他一拍扶手却是冷声道:“苏铃铃你好大的胆子,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个底气,竟然敢蒙骗我,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不思量安稳度日,却借着羲山派的名义在外惹是生非,如今竟连羲山派弟子都敢杀害!”

    苏铃铃惊恐的睁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柳幕彦。她料想柳幕彦不会轻易信她,却不想柳幕彦竟然将矛头直指向她。

    众人皆是一惊,大殿里响起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苏方氏哭着朝苏铃铃扑了过去,将受惊的女儿拥入怀中,哭诉道:“你不帮我们就算了,为何还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们。”

    苏启胜的一众弟子于心不忍,皆齐齐上前欲搀扶她。

    柳幕彦朝他们瞥了过去,凌厉的眼神令众人身体一颤,犹豫着退回了原地。

    “你说峰儿是酒鬼头所杀,那你看看你腰间挂的是什么?”柳幕彦深吸了口气,他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的弟子会死在苏铃铃的手里。

    苏铃铃愣愣的朝着腰间看去,在见到那灰色的钱袋时惊的生出了一身冷汗。

    一人惊呼出声:“那是孙师兄的钱袋!”

    苏铃铃飞快的眨了眨眼,急切道:“这是孙师兄给我的,他怕我走丢所以把钱袋给了我,我没有杀他,孙师兄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要杀他。”

    周策眯着眼盯着那钱袋,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拽了过来,怪叫道:“师父,上面有血迹。”

    柳幕彦怒极反笑:“且不说无极宗会不会为难你,单单凭你这一年在外面打着羲山派旗号闯的祸,我便不能轻饶你!来人,将苏铃铃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见她。”

    苏铃铃惊慌的摇头,她不想再被关起来了,她抱着苏方氏大哭道:“娘亲,女儿没有杀人,你救救女儿,别让我被关起来,女儿害怕。”

    苏方氏拍着她的背,硬气的看向周围的人,戒备道:“谁敢关我女儿!有本事冲着我来。”

    苏方氏说完怒视柳幕彦,冷笑道:“好歹我也是你师嫂,如今启胜不在家,你就是这么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的吗?更何况,铃铃说的清清楚楚,她没有杀人!”

    柳幕彦敛眸,声音淡淡道:“你先记住,我柳幕彦首先是羲山派掌门,其次才是苏师兄的师弟。峰儿是我羲山派的弟子,他出了事我必然追究到底,苏铃铃如今最有嫌疑,我只将她关起来已经是看在师兄的面子上轻饶了她,即便撇开这事不说,苏铃铃这一年多在外面闯了不少祸,我这么罚她一点不为过。”

    苏方氏见柳幕彦态度决然,便将矛头转向了苏启胜的弟子们,“你们就这么看着母女受欺负吗?你们还当不当我是你们师母?”

    几人犹豫不前,下意识的看向柳幕彦等人。

    周策将钱袋在手中抛了抛。

    几人脸色一沉,看向苏铃铃的目光变得深邃阴沉起来。

    其中一人道:“师母,这件事情掌门一定会调查清楚,如果真不是铃铃做的,迟早会将她放出来的。”

    “不行,我们铃铃凭什么要吃这个苦?”苏方氏的声音陡然拔高。

    苏铃铃泣不成声,她没有底气多言,只能以闷头大哭来掩饰自己。

    柳幕彦冷笑道:“就凭我柳幕彦才是羲山派掌门。”

    苏方氏讽刺般的笑了起来:“好,既然你蛮不讲理,我也拿你这个掌门没办法,但你最好拿得出证据,否则我与你不死不休!”

    按捺了半天的周策沉不住气的站了出来,皱眉骂道:“我师父哪里没讲道理了?你有道理倒是解释解释这个钱袋上为什么有血?难道生死存亡之际,苏铃铃还寻思着抢了钱袋再跑?”

    苏方氏嗤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周策气的勃然大怒,正想冲上去衣服后领却被陆臻拽住,整个人被向后一扯拉了回去。

    周策瞪着陆臻道:“你拉我干什么?我哪句话说错了,师伯母如今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仗着她是个女人就强词夺理,她女儿娇气珍贵,孙师兄的命就不重要了吗?”

    周策虽然与孙立峰不对付,但也称不上有仇有怨,如今孙立峰出了事,他身为羲山派弟子同样心里不好受。尤其是真凶几乎就在眼前了,苏方氏仗着自己师伯母的身份,推开一切证据一口咬定就是他师父欺负人。

    撇开孙立峰不说,单单诋毁他师父这一点,周策就完全忍受不了。

    谁不知道柳幕彦是嘴硬心软的个性,他教导一众弟子,从来没有真正苛待过谁,羲山派大多是孤儿,柳幕彦真正是如师如父,对待他们十分宽厚大度。若非苏铃铃欺人太甚,他师父又怎么会大发雷霆?

    如今黑白颠倒,当真是脸皮都不要了。

    周策正发着怒,见林子宵绷着脸表情淡定的站在一旁,不禁暴躁起来,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小师弟,你说。”

    林子宵这一阵成熟了不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吃喝躲懒的小师弟了,周策推了他一把也未见他恼怒。

    只见林子宵沉稳的看着众人,开口道:“之前二师兄中了长眠蛊,是陈少宗主自告奋勇带着他勇闯无欲之地,刀山火海之中才救下了二师兄一条命。陈少宗主与二师兄情深意重,交情无比深厚,他绝不是会为了一点小事杀人灭口之人,更何况这死的还是我们羲山派的人。陈少宗主为人正义,即便是看在二师兄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苏铃铃,所以我认为苏铃铃是在撒谎,至于她为什么撒谎,又是不是真的杀了孙师兄,这些事都要等查过之后才能下定论。”

    柳幕彦满意的点头。

    周策惊讶的看着林子宵,随后又变得十分惭愧,如今连子宵都会据理以争了,他还扯着嗓门跟苏方氏吵架呢。

    周策脸上讪讪的烧得慌,下意识的退后几步,躲在了陆臻宽阔的肩膀后面。

    柳幕彦拍案道:“臻儿、策儿,你们和柏水一起前去调查,务必将峰儿带回来好好安葬。”

    郑柏水为人正直不阿,又是苏启胜的二弟子,他参与其中自然显得公正一些。

    三人齐齐上前领命,承应下来。

    苏方氏皱起眉,如今只有等铃铃她爹回来了。

    苏铃铃面无表情的趴在地上,指甲死死地嵌进了肉里,抠出了几道血丝。

    ☆、第七十二章

    孙立峰出事的地方离羲山只有两日的路程,陆臻三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路,在次日的中午赶到了事发的客栈。

    烈日当头,午时将至,客栈中却只有两三个客人在吃饭。店小二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闷闷不乐的嘀咕着什么,见三人进门,连忙惊喜的站了起来,慌张之余还不小心掀翻了椅子。

    小二扶起椅子,谄媚的凑近三人,见三人风姿不凡,越发热情的笑问道:“几位贵客住店还是吃饭呐?”

    郑柏水沉着的四处打量。

    陆臻道:“小二哥你好,请问近两日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店小二闻言撇了撇嘴,啧一声道:“能有什么大事,最多生意不好呗。”他说完又嘻嘻笑了起来,连忙说道:“不过那都是天气热了,大家不愿意外出,可不是咱们小店的问题啊,这里食宿都好的很呐。”

    陆臻道:“抱歉,在下并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我们几人是羲山派的弟子,最近收到消息,我师弟几日前在此处遇害,不知真假,掌门便派我们前来调查。”

    周策插嘴道:“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顿了顿又紧接着说了一句:“那姑娘脾气臭得很。”

    陆臻瞪他一眼,转而又温和的看向店小二。

    那店小二怔怔的看着他们,表情凝重且呆滞。

    “确实是有这么件事,小店的生意清冷也是因为这个,只是”小二搓着手,支吾道,“那事情都发生了一个多月了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呢。”

    “你说一个月多了”周策瞪大眼,“你把整件事情详细的说一遍。”

    小二瞥了几眼正在吃饭的客人,小声道:“这样,你们跟我上二楼,我带你们去看看出事的房间。”

    “麻烦你了。”陆臻出声道。

    由始至终郑柏水都没有开口,只用一种凝重压抑的表情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三人到了孙立峰出事的房间,里面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当时的狼狈与惨烈。

    小二指了指床边的地面,道:“喏,那位客人就是死在那里的,当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和一个小姑娘一起来住店,在楼下之时就已经发生了口角,之后两人进了房,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在尖叫。”

    郑柏水推开窗户,皱眉看着窗外。

    “对对,我们当时进来的时候窗户也是开着的。”小二道,“那位客人就死在了这里,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后来我们掌柜的报了案,官老爷也来了,只是怎么都搜寻不到那小姑娘的人。”

    小二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有贼人从窗户里爬进来作恶,我估摸着那小姑娘也是被人抓走了,哎,还连累了小店生意惨淡,这次恐怕是要关门大吉咯。”

    郑柏水四处查看了一番,沉声道:“没有打斗的痕迹。”

    周策又问:“那尸体如今在何处?”

    小二道:“几位恕罪,当时我们也不知道他是羲山派的弟子,事情发生之后,还是我们掌柜的拿了钱将人草草埋了,就在郊外五时岗那里。”

    “麻烦你带我们走一趟。”陆臻话音刚落,小二的脸就拉了下来,在见到陆臻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之时又立刻堆满了笑。

    小二连连道:“放心放心,小的这就带几位过去。”店小二连忙拿过银子,一把揣进了怀里。

    五时岗离这里不远,但位置偏僻,四周杂乱无章,堆满了碎石和垃圾。

    小二张望一番,走到一个角落的位置,笑嘻嘻道:“就在这里了,你看这下面的事”小二露出为难的神色,显然是不愿意再掺和这件事了。

    陆臻善意一笑:“多谢。”

    店小二美滋滋的抛着银子,大摇大摆的往回走。

    三人面面相觑,任命的找工具挖土。

    孙立峰的尸体埋得并不深,三人合力不消片刻泥土里就露出了衣服的一角。

    尸体被搬了出来,尸臭味中混杂着生石灰的味道,身体已经逐渐腐烂,而孙立峰的表情十分痛苦,他睁大着眼,一脸死不瞑目的表情。

    天空一阵阴霾,毫无预示的下起了瓢泼大雨,黄梅季节接近尾声,雨水中还带着一股夏天独有的闷热潮湿的气息。

    周策累的喘着粗气,看向孙立峰的目光复杂而幽怨。他向来和孙立峰关系恶劣,可内心深处自始至终都带着一种同门师兄弟的情谊,没有丝毫仇恨,有的只是一争高低的较量。

    如今孙立峰就这么死了,很有可能还是死在苏铃铃的手上。但凡天下豪杰,皆有英雄情怀,他们并不怕死,只怕死的不够轰烈。若是孙立峰死在高手剑下,他尚且能死得瞑目,但偏偏是苏铃铃这么个玩意儿。

    周策除了悲伤就只剩可惜了。

    陆臻弯下腰,镇定无异的检查孙立峰身上伤口。

    郑柏水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沉默不语。

    “伤口已经腐烂,不过看的出来不是剑伤,身体上也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应该不像是高手所为。”陆臻沉沉的吐了口气,“立峰当时应该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人杀害。”

    下手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郑柏水抿着唇,一把将尸体背在了背上,每一步都走的重如泰山。

    周策于心不忍,在郑柏水经过自己身边之时,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

    郑柏水停下脚步,沉默的看着他,半晌才道:“我不伤心,实际上我和他关系并不亲密,但他是我师兄,我必须敬重他,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自然会替他寻个说法。”

    郑柏水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当时掌柜将孙立峰的遗物一并埋了进去,其中包括他的佩剑,陆臻叹了口气,跳下大坑一一将遗物收起来。

    周策嘀咕:“这郑柏水怎么回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苏师伯人这么和善,郑柏水这鬼样子走出去,别人还以为羲山派刻薄了他。”

    陆臻皱眉:“别说了。”陆臻倒是对这个郑柏水有几分好感,郑柏水为人沉稳,遇事沉得住气,平日里练武读书都不大意,来日方长,今后必然有所成就。

    周策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伸手接过陆臻手里的部分遗物。

    苏方氏一连两日没有看到女儿,正愁眉不展之际,隔壁人家的小孩儿找了过来,还没进门便大喊道:“苏大娘,苏大侠回来了让他教我武功好吗?”

    “教什么教?”苏方氏不耐烦的瞪他一眼,骂道:“学什么不好学功夫,要学上羲山派去,你苏大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小孩歪着脑袋:“可是苏大侠人已经在山脚下了啊,应该就快到咱这儿了吧。”

    “什么?相公回来了?”苏方氏惊喜的站了起来,急匆匆的往外走。

    刚走到前院,就见苏启胜沉着脸一路朝自己走来。

    苏方氏见他回来,一时间又涌上了眼泪,委屈万分的喊道:“启胜,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母女俩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儿呢。”

    苏启胜脸黑如铁的朝她走来,抬手狠狠地一巴掌打了下去,将苏方氏打得摔倒在地,脸顿时肿的像个馒头。

    苏方氏难以置信的看着苏启胜,苏启胜虽痴迷武学但为人迂腐老实,向来不会打女人,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苏方氏做主,苏启胜从来不说一个“不”字。

    那报信的小孩被吓得懵了神,表情惊恐万分。

    苏启胜看着小孩,轻声道:“去找阿宝玩吧,回头我让弟子来教你武功。”

    小孩回了回神,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苏启胜,见他没有对自己生气,顿时拔腿就跑一头冲进了屋子。

    片刻后,小孩从屋子里出来,手里还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小娃娃胖乎乎的有些木讷,看见苏启胜似乎有些陌生。小声的喊了声:“爹爹。”

    苏方氏捂着脸撇开头,不让阿宝看她的脸。

    苏启胜笑了笑:“听阿毛哥哥的话,爹爹一会儿去接你。”

    阿毛欢呼一声,牵着苏钰宝,一路蹦蹦跳跳的朝自己家走去。

    两个小孩走后,苏方氏才放声大哭起来,眼泪翻涌而出,“好你个苏启胜,你不去找柳幕彦要人,反而回来打我出气,你还是男人吗?”

    “你给我住口。”苏启胜板起脸来的模样渗人的很,与往常老实人的模样截然相反,他勃然大怒道:“为了下山找铃铃,我把羲山派和一众弟子都丢下,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情,立峰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铃铃竟然敢竟然敢”

    苏启胜一时语无伦次,指责苏方氏的手指禁不住颤抖起来。

    苏方氏瞪向她:“我们铃铃不会做这种事,你连自己的女儿你都不信却去信柳幕彦的话?他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心里只有羲山派了?我们铃铃难道不是你的女儿吗?”

    “铃铃什么德行,你心里清楚。”苏启胜喘着气,“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你怪我?”苏方氏冷笑的看着他,嘲讽道,“你整日只知道为羲山派操心,为弟子操心,把我们母女扔在这半山腰十天半个月都不来看上一次,你如今却把责任全部扔给了我?”

    “你!你!”苏启胜语塞,半天应不上话。

    苏方氏见他说不过自己,气焰高涨的叉着腰骂道:“要不是你不让铃铃入羲山派学武功,铃铃会变成这样吗?当年这件事可是柳幕彦也答应了的,却被你这个做爹的一口回绝,你自己说说看,你为羲山派做了多少事,为我们母女又做了什么?”

    苏启胜沉下脸,冷声道:“掌门师弟仁慈不拘小节,他虽愿意让铃铃拜入羲山派,但我不能仗着他大度就坏了规矩,况且他当年刚接下掌门之位不久,不能因为我这个师兄为人诟病。”

    苏方氏气的直跺脚:“你这个老迂儒!”

    苏启胜板着脸,“无论如何,这次铃铃都闯了不少祸,关她几天也是应该的,等事情查明真相,掌门自然会还她一个清白。”

    苏方氏恨恨道:“若是当年你做了掌门,如今就不会是这番光景。”

    “闭嘴,这话是你能说的吗?”苏启胜再次沉下脸,“掌门师弟无论在武功造诣还是为人处世上皆胜过我,师父亲自传位给他,肯定是没有错的,我只需要好好的辅佐他,将羲山派发扬光大。”

    苏方氏无言以对,只能苦笑着靠在墙壁上。

    苏启胜凝重的叹了口气,悲痛道:“只是可怜了峰儿,他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看着他从剑都拿不稳一路成长到现在。峰儿你放心,等找到真凶,为师一定亲手替你报仇,以慰你在天之灵。”

    苏方氏敛容,低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是是铃铃”

    苏启胜倏地朝着瞪了过来,眼神锐利如冰刀,其中的杀意不言而喻。

    苏方氏身体一颤,连忙道:“我只是随便说说,铃铃不敢的,不敢的。”

    苏启胜回过神,淡淡的点了点头:“你好好反思,我现在去见掌门,亲自和他道歉。”

    话虽如此,苏启胜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女儿的,他在外听说了一些苏铃铃的事,除了无极宗的事之外,苏铃铃还闯了不少祸。不过苏启胜相信,正如苏方氏所言,铃铃还不敢做出杀人的事情,更何况孙立峰还是她同门手足。

    只是还没等苏启胜见到柳幕彦,陆臻三人已经带着孙立峰的尸体回到了羲山派。

    ☆、第七十三章

    苏启胜看着孙立峰灰白的脸于心不忍,他怒红着眼查看孙立峰的伤口,倏地拔剑而起勃然大怒道:“那臭丫头如今在何处?”

    这伤是不是高手所为一看便知,苏启胜怒急攻心,举着剑就要前去斩杀自己亲生女儿。

    柳幕彦收到消息匆匆赶去,就见苏铃铃趴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苏启胜的大腿,苏启胜情绪不稳,看向苏铃铃的眼神痛苦而挣扎。

    苏启胜踌躇不定,看着满脸是泪的女儿内心几乎在滴血。

    柳幕彦来的恰是时候,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苏启胜的肩膀,安抚道:“师兄不必冲动,一切等事情问明白了再说。”

    柳幕彦虽劝解苏启胜,但言语之间仍是透露着这件事不会简单结束的意思。

    苏启胜心疼孙立峰不假,但到底苏铃铃才是他的女儿,他痛苦万分但始终下不了手,斩杀女儿一举真假参半,他本意并不是和柳幕彦玩心计,只是此刻的他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来替他做这个决定。

    自古忠义两难全,为人师为人父,他皆无法善始善终。

    一行人去了大殿之中,苏启胜瘫软的坐在椅子上,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柳幕彦道:“铃铃,事已至此,有什么你就说吧。”

    苏铃铃捂着脸,“是酒鬼头杀的,不是我。”

    苏启胜原本平息的怒气又涨了起来,大骂道:“无极宗要杀你们,能让你们一路逃到羲山派境内?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两个武功平平的愣头青,值得无极宗一路追杀?”

    苏铃铃抿了抿唇,撒泼道:“陈道真本来就有毛病,他和景霁一起欺负我,他一定是怕我回来告景霁的状,他们两个已经搞在了一起,景霁就是个不要脸的兔儿爷!”

    “放肆!”柳幕彦一拍扶手,一股森冷的压迫感勃然而至,整个大殿笼罩在阴霾之中,雷霆震天般的怒气倏然而起。

    所有人包括苏启胜在内,倏然齐齐下跪,低着头齐声道:“掌门息怒。”

    柳幕彦站在大殿之上,俯视众人,一股厚重的威压陡然升起。殿内声音骤停,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苏铃铃惊慌的跪在地上,怯懦的抬眸看了一眼柳幕彦。

    柳幕彦眼神冰冷锐利,冷漠的视线令苏铃铃浑身颤抖起来,恨不能将头埋进地里。

    苏铃铃含着泪,泪眼婆娑道:“孙立峰是我杀的,但我并非故意,是他想非礼我,我才会失手杀了他,是真的,爹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苏铃铃跪着朝苏启胜爬去,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原本苏启胜对孙立峰的死还有所怀疑,苏铃铃的话无疑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启胜表情惨淡的看着苏铃铃,像是看一个极度陌生的人,他拨开苏铃铃的手,淡淡道:“别再撒谎了,你老实点吧。”

    “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苏铃铃头发凌乱,像发了疯似的吼叫。

    苏启胜于心不忍,他看着柳幕彦道:“掌门,是我教女不严,铃铃才会变成今日的模样,但她年纪还轻,尚有机会改邪归正,请掌门饶恕她重罚于我,她犯的错让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一力承担。”

    “师父!”苏启胜的一众弟子焦急的呼唤他,齐齐朝着柳幕彦磕头,陆臻等人一同跪下,担忧的望着苏启胜,大殿之内顿时一片嘈杂。

    柳幕彦目光扫向苏铃铃,却见她眼神突然亮了起来满脸喜悦,不由得对她大失所望。

    柳幕彦脸色冰冷,挥了挥手道:“把苏铃铃关起来,等她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我再放她出来。至于师兄,你去后山扫山,种满一万棵树再回来。”

    众人皆松了口,一万棵树对于苏启胜来说并不是太难,一年半载就能回来了。

    柳幕彦到最后也没有重罚苏铃铃,大家心知肚明,等过了几年,苏铃铃到了适嫁的年纪,柳幕彦自会放她出来。

    只是可怜了孙立峰,白白丢了性命。

    柳幕彦心有所愧,却只能令苏启胜种树以挽孽障。他疲惫的挥了挥手,叹气道:“重葬峰儿。”

    孙立峰的尸体已经腐烂,即便重新整理了遗容仍是掩盖不住一身悲凉。

    众师兄弟默哀之余心中悲恸万分。皇天后土,天地苍茫,彼此皆只是辽阔天地间渺小的存在,谁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葬身何处,是平平凡凡的过完这一生,还是在广大天地间闯出一番名堂,亦或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但无论如何,孙立峰的下场却是众人最不愿的,大丈夫志在天地之间,这样的死法除了令人唏嘘之外,再无其他。

    苏启胜一路沉默,在苏方氏来闹之际,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苏方氏看着他死寂一般的眼神,惊的瘫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苏启胜颓然的朝着后山走去。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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