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嫁病公子 作者:卿汀月

    075、怒掴

    “葛翁,快帮我救救这人!”夜风将慕长安背到一处破旧的营帐内。

    帐内只有一个青年和一个孩子。

    “小郁离,快去拿急救药来!”青年朝着小药童吼了一声,又去给慕长安检查伤口。

    这青年还有孩子,正是葛翁与郁离,而这葛翁本是充军洛营近十七年的御医苑正事诸葛荨。他在十多年前捡来了还是婴儿的小郁离,这相依为命就是十多年。

    “是的师父。”小郁离忙跑到一旁的柜子里拿药。

    药被郁离倒出来喂进了慕长安嘴里。郁离盯着慕长安的喉结,瞧着他咕噜一声将药吞了去。

    经过葛翁的抢救,慕长安总算是脱离了危险。

    昏黄的灯影之中慕长安睁开眼就瞧见一旁正在搓洗着衣袍的夜风。

    他当然记得这个人,从数十米外策马而至,只是瞬息间的功夫就在他眼前要了尉迟廷的性命。这样的才勇,若是只为一个带着几十名士兵的步兵长也太过可惜了。

    “你……”慕长安的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声音。

    “你先休息,你还不能起来。”夜风放手中搓洗的衣物,走了过去,对他说道。

    慕长安点点头,最终只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嗯……叶风。”夜风顿了一答道。

    “叶风谢谢你……救了我。”慕长安说道,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是真的累了。

    很幸运他还能活着,更感谢拯救他于危难的夜风。

    ——

    “传洛营洛家军叶风直取尉迟廷人头,营救慕将军有功,御赐正五品骁勇将军,赐幕将军部将!”

    “洛营上平定南越有功,洛将军进京封赏!”

    一个月后圣诏传到岭南,洛营与慕长安的军队驻扎在这里打理着战后的一切。

    此刻的军营里夜风随着洛战枫和跪在传圣旨的官员面前,等圣诏被宣读完后。

    受了重伤的慕长安被扶着站起,朝着夜风笑道:“叶风我擅作主张找皇上要了你,你可愿意随我入长安?”

    此话一出众人一愣,脸上都写满了惊愕与诧异。竟然会是慕将军亲自上书皇上选了叶风?

    夜风低垂着头,心情忽地有些沉重,能入长安于他而言绝对不会是坏事,跟着慕长安夜无疑对他来说很有利。

    只是他若就这么答应了叶战枫定会心生不满,而且他离不开江南,他还没有寻到寡月,他还不知道那凡羽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夜风抬起脸,望向慕长安又低头道:“将军,此事夜风不能做主。”

    他这般一说众人又不解了,江南虽说富庶,能北上总比去江南好吧。

    这一句话到底是让洛战枫好受了些许,自少让他面上很足,到底他手的人还是要看他的感受的。

    慕长安虽是凝着眉,却心内宽慰,叶风此等有情有义之士,他若是能安心随他北上便不是叶风了。

    洛战枫上前一步道:“我还是挺喜欢叶风这个孩子的,洛营能出此才是洛营的荣幸……只是,叶风,你想留还是随着慕将军,我想听你的想法。”

    洛战枫望向叶风,他自是不希望叶风随着慕长安北上的,若是能留叶风日后省去了几多麻烦,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便直接推出叶风。

    夜风以前未和洛战枫有过多余的接触,如今听洛战枫这么一说,夜风眉头一皱,倒是不难猜出这人之心思,到底是个老奸巨猾的,这洛营看来不可久留,可是他若随着慕长安去了长安,日后再去江南就不知是何时了。

    夜风眉头微蹙,躬身沉声答道:“夜风想去长安但又不舍洛营的弟兄。”

    “哈哈,你若是不舍你的部,只消把他们也带上。”慕长安倒是个豪爽的。

    经他这么一说,旁在场的人又愣住了。

    洛战枫没料到叶风会直言说他想去长安,那句舍不得洛营也不会是真话吧?

    碍于颜面洛战枫只是轻哼一声道:“叶风啊,那等我们一行入了京城,受了封再做打算吧。”

    这时候站在后面的徐远上前道:“大家就依将军所言。”

    见众人如此慕长安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远征的军队凯旋进京受封,夜帝引以为戒只册封了功劳最大的夜风还有军师徐远,对洛战枫等人更多的是物质奖励,赐金马银鞍,赐御赐宝剑……

    据此之后,南越平,西凉因突发的王室内乱被迫撤去了在大雍西北的驻守军队,而西蜀政权在短暂的成立后因为内乱土崩瓦解,临近蜀地的大雍驻守军带兵直入收复了蜀地。

    至此大雍进入了长达数年的平静期。

    而夜风也答应了慕长安的请求留在了长安。

    江南播种繁忙的春季,三月,平定南越的洛家军主力部队回到轩城。

    与此同时传来了令无数寒窗苦读的才子们欣慰的消息:年九月今届乡试开考,定本届主要负责人为丞相谢赟和璃王卿泓,萧太傅被令到轩城一路去监考今届乡试。

    梅花庐里灯影如豆,白衣少年身旁的榻上已传来女子浅浅的呼吸。

    他伸手将女子身上的锦被掖得更严实了些,这场倒春寒持续了很久,而顾九却在这个时候病倒了,为此他特地将顾九弄到他的房里来照顾。

    如今顾九热退了些,睡了,他才拿过床头桌子上的蜡烛向书案走去,还有半年就是乡试了,夜帝取消了以前考生的名次,所有的秀才都得重新入考乡试。

    靳南衣是曾经轩城北路之解元,就算如此,即未获功名,也要重新参考乡试。

    只有过了今科,取得功名,他才能再入长安……

    一阵风吹过窗棂,窗户摇曳了数,书案前的烛火晃了晃。

    他站在书案前,胸口微微起伏,许久才弯腰将散落一地的宣纸拾了起来,转头去看凌乱地摊了一桌的书。

    长安……

    他闭了闭眼。

    入得了长安,才有可能完成他的、南衣的、心愿……

    高中状元……虽是遥梦,可也不是不能做吧?

    寡月在书案前的木椅上坐,将一切的情绪驱逐出脑海,他要开始认真复习功课了,无论如何他要入长安,他不会忘记那些曾经欺凌过他的还有九儿的人……

    逆境让他铭记恩仇,磨难磨出了他一身的风骨。

    他忘不了,也不能忘。

    将至半夜的时候,床榻上的顾九轻咳了几声。

    本是沉浸在书本中的寡月忽地抬起头来,他心一紧走向床榻,就瞧见正睁开惺忪睡眼的顾九。

    “水……”她嘶哑的唤了一声,从床榻上坐起。

    寡月忙手忙脚乱的去给她递水。

    顾九唇凑上杯口就“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你慢些。”寡月见顾九如此心里有些发酸,他一直攻读忘记了时辰竟是忘记了给她喂水,把她给渴醒了。

    “咳咳咳……”果然顾九喝的呛着了。

    寡月放水杯,又伸手给她拍背顺气。

    顾九被这么一折腾睡意全无。

    她稍稍好些了,凝着寡月笑道:“还在看书啊,都看些什么呢……”

    寡月愣了一会儿,见她神智清醒,想是睡得好些了,忙道:“不过看些魏晋南北时期名士的骈文。”

    “倒是学起这些华丽铺成的文字了……”顾九笑道,她虽说是随口一说,到底是入了寡月的心。

    少年低垂了头,不再答话。

    顾九坐了会儿,睡意又来了,不一会儿已靠着床栏睡着了。

    寡月将她平放来,凝着顾九的睡颜,目光又落在顾九的唇上。

    他陡然想起那日雪地里,他的唇贴上她的唇,那种酥软的感觉……

    只一瞬又红了脸。

    如今,他怎么净想这些了……

    他别过脸,离开床榻,又朝书案走去。

    不是他要看,只是这些他身为考生必须得知得会。

    ——

    顾九昏沉了数日后才慢慢好转,走出梅花庐。

    再进城的时候阳光明媚,华胥楼前的牡丹开,惊艳了全城!

    这日午,顾九夹着几本书从毓秀坊内出来,就见卫箕驾着车远远而来。

    “九爷,近日生意可是红红火火啊!”

    顾九方走台阶,便瞧见一褐衫男子从一旁走来。

    顾九闻声望去,瞧见是袁捷。

    她笑了笑,朝他作揖道:“袁爷,今日怎地有空来我坊前转转?”

    袁捷笑着回礼:“不瞒九爷,楼主有请!”

    顾九怔了一瞬,这慕华胥,已是许久未曾找过她了。

    这方卫箕已将马车停稳。

    “九爷。”他唤了一声,又凝着袁捷唤道,“袁爷也在,可是楼主来找?”

    袁捷朝着卫箕点点头。

    “九爷,那你去吧,我……”卫箕挠头道。

    顾九笑了笑:“罢了,你随我去吧,对了,我那日将桃花酒放在车上准备去一品楼送给杨姑娘,倒是过了几日没去,你帮我把拿来吧。”

    袁捷笑了笑,道:“倒是楼主有口福了。”

    ——

    “我是不请你来你不会亲自来找我了?怎么?生意红红火火便是忘记了我这个哥哥?”慕华胥伸手示意顾九坐。

    顾九坐后方瞧见正对着的一方的梨花木椅上还坐着一个人,望上去三十多岁,一身青黑色繁纹袍子。

    只是那人看着一脸威严,他朝顾九笑了笑,顾九也朝着他笑了笑点头。

    这时候有人上前来给他们上茶点。

    仆从将茶点放在高几上,顾九朝那人微点巴。

    她目光随即就落在那白玉盘上。

    是糖裹着的花瓣,再炸过的?

    “这是牡丹花瓣?”顾九望向高座上的慕华胥问道。

    “九爷说的没错,这是华胥楼的厨子才发明的,目前还没有名字请九爷尝尝后再起个名儿吧。”慕华胥勾起唇,又朝着那方的青年男子道,“大人也请慢用。”

    “即是新品,赵某便要一试了。”青年笑道。

    顾九执起案盘里的筷子,夹起一瓣来看似糖衣很厚,在手中却是轻盈,她讶了一瞬,又将那花瓣送入口中。

    入口即化……

    “楼主甚赞。”顾九朝慕华胥道,“只是,若是配以我的桃花酒或许会更好。”

    “哦?”慕华胥起了兴趣,美目一眯,坐正了歪着的身子,朝着顾九道,“九爷还自个儿酿了酒?还不快呈上来!”

    “酒味不浓郁,还请楼主不要嫌弃太小家子气了。”顾九低着头道。

    慕华胥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女孩子做的东西,也当是小家子气的。

    卫箕抱着酒坛先给华胥楼主斟了酒,又给那青年倒上了。

    慕华胥拂动了一绯色的衣袍,端着酒杯,凝了半晌,色泽倒是好的,还可见些许桃花的花瓣。

    他凑近些闻了闻,气味清香,有桃花之淡雅,让人浮想联翩,竟有些意境。

    良久,他才将酒杯送往唇边,酒里有制酒者的心境,女子酿的酒,需慢慢来品……

    顾九凝着他半晌,见他放酒杯,理了理衣袍,道:“酒自是好酒,清香淡雅,只是,到底不是男人喝的酒……”

    “哈哈哈……”连一旁的青年也笑了起来,“我与楼主见解一致。”

    顾九瞬间红了脸,慕华胥就是来拿她打趣的,到底是她“自取其辱”了。

    慕华胥微有些得意的凝着顾九,又道:“你家那位也是喝得这个?”

    你家那位……

    顾九“腾”得一红了脸,慕七他倒是什么都能说,只是在这江南能认她与寡月的,也就慕七一人了。

    这时候那青年笑着站起朝慕华胥微微作揖后,道:“楼主就先陪这位小公子,我就先走了。”

    “大人慢走,慕某同大人说的,大人还是好好考虑一。”

    那人震了一,又皮笑肉不笑的道:“会的,楼主。”

    “袁捷送客。”

    那人方出了房,慕华胥一甩他绯色的袍子从高座上走。

    “九爷好本事,我真是对九爷刮目相看了,什么样的人家里能养出九爷这种女儿?”慕华胥缓缓的走近顾九,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博闻强识来形容顾九,也不为过吧?慕华胥想到。

    顾九拧起眉,望着慕华胥,眼里似有不解。

    男子在顾九面前停,勾唇间百般风华。

    “短短三月你不单解决了货源,还将毓秀坊办的红红火火,短短三个月啊……”他顿了,凑近了些,妖娆的眉眼盯着顾九,“九儿,你不会怪我不帮你解决布匹的事吧?”

    顾九被他的一双凤眸盯得惑了心神,她甩了甩头,道:“楼主相知道予阡的能力,予阡自是想要让楼主看到的。”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道:“但你要知道姚思珩毕竟是姚家的人,这样的人可以合作,也不可以合作。”

    “谢楼主提醒。”顾九垂眸说道,“只是除了姚思珩以外,我没有别的办法,再轩城我立足不稳,虽说是有你这么个哥哥,可到底也不是‘亲’的……”

    慕华胥愣了一,眉眼微微眯起。

    “可是你也没把我当哥哥……”他声音一沉,眉头微微蹙起,薄唇瞧着也似乎微微撅起。

    这声音沉得敲打在顾九的心上,她一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半晌她才沉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一些事情的……若是有一天我和寡月会当面说与你听,或许,你早已就猜到了……”

    男子愣了片刻,不再接话,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顾九再从华胥楼出来,还未同卫箕走上街市,就看到骑着高头大马走过的银白色衣袍的少年。

    她愣了一瞬,脚尖一滞,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她怎么忘记了,征战岭南的洛家军回来了。

    那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方,他余光往顾九那方一瞥,胸口微窒。

    洛浮生大手紧握着马缰,深吸一口气,骑着马带着一行人离去。

    他不过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想来这里再瞧瞧她,什么时候他才能同她好好说说话,这里到处都是华胥楼的守卫,如此戒备的看着他,他又如何能上前一步,离他更近些。

    他突然觉得落寞,腿一蹬马腹,让马行得更快了些,逃也似的离开。

    “听说洛少将军这次没有立什么功啊。”见洛少将军离开,路旁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是啊,这不,这洛少将军不是说好了开春了就给姚家的小姐聘的吗,怎么就没声了呢?”

    “这就不知了,恐怕是那日姚家盗版‘毓秀坊’的事情传到了洛少将军的耳朵里。”一人又小声道,“我估计这洛少将军是要退亲了。”

    有人皱眉不禁上前道:“我怎么听人说昨夜洛少将军还去找了那姚小姐的,又被姚小姐给轰了出来,按理这洛少将军对姚家小姐的情义我们轩城的都看在眼里,只是这姚家的小姐,也真是,哎,娶妻若此,倒是苦了洛少将军了……”

    顾九美目一垂,对身后的卫箕柔声道:“卫箕我们快回去,别让主子等急了……”

    轩城洛府。

    银白色袍子扫过一簇海棠花,那人就在那里停,朝着面前背向他的男子微微作揖。

    “父亲找儿臣何事?”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忆起华胥楼前那个身影,又想起前几日回来的时候听他安排在毓秀坊的眼线禀告的话,心中的纠结更甚了些。

    “长安杨国公的属来了信函给我。”洛战枫道。

    洛浮生不明父亲之意,抬头问道:“所为何事?”

    “杨国公府嫡长孙女离家两年,有传言在江南。”青年沉声道。

    洛浮生颤了一,这种寻人的事情父亲来找他又是何意?

    “浮生,我将此事交与你。”洛战枫摸着巴笑道。

    少年抬起头凝着父亲,沉声道:“父亲是何意?”

    他冷凌的目里闪过一丝阴鸷,他的父亲是要他弃了瑢儿,在第一时间找到那杨国公的嫡长孙女,获得她的芳心吗?

    经他这么一问,洛战枫眉头一皱,道:“浮生,男子不能被一个女人惑了心智,我受过的苦,我不想让你也再受一次!”

    青年气息有些不稳,青色的袖子内拳头紧握。

    “不仅仅如此,更因为姚玮瑢不及杨氏嫡长孙女,杨家为大雍四大国公之一,杨氏嫡长孙女更是身份尊贵,等我百年之后……”

    “我会娶姚玮瑢为妻,父亲难道你想让浮生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还不待洛战枫说完,他嘶吼道,冷凌的目染上鲜红。于姚玮瑢虽然不若当初少年时候的青涩与炙热,到底是不能弃了当初的誓言,他既能信誓旦旦,又何以再无数年后背信弃义?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重重的掴在洛浮生的脸上。

    “你是这么同你的父将说话的?!”青年的目里也喷着火花。

    “为了一个女人,指责你的父亲让你‘背信弃义’?我当初就不该让徐远留你,弃了你母亲!”他大声吼道,胸前起伏着,方才掴了洛浮生一掌的手不停的颤抖着。

    洛浮生脑中“轰”的一声巨响。

    我当初就不该让徐远留你,弃了你母亲——

    他双眼无了焦距的盯着足的土地,唇角渗出血迹,一片雪白的棠花落在地上,刺痛了他的眼。

    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为了生他而死。

    “姚玮瑢那样一个虚伪的女人有什么好?何况姚家的如今太难操纵了,若是娶了姚玮瑢,他们岂不是更嚣张?”洛战枫自是听到了如今轩城关于这个姚氏嫡女的传言的。

    洛浮生低着头,跪在地上,唇中溢出的血落在白色的棠花上,久久缄默……

    “当年你也是这么对我说顾氏女的……”洛浮生淡淡的说道,那声音淡入了泥地里,似是呜咽声,他已记不清哪个女孩的影子,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他并不是那么厌恶着那个女孩的……

    只是因为他太过在乎瑢儿了,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顾氏女是喜欢他的吧。

    被人喜欢的感觉是温暖的,那个时候的扬州城,他日日走回扬州城杏花村的洛氏旧宅的时候,总会有一个身影默默的跟着他,随着他一路,默默的跟着,他知道那人不是瑢儿,瑢儿不会像那个女孩那样走路无声无息深怕被他发现一样,瑢儿会故意发出声音,让他转身,告诉他她在跟着他……

    “混账!”洛战枫一脚揣在洛浮生身上。

    “咳咳……”少年倒在泥地里重重的咳了几声。

    洛战枫阴沉着脸,上前数步,朝着少年吼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要你去长安找人的时候,你去了桃阁,借公事之名暗才顾氏女!我早说过,顾家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前年不是顾家便是别家,任何一家都会被大雍抄家!无关乎陷害无关乎其他,只是战事紧迫大雍惨败,圣上大怒,各地人都受牵连,朝堂之事你不懂,这商海之沉浮你更不懂!”

    “呵呵呵……”洛浮生撑起身子,突然大笑起来,“姚元长用多少银子收买了你保他家的平安……咳咳咳……就是因为顾氏狷介情愿本本分分的做军袄给军队送去,也不愿意送银子,便落了一个‘欺君’的罪名,官场阴暗,商海沉浮……哈哈哈……”

    “你找死!”洛战枫急红了眼,抬起腿就朝着洛浮生踢去。

    洛战枫为将军一辈子,踢起人来是脚脚见血。

    洛浮生自是不敢还手,只能去伸手去挡,倒是徐远听到了动静闻声赶来,伸手拉开了二人。

    “将军,何事需如此,有话好好说!”徐远说道。

    洛战枫被徐远拦住,一阵冷风吹来,倒是清醒了不少。

    “滚!”洛战枫对洛浮生吼了一句。

    少年咬着唇从地上爬起,离开了。

    “徐远,你明日想方设法去姚家把那门亲事给退了!”洛战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袍子说道。

    徐远怔动了一,道:“将军是何意?”

    洛战枫叹了一口气道:“你也晓得当年因顾氏一事怕洛营人被牵连,才对外界说盈儿(洛夫人)为那不肖子定的亲事是本是顾夫人的义妹家的女儿,姚氏玮瑢,又因那不肖子有意姚家那女儿,才将计就计糊弄过去不至于被顾氏一门牵连。可如今你瞧着姚家借着我洛营的名声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姚家的那女儿更是把浮生整成了这副德行,我万不会让姚家嫡女进我洛氏家门!”

    洛战枫于徐远是知遇之恩,就如同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一般。在徐远未发迹之时,洛战枫却能亲登寒舍将徐远请出山野,这于徐远是一辈子难忘的恩情。

    徐远微怔片刻,也思考了许久后,才点头。

    徐远过了些日子便去去姚府送退婚的帖子。

    姚府里的人是笑嘻嘻的迎着徐远去的,现今江南著名的“小诸葛”,徐远能来还带了这么多的礼品,姚府的自是想到是来聘的。

    连姚府门前观望的人也以为是洛少将军托徐远来给姚家小姐来聘了。

    哪知姚元长接到的“聘书”变成了“退婚书”。

    姚府突遭此变故,全府上无不惊愕。

    姚元长是当即就发了火。

    “全轩城谁不知道我家瑢儿是你洛少将军的未婚妻,而今要退婚,要瑢儿如何做人?”姚元长吹胡子瞪眼的说道。

    徐远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面上自是有些挂不住的。

    “姚老爷,这强扭的瓜不甜,我家将军命我备了好礼给姚小姐,这是以前为少爷娶姚小姐准备的聘礼,就当作日后姚小姐的嫁妆。”徐远谦和的说道。

    “嫁妆?”姚元长转过身来望着徐远,“姓洛的这三年也没少往我姚府跑,这外人都知道瑢儿是洛浮生的未婚妻,现今倒好洛府的来送的聘礼变成了嫁妆,试问全轩城的还有谁敢娶瑢儿?!今日就是这句话,要退婚门都没有!”

    姚玮瑢是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连姚夫人和姚奶娘的人都没给拦住。

    红绡、红袖……在后面追了一路,也没有将姚玮瑢给拦来。

    “谁说的,是谁说的!”姚玮瑢一副极受打击的疯态,从门外冲了进来。

    “谁说这是‘退婚书’!”姚玮瑢竟是冲了过去将放在桌案上的退婚书拿起。

    匆匆扫了一眼,大致已看明白。

    少女贝齿一咬,就将那婚书揉了个稀巴烂。

    “要退婚,要洛浮生亲自来退!”姚玮瑢一咬牙道,脸色惨白,她咽不这口气,她占据着洛浮生的心三年,全城人都知道洛浮生宠她、怜她,若是就这么退了婚,她就会成为轩城这么多年来最大的笑话!

    她不甘,她不甘心!

    洛浮生,那个对她痴傻的人,他怎么会同意退婚?不管怎样,不管她以前是不是爱着洛浮生的,她都要嫁进洛府!

    宁可她负天,绝不可天人负她!

    “小姐,您别为难徐远了,少爷他不能见你……”徐远有些不忍的说道。

    “你们……”姚玮瑢突然大哭起来。“亏你们熟读圣贤书,君子有成人之美,你们怎么忍心‘棒打鸳鸯’!我那么爱他,他那么爱我……你们怎么可以……”

    徐远被姚玮瑢这么一哭,真真的说不出一句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这时候姚府的人们也议论起来。

    “洛家真是‘背信弃义’,当初说要娶的时候,洛少爷也是月月往这里跑,如今也都不常来了……现在连见一面都不肯见,就是个缩头乌龟,可怜的小姐……”说着姚奶娘也抹起泪来。

    徐远愈发站不住了,想了半天,才沉声道:“姚小姐,我可以再带你去见少将军,你……”

    “真的?”姚玮瑢抹了泪凝着徐远,其实她也弄不清自己对洛浮生的感情,不过是少年时顾九喜欢他,她便要去抢,抢来了觉得这个人比任何人都要宠她,跟着他她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可以随意使,可以出门的时候有洛家军尾随的人护着,走出去都是如此风光,况且那洛浮生生的俊逸,无数的女子都视他作梦中情人,她想这样的男人做丈夫是不错的。

    可是,她忍受不了,一个一直在她身边,她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男人说不会娶她了,她接受不了,她的东西只能是她的!

    “你和他好好谈谈……”徐远把话说完,心里却在想,他竟然心软了,违背了将军的命令。

    当夜,姚玮瑢打扮成了小厮被徐远引去了洛府。

    “姚小姐,前面就是少爷的房间了,还请姚小姐快些,徐远就在外面守着。”长廊处徐远对姚玮瑢说道,他知晓洛浮生对姚玮瑢的情,今日又听姚玮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诚了对洛浮生的情,所以就决定是帮这二人一把。

    只是徐远不知,爱,何尝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一件事情……

    太过轻易说出口,便也不得深信了。

    姚玮瑢快步朝着徐远指着的房间走去,心里是越想越气,就想着进了房将那傻子拳打脚踢一顿,他还真真是不得了了!

    房间里燃着一盏灯,洛浮生站在书案前,动着笔,不知在描着什么,唇边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容……

    这时候,姚玮瑢一脚踹开大门。

    “洛浮生,你给我说清楚!”她大吼着进门。

    洛浮生没有料到姚玮瑢会进来,仓皇的放笔,挪过几本书将桌上的宣纸挡住,便迎了上去。

    “瑢儿。”他唤了一声。

    “洛浮生,你给我说清楚,婚可是你要退的?!”姚玮瑢揪起洛浮生的胸前的衣服说道。

    洛浮生挂在唇边的笑意忽地没了,他凝着姚玮瑢,竟然沉默了。

    “你说话啊!”姚玮瑢重重的拍打着洛浮生的胸膛,就在他沉默的那一瞬,她的心陡然慢了半拍。

    她不得不说,她有些害怕洛浮生有此想法,虽然她心底不这么承认……

    洛浮生不说话,任由她这么打着,只是一瞬间,他连说他一定会娶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沉默了。可笑,以前要他说这么一句并不难的……

    他突然觉得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不爱……

    他身子震颤了一。这不是爱,也是真的不爱了……

    那种少年时代的情感,十三岁的年纪里,他又懂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只是喜欢一种霸道的宣占,被别人占有着,或者尽自己的能力宠爱着一个女孩……

    如果可以,他依然可以宠她,不是爱她……

    姚玮瑢手打的发疼了,抬起脸就瞧见少年完全不知痛意神情,却微微扬起的唇角。

    她诧异的凝着他,突然发现自己或许从未了解过这个人,他宠她怜她,她却从未了解过他,他的喜好,他的过往,他的现在,她的记忆里一片空白……

    她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

    她身子震颤了一,突然觉得心里空空如也,这可是宠她怜她的男人啊,他说过要娶她的,他怎么可以在送了退婚书后还笑得这么轻松……

    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她?!

    突然她想起了记忆里她哭泣的时候,洛浮生的紧张感。

    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这个骗子,你说过要娶人家,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姚玮瑢瞬息间已哭的稀里哗啦,也许是装的太多了,演戏演得太久了,她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真哭还是假哭。

    果然少年震动了一,伸手去搂抱她。

    这样的反应姚玮瑢很是受用,她依偎在洛浮生怀里的脸,唇角扬起,果然她的傻子,还是傻子……想着她卖力的哭着。

    洛浮生的确是被这哭声惊住,伸出手就去搂她的。

    是从出生时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开始,或者是久经军营从来不曾接触女子,他对女子的哭声比一般男子要敏感的多。

    “别哭……”他唤了一声。

    姚玮瑢听着这一声安慰,心中升起暖意也升起了酸意,她抬头继续说道:“你说过的话还算话吗?及笄之年娶我的,还有一年我不要等了,我今年就要嫁给你——”

    说着姚玮瑢的唇就要往洛浮生的上贴。

    少年凝着那逐渐靠近的红唇失神了片刻,只当女子的热气快要接近他的时候,他竟是一把将她推开。

    他不爱了,连碰一个女人斗不愿意,他终于理清了这一头乱麻的思绪,他都不愿意去碰了,又谈何娶她回去?

    若是娶她来独守空房,便是对她的更加的不公,在他明白什么是爱后,便丢弃了曾经年少时候懵懂无知的初恋……

    “瑢儿,这一世是我对不起你……”他柔声道,是他先许若先招惹了她,可是那时他也确实对那个小女孩或者那一句词动心过,即使现今明白那不是爱,他也会将那一份心动珍藏在心底……

    “你说什么?”姚玮瑢不解的望着他。

    他不躲避,因为他从来不是躲避的男人,他生于将军世家,他骨子里不喜躲避。

    “我不爱你……”他轻声道,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一片阴影。他说得如此坦荡又轻松,他不爱她是真的,心痛不是没有,更多的是为一段年少,一段雨季。

    姚玮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信,怎么也不信,若不爱他宠她作甚?是他宠坏了他的脾气,他应该负责买单!他竟然说不爱她了!

    “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对我!”姚玮瑢大吼一声,将身旁的花瓶都推到了地上。

    洛浮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姚玮瑢,他惊愕的望着她,面前的女子已不再是他记忆里哪个温婉的佳人,犹如一个泼妇一般看见他房里的东西就砸。

    姚玮瑢边嚎叫边砸东西,她“腾”的一扑到书案上,又伸手去砸书案上的书。

    “住手——”一直没有发火的洛浮生突然开口止住她。

    一张佳人的面就呈现在姚玮瑢的眼前。

    她痴痴地凝着画纸上的女人,这张脸,虽然这张脸与记忆里的那一张不可以完全重叠,但是她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

    “哈哈哈——”她突然爆出一阵大笑,“你喜欢她,还是喜欢她……你是知道,你一直知道那词是她做的,你也知道是我自己故意掉水的,对不对,只是你父亲不要顾家,你妹有办法,可惜,她还是被抄家了,还是被抄家了,啊哈哈……”

    “你说什么?”少年咬着牙说道,一瞬之中眼底的沉郁转为冷凌。

    “我说什么?我说,你这个愚蠢的男人,被我糊弄了三年,那词不是我做的,也不是九姐姐将我推水的,是我自己跳水的,我就是要将你抢过来,让你伤她的心……”

    “啪!”她还未说完便吃了少年一掌。

    少年的凤目里满是鲜红,手颤抖着,脑海里认清了一个可能。

    顾九,顾氏女叫顾九,他现在才想起来,他去长安寻顾氏女,却忘记了顾氏女的名字,一直无果。

    就在方才姚玮瑢对着这副慕予阡的画像唤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才想起……

    九爷——

    我们毓秀坊的坊主姓顾不信慕,公子你搞错了——

    谁说华胥楼主有妹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记忆里无数的话在脑海里交织而过,他的心抽疼着,胸间起伏着,若是他爱着的人,还爱着他,会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还记得,十三岁那年,他扶着一身是水的姚玮瑢的时候,她眼里的伤痛,就如同姚玮瑢是他身上的污泥一般,现在想起那眼神是有多么深爱,才能演绎的那般伤痛。

    如今的他亦是感同身受……当看着那个名唤靳南衣的男子握着她的手的时候他的心也跌至谷底,那种疼痛无法言喻……

    若是她是为了报复他,若一切只是她还报复着他,如若她心里还有他的位置,他愿意奉献他的全部,他今生全部的岁月,将她留住,他要她……

    “姚玮瑢,我再说一次,我不会娶你。”少年沉静的说完转身离去,从长廊而过的时候他瞟了一眼徐远。

    徐远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洛浮生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徐远后,踏步离开。

    一跃而过高墙。

    原来,过不去的不是高墙,而是人的心。

    若是他爱姚玮瑢,一开始便会越墙去姚府,可是他没有。

    对待的人不同,就连行动也会不同……。

    他,想见她,迫切的想见她,就算她会拒他于千里又何妨?他要告诉她,他想用一生来弥补,弥补一段年少时候被他错过的岁月。

    ------题外话------

    这掴来掴去的……

    今天太忙太忙了,忙到七八点才开始码字,原谅我吧。一个月总是有忙的时候,大家将心比心哈。

    如果觉得虐的爽来砸我吧。瓦要码到精分了

    075、怒掴

    言情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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