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文豪 作者:木兰竹

    第24节

    然后小宝也塞过来了。

    余柏林愣住了,他现在该做什么反应?

    把连个孩子放到地上,然后再行礼?

    赵信和卫玉楠也愣住了。封蔚见两人不说话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他干咳一声,心想要糟。

    余柏林刚不生气,他好像又要热余柏林生气了。

    封蔚把大宝小宝又抱了下来,很平静的解释道:“习惯了,忘记状元郎坐这了。”

    周围围观群众都有些懵。也就是说德王殿下把状元郎那里当空椅子了?

    这么已解释,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也就是德王殿下把状元郎忽视的彻底而已。

    于是围观群众原本羡慕的眼神变成了幸灾乐祸。德王这是在表示对状元郎的轻视吗?京城出身的进士好歹还记得余柏林曾经在德王府住过一段时间,心想是不是最近余柏林得罪了德王。其余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已经在脑补德王对余柏林各种看不顺眼了。

    余柏林对封蔚的解释很无语,他身边两位知道他与德王关系不错的朋友也挺无语。

    赵信和卫玉楠可没那么好骗。面前一大活人,说忘记就忘记了?

    不过心中怀疑也不可能说出来,余柏林等人纷纷向太子和二皇子行礼。大宝奶声奶气道了一声免礼,然后抬起头,和小宝一起,眼巴巴的看着余柏林。

    林,求抱抱。

    余柏林:“……太子殿下可有问题问微臣?”

    这时候机智的内侍又搬来了一个椅子,和封蔚的椅子平着放着。这次封蔚没搞错,把大宝放椅子上,小宝塞大宝怀里。

    大宝看这样子,知道抱抱是没可能的了。不过能和林说话也好。大宝正好积累了一堆问题,因为余柏林要准备会试殿试,没来打扰余柏林,现在便一起问了。

    小宝多看看,右看看,想朝余柏林身上扑。

    大宝拍了拍小宝的脑袋,道:“小宝乖,回去再抱,现在人多。”

    小宝乖乖的点点头,他不懂,但父皇说,要听哥哥的话。

    余柏林看得眼神都化了,声音都忍不住柔和了好几个百分比。

    大宝和余柏林两人,一问一答,周围敬酒的人,声音不由放轻了不少,都竖着耳朵听着。

    最开始这群厉害的读书人,对大宝还存着轻视之心。大宝不过一六七岁的孩子,能懂多少?不过堪堪启蒙吧?

    可他们越听,心中就越震撼。

    太子问的不是识文断字,他问的问题很多很杂,有四书五经中的为人处世治国之道,有史书中人物评价事件评价,还有各地风俗民情特产与常遇到的灾害。这些问题虽说有时候有些幼稚,但已经可以看出,太子所学之多之杂之广。

    进士们眼中的轻视满满消散,变成佩服和惊讶,以及惊喜。

    国中有此储君,可保百年盛世。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太子无论问哪个方面的问题,余柏林都能回答。他不仅能回答,还能加深发散。他似乎对太子所问的问题的出处了如指掌,回答信手拈来,得心应手。周围进士旁听,也觉收获颇深。一些进士在余柏林和太子谈及他们当地地理地貌、风俗民情时,一些轻轻点头,一些则面露愧色。

    许多读书人为了科考,把经历都放在了书本上,放松了对事功的追求。即使是他的家乡,他也不一定了解。

    若是平常人说起这事,他们肯定有一大堆的借口推说,可余柏林比他们年纪小,比他们学识渊博,还对这些“杂事”这么了解,他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刚才因德王的“忽视”而幸灾乐祸的人,不由黯然。这下又是状元郎出风头了。

    大宝只当平常找余柏林请教一样,小脑瓜子一点一点,满脸严肃。

    小宝坐在他怀里,乖乖的玩着手指,不哭不闹不折腾,安静的很。

    封蔚听着大宝和余柏林的问答,偶尔插几句,说些自己关心的或者擅长的。

    余柏林见封蔚插嘴之后,想了想,道:“这个典故微臣曾听子诚兄说过其他解释,微臣觉得很有启发。”

    大宝顺着余柏林的目光,看向正在旁听的赵信。

    大宝道:“这位可是赵子诚?你可为孤讲解一番。”

    赵信见余柏林给他眨了眨眼睛,立刻会意,忙道:“若殿下不弃,学生自当尽力。”

    说罢,他便解释了一番那个典故,并且也如同余柏林一般,不当太子为小孩蒙童,而是当做同辈学子,加深加广了说。

    大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之后大宝再提问,余柏林有意识的将问题引给周围在殿试中排名前列的学子。

    他记忆不错,排名二甲前五十的进士的籍贯,他基本有印象。每当大宝问及地方之事时,余柏林便在自己回答之后,点出一位排名最前的、大宝所问地籍贯的进士,再给大宝讲解一次。

    他所知道的,多是现代社会的事,当代的事都是从书本上得知的。有当地进士解释,比他所说要形象不少,不说查缺补漏,也是进一步补充验证。

    见余柏林有意带着大家共同在太子面前、甚至皇帝陛下和众大佬面前露脸,被问到的进士都是心存感激的。而没问到的,也没法心存怨愤。只因余柏林除身边赵信和卫玉楠两人之外,点的都是当地籍贯中名次最高的一位。他们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考的不够好。

    至于赵信和卫玉楠,不说他们本来名次就靠前,而且他们就坐在太子身边,又是余柏林挚友。不照顾他们还照顾谁?

    当然,肯定也不是所有人都服气的,他们说不准就会背后说些什么话。

    但,这与余柏林何干?

    对余柏林一点影响都没有。

    大臣们听着进士席上的问答,都忍不住点头微笑。

    洪敏之对封庭道:“太子聪慧,陛下之喜,国家之喜。”

    封庭很自豪道:“朕的太子,当如此。”

    “这是老臣经历过的最特殊的一次恩荣宴了。”王海泉道,“这种应答,才言之有物啊。”

    何清也笑道:“这一批进士多言之有物,可堪造就,不过最让微臣惊讶的还是余状元。”

    “状元郎的确难得。”刘国明道。

    刘国明乃是武臣辅政大臣。上一宗室辞职之后,首辅暂且空缺,他算是暂代首辅。只待德王功劳足够,再把首辅位置交给德王。

    “只把状元郎留在翰林,是大材小用了。”邓成捻着胡须道,“老臣对状元郎后一篇策论很感兴趣。”

    洪敏之笑道:“巧了,微臣也对状元郎第一篇策论感兴趣。”

    两位辅政大臣视线在空中交汇,然后若无其事的错开。

    洪敏之虽是首辅,但文臣武将各成一派,同为辅政大臣,文臣首辅可管不到武官辅政大臣。

    封庭笑道:“再磨砺一下,朕自有安排。”

    几位辅政大臣纷纷称是,心想状元郎果然简在帝心,那京中传闻说不定是真的。

    若状元郎真与皇帝陛下和德王是贫寒之交,那他前途就难以估计了。

    有太子在这里,本来准备来席上转一圈的王海泉以及其余官员,都不由停住了脚步,把局面全交给小小的太子。

    太子年幼,在红烛燃起之时,体力便不支了。小宝更是连着打了个好几个哈欠,靠在大宝怀里眯着眼睛要睡了。

    封蔚忙把两个孩子抱起,跟皇帝陛下打了声招呼,把两个孩子带走了。

    这时候进士们才互相认识。因余柏林刚才有肉大家吃的举动,让他与其余人关系亲近不少,喝的酒也就多了。

    不过余柏林酒量好,被人轮着灌了一圈,除了腹中有些胀之外,其余不适倒是没有。其余两位一甲进士,已经被灌得步子有些飘了。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是有皇帝和诸位朝中大佬看着的恩荣宴,不会太过分,见李潇和陈磊喝的有些多,都不再劝。

    待月明星稀之时,恩荣宴终于结束,余柏林与众人告别之后,坐马车离开。他一上马车,发现封蔚正坐在马车上,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余柏林因话说的太多注意的也太多而产生的疲倦在看到封蔚的时候,得到了些许缓解,他道:“大宝小宝可睡下了?”

    “睡下了,大宝小宝都吵着要出宫住一段时间。我想你既然已经考完试,也不怕他们打扰了,便代你同意了。”封蔚让余柏林靠在他身上,“喝的有些多了吗?”

    余柏林这时候才感觉到有些许。他闭着双眼,含着封蔚递过来醒酒的蜜饯道:“还成。众翰林不需要上朝,但要点卯,得休沐才有时间了。”

    大晖的官员五日一休沐,平时得当值,只有当上足够品级的官员,才能够在点卯时转悠一圈,待手中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后提前下班。

    若不忙的时候,上半天休半天都是常有的。

    只要事情做完不堆积,朝中对官员早退并不在意。甚至将公事搬回家中做也是常有的。

    只是余柏林作为一小小编纂,可不能那么嚣张。就算无事,也得要老老实实坐到下班才能走。

    “这个不用担心,你当不了多久的编纂。”封蔚道,“哥的意思,是让你在东宫当一段时间的讲读。到时候时间就自由了。”

    本来东宫官员也是得按时上班的。但封庭不允许朝臣对太子指手画脚,作为太子太师,陈曦又默许了皇帝陛下的行为,不但自己不对太子指手画脚,也从不把太子学习之事告诉外人,让想抓着太子身边的人弹劾弹劾的御史都没办法。

    有次他们捕风捉影,直接被皇帝陛下警告了。

    御史不因言获罪,但若故意诬告,还是得受惩罚的。不然御史台不成藏污纳垢之处了。

    封庭这句话一出,一些御史就要撞柱子。封庭冷眼叫他们撞,撞不死别出去。

    结果御史们就老实了。

    所以当皇帝横的时候,他们就软了。

    又不是真因为皇帝出错而死谏,因为他们自己错死了,那叫畏罪自杀,名声都臭了。

    所以当余柏林为东宫讲读后,哪怕大宝的学习的地方变成德王府,也没人会说什么。

    一般而言,早早的与太子绑在一起并不明智。不过当朝情况不同,余柏林能将封蔚救回来,又能将自己身体调理好,当年还卖草药补贴家用,他自然是通医术的。皇帝陛下的身体他没仔细看过,但经过粗略观察,也知道其身体很虚。不一定与寿命有碍,但子嗣肯定是不丰的。帝后又伉俪情深,大宝又这么乖巧,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大宝的地位都将十分稳固,所以他不用担心。

    东宫反而是最好的、圣眷最隆的去处了。

    况且余柏林和大宝早有师徒之实,现在不过是定下名分而已。

    余柏林大概是真累了,又酒意上涌,在马车上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封蔚还在说着,突然感觉肩膀一沉,余柏林已经睡熟了。

    封蔚无奈的将余柏林放平,让他躺在自己腿上,道:“睡醒了之后,长青应该不会再记得今日生气之事了吧?”

    封蔚还担忧余柏林恩荣宴上生气的事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过去了。若是余柏林还记得,少不得又是一顿“切磋”。

    封蔚看着余柏林的睡颜,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余柏林经酒水浸泡,变得水泽红润的双唇。当他手指感觉到余柏林唇上柔软的触感时,他脸一红,忙把手指收起来,心虚的看向车窗外的灯火。

    余柏林一路上睡得很熟,到府上了也没醒。

    封蔚挥退了下人,亲自将余柏林抱起来,送进房中。

    跟在封蔚身后的李叔和王府总管心中猛然一跳,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听闻炮太出了,今天重新下载了剑三,然后……嗯,你们明白的。

    ☆、第60章

    余柏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上午,封蔚已经在京卫驻地溜达了一圈,回来了。

    后世影视剧中尝尝把皇帝写的很勤奋,似乎每天都要上早朝。其实现实并不是这样。除了国中正有大事发生时,一般常朝,都是十日一次,每月逢五上朝。

    当然,若是皇帝不想上朝,十几年不上朝的也有。

    政事多在批阅奏折时便确定了,上朝不过是为了讨论皇帝难以抉择之事。但大部分时候,并没有太多难以抉择之事,有,皇帝也是召集心腹臣子开个小会就确定了。许多任性的皇帝懒得这么早起来上朝,也就可以理解了。

    封蔚在不上朝的时候,时间就很自由。他若乐意,连溜达一圈都不用。

    余柏林醒来之后,先是沐浴了一番,才用早餐。

    封蔚见余柏林头发还湿着,便接过李叔手中的布巾替余柏林擦头发。但他技术不太好,一上手就把余柏林头发扯掉了几根,在余柏林的怒视下,他讪讪的将布巾还给了李叔。

    余柏林咽下最后一口肉粥,用茶水清了清嗓子后道:“一大早这么急躁干什么?可是有什么事要做?”

    封蔚道:“确实有事,去看新宅子!”

    余柏林差点忘了这事。现在他已经入朝为官,确实不能“寄居”在这里了。余柏林也想过直接买下这宅子,但从地段上来说,这里不算好,且只有一重院子,又和王府连通了。当官之后,应酬多了,这宅子就不方便了。

    “也不需要这么急。”余柏林惆怅的发现,对自己将要离开王府这么优越的生活环境,心里还是很遗憾的。

    虽然他手中的钱不少,但日子再怎么过,也不会比王府更精致。有些舒适,不是用钱就买的来的。

    何况,习惯每日热闹,突然变成一个人,还有些寂寞。

    余柏林心中忧郁一晃而过,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他笑道:“也是,该买宅子了。”

    “除了宅子,还有家具、伺候的人。”封蔚道,“麻烦事一大堆。”

    余柏林点头。现代的房子还要装修买家具,从交房到入住,也需要大半年。就算精装房,也得买家具。更何况古代的房子。看来他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不过我已经全部都弄好了!”封蔚笑着邀功,“你看中了就可以住进去!嗯……如果不喜欢,咱们再改!”

    余柏林刚想还能蹭王府大半年,希望就破灭了。

    “那就谢谢了。”余柏林摸了摸鼻子,掩饰心中的尴尬。

    “我很久之前就准备了。”封蔚只当余柏林太高兴,就别扭了,继续邀功道,“是不是很惊喜?”

    余柏林心中叹口气,微笑道:“是。不过这笔钱我是不能少你的。”

    京中的宅子很贵吧,不能再占便宜了。

    “这个不用,是哥送你的。”封蔚道,“本来我想送的,不过哥说,你教导大宝和小宝,总该有俸禄的。这是补给你的。哥都这么说了,我就不跟他抢了。”

    “本来哥想直接下旨御赐的,但风头倒是其次,御赐的就不是你的资产,皇家随时可以收回。所以便由嫂子家买下,赠送给你。”封蔚解释道,“你可别推辞,拿钱办事,哥和嫂子心里也安稳些。”

    封蔚那来自底层劳动人民的智慧很好的说服了余柏林。他已经和皇家、太子绑的足够紧了,若这样让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放心,他不介意绑的更紧一些。

    反正他在这个时代身家性命都系在皇帝一家身上,收皇帝的东西收的越多,皇帝越安心。

    余柏林把半干的头发拢在耳后,站起来对着皇宫方向,深深一作揖:“谢主隆恩。”

    头发还没干,又是刚刚沐浴更衣,还是别跪下磕头了吧,意思意思就成。

    封蔚早就知道余柏林在礼数上很看重,边等他谢完皇恩之后,才继续道:“快快快,快把头发擦干,我们去看宅子。”

    余柏林看着像个即将春游的小孩一样的封蔚,无奈道:“好,稍等一下。”

    余柏林头发擦干,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时,看到李叔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李叔,可是有什么事?”

    李叔看着余柏林,又看着在催促的德王爷,勉强笑道:“老爷早去早回。老奴这是想着突然要离开住了这么久的地方,有些伤感呢。”

    看来不只是我一个人习惯了啊。余柏林并未多想,宽慰了李叔几句,就上马车了。

    封蔚比余柏林后上马车,他上马车前,看了李叔一眼,又看了一旁沉默的王府总管一眼,道:“放心。”

    说罢,他便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远去,半晌,李叔才叹了一口气。

    “老李啊,别多想了。”王府总管拍了拍李叔的肩膀,“王爷和状元公都是有分寸的人。”

    李叔苦笑道:“老朽看着老爷一路走来不容易,只希望他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本以为王爷是贵人,哪知道,有可能是劫难呢。

    余柏林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对上了封蔚正看着他的视线:“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没擦干净。”

    封蔚装作很自然道:“就是没擦干净,有一道灰色的印子,你在哪蹭的。”

    说罢,封蔚抬起手,在余柏林光洁的脸上摸了一把:“好了。”

    余柏林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是被树枝刮了一下。宅子在哪?这走了一段时间了吧?难道很远?”

    “不远,马上就到了。”封蔚搓了搓手指,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两人正说着,听见拉车的马匹一声嘶叫,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封蔚跳下马车,对着余柏林伸出手。

    余柏林扶着封蔚的手下了马车,一抬头,顿时无语。

    宅子倒没有什么不对,看着连门口一对石狮子都是新修的,很是气派。

    但是这隔壁,俨然是德王府的气派大门。

    所以那马车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就是绕过几条街,绕到王府大门了吗?

    余柏林刚才一腔惆怅犹豫都喂了狗。他看着封蔚,道:“你选的?”

    封蔚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哥选的。”

    虽然有他的意见在里面。

    难道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让我继续带孩子?余柏林觉得这猜测很有可能。

    “进去看看?”封蔚道,“虽然府邸是哥选的,但里面都是我看着人做的,图纸都是我选的。”

    余柏林随着封蔚进了大门,发现里面不仅已经修建好了,连仆人都配置齐了。那些人显然已经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见到他就称“老爷”。

    “人都是嫂子选的,身家清白。卖身契在我那里,回去就拿给你。”封蔚带着余柏林转悠了一圈。

    这宅子很大,为五进院。余柏林一个人住着,着实太宽敞了些。不过设计宅子的人似乎也考虑到余柏林家人丁稀少,因此这宅子不像是其他人家,为了主人而修满了屋子,而是做成园林样式,而且是江南园林样式。

    走进宅子中,仿佛置身于自然之中,一草一木一石,都颇具江南水乡特点,那潺潺流水都是引来的活水,随着源头追溯……嗯,到了德王府。

    整座德王府就是做成皇家园林样式,流水都是引的活水。修余柏林的宅子时,就直接从德王府分流引水了。

    一般来说,京城的人家所住本家都是修得规规矩矩住人的地方,只是带有花园而已。别院才修成园林样式。

    毕竟古代大家族人口多,屋子修少了没地方住。京城又寸土寸金,没那么多空地。

    余柏林这府邸占地很大,再加上他家人口不多,建的房子主人和仆人住都绰绰有余。再加上封蔚专门从工部请来的江南园林工匠大师,将其有限的空间,设计出无限的风光。一步一景,实在是美不胜收。

    余柏林十分满意。

    “都已经打扫好了,找个良辰吉日,可以直接搬过来。”封蔚不仅做好了装修一事,连家具和小物品都已经布置好了,甚至连锅碗瓢盆都没拉下,余柏林完全可以直接入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余柏林逛了一圈,改了几处花草种植的种类,又变了几处摆设,让屋子看起来更雅致一些。其余大方面,他很满意,并未改动。

    接下来就是定良辰吉日就好了。

    封蔚还特意点名,这园林另有玄机。

    余柏林看了一下“玄机”,不过是和当初一样,用巧妙的设计将这个宅子和德王府连起来了而已。

    看来他还能继续蹭炭蹭冰蹭水果。

    既然已经达到了“惊喜”的效果,封蔚肯定不会做出把人带着,坐马车再绕一圈绕回去的蠢事。两人直接就回了德王府。

    余柏林看着毫不惊讶的李叔,无奈道:“李叔你是知道的吧?刚才是故意哄我吗?”

    李叔道:“王爷要给老爷一个惊喜,老奴也只好装作不知道了。老爷累了吧?先歇息会儿,老奴给老爷倒茶来。”

    原本李叔知道的时候是很高兴的。但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是怎样一种心情。但拒绝又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将心事憋在心中。

    余柏林点点头。

    他随封蔚来到书房,拿过卖身契,了解了一下那些人的身世背景之后,安排了一下每个人的位置。

    李叔李妈虽然对他好,但他们管这么一大家子下人,还是力不从心。何况他们年纪也不小了。

    余柏林另点了一个总管和账房先生管家,李叔李妈负责贴身照顾他的丫鬟和小厮,厨房由李妈管,库房由李叔管。

    库房钥匙余柏林和封蔚一人一把。

    至于为什么要给封蔚一把,主要是余柏林家中并无其他主人,若是余柏林不在家中,需要开库房时,也有个人管。

    同样,王府库房的钥匙,余柏林手中也有一把。

    让余柏林无奈的是,他本来管着王府的内务。现在自己有了新府邸,封蔚也没有自己管理的意思。只说两家还是连在一起,家中产业也基本掺和在一起,余柏林就一同管了吧。

    虽因余柏林早就建立了一套制度,层层负责,管理起来并不麻烦。那边又多了人手之后,就更简单了。但封蔚如此懒散,还是让余柏林好生无奈,不由忍不住又唠叨了几句。

    但封蔚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认定了余柏林不会抛下他不管,油盐不进。

    ....................................

    家中杂事处理好之后,余柏林定了一个黄道吉日,递帖子给相熟的人,邀请他们来参加乔迁宴。

    张岳正想问余柏林搬家的事。既然已经入朝为官,余柏林自然不能寄居。他知道余柏林舅舅家为皇商,手中金钱肯定不少。别说余柏林和他舅舅感情还不错,只说投资巴结,余柏林的舅舅就不会少了余柏林的钱。再加上皇帝给的赏赐,余柏林在京城置一个宅子应该挺容易。

    若余柏林看中了哪处,作为老师,他也能补贴一二。

    结果他还未去问,余柏林请帖就送来了。

    一看那地段,张岳就有些懵。

    他连忙把余柏林叫来,问那宅子到底怎么回事。这一处宅子是犯了事的宗室的宅子,原来还是一处公爵府,似乎是被成家的人得了去。怎么到余柏林手中了?

    余柏林便按照封庭的意思,直说这是皇帝陛下赐下的,只是因为不好用御赐的名头,便辗转让国公府的人低价买了,再送给自己。

    张岳也已经得知余柏林和皇帝一家关系匪浅。虽然觉得余柏林圣眷过重,但一想余柏林身家背景,又觉皇帝重用他理所当然,便不再怀疑,只让余柏林小心谨慎,千万别辜负皇恩。

    皇帝陛下并非刻薄寡恩之人,若余柏林和皇帝陛下真有私下交情,皇帝陛下不会将余柏林作为刀刃弃子。

    余柏林虚心听教之后,又被陈磊叫了去,同样的话又听了一遍。

    最后陈老叮嘱余柏林,皇帝陛下送什么,都要诚惶诚恐的收下,不要拒绝。其余人的,就不要收了。

    收皇帝陛下的赏赐,也是表达忠诚的一种方式。

    余柏林乔迁之时,除友人之外,还邀请了不少同榜进士,最后变成了同榜进士们之间的聚会,乔迁什么的含义倒是淡化了。

    封蔚此次也没来,但专门让人送来了贺礼。他自己暗搓搓的在隔壁呆着。

    余柏林知道同榜会来很多人,专门叮嘱他绝对不要来。

    如此热闹的宴会,封蔚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了。最后他不高兴,就跑进宫里,打扰他哥哥嫂子的二人世界了。

    封庭:熊孩子!真糟心!长青在哪?赶快把朕家的熊孩子牵走!

    ........................................

    乔迁之后,余柏林短暂的休息假期结束,该入职了。

    这期间又发生了许多事,比如碑林题字、比如皇帝陛下专门下旨赐新府邸牌匾等等。

    余柏林入职是,是在五月初。此时已经接近初夏,余柏林一大早就要前往吏部,凌晨的空气仍旧凉飕飕的,露水将余柏林外袍都润湿了。

    吏部门口正排着长队。外官等缺轮值等,以及举人监生选官等,都是在吏部。

    吏部一直是个忙碌的衙门。

    余柏林、陈磊、李潇三人的马车在吏部门口汇合之后,下马车看着那长长的队伍,头皮都有些发麻。

    “这可……”余柏林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种情形。

    “的确不赶巧。”陈磊苦笑,“吏部不愧是天下第一衙门,我们若是排队,不知道排到何时了。”

    李潇一双桃花眼轻佻的瞟了余柏林和陈磊一眼:“还好愚兄是跟您二位一起来的,就借二位面子一用了。”

    余柏林忙道:“还是借老师面子一用吧。”

    陈磊面无表情的瞥了两人一眼,倒也没拒绝。虽然陈磊正直,但官场上该有的变通,他还是动的。

    来之前,陈老似乎已经料到会有此情形,便让陈磊准备好了帖子。陈磊让下人将太子太师府的帖子拿给守门的官吏,那官吏一看帖子,立刻毕恭毕敬的将三人引进了吏部之中。

    排队的人正看这三位来晚了的人的笑话,却见三人居然插队进去了,顿时傻眼。

    有人小声问道:“那三人是谁?居然不需要排队?”

    又有人道:“其中一人如此年轻,难不成是举人?这也太狂妄了。”

    显然说话的这人是外官。在任职地,他也是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一把手。进京之后,不仅要夹着尾巴做人,还被一可能是年轻举子插了队,心里自然不舒服。

    这时一来选官的国子监贡生道:“可别这么说,这三位是三鼎甲,最年轻的那位,就是六元及第的余状元。”

    “三鼎甲又如何。”那人还是酸溜溜的,但也就嘴上抱怨这么一句,愤愤的目光倒是收了回来。

    吏部为六部之首,翰林更在六部之上。三鼎甲入朝便为翰林官,资历熬够了便是讲读,为皇帝近臣。即使品阶暂时低了些,但论前途,哪是他们这些外官能比的。

    吏部官员权势十分重,吏部郎中不过正五品,却能掌握京中五品及以下官员任命。京官品级比外官有一个等级的压制。比如七品京官,外放之后,若是平调,便是正六品。

    这还只是品级,不说前途和权力。

    因此外官大员要对吏部郎中巴结谄媚,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翰林不归吏部管,那吏部郎中对待这三鼎甲的时候,是丝毫架子都没有的。

    吏部郎中见三人就大肆夸奖了一番,然后迅速的带三人登记官牒,领了官服官帽。

    一番寒暄之后,三人拜别吏部郎中,又去领了官员牙牌,这才算完毕。

    次日,三人相约一起倒了翰林院,算是正式入职了。翰林院早派了人在门口等候。初次入职又有一番繁俗缛文,三人在翰林院前辈引领下,拜见各位同僚和长官,又听完前辈和长官的训词之后,入职的第一天就过去了。

    到了第二日,余柏林才接到正式的工作。

    翰林院若混不到讲读,日子就非常闲,也就是修典编书之类。

    有些人一辈子都混不到讲读,那就一辈子编书修典了。

    对于某些人而言,这些事可能枯燥了些,但对于余柏林而言,这种工作他觉得对自己很实用。

    他本就是半路穿越,虽然尽力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事,但之前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科举之上,对于其他书籍涉猎并不是太广。

    而且这些官场制度和律例之类,正是余柏林所欠缺的。因此不用上官敲打,余柏林就看得如痴如醉,恨不得常住在这里,将那些典籍都啃了去。

    大略是三鼎甲刚进翰林时,一腔热血却赋予编书修典,让人总有一番失落,适应一段时间才会好。

    别说其他人,陈磊和李潇在天天修典时,也有些不适应。

    但余柏林则踏实、甚至说入迷的过分了。

    看着余柏林的样子,陈磊和李潇也很快沉下心来。

    每到新君继位,会典就要重修。会典为官场制度规范。为修一条,需要翻越许多书籍,甚至连前朝都是要一一看过的。

    余柏林等三人比老翰林速度慢些,一日只能修两到三条,但三人从未被上官打回来过,都是一次过。

    也别是余柏林,受到上官多次嘉奖。

    一月之后,当讲官再次选拔时,余柏林受到的嘉奖太多,为他吸引了不少仇恨。

    让他感受到了何为文人相轻。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翰林要升迁,有三个机会最为重要。

    第一为教导内宫宦官。

    宫内宦官多为贫苦百姓,基本不识字。但若要做到大宦官,不识字显然是不成的。教导宦官一事,便从翰林院抽调翰林去做。

    别看外面文人怎么骂宦官和与宦官交好的大臣。交好大宦官的好处谁都知道,况且坏的皇帝才能滋养出坏的宦官。晖朝前面几个皇帝都不错,也就文宗时何皇后身边几个宦官嚣张了些,但文宗把朝中事握的紧,那些宦官也没能左右朝政。所以晖朝宦官名声是不算坏的。

    所以即使嘴上骂着心里鄙视着,朝中大臣结交宦官也没有心理压力。

    让翰林官教导的宦官,都是总管副总管一类的,各个在宫里贵人面前,都说得上话。与他们结成师生之谊,对翰林今后升迁大有好处。

    第二,则是讲官。

    这讲官分两种。一种是小规模的,一种是大规模的,就跟小班讨论组和公开课的差距差不多。后一种更有面子,前一种则容易成为皇帝亲信。

    两种都是在阁老、皇帝面前讲课,其好处不用多说。

    最后一种,则是轮值内阁。

    轮值内阁不但能让阁老看到你的能耐,还拥有很大权势,算是提前进入让人巴结的人的行列,是翰林官们挤破头想去的地方。

    不过轮值内阁都由阁老亲点,连皇帝都不会插手,就算想抢,也没办法抢就是了。

    也就是说,基本上是拥有前两种机会,才有可能让阁老点你轮值内阁。

    而如果没抢到前两个机会,论资排辈,也是会轮到你的,只不过时间晚些罢了。

    宦官讲师早已经确定,轮值内阁还没有新的机会,而讲官是一月一换,若讲官中有因其他事者卸任的,则当即补入。可想讲官竞争有多么血雨腥风了。

    偏偏讲官还不是论资排辈来的,余柏林有六元及第的名声,又是公认的大儒,现在还得了上官多次夸奖,可不就成为人的眼中钉了。

    翰林院比起外面还是要单纯一些,就算为难人,也没有什么特别夸张的地方,也就是明面上冷战,暗地里给你多派活而已。

    虽然上官已经布置了每个人的任务,但那都是概括性的。就跟职场一样,老员工把自己手上活儿推给新员工,上司一般是不管的。

    文人间不仅有前后辈关系,还有各种师生关系。余柏林还好只有前辈折腾他,给他许多本不该他做的活,每日修的典大大超出了本该的范畴。

    要是座师或者老师折腾起人来,才是要命。

    有一名臣,当年也是状元及第。他们三鼎甲当年座师不是个东西,完全把那名臣等三人当奴隶使唤,有什么需要写的,全让这三人写,写不好就关小黑屋不给饭吃,他们写完之后,饿得头晕眼花差点没出好歹那动则辱骂更是家常便饭。

    但就因那是座师,这三人即使再愤怒也没办法,其余人也不会伸出援手。

    堂堂三鼎甲被折辱到如此境地,可想翰林院并非外面所想那样光风霁月。

    余柏林看着自己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叹了口气。这些明日就得交上,今天怎么也写不完了。罢了,在翰林院打地铺吧。

    余柏林吩咐人跟家中说了一声,很快就有人送来了食盒、参片之类,除此之外,还有一件皮毛披风。

    余柏林看着那披风有些无语。这都入夏了,就算夜晚,披着这披风也得热出病来吧?于是他让人把披风带了回去。

    不久之后,那人又回来了。这次带的不是披风,而是冰块。

    余柏林再次无语。虽然是夏季,但翰林院有凉风穿堂,并不需要冰块。

    不过这冰块一来一往就化掉了,余柏林也不好让人带回去,便让翰林院小吏放入绿豆汤中,熬夜的翰林一人一碗,当降暑用了。

    除余柏林案上文书最为多之外,也有其他翰林做不完熬夜的。

    其中李潇和余柏林待遇差不多。他没什么背景,虽然不如余柏林出风头,欺负他的人也不少。

    只有陈磊背靠着陈老,没人敢为难他。

    不过当陈磊见余柏林和李潇都要留下来熬夜后,他也一声不吭的留下来,并自觉分走了余柏林和李潇一部分工作。

    这几日,余柏林都只是伏在案边小睡一会儿,全靠参茶提神。也幸亏翰林院有洗浴的地方,家中也不断来人拿换洗的衣物,不然余柏林还真受不了。

    当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之时,陈磊道:“你这样老老实实的受人欺负,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余柏林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谁说我老老实实不反抗来着?他们把修的典籍递给上官,就知道了。”

    李潇道:“你可是做了什么手脚?”

    余柏林道:“我只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修典而已,哪有做什么手脚。”

    李潇和陈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相信。

    余柏林还真没说错,他的确没有做什么手脚。

    翰林院这排资论辈又极好面子的地方,就算是别的翰林有错,余柏林也不能撕破脸,不然在上官面前也落不了什么好印象。

    而且又是年龄惹的祸。余柏林年纪太小,又名声太大,虽然他什么都没做,还是会给人以年少轻狂的感观。

    他若和翰林院同僚闹起来了,那就更让人说他不是了。

    余柏林虽然未来发展是皇帝心腹,却不愿意成为没有官声的孤臣。发展到那种地步,太容易被当做弃子了。

    余柏林虽然信任皇帝和封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也得事事想个周全。

    因此,他严厉的拒绝了封蔚想插手的打算。若他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事事都要靠封蔚以权压人来帮他,那他遇到无法以权压人的时候,不就得死了?

    封蔚见余柏林被欺负,又被拒绝帮忙,整天就跟吃了火药桶似的,看谁谁不爽。

    于是京卫营中一干人就遭了秧,天天被封蔚瞪着加训。

    后来京卫营都不能满足封蔚的泻|火了,封蔚便打上了金刀卫的主意。

    金刀卫作为皇帝近卫,又监督百官,其衙门内各个身手了得,在每次评比中,总是独占鳌头。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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